正文 第14节
后知后觉 作者:C逍遥
第14节
颜彬侧头看到对方指责的眼神，一边干涩地说了句抱歉一边退出队伍。
步履涣散地晃出地铁站，他真有种呼天抢地的冲动。
“你小子是真会给我找麻烦。”脱力地笑叹，颜彬点头，“行，真行。”
穆其风出办公楼大门时已经快晚上十点。
没入夜色的瞬间，他便感到那透着一股子要杀人意味的寒风。
伸手扣上大衣最上面的扣子，他微微缩起肩头防止烈风从脖颈灌入。
刚顺着大楼门前台阶下了几步，他便听到一个人爽然的呼唤：“唷。”
侧首望向声源，穆其风挑了下眉。
停下脚步，他意外开口：“……你怎么来了？”
从台阶下径直向穆其风潇洒扔了个易拉罐，杨硕笑得粲然：“您这工作起来患失忆症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穆其风稳稳接住对方扔过来的沉甸甸易拉罐，垂眸不解地皱眉。
“喂。”看对方还没想起来的意思，杨硕无奈咋舌，“不说好今儿晚上下班一起出去搓一顿的么。”
“……”穆其风茫然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恍然。
片刻后，他歉意地盯向杨硕，露出一抹尴尬的笑。
“您是真勤奋。”杨硕径直开了自己手中另一瓶易拉罐，上台阶走到穆其风身边，“这班下得够早。”
“抱歉。”穆其风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今天事情比较多，忙起来就没时间概念了。”
“对。”杨硕回应地用肩膀撞着对方，“你这一没‘时间概念’，我可马上变冰人了。”
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肩膀，杨硕眯起眼。
“抱歉了。”穆其风真挚道歉，“不然这样，等下我请你吃个宵夜？”
杨硕“噗”地笑了一下，伸拳撞对方肩膀：“就等你这句呢。”
穆其风耸肩。
杨硕径直伸胳膊，潇洒拐上穆其风肩膀。
虽然从身高方面有点废劲，但他竭尽全力把对方朝自己揽近了些。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准备转上大街步行道。
“其风！”
然而刚走了两步，穆其风和杨硕却听到不远处一阵低沉疾呼。
下意识慢慢缓下脚步，穆其风皱起眉眯眼望向声源。
只见夜色中，一个人小跑着向他们赶来。
望着那个渐近身影，穆其风辨识了一会儿，眸中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
气喘吁吁地在穆其风和杨硕身前停步，颜彬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抽吸。
看着颜彬那俨然快成酱紫色的脸，穆其风一直凝视着，眸中闪烁着困惑。
而站在他旁边的杨硕之前还快意十足的脸突然拉下来。
瞅着颜彬，他就像是遇到终极敌手般，一瞬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伸手扯开领口，颜彬勉强直起身，擦了把汗津津的额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穆其风。
他坐地铁没钱，于是一路上跟疯魔一样跑来这边找对方，可不仅仅为了跟对方打个招呼就完事。
1个月没见面，颜彬看着穆其风比以前长了些的头发随着夜风浮动，一时有点词穷。
但硬着头皮，他舔了舔唇开口：“呃——你，刚下班，是么。”
“……”穆其风看着他，视线十分专注，但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杨硕侧眸望着身边人，立刻颓败地意识到这小子又陷入了那种状态——
遇到颜彬便自我shut down。
也就是那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智商瞬间为零的雅称。
颜彬看着穆其风的脸，静默等待着。
和颜彬对视了一会儿，穆其风勾了勾唇：“对。”
“你——”瞄了眼穆其风身边杨硕，颜彬声线带了点游移，“——现在有空么？”
“我们去吃宵夜。”没等穆其风开口，杨硕便在旁边淡淡接上。
言下之意——
穆其风现在没空。
颜彬侧眸看着杨硕。
对方黝黑的眸在夜的映衬下愈幽深，让颜彬莫名感到一丝森冷。
“宵夜？”颜彬重复了一遍，探手揉上发梢，“是么。”
“一起来吧。”穆其风看着他，清浅说着，“跟我们一起。”
杨硕在旁边表情立刻滑过一丝阴鸷。
颜彬盯着穆其风没什么特别情绪表达的脸，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杨硕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伸手把穆其风肩膀揽得更紧，朝颜彬点了点头：“你吃过的话，我们就不勉强你跟着了。”
不知为何，听着杨硕那个“我们”，颜彬之前还有些局促的脸渐渐覆上一抹莫名不悦。
凝然地和杨硕对峙般看了一会儿，颜彬才转向穆其风，径直发话：“其风。”
“……”穆其风无言地盯着他。
“我想跟你谈谈。”
“……”
“很——重要的事。”颜彬视线落在杨硕揽在穆其风肩膀上的手，加重了语气，“单独跟你谈谈。”
杨硕眯起眼。
穆其风站在杨硕身边，脸上仍然波澜不惊。
从某种角度，他已经兀自揣测了颜彬想找他谈话的初衷。
——大概就是说些安慰他的话，什么咱还是好哥们，虽然不能接受你但能理解，希望你找到幸福之类的同情话语。
他又看了颜彬一会儿，朝对方抿了抿唇：“不然这样吧彬，有事的话明天我们再谈。”抬手看了眼表，“也挺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颜彬听着穆其风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淡话语，表情生生一僵。
穆其风身边的杨硕更是爽快地耸了耸肩，点头：“没错，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这边忒冷。”
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样子，颜彬感到心下缓缓被一抹莫名的恼意填满。
脸色立刻冷下，他视线戳到穆其风脸上，声线也沉下八度：“我说了，有重要事情。”眯眼，他一字一顿，“等不到明天。”
言毕，未等面前两个男人反应，颜彬径直上步，一把扯过穆其风胳膊。
紧接着，在杨硕诧异的目光下，他硬生生把那个高挺的男人拽到自己身边。
死死扯着穆其风，颜彬云淡风轻地瞄了眼对方身边的杨硕：“抱歉，把他借我几分钟。”言毕，完全无视杨硕那一脸讶异，颜彬转身拖着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向前方街角迈。
“喂——”杨硕急促一唤，眉心立刻浮起波浪。
有种灭顶冲动想立刻追上去把穆其风扯回来。
但想到如果真那么做，简直跟小孩赌气没任何区别，杨硕不禁咬牙止步原地。
穆其风错愕地盯着拖着自己头也不回往前走的颜彬，一时大脑还有点短路。
☆、第28章
一直拽着穆其风穿过几条街，抵达一处转角的街灯边，颜彬才慢慢停下。
松开扯住穆其风的手，颜彬就那么背对着对方，缓缓把手插回口袋。
站在颜彬身后，穆其风注视着对方后脑，无言地等待着。
街灯边的绿化树随着夜风侵袭发出一阵不小沙沙声响。
颜彬的围巾随风舞动着。
就那么微微低头盯着地面，颜彬并没转身，只是慢慢开口：“抱歉其风，突然把你拽过来。”
“……”穆其风专注地望着他。
厚实大衣衣摆随风舞动着，他黝黑的眸愈加深邃，像是要和夜融为一体。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阵子，颜彬才慢慢回过身来。
抬眸望向穆其风，他视线还有些躲闪：“我——想跟你谈谈。”
之前在杨硕面前装出的声势完全消散，他侧开眼伸手挠了挠头，小动作不断。
穆其风面如止水地回望着他，视线渐转黯淡。
默然了一会儿，他点头。
深深吸了口气，颜彬强迫自己直视穆其风的眼，声音低沉道：“那天——”牙齿碰撞着，他努力组织着言语，“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么。”
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颜彬问完便立刻一阵挫败。
——如果对方说得不是真的，两人又何必隔离似的避了1个月。
穆其风视线裹着他，眉梢动了动。
片刻后，他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对。”
“你——”这会儿更磕绊了，颜彬望着穆其风表情有点干涩，“——喜欢我？”
第一次向一个男人问这种问题，颜彬有种神经错乱感。
像是开辟新天地般，他兀自平复着那抹冲涌而上的不自在，长长吸了口气。
看着眼前颜彬掩饰不住的尴尬，穆其风唇角滑过一抹淡淡苦笑。
抿了抿唇，他朝颜彬点头：“彬，你不用这样的。”
“……”颜彬皱了下眉。
“我理解你的心情。”官方地凝视着颜彬，穆其风公式化道，“如果你不想再见我，我尊重你的决定。”
“……”听着对方那段机械回应，颜彬细细眯起眼。
就那么盯了会儿穆其风，他嗤笑一声，手掌在口袋里暗自攥紧：“不想见你？”
“……”
“如果我不想见你，我这大晚上跑来这儿找你是干什么？”语气忍不住就带了点质询意味，颜彬视线凛然。
“……”
“这1个月，我想了很多。”侧开眼，颜彬盯着路旁一棵大树沉声，“如果你是gay，那好，无所谓，那就快快活活地当你的gay。”
听着对方语气，穆其风眸中荡漾起一抹无力。
“我接受。”视线重新落回穆其风身上，颜彬认真，“你是gay还是别的什么，我全都接受。”
“……”
“你就是吸血鬼恐龙外星人变的，我也接受。”颜彬一字一顿。
“……”穆其风垂眸淡笑。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颜彬挑眉，“知道你是gay就一脚踢开你么？”
“……”
“我们这么多年友情你还不了解我？”颜彬真挚，“我是那种肤浅偏见的人么？”
“……”
“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颜彬绷着牙关，“你没数么？”
穆其风盯着颜彬的视线深沉了些。
“所以——”说到这里，颜彬语气稍微游移了点，“如果你喜欢我——”单手覆上脖颈搓着，他本能地侧开眼，“那就——大大方方喜欢好了。”
“……”穆其风微微撑起眉梢，有些哑然。
“我说过了不是么——”视线在旁边绿化带上胡乱勾划着，颜彬声音愈加窘迫，“呃，你是什么样，我都接受。”
“……”
接下来几分钟的沉默，让颜彬感觉头皮渐渐发麻起来。
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能说出这些话。
尤其是——关于“我都接受”这种话，到底是“我接受你在我身边做个喜欢我的gay朋友”还是“我接受你做我男朋友”，他压根没时间细想。
当然，对面穆其风那复杂的脸色更预示着对方心下同样的意外和混乱。
就那么站在对方面前许久，知道两人又半天没说话，颜彬不禁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呃，我——那个，说完了。”
总觉得哪天他该做个记录，看看他俩面对面沉默的时间到底有多少。
搞不好能破个吉尼斯纪录还什么。
穆其风盯着他，视线比之前要有神了些。
“你、还要去吃宵夜是吧……”颜彬头发早就被自己揉成鸟窝，“那你去吧——”
不知道杨硕是不是还等着穆其风，颜彬有些拿不准。
他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糟杂的心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他却没听到面前男人离去的脚步声。
愣了一下，颜彬不解抬头。
紧接着，他却注意到穆其风向他慢慢靠近了一步。
意外地动了动喉结，颜彬回望着对方凝然的穿透性视线，口袋中的指尖本能地来回揉搓着。
靠近颜彬，穆其风垂头望着那个比自己矮下一头的单薄男人，微微皱着眉。
莫名的，对方那高大的身型让颜彬第一次有种强烈的深重感。
额角零碎的发梢随着穆其风渐近的鼻息微微浮动着，颜彬牙关一直暗暗咬合着，努力抚平心下的动荡。
“你说的接受，是怎么接受？”声音低沉而温润，穆其风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颜彬只是僵在他身前，没做回应。
事实是——他也不知道。
穆其风就那么静默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颜彬感觉头皮已经因为那局促抽缩成一团。
大概自己随便一扯就能全部破碎。
两人就在那种异常靠近的距离里静默了一会儿，颜彬突然看到穆其风缓缓抬起手。
对方掌心覆上他面颊时，颜彬本能地颤了下肩膀。
穆其风的指尖微微顿了顿，但并未撤开。
眼睛简直不知该往哪儿看，颜彬硬着头皮感觉神经快因为情绪的抽动一根根断裂。
穆其风的手指滑到他下颌微微收紧。
几秒后，颜彬意识到对方托起他下巴面向对方。
这次视线无法再闪躲，他僵硬地盯着穆其风，努力想表现出自己很镇定。
灼然地注视着颜彬，穆其风淡淡开口：“告诉我，彬。”面颊离颜彬更近了些，他真挚道，“你的接受，是哪种接受？”
“……”感觉整个人快被对方视线融化，颜彬也不知道自己心下慢慢升腾的悸动感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是破天荒第一次。
之前面对哪个女人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未知触动感。
穆其风的脸在雪色街灯光线勾勒下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
更专注，更……温柔。
“我、呃——”喉结糟乱地上下缓缓游动，颜彬组织着语言。
穆其风凝视着他，片刻后，视线渐渐移动到颜彬微张的唇上。
托着对方下颌的指尖微微收紧，他再次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抵上颜彬的。
像是带了醉酒的迷蒙，穆其风盯着颜彬的唇，淡淡：“可以么？”
被对方那种异样沉婉的声线击中，颜彬眉梢一动。
本能地缩了下肩膀，他垂下眸，鼻息一片混乱。
穆其风前进的动作一瞬止住。
看着颜彬窘涩的脸，他眉眼一滞。
片刻后，重新直起身，他手掌从颜彬下颌撤开。
大手探上对方发梢，他温柔地揉了揉，抿唇开口：“我不勉强你。”
言毕，他手掌要撤开。
然而顺然，手腕却被颜彬突兀地攥住。
“不是的。”低着头，颜彬没看穆其风，指尖带着局促的力道，“——不是的……”
“……”
“其风——”另一只手探上自己脖颈，颜彬蹂|躏地掐着，“给我点时间——”哧了一声，他攥着穆其风手腕的手越收越紧，“就一点就好。”
穆其风望着那个不敢看自己的男人，温柔地笑了笑。
覆在对方发顶的手收紧了些，他点头：“好。”
今晚颜彬的答案已经足够让他惊讶和欣然。
之前已放弃的心绪又微微有了些动荡。
面对对方能敞开心扉接受他的态度，他已然知足。
至于再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他也不打算再奢求。
接下来，两人又保持这种僵硬的动作有一阵子才分开。
重新向之前的街道踱，两人并肩，都没再说话。
颜彬几乎能嗅到盘旋在两人间的诡异和暧昧。
两手深深插在口袋中，力道快要把口袋戳出洞，颜彬眼神一直紧致地盯着前方街道，但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瞄着身边那个沉稳男人。
保持这种想撞墙的状态一路，他俩返回穆其风办公大楼前时意识到杨硕已经离开。
侧眸瞄了眼穆其风，颜彬干涩开口：“对不起，看起来误了你宵夜。”
“……”穆其风淡笑着耸了耸肩，表示无事。
知道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颜彬只得继续跟着他压马路。
沉默中，完全有余裕思考刚才他在穆其风面前的窘相，不禁一阵自我挫败。
刚才对方那个样子——他没猜错的话……是要吻他的不是么。
回忆着穆其风近在咫尺的俊颜还有那催眠般柔和的声线，他不禁下意识感到嗓子粗涩起来。
——从来没见过对方这个样子。
那种深沉中却又透着隐隐……性感？的脸。
连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直男都受到了强烈心灵震撼，颜彬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真是gay会不会直接拜倒在对方脚下。
正胡思乱想中，一阵强烈冷风吹过。
和穆其风在之前的街角站了不短时间，颜彬这会儿才意识到身体实际早就冻僵。
下意识俩手罩到唇上取暖，他一边哈气一边搓着。
“彬。”
搓了一路手，当两人在马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停下时，颜彬突然听到身边男人唤他。
愣了一下，颜彬望向穆其风。
“手，给我。”穆其风朝他伸出手掌，视线柔和。
“……”瞅了眼对方手掌，颜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没等他理清思绪，对方便径直拽过他手掌，稳稳包在掌心。
穆其风掌心温度一瞬便从皮肤渗透而入。
颜彬愣怔地任对方拉着自己手，傻了一样戳在人行道红绿灯边。
穆其风侧颜没什么表情，颜彬感觉整条胳膊都僵了。
对面指示灯还是红灯。
“你——”像是滚上石子路般，颜彬声音有些磕绊，半天憋出来一句，“手——好热。”
“……”穆其风笑。
“——循环……真好。”颜彬伸手挠了挠头。
穆其风闭眼。
唇角笑意却愈深。
☆、第29章
任穆其风握着自己手，颜彬和对方一直走了几条街。
一直到公车站前，两人才松开。
因为颜彬钱包被偷，穆其风决定送他回去。
于是，两人在公车上得以继续发挥相对无言的光荣传统。
就以这种不甚明朗的状态一直维持到颜彬楼下，穆其风停下脚步，侧眸望向颜彬：“你上去吧，挺晚了，外面冷。”
“哦，嗯。”伸手揉着鼻稍，颜彬视线落在路牙上含糊出声。
“我走了。”拍了拍颜彬单薄肩膀，穆其风看着对方局促不已的侧颜，点了点头，“你早点休息。”
“……”颜彬没回看他。
穆其风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便径直撤开手。
但刚要转身，他却突然听到身边男人开口唤了声。
“其风，那个——等下。”
皱眉，穆其风回首望向颜彬方向。
然而刚转头，他却注意到视野中那个小个子男人径直伸手把脖子上围巾扯下。
上步凑到穆其风跟前，颜彬视线专注地盯着对方脖颈，一把将围巾严实裹上。
“风大、你注意点。”动作凌乱地草草把围巾在对方脖子上打了个结，颜彬抓了抓头，抬眸视线游动着飘上穆其风脸，“明天——再联系。”
“……”感受着脖颈一瞬覆上的暖意，穆其风眉眼一深。
“那个、我走了。”又拨弄了下自己头上被自己揉出的数根呆毛，颜彬局促地想转身。
刚迈出一步，肩膀却被一条胳膊温柔裹住。
下一秒，未等他反应，面颊便被牢牢压向一个温暖脖颈。
唇角挂着柔和的笑，穆其风单手把颜彬揽在怀里，手掌压着对方后脑，面颊埋在对方发顶，轻轻嗅着。
“……”一瞬僵住动作，颜彬任对方那么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彬。”沉声唤着，穆其风缓缓闭眼，唇角划出温馨的弧度，“谢了。”
“……”
说完，松开颜彬，穆其风手掌覆上颜彬面颊微微摩挲了下便撤开。
“走了。”清浅交代了一句，穆其风便转身向来时的路迈去。
站在夜风中，颜彬目送对方远去，几乎能鲜明感受到身躯微微的颤栗。
恍惚地回公寓时，他大脑还一团浆糊。
今夜的其风在他面前展现的是他以前不为人知的一面。
虽然从很久以前他就清楚其风本性温良，但从不知道对方面对珍爱之人是如此温柔而让人心神荡漾的样子。
感觉心似乎也跟着对方离去，颜彬仰上沙发的时候，视线飘忽在天花板上，十分涣散。
就那么呆呆看了会儿，他双手揉上面颊，长长一叹：“操……”
对方宽厚温暖的胸膛触感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颜彬来回揉着脸，想找回点理智。
不过努力了大半天，他发现从穆其风离开到现在，他满脑子除了对方那张温和的笑脸就别无其他。
理了半天思绪，他意识到自己心底下就那么几个大字——
不想让他走。
借着那冲劲儿，他什么都没想，大衣也没穿，冲出门去傻子一样站到楼道口。
向穆其风之前离去的漆黑街道张望，他还真正儿八经地追了两步。
但抵达转角时，他便慢慢停了下来。
周边空气鲜明的冷意包裹着他，让他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完全不知道自己追上对方后想干什么，颜彬就那么杵在空无一人的街角，放空了半天神思。
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让他讶异的事情。
记得大学时期自己第一次跟邹敏约会时，两人间就是各种不自在的羞涩。
那个时候的状态和现在简直就——
“操。”
仰头盯向上方星空，颜彬撕咬着唇上的死皮，狠狠闭眼。
“操操操。”
原地焦躁地蹦跶了两下，颜彬伸手覆上脖颈上下捋着，开始混乱地来回踱步。
完全忘记自己身体暴|露在寒冷空气中，他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才停下脚步。
双手本能地插在口袋中取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开口：“我特么不会也是——gay吧……”
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他苦笑着摇头：
“其风——你这家伙——”
“看你干得好事……”
慢慢蹲在地上，颜彬垂头望着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石子，伸手无聊地拨弄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便倦了。
抿唇深吸了半天，他掏出手机重新调出通讯录。
光是望着那个人的名字，他就莫名感觉心跳缓缓增加。
“卧槽。”
把手机屏幕拿远，他侧开脸，两手搭在膝盖上，垂着头一阵自我质疑。
虽然理智上犹豫不已，但他几乎能鲜明听到自己心下本能的叫嚣。
再次长吸了口气，他又蹲了一会儿才又举起手机：“管他的，操。”
恶狠狠跟下定什么决心般，他豁出去地按下拨号键。
把手机抵在耳边的时候，他感觉那等待时间简直跟跨世纪般难捱。
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颜彬就那么蹲在路牙上，手心渐渐渗出汗水。
担心穆其风可能跟之前一样不接电话，颜彬频繁查看着屏幕，想看看对方有没有接起。
不过和几小时前不同，电话响了没两声，那边男人便接起。
“彬？”
对方声音带了点意外，似乎对于两人刚分开没多久颜彬就打电话过来有点意外。
听着穆其风那声唤，颜彬单手覆在额头上，死死闭着眼，支吾道：“呃——嗯——”
“嗯？”
“你、呃，到家了吗？”
话音方落他就想踹死自己。
对方走了还没十分钟。
闻言，那边穆其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片刻后，颜彬听到对方挫败一笑：“还没有。”
“哦，是么。”颜彬覆在额头的手掌直接盖上整张脸，“挺、挺好——”
挺好你大爷啊。
“……”穆其风似乎有点不解。
沉默了一会儿，他询问：“彬，你有事吗？”
“呃——”又开始薅头发般挠着头皮，颜彬干涩道，“没啥事儿……就看看你到家没。”
第14节
恋耽美
第14节
颜彬侧头看到对方指责的眼神，一边干涩地说了句抱歉一边退出队伍。
步履涣散地晃出地铁站，他真有种呼天抢地的冲动。
“你小子是真会给我找麻烦。”脱力地笑叹，颜彬点头，“行，真行。”
穆其风出办公楼大门时已经快晚上十点。
没入夜色的瞬间，他便感到那透着一股子要杀人意味的寒风。
伸手扣上大衣最上面的扣子，他微微缩起肩头防止烈风从脖颈灌入。
刚顺着大楼门前台阶下了几步，他便听到一个人爽然的呼唤：“唷。”
侧首望向声源，穆其风挑了下眉。
停下脚步，他意外开口：“……你怎么来了？”
从台阶下径直向穆其风潇洒扔了个易拉罐，杨硕笑得粲然：“您这工作起来患失忆症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
“……”穆其风稳稳接住对方扔过来的沉甸甸易拉罐，垂眸不解地皱眉。
“喂。”看对方还没想起来的意思，杨硕无奈咋舌，“不说好今儿晚上下班一起出去搓一顿的么。”
“……”穆其风茫然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恍然。
片刻后，他歉意地盯向杨硕，露出一抹尴尬的笑。
“您是真勤奋。”杨硕径直开了自己手中另一瓶易拉罐，上台阶走到穆其风身边，“这班下得够早。”
“抱歉。”穆其风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今天事情比较多，忙起来就没时间概念了。”
“对。”杨硕回应地用肩膀撞着对方，“你这一没‘时间概念’，我可马上变冰人了。”
搓了搓自己冻僵的肩膀，杨硕眯起眼。
“抱歉了。”穆其风真挚道歉，“不然这样，等下我请你吃个宵夜？”
杨硕“噗”地笑了一下，伸拳撞对方肩膀：“就等你这句呢。”
穆其风耸肩。
杨硕径直伸胳膊，潇洒拐上穆其风肩膀。
虽然从身高方面有点废劲，但他竭尽全力把对方朝自己揽近了些。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准备转上大街步行道。
“其风！”
然而刚走了两步，穆其风和杨硕却听到不远处一阵低沉疾呼。
下意识慢慢缓下脚步，穆其风皱起眉眯眼望向声源。
只见夜色中，一个人小跑着向他们赶来。
望着那个渐近身影，穆其风辨识了一会儿，眸中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错愕。
气喘吁吁地在穆其风和杨硕身前停步，颜彬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抽吸。
看着颜彬那俨然快成酱紫色的脸，穆其风一直凝视着，眸中闪烁着困惑。
而站在他旁边的杨硕之前还快意十足的脸突然拉下来。
瞅着颜彬，他就像是遇到终极敌手般，一瞬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伸手扯开领口，颜彬勉强直起身，擦了把汗津津的额头，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穆其风。
他坐地铁没钱，于是一路上跟疯魔一样跑来这边找对方，可不仅仅为了跟对方打个招呼就完事。
1个月没见面，颜彬看着穆其风比以前长了些的头发随着夜风浮动，一时有点词穷。
但硬着头皮，他舔了舔唇开口：“呃——你，刚下班，是么。”
“……”穆其风看着他，视线十分专注，但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杨硕侧眸望着身边人，立刻颓败地意识到这小子又陷入了那种状态——
遇到颜彬便自我shut down。
也就是那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智商瞬间为零的雅称。
颜彬看着穆其风的脸，静默等待着。
和颜彬对视了一会儿，穆其风勾了勾唇：“对。”
“你——”瞄了眼穆其风身边杨硕，颜彬声线带了点游移，“——现在有空么？”
“我们去吃宵夜。”没等穆其风开口，杨硕便在旁边淡淡接上。
言下之意——
穆其风现在没空。
颜彬侧眸看着杨硕。
对方黝黑的眸在夜的映衬下愈幽深，让颜彬莫名感到一丝森冷。
“宵夜？”颜彬重复了一遍，探手揉上发梢，“是么。”
“一起来吧。”穆其风看着他，清浅说着，“跟我们一起。”
杨硕在旁边表情立刻滑过一丝阴鸷。
颜彬盯着穆其风没什么特别情绪表达的脸，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杨硕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伸手把穆其风肩膀揽得更紧，朝颜彬点了点头：“你吃过的话，我们就不勉强你跟着了。”
不知为何，听着杨硕那个“我们”，颜彬之前还有些局促的脸渐渐覆上一抹莫名不悦。
凝然地和杨硕对峙般看了一会儿，颜彬才转向穆其风，径直发话：“其风。”
“……”穆其风无言地盯着他。
“我想跟你谈谈。”
“……”
“很——重要的事。”颜彬视线落在杨硕揽在穆其风肩膀上的手，加重了语气，“单独跟你谈谈。”
杨硕眯起眼。
穆其风站在杨硕身边，脸上仍然波澜不惊。
从某种角度，他已经兀自揣测了颜彬想找他谈话的初衷。
——大概就是说些安慰他的话，什么咱还是好哥们，虽然不能接受你但能理解，希望你找到幸福之类的同情话语。
他又看了颜彬一会儿，朝对方抿了抿唇：“不然这样吧彬，有事的话明天我们再谈。”抬手看了眼表，“也挺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颜彬听着穆其风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平淡话语，表情生生一僵。
穆其风身边的杨硕更是爽快地耸了耸肩，点头：“没错，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这边忒冷。”
看着面前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的样子，颜彬感到心下缓缓被一抹莫名的恼意填满。
脸色立刻冷下，他视线戳到穆其风脸上，声线也沉下八度：“我说了，有重要事情。”眯眼，他一字一顿，“等不到明天。”
言毕，未等面前两个男人反应，颜彬径直上步，一把扯过穆其风胳膊。
紧接着，在杨硕诧异的目光下，他硬生生把那个高挺的男人拽到自己身边。
死死扯着穆其风，颜彬云淡风轻地瞄了眼对方身边的杨硕：“抱歉，把他借我几分钟。”言毕，完全无视杨硕那一脸讶异，颜彬转身拖着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向前方街角迈。
“喂——”杨硕急促一唤，眉心立刻浮起波浪。
有种灭顶冲动想立刻追上去把穆其风扯回来。
但想到如果真那么做，简直跟小孩赌气没任何区别，杨硕不禁咬牙止步原地。
穆其风错愕地盯着拖着自己头也不回往前走的颜彬，一时大脑还有点短路。
☆、第28章
一直拽着穆其风穿过几条街，抵达一处转角的街灯边，颜彬才慢慢停下。
松开扯住穆其风的手，颜彬就那么背对着对方，缓缓把手插回口袋。
站在颜彬身后，穆其风注视着对方后脑，无言地等待着。
街灯边的绿化树随着夜风侵袭发出一阵不小沙沙声响。
颜彬的围巾随风舞动着。
就那么微微低头盯着地面，颜彬并没转身，只是慢慢开口：“抱歉其风，突然把你拽过来。”
“……”穆其风专注地望着他。
厚实大衣衣摆随风舞动着，他黝黑的眸愈加深邃，像是要和夜融为一体。
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阵子，颜彬才慢慢回过身来。
抬眸望向穆其风，他视线还有些躲闪：“我——想跟你谈谈。”
之前在杨硕面前装出的声势完全消散，他侧开眼伸手挠了挠头，小动作不断。
穆其风面如止水地回望着他，视线渐转黯淡。
默然了一会儿，他点头。
深深吸了口气，颜彬强迫自己直视穆其风的眼，声音低沉道：“那天——”牙齿碰撞着，他努力组织着言语，“你——说的……都是真的，是么。”
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颜彬问完便立刻一阵挫败。
——如果对方说得不是真的，两人又何必隔离似的避了1个月。
穆其风视线裹着他，眉梢动了动。
片刻后，他点头，语气听不出情绪：“对。”
“你——”这会儿更磕绊了，颜彬望着穆其风表情有点干涩，“——喜欢我？”
第一次向一个男人问这种问题，颜彬有种神经错乱感。
像是开辟新天地般，他兀自平复着那抹冲涌而上的不自在，长长吸了口气。
看着眼前颜彬掩饰不住的尴尬，穆其风唇角滑过一抹淡淡苦笑。
抿了抿唇，他朝颜彬点头：“彬，你不用这样的。”
“……”颜彬皱了下眉。
“我理解你的心情。”官方地凝视着颜彬，穆其风公式化道，“如果你不想再见我，我尊重你的决定。”
“……”听着对方那段机械回应，颜彬细细眯起眼。
就那么盯了会儿穆其风，他嗤笑一声，手掌在口袋里暗自攥紧：“不想见你？”
“……”
“如果我不想见你，我这大晚上跑来这儿找你是干什么？”语气忍不住就带了点质询意味，颜彬视线凛然。
“……”
“这1个月，我想了很多。”侧开眼，颜彬盯着路旁一棵大树沉声，“如果你是gay，那好，无所谓，那就快快活活地当你的gay。”
听着对方语气，穆其风眸中荡漾起一抹无力。
“我接受。”视线重新落回穆其风身上，颜彬认真，“你是gay还是别的什么，我全都接受。”
“……”
“你就是吸血鬼恐龙外星人变的，我也接受。”颜彬一字一顿。
“……”穆其风垂眸淡笑。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颜彬挑眉，“知道你是gay就一脚踢开你么？”
“……”
“我们这么多年友情你还不了解我？”颜彬真挚，“我是那种肤浅偏见的人么？”
“……”
“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颜彬绷着牙关，“你没数么？”
穆其风盯着颜彬的视线深沉了些。
“所以——”说到这里，颜彬语气稍微游移了点，“如果你喜欢我——”单手覆上脖颈搓着，他本能地侧开眼，“那就——大大方方喜欢好了。”
“……”穆其风微微撑起眉梢，有些哑然。
“我说过了不是么——”视线在旁边绿化带上胡乱勾划着，颜彬声音愈加窘迫，“呃，你是什么样，我都接受。”
“……”
接下来几分钟的沉默，让颜彬感觉头皮渐渐发麻起来。
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能说出这些话。
尤其是——关于“我都接受”这种话，到底是“我接受你在我身边做个喜欢我的gay朋友”还是“我接受你做我男朋友”，他压根没时间细想。
当然，对面穆其风那复杂的脸色更预示着对方心下同样的意外和混乱。
就那么站在对方面前许久，知道两人又半天没说话，颜彬不禁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呃，我——那个，说完了。”
总觉得哪天他该做个记录，看看他俩面对面沉默的时间到底有多少。
搞不好能破个吉尼斯纪录还什么。
穆其风盯着他，视线比之前要有神了些。
“你、还要去吃宵夜是吧……”颜彬头发早就被自己揉成鸟窝，“那你去吧——”
不知道杨硕是不是还等着穆其风，颜彬有些拿不准。
他有点搞不明白自己现在糟杂的心绪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话音落下许久，他却没听到面前男人离去的脚步声。
愣了一下，颜彬不解抬头。
紧接着，他却注意到穆其风向他慢慢靠近了一步。
意外地动了动喉结，颜彬回望着对方凝然的穿透性视线，口袋中的指尖本能地来回揉搓着。
靠近颜彬，穆其风垂头望着那个比自己矮下一头的单薄男人，微微皱着眉。
莫名的，对方那高大的身型让颜彬第一次有种强烈的深重感。
额角零碎的发梢随着穆其风渐近的鼻息微微浮动着，颜彬牙关一直暗暗咬合着，努力抚平心下的动荡。
“你说的接受，是怎么接受？”声音低沉而温润，穆其风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颜彬只是僵在他身前，没做回应。
事实是——他也不知道。
穆其风就那么静默地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颜彬感觉头皮已经因为那局促抽缩成一团。
大概自己随便一扯就能全部破碎。
两人就在那种异常靠近的距离里静默了一会儿，颜彬突然看到穆其风缓缓抬起手。
对方掌心覆上他面颊时，颜彬本能地颤了下肩膀。
穆其风的指尖微微顿了顿，但并未撤开。
眼睛简直不知该往哪儿看，颜彬硬着头皮感觉神经快因为情绪的抽动一根根断裂。
穆其风的手指滑到他下颌微微收紧。
几秒后，颜彬意识到对方托起他下巴面向对方。
这次视线无法再闪躲，他僵硬地盯着穆其风，努力想表现出自己很镇定。
灼然地注视着颜彬，穆其风淡淡开口：“告诉我，彬。”面颊离颜彬更近了些，他真挚道，“你的接受，是哪种接受？”
“……”感觉整个人快被对方视线融化，颜彬也不知道自己心下慢慢升腾的悸动感是怎么回事。
这简直是破天荒第一次。
之前面对哪个女人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未知触动感。
穆其风的脸在雪色街灯光线勾勒下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
更专注，更……温柔。
“我、呃——”喉结糟乱地上下缓缓游动，颜彬组织着语言。
穆其风凝视着他，片刻后，视线渐渐移动到颜彬微张的唇上。
托着对方下颌的指尖微微收紧，他再次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抵上颜彬的。
像是带了醉酒的迷蒙，穆其风盯着颜彬的唇，淡淡：“可以么？”
被对方那种异样沉婉的声线击中，颜彬眉梢一动。
本能地缩了下肩膀，他垂下眸，鼻息一片混乱。
穆其风前进的动作一瞬止住。
看着颜彬窘涩的脸，他眉眼一滞。
片刻后，重新直起身，他手掌从颜彬下颌撤开。
大手探上对方发梢，他温柔地揉了揉，抿唇开口：“我不勉强你。”
言毕，他手掌要撤开。
然而顺然，手腕却被颜彬突兀地攥住。
“不是的。”低着头，颜彬没看穆其风，指尖带着局促的力道，“——不是的……”
“……”
“其风——”另一只手探上自己脖颈，颜彬蹂|躏地掐着，“给我点时间——”哧了一声，他攥着穆其风手腕的手越收越紧，“就一点就好。”
穆其风望着那个不敢看自己的男人，温柔地笑了笑。
覆在对方发顶的手收紧了些，他点头：“好。”
今晚颜彬的答案已经足够让他惊讶和欣然。
之前已放弃的心绪又微微有了些动荡。
面对对方能敞开心扉接受他的态度，他已然知足。
至于再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他也不打算再奢求。
接下来，两人又保持这种僵硬的动作有一阵子才分开。
重新向之前的街道踱，两人并肩，都没再说话。
颜彬几乎能嗅到盘旋在两人间的诡异和暧昧。
两手深深插在口袋中，力道快要把口袋戳出洞，颜彬眼神一直紧致地盯着前方街道，但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瞄着身边那个沉稳男人。
保持这种想撞墙的状态一路，他俩返回穆其风办公大楼前时意识到杨硕已经离开。
侧眸瞄了眼穆其风，颜彬干涩开口：“对不起，看起来误了你宵夜。”
“……”穆其风淡笑着耸了耸肩，表示无事。
知道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颜彬只得继续跟着他压马路。
沉默中，完全有余裕思考刚才他在穆其风面前的窘相，不禁一阵自我挫败。
刚才对方那个样子——他没猜错的话……是要吻他的不是么。
回忆着穆其风近在咫尺的俊颜还有那催眠般柔和的声线，他不禁下意识感到嗓子粗涩起来。
——从来没见过对方这个样子。
那种深沉中却又透着隐隐……性感？的脸。
连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直男都受到了强烈心灵震撼，颜彬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真是gay会不会直接拜倒在对方脚下。
正胡思乱想中，一阵强烈冷风吹过。
和穆其风在之前的街角站了不短时间，颜彬这会儿才意识到身体实际早就冻僵。
下意识俩手罩到唇上取暖，他一边哈气一边搓着。
“彬。”
搓了一路手，当两人在马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停下时，颜彬突然听到身边男人唤他。
愣了一下，颜彬望向穆其风。
“手，给我。”穆其风朝他伸出手掌，视线柔和。
“……”瞅了眼对方手掌，颜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没等他理清思绪，对方便径直拽过他手掌，稳稳包在掌心。
穆其风掌心温度一瞬便从皮肤渗透而入。
颜彬愣怔地任对方拉着自己手，傻了一样戳在人行道红绿灯边。
穆其风侧颜没什么表情，颜彬感觉整条胳膊都僵了。
对面指示灯还是红灯。
“你——”像是滚上石子路般，颜彬声音有些磕绊，半天憋出来一句，“手——好热。”
“……”穆其风笑。
“——循环……真好。”颜彬伸手挠了挠头。
穆其风闭眼。
唇角笑意却愈深。
☆、第29章
任穆其风握着自己手，颜彬和对方一直走了几条街。
一直到公车站前，两人才松开。
因为颜彬钱包被偷，穆其风决定送他回去。
于是，两人在公车上得以继续发挥相对无言的光荣传统。
就以这种不甚明朗的状态一直维持到颜彬楼下，穆其风停下脚步，侧眸望向颜彬：“你上去吧，挺晚了，外面冷。”
“哦，嗯。”伸手揉着鼻稍，颜彬视线落在路牙上含糊出声。
“我走了。”拍了拍颜彬单薄肩膀，穆其风看着对方局促不已的侧颜，点了点头，“你早点休息。”
“……”颜彬没回看他。
穆其风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便径直撤开手。
但刚要转身，他却突然听到身边男人开口唤了声。
“其风，那个——等下。”
皱眉，穆其风回首望向颜彬方向。
然而刚转头，他却注意到视野中那个小个子男人径直伸手把脖子上围巾扯下。
上步凑到穆其风跟前，颜彬视线专注地盯着对方脖颈，一把将围巾严实裹上。
“风大、你注意点。”动作凌乱地草草把围巾在对方脖子上打了个结，颜彬抓了抓头，抬眸视线游动着飘上穆其风脸，“明天——再联系。”
“……”感受着脖颈一瞬覆上的暖意，穆其风眉眼一深。
“那个、我走了。”又拨弄了下自己头上被自己揉出的数根呆毛，颜彬局促地想转身。
刚迈出一步，肩膀却被一条胳膊温柔裹住。
下一秒，未等他反应，面颊便被牢牢压向一个温暖脖颈。
唇角挂着柔和的笑，穆其风单手把颜彬揽在怀里，手掌压着对方后脑，面颊埋在对方发顶，轻轻嗅着。
“……”一瞬僵住动作，颜彬任对方那么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彬。”沉声唤着，穆其风缓缓闭眼，唇角划出温馨的弧度，“谢了。”
“……”
说完，松开颜彬，穆其风手掌覆上颜彬面颊微微摩挲了下便撤开。
“走了。”清浅交代了一句，穆其风便转身向来时的路迈去。
站在夜风中，颜彬目送对方远去，几乎能鲜明感受到身躯微微的颤栗。
恍惚地回公寓时，他大脑还一团浆糊。
今夜的其风在他面前展现的是他以前不为人知的一面。
虽然从很久以前他就清楚其风本性温良，但从不知道对方面对珍爱之人是如此温柔而让人心神荡漾的样子。
感觉心似乎也跟着对方离去，颜彬仰上沙发的时候，视线飘忽在天花板上，十分涣散。
就那么呆呆看了会儿，他双手揉上面颊，长长一叹：“操……”
对方宽厚温暖的胸膛触感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颜彬来回揉着脸，想找回点理智。
不过努力了大半天，他发现从穆其风离开到现在，他满脑子除了对方那张温和的笑脸就别无其他。
理了半天思绪，他意识到自己心底下就那么几个大字——
不想让他走。
借着那冲劲儿，他什么都没想，大衣也没穿，冲出门去傻子一样站到楼道口。
向穆其风之前离去的漆黑街道张望，他还真正儿八经地追了两步。
但抵达转角时，他便慢慢停了下来。
周边空气鲜明的冷意包裹着他，让他稍稍恢复了点理智。
完全不知道自己追上对方后想干什么，颜彬就那么杵在空无一人的街角，放空了半天神思。
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让他讶异的事情。
记得大学时期自己第一次跟邹敏约会时，两人间就是各种不自在的羞涩。
那个时候的状态和现在简直就——
“操。”
仰头盯向上方星空，颜彬撕咬着唇上的死皮，狠狠闭眼。
“操操操。”
原地焦躁地蹦跶了两下，颜彬伸手覆上脖颈上下捋着，开始混乱地来回踱步。
完全忘记自己身体暴|露在寒冷空气中，他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才停下脚步。
双手本能地插在口袋中取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喃喃开口：“我特么不会也是——gay吧……”
长长呼出一口白气，他苦笑着摇头：
“其风——你这家伙——”
“看你干得好事……”
慢慢蹲在地上，颜彬垂头望着地面上乱七八糟的石子，伸手无聊地拨弄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便倦了。
抿唇深吸了半天，他掏出手机重新调出通讯录。
光是望着那个人的名字，他就莫名感觉心跳缓缓增加。
“卧槽。”
把手机屏幕拿远，他侧开脸，两手搭在膝盖上，垂着头一阵自我质疑。
虽然理智上犹豫不已，但他几乎能鲜明听到自己心下本能的叫嚣。
再次长吸了口气，他又蹲了一会儿才又举起手机：“管他的，操。”
恶狠狠跟下定什么决心般，他豁出去地按下拨号键。
把手机抵在耳边的时候，他感觉那等待时间简直跟跨世纪般难捱。
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颜彬就那么蹲在路牙上，手心渐渐渗出汗水。
担心穆其风可能跟之前一样不接电话，颜彬频繁查看着屏幕，想看看对方有没有接起。
不过和几小时前不同，电话响了没两声，那边男人便接起。
“彬？”
对方声音带了点意外，似乎对于两人刚分开没多久颜彬就打电话过来有点意外。
听着穆其风那声唤，颜彬单手覆在额头上，死死闭着眼，支吾道：“呃——嗯——”
“嗯？”
“你、呃，到家了吗？”
话音方落他就想踹死自己。
对方走了还没十分钟。
闻言，那边穆其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片刻后，颜彬听到对方挫败一笑：“还没有。”
“哦，是么。”颜彬覆在额头的手掌直接盖上整张脸，“挺、挺好——”
挺好你大爷啊。
“……”穆其风似乎有点不解。
沉默了一会儿，他询问：“彬，你有事吗？”
“呃——”又开始薅头发般挠着头皮，颜彬干涩道，“没啥事儿……就看看你到家没。”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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