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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情迷法医 作者:FAN君

    第14节

    “哈哈!借刀杀人。”顾子民摇着食指,“嗯,这么说不对!应该是什么呢?反正这事你脱不了干系。”

    “你说脱不了就脱不了。”严靖曦看着被拦在法院大门外的一大波记者,“顾老,看来不少人等着采访您。”

    顾子民喊住要错身离去的他,“开门见山吧!”

    严靖曦一只脚已经踏下台阶回眸道,“还是逃不出顾老的眼睛。”

    顾子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公义事务所混浪费了。”

    “晚辈不才。”严靖曦欠了欠身,“能在公义混已经算不错了。”

    “抽佣、扣除各种杂费,你一单官司下来到手的提成应该不多。”

    严靖曦也不答话,抿嘴笑了笑。

    “有没有兴趣出来单干?赚得钱肯定比你现在要多。”

    “谁会有钱不赚。”严靖曦挑眉,“可我没钱、没人脉。”

    “别在我面前晃虚枪。”顾子民透过镜片锐利的目光几乎能穿透他的内心,“你多少斤量我心中有数,业务我来接,官司你来打。”

    严靖曦跟顾子民握了手,“还请顾老多多关注。”

    顾子民摆了摆手拾级而下,看着他的背影,严靖曦长吁了口气,二审他不抢接而是让出这宗官司讨好顾子民,因为跟顾子民合伙开事务所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以这老头子在法律界的地位,人脉、业务都不用发愁,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张张粉红的毛爷爷仿佛就他眼前飘过随手可得,在g市落地生根又多了一份把握。

    他暗暗握拳,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一次前途无量。

    台阶下的人群涌动,纷纷抬头对法院大楼指指点点,严靖曦往上看,夕阳西下耀眼的阳光挡住了视线,正当他用手搭起遮阳时,台阶下一片惊呼。

    沉闷的巨响,严靖曦吓得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一个人面朝下扑倒砸在他身旁花岗岩地面上,红的、白的从脑袋下方溢出,顺着台阶缓缓流下去,渗透进青麻石阶,触目惊心。

    严靖曦能料到官司的输赢、也能料到酌情量刑、甚至能料到顾子民愿意与他合作,可是他从没想过孙青会发狂、会挣脱法警,然后选择从法院五楼纵身跃下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清楚地看到孙青的嘴角带着笑意,也许死对他来说是解脱。

    人生没有输赢,有时你以为赢却是输了,有时你以为输了却是赢了,又也许是其实大家都输了。

    ————————————————————————————————————————

    z市,警局。

    “顺路载我一段。”徐强夹着文件包追上赵捷飞的车,一屁股坐到副驾位系上安全带,“开车。”

    “光头强,你挺自觉的。”赵捷飞戴着墨镜一副面瘫的模样,“我有答应载你么?”

    “你没反对。”徐强抹了抹油光可鉴的光头,扯出无赖的嘴脸:“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赵捷飞深踩油门,车子驶离警局,“住哪?”

    “深蓝大道。”徐强戴上耳麦听手机里的音乐,指尖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赵捷飞打了方向盘往左转,徐强眼里精光一闪,“判官,咱家往右。”

    “我先去买点东西,回头再送你。”

    徐强满意地点了点,闭上眼睛继续享受他的音乐。

    十分钟后,车在停在路边,赵捷飞下去了大约十来分钟又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徐强睁开一只眼,“愚人节么?”

    “生日礼物。”赵捷飞嘴角抽搐了一下,“我送给朋友的。”

    “谁?”徐强八卦心又开始萌芽了,立马坐直了身子,“女朋友?”

    “发小。”

    “发小”徐强指着礼盒,“你送这个?”

    “我不知道生日礼物该送什么。”赵捷飞把礼盒搁在车前窗,“我猜她会喜欢这个。”

    徐强咽了一下口水,“她爱好也挺特别。”

    身位z市的劳模,赵捷飞的行为一向异于常人,所以他的发小必须也异于常人,难怪爱好这么奇特,徐强脑海中建立这样一个恒等式。

    ☆、发小的礼物

    木莹当初选择加入经侦大队,木妈虽然不太乐意女儿从警,不过后来想想也释怀了。原因嘛!很简单,所谓僧多粥少,男多女少,警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她家女儿姿质风流、雪肤红唇,明眸皓齿,追求者肯定踏破门槛,百里挑一,这回一定能挑个好女婿!木妈每每想到这些就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年年月月过去,女儿还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独守空闺,木妈百思不得其解,内心甚郁闷。

    事实上追求者的确多得能踏破门槛,上至队长下至要犯,只是一个比一个奇葩!一年一度的生日又到了,作为g市警队一支花——霸王花,礼物是肯定少不了。

    第一份礼物,扫黄组的队长送的,绛紫色天鹅绒盒子里放着一束玫瑰,这个有品味!看来靠谱!刚拿其中一支花骨朵儿就掉了下来,一条性感蕾丝底裤散落开来,瞥见正在窃笑的队员,木莹恨不得地上马上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鸡肋!有木有!木莹捧着那条伪成玫瑰的蕾丝底裤,扔了怪可惜,留着擦桌子也行!这是什么逻辑!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木莹拍着脑袋,果然被这帮奇葩给同化了!思维也越来越奇葩!

    从此经侦科多了七条蕾丝抹布。

    赤橙黄绿青蓝紫底裤,殊邪!

    不对!应该是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殊邪!

    第二份礼物,刑警大队的李石送的,木质盒子系上彩带,三两下子拆开一块心型的石头躺在里面,喷了“花露水”小卡片呛得木莹直打喷嚏,卡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这是我从深山大岭偶遇到的心型石头,象征着海枯石烂!”

    尼玛什么森山大岭,分明就是从淘宝网上买回来的!

    尼玛什么海枯石烂,分明就是铁石心肠!傻不拉唧!

    这个不靠谱!随手把石头扔进垃圾桶,也许太激动!不!是太气愤!一向投垃圾很准的她,抛物线竟然偏离了,砸中队长的头后蹦出窗外不偏不倚落在一楼李石的脚边。

    石头裂成两半,心碎了~

    第三份礼物,某监狱的某要犯,粗糙的深蓝色布袋沉甸甸,木莹翻转布袋,一支卷着小纸条生锈铅笔大小的铁柱“当”一下掉了出来,木莹展开纸条,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被你抓了我心甘情愿!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被重判二十年,可是我这颗热炽的心是不会变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爱你有多深,铁柱磨成针,等我!”

    这一刻,木莹有掀桌的冲动!

    卧槽!简直是毁我清誉!连小手都没碰过,哪来的石榴裙下死!!!对了,木莹拿起电话快速地拨了号,她得通知典狱长,他们的狱警实在太不负责任,犯人居然私藏铁柱,这管理松懈得让人发指!让人心寒!!还有,必须加刑!最好判无期徒刑,省得出来骚扰她。

    第四份礼物,木莹看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赵捷飞。

    心里想着这货总算有良心,记得她的生日。

    长方型的盒子装着一具死尸?

    不是,而是一只长30微缩版荧光骷髅骨架模型。

    手指刚触碰到,骷髅骨架两眼的灯珠闪着幽蓝的冷光,下巴一上一下地动着。

    哦吧刚囊 style

    刚囊 style

    哦 哦 哦

    哦吧刚囊style

    刚囊 style

    ei ei ei ei ei ei~

    随着音乐骷髅骨架叠着手,叉开脚左摇右摆——哦~原来这是一只韩国产的会跳骑马舞的骷髅骨架,木莹终于懂了!

    尼玛这个更不靠谱!叉出去!

    “赵捷飞,尼妹啊!”

    “吼什么,我妹不就是你嘛!”电话那头的赵捷飞揉了揉耳朵,“这个挺合适!要不我再买个变型金刚给你。”

    合适你个毛线啊!哪有人送骷髅不送娃娃!哪有人送椰菜花不送鲜花!哪有人送蚊怕水不送香水每年她生日,赵捷飞不是忘了就是送极奇葩的东西给她。赵捷飞这个死bt,我瞎了眼竟然会看上了你

    木莹赌气挂掉电话,外面电闪雷鸣,她真想拉条闪电过来劈死他。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赵捷飞愣了一下,看来她大姨妈又准备来了,难怪喜怒无常,这段时间还是得回避一下。

    “这玩意很有趣。”

    木莹抬头看见刚进来的乔烈儿两眼发光如获至宝般地盯着那只正在跳骑马舞的骷髅。

    “你喜欢?”

    “嗯!”一曲罢了骷髅骨架停了下来,乔烈儿摸了它一把,那只骷髅骨架又继续抽风跳舞。

    i want nobody nobody 笨猪

    i want nobody nobody 笨猪

    那大度撒狼啊系咯你噶啊你西咯

    这次换了一曲,舞姿随着音乐风骚起来,骷髅扭着十分骨感的胯步,注意不是性感!是骨感!

    木莹扶额看着那骷髅骨架僵硬的舞姿,“送给你。”

    “那怎么行。”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过来经侦科送资料的乔烈儿对那只骷髅骨架却是念念不忘,爱不惜手。

    “赶紧拿走。”木莹挥挥手,“晚了我扔进垃圾桶。”

    乔烈儿高兴地把骷髅骨架揣怀里离去。

    ☆、挨揍

    g市,警局门外两排红棉板刚劲不阿地屹立在路旁,灌木丛的叶子在盛夏的阳光下油得发亮、绿得透明。

    乔烈儿单肩背着包独自走出大门。

    “站住!”

    他循声看去,“王爷,找我有事?”

    徐正淳倚在木棉树下,脚边一地烟蒂,他扔掉手中余下半根香烟,脸带愠怒之色,“负责‘杀医案’的法医是你?”

    乔烈儿正了正身子,大概也猜到他的来意,“是的,童晓岚的事,我深表遗憾。”

    “她也是逸仙大学医学院,好歹算得上你的师妹。”徐正淳怒视圆瞪,“你咋能这么残忍!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是不是因为小时候总比不过我,所以你才这么做!”

    “神经病,我只是履行法医的职责。”乔烈儿也被激怒了,“从来没想过得到什么好处,你td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会惦记着儿时那点破事。”

    “情操挺高尚!”徐正淳踏前一步逼近他,“她被杀了,孙青跳楼自杀,你觉得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欲转身离去乔烈儿听到孙青自杀的消息,微愣了一下后连珠炮般地反击道,“意义,你问我意义!我告诉你,身为法医还原事实的真相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至于孙青他是否有罪,怎么判是法庭的事,他生命结束于被执行死刑还是自杀,这些都与我无关。”

    “一句‘与我无关’就撇得一干二净。”徐正淳猛地拉住乔烈儿的手肘,一记右勾拳砸过去,“这一拳是我替她打的。”

    乔烈儿冷不妨被他一拳击中,捂住左脸后退几步抵在围墙壁上,用手背抹了一下破损了嘴角,打啥也不能打老子的脸。

    他不是圣母!不是白莲花!不是汤姆苏!更不是某腐女笔下的忍辱负重紫薇一样的小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是他做人的信条;该出口时就出口,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才是他的座右铭。反正小时候他们背地里没少干架子,这回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乔烈儿很霸气地把背包一甩扔在墙角,抡起衣袖给了徐正淳一拳,乔烈儿身手肯定比不上警察,毕竟当法医也是体力活,提箱子拉尸体钻下水道没少干过,出手的力道绝对不轻。

    一股腥甜溢上喉头,徐正淳吐掉嘴里的血沫,冲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现场法医几乎每天都要外勤,体力和耐力始终比在医院当外科医生徐正淳胜上一筹,乔烈儿渐渐占据了上风把徐正淳压在地上,一手叉着他的颈,一手握拳举起,居高临下:“还打不打?”

    徐正淳狠瞪着他,也不吭声。

    “突突~”小绵羊停在他身边,张一看见徐正淳仰面躺地上,乔烈儿骑在他身上,两人头发凌乱,衣履不整,“小乔,你没事吧?”

    乔烈儿收了拳头站起来,拍了拍衫裤上的尘土,坐到摩托车后座,“开车。”

    摩托车穿梭于路面的大车小车之间,张一透过后镜看见灰头土脸的乔烈儿,“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乔烈儿张嘴说话扯到嘴角的伤口,痛得吡牙咧嘴,“小伤而已。”

    “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张一瞄了他一眼,“想不到你也会干架子。”

    “我又不是善男信女。”

    “出手比藏在心上憋坏自己要好。”张一叹了口气,“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常在警局混哪能不挨揍,问心无愧就好!”

    “噗~这是什么神逻辑,张氏定论?”想到身中多刀的童晓岚,乔烈儿收起笑容,“这样惨死,也挺那个。”

    “法律是一座天秤,要做到公平、公义、公正,首先我们的心就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否则就会失衡。这样说也许有点不近人情,但是回头想想凡事皆有因果,再往好的方面想,有时便能释怀。”

    乔烈儿仰头看向蓝天碧空,云朵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凡事皆有因果,一个微创手术却引发了一场血案,如果医院肯多花一点心思去了解病因,如果医生动手术时能谨慎一点,如果凶手能接受心理辅导那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这个充满悲剧的案子,唯一庆幸的是让世人认识到空鼻症,将来对于鼻甲的切除会更慎重。

    “小乔,问你个事儿。”

    张一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嗯?”

    “你怎么能请得动燕京医大的黄教授,听说那老头子牛x得很。”

    “一个前辈帮的忙。”

    “哪个前辈,好大的面子。”

    “徐强托的关系,国外的教授。”

    乔烈儿努力回忆,隐约中记得徐强曾经提到过判官赵捷飞的什么亲戚,具体是什么亲戚,他搅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心中的坎

    夜色浓浓,黑猫在宿舍楼的阳台间轻巧跳跃,如夜色般漆黑的毛,琥珀一样的眼睛,时而弓起腰,时而懒洋洋地伸展着身子。

    严靖曦回来得特别晚,乔烈儿已经入睡了。

    轻轻地开了门,他扯开领带放下包,脱掉夹脚的皮鞋,换上舒适的拖鞋摄手摄脚走进屋里头。

    抬眼看到漆黑的客厅里头散发着通体荧光的物体,倒抽了口气,吓得小心肝差点的蹦出来。

    顺手拎起一条抹布要盖上去,抹布末端刚碰到那东西就动了起来,严靖曦的手滞在半空中。

    哦吧刚囊 style

    刚囊 style

    哦 哦 哦

    哦吧刚囊style

    刚囊 style

    ei ei ei ei ei ei~

    骷髅骨架两眼的灯珠闪着幽蓝的冷光,下巴一上一下地动着,随着音乐骷髅骨架叠着手叉开脚左摇右摆。

    哪来的破玩意热舞中的骷髅看得严靖曦心里发毛,伸手摸索着找开关,心越急越找不着。

    “咕咚”不知道碰到哪门子,骷髅的头咕隆咕隆给碰掉了下来滚出去,闪着蓝光的眼眨巴了两下灭了。

    听到声响,乔烈儿从睡房里走出来的捡起滚到脚边的骷髅头,看着手里还揣着没了头的骷髅骨架的严靖曦,“你回来了。”

    严靖曦搁下骷髅骨架,“你买的?”

    “同事不要,我看着有趣就拿了回来。”乔烈儿抛着手中的骷髅头,“你不喜欢,我藏起来。”

    严靖曦轻轻地“嗯~”了一声,借着外面路灯透进来的橘黄的灯光,乔烈儿脸上一抹淤青分外显眼。

    指尖抹上他的脸,声音带着疼惜,“怎么弄伤了?”

    “跟人打了一架。”语气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严靖曦把他微冷的手握在手心里,骨节分明,圆润饱满的指肚,修剪整齐的指甲,这样漂亮的手不适合剖尸,更不适合出拳。

    “打击报复吗?”

    “算不上。”对于徐正淳的行为他其实可以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可不会傻愣着让人揍也不还手。

    严靖曦追问道,“有没有去医院?有没有报警?”

    “小事。”乔烈儿抽出手轻轻拍了拍严靖曦的脸,“不用担心我,赶紧洗洗睡吧!”

    床上严靖曦辗转难眠,只要合上眼睛那一地白的红的,还有孙青暴突的眼和诡异的微笑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背对着他的乔烈儿问道:“你在烙饼吗?”

    “吵着你了。”严靖曦带点歉意坐起抱着枕头,“我去沙发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烈儿也跟着坐起来,“你有心事?”

    严靖曦双手捂着脸,大力地搓了几下,仿佛这样可以让他忘记,“孙青摔死在身边。”

    两人静默,片刻过后乔烈儿从后抱住他,头紧贴着严靖曦的背聆听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他不懂得怎么安慰人,严靖曦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我没事,睡吧。”

    面对面躺下,严靖曦用指尖描廓着他的容颜,在他光洁额上落下一吻,乔烈儿往他怀里挪了挪,互相抚着对方的背,倾听着彼此的心跳。

    记得在医学院第一次拿起解剖刀面对泡过福尔马林的处理干净的尸体倒没感觉,但后来去了支队实习时跟着老法医下现场,死于交通意外数具肠穿肚烂、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尸体让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闭上眼睛全都是车祸现场的情景,甚至觉得还能闻到汽油和血混合的味道,现场家属的哀嚎和伤者□□的声音总在耳边萦绕不散,手中似乎还能感受到脏器和血液浓稠粘滑的感觉,怎么也无法把这些影像和声音从脑海中叉出去。

    他和阿沈都是第一次下现场,那一晚他俩瞪着眼坐到天亮,谁也没说话,彼此也没有安慰,这是法医要迈过的坎,后面就没什么可怕的,每个法医都必须直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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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市,警局。

    死者韩雪清,音乐学院的学生,首席小提琴手。

    赵捷飞把档案一抹整齐地排在面前,第一份是韩雪清的室友郭晓娟,第二份是韩雪清的同班同学苏静宜,第三份是韩雪清的师姐邵洋。

    “小郭,经过韩睿和袁晟排查后,锁定这三个嫌疑人。”赵捷飞靠在椅背合上疲惫的眼睛,食指和中指夹着卷烟,“你看看,给点意见。”

    刚休完陪产假回来的郭明祥与赵捷飞隔着办公桌而坐,拿起档案翻阅,韩雪清还是在校学生,没有恋爱,排除情杀,也不存在社会矛盾,她来自西南面y省,母亲随她来z市陪读,留在y省电力公司工作的父亲也没与人结冤。

    死者身上没有表面伤痕,解剖也没有发现内伤,排除生前遭受暴力殴打,有哮喘病史,死于急性呼吸衰竭。死亡时间发生在中午,门窗的锁完好,没有发现强闯或偷溜进来的痕迹,现在套取的指纹均为学院内的学生和宿管,死者的杯具、餐具残留物鉴定均没有发现有毒物质。

    目的锁定这三人,原因都是具备作案动机,韩雪清死去后她们可能是受益人,代替韩雪清担任首席小提琴手出国演奏,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学生之间竞争激烈。

    ☆、病理分析

    “我觉得苏静宜的作案可能性比较大。”新丁袁晟急着表态,“根据目击证人,案发前一天中午她们在食堂发生激烈争吵,继而动手,双方还互扯对方的头发。”

    “问题是她没有作案时间。”韩睿分析道,“吵完后那天下午苏静宜因为要参加另一个演出离开了z市,三天后才回来。”

    “我一直认为艺术是陶冶性情。”郭明祥无奈地笑了笑,“想不到也会扯头发。”

    “本来打算让你多休几天陪陪老婆。”赵捷飞倾前身子给下属郭明祥点了根烟,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案子挺棘手,不得不让你回来。”

    “老大,没事。”年界三十的郭明祥话不多,甚至有点木讷,一眼看去少了点精明,心思却非常慎密,“我能理解。”

    韩睿也表态道:“我倒觉邵洋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袁晟问道,“洗耳恭听。”

    “以前邵洋是首席小提琴手,最近半年才被韩雪清取代了位置。”韩睿解释道,“出于嫉妒和愤怒,要下杀手也很正常。”

    “毒物分析还没出来,三天前下的毒也有可能,这不能排除掉苏静宜。”,赵捷飞弹了弹烟灰,“小郭,说说你的看法。”

    “法医那边怎么着。”郭明祥吸了口烟,打开三人的档案,“毒物分析出来了吗?”

    赵捷飞向韩睿抬了抬下巴,“你去催一下光头强,看他的毒物分析结果出来没有。”

    “嗯~”韩睿应了后出门去。

    “如果毒物分析结果显示没有中毒迹象。”郭明祥对上赵捷飞狭长的眼睛,“那么?”

    “排除其他诱因导致哮喘发作,那只能认定为病理性死亡。”赵捷飞眯起眼,“但一切来得太巧合,在结果出来前先分析一下。”

    “三人中她的室友郭晓娟接触到韩雪清的机会最多。”郭明祥抽出郭晓娟的档案,“从资料看来她是个十分勤奋的学生,不过天资方面比起韩雪清稍差一点,成绩方面一直被她压制着。”

    新丁袁晟不解问道:“但是她们是闺蜜。”

    “女人心,海底针。”赵捷飞摁灭了烟蒂,把窗户开大一点通风,“女人的心,我是琢磨不透。”

    “老大,好大感触。”袁晟笑道,“不会以后有恐婚症。”

    赵捷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来让他真正动心的人好像还没有,学校时期小打小闹的追求也不是没有,可是过不了多久就无疾而终,工作了忙得不可开交,更没时间去恋了爱了,光棍就是一直这么打着,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事实上不是无疾而终,而是这个萌萌的小变态不知道自己有多变态,吓走了多少女孩,尽管还有一个没被吓着,但他的榆木脑袋却丝毫没有发觉。

    z市,司法鉴证科。

    毒品反应是尸检必须做的项目,鉴别出是否中毒不难,但是要分析出哪种毒物引起就是非常困难的事,要知道毒物进入人体会发生化学反应并发生代谢。

    法医徐强接过助手刘星交来的分析报告,“谷胱甘肽耗竭,出现溶血。”

    要知道谷胱甘肽在人体血液中含26~34g/100g,检验报告中死者的谷胱甘肽含量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谷胱甘肽不仅能消除人体自由基,还可以提高人体免疫力。谷胱甘肽还可以保护血红蛋白不受过氧化氢氧化、自由基等氧化从而使它持续正常发挥运输氧的能力,这对保护红细胞膜上蛋白质的巯基处于还原状态,防止溶血具有重要意义。

    “脂质过氧化?”徐强翻开第二份报告,“谷胱甘肽耗竭和脂质过氧化,虽然不具致突变性和致畸性,但有可疑致癌性。”

    氧自由基反应和脂质过氧化反应在机体的新陈代谢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正常情况下两者处于协调与动态平衡状态,维持着体内许多生理生化反应和免疫反应,一旦这种协调与动态平衡产生紊乱与失调,就会引起一系列的新陈代谢失常和免疫功能降低,形成氧自由基连锁反应,损害生物膜及其功能,以致形成细胞透明性病变、纤维化,大面积细胞损伤造成进神经、组织、器官等损伤,这种反应就叫脂质过氧化。

    刘星问道:“师傅,这能分析出是哪种物质中毒。”

    “不能。”徐强摇了摇头,指尖弹着纸张,“只能说明这种毒物有致癌性,其他分析有没有异常?”

    “分光光度法测出血清中氯离子的也超出正常范围,粪便化验中硝酸银于氯化物生成氯化银沉淀,过量的硝酸银与铬酸钾指示剂反应生成红色铬酸银沉淀,指示反应达到终点。”

    徐强在白纸上写下,“氯化物、谷胱甘肽耗竭和脂质过氧化。”

    刘星凑过去,“师傅,有头绪吗?”

    “没有。”徐强迟疑了一下,“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那是有还是没有?”

    徐强托了托镜框吩咐道:“你去把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1987)列为人类可疑致癌物(2b类)全部找出来,看看哪种最终代谢为氯。”

    “师傅!你这是耍我吗?”刘星心想td光头强真当他是2b青年,那本砖头厚的药典,光是想想就得吐血。

    “难道我的样子不够严肃吗?”徐强拉长了脸挥了挥手,“赶紧去,不然捷小飞那只死扑街又要追杀我。”

    刘星耸拉着头往资料室走去,跟进来的刑警韩睿撞了满怀,他揉了揉被撞得隐隐作疼的肋骨,“睿哥,你又来催?”

    法医徐强闻声探出逞亮的大光头,看清来人,二话不说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来拎起韩睿的衣领扔了出去,顺带往他屁股踹上一脚,门一关把人拒之于门外。

    ☆、群情汹涌

    g市警局。

    俞征掂着肚子扭扭捏捏地走进司法鉴证科,“那个小乔”

    诡异的语调、别扭的神态,乔烈儿的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俞局,您有什么事?”

    “不会是示爱吧?”张一档在两人中间,“征征,人家名草有主,你不能以权谋私,以大压小。”

    “说哪去了!”俞征一掌把张一推开,“一边凉快去。”

    乔烈儿后退一步,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个除了做菜时正常,其他时间脑回路都异于常人的上司又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那个嘛”俞征看着脚趾头、对着肥手指,“小乔,你得有心理准备。”

    乔烈儿喉头滚动了一下,瞥了一眼张一,对方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俞局。”乔烈儿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咱们不合适。”

    “全局就只有你合适,别无选择了。”俞征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不会拒绝吧?”

    现场气氛降到冰点三人你眼看我眼。

    “咯咯!”刑警刘华的敲门打破了尴尬地的气氛,“可以出发了吗?”

    俞征回过神来,“赶紧去。”

    乔烈儿悬着的心刚放了下来,又听到身后的俞征说道,“小乔,心理准备还没说完呢!”

    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俞局,那个不用说了。”

    “不行!必须的,这事关重大。”

    乔烈儿有种即将被行刑的心情,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反正被人表白、拒人表白又不是第一回,从小到大,表白被拒的一萝筐都装不完。

    “群情汹涌,作为主检法医,你得注意安全。”俞征把壮得像头牛的刘华拉到面前,“不过我叮嘱他护你周全。”

    “哈!哈哈!哇哈哈!”张一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刘华不知所以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乔烈儿满头黑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俞局,听您的意思,你是不去?”

    张一和刘华像两盏探照般直视着俞征,仿佛要照出个洞洞来。

    “我身形微胖,要是出什么乱子,跑不快哼哼!”俞征边说边退到门边上,“拖大家后腿就不好。”

    说罢已经消失在三人眼前。

    “他刚才说什么?”张一看向刘华。

    刘华耸肩,“跑不快。”

    “我怎么觉得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乔烈儿摸着下巴。

    另外两人异口声,“确实。”

    两边是丘陵土坡,竹林连绵。

    负责接他们的警车驶上国道驶向位于g省北面c市,争秋夺暑的季节,热得乔烈儿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用手扇着风,“麻烦开空调。”

    “不好意思,坏掉了。”坐在驾驶位上一脸痘印的警员回过头来,“将就一下,很快到了。”

    后座的乔烈儿问道:“那谁,咋不申请维修?”

    “乔法医,我叫小豆,已经向上面申请了维修经费。”警员抓了抓脑袋,“我们地级市办事效率不如你们,啥都慢三拍。”

    谁都知道不是效率的问题,而是批下来经过层层克扣,到了基层就所剩不多,等到车子彻底报废了还没攒够维修的钱。

    听他这么说,乔烈儿便转移了话题,“俞局说这次群情汹涌,怎么回事?”

    “不至于群情汹涌。”警员姆指尖压着食指腹做了个手势,“只是有点激动罢了。”

    乔烈儿跟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刘华对视了一眼,很明显那个警员在隐藏着什么,这回给俞征卖了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回去再找征征算账,但愿能四肢齐完地回去。

    ☆、尸检(一)

    硕大的花坛,看到大大的横幅上写着“c市人民欢迎你”就知道到了c市的地界。

    白瓷砖外壁,绿色铝合金玻璃窗,永恒的深蓝色竖型挂牌上写着“xx市公安局”——几乎是g省每个公安局大楼的标准着装。

    一群人三三两两或蹲或坐在警局门口的花基上,远远看到警车驶过来便站起来聚拢在一起,掂着手中的铁棍、木棒。

    这架势,乔烈儿也有点胆怯了,“刘华,你扛得住么?”

    “有点难度。”

    乔烈儿脑中崩紧的弦仿佛听到“嘣~”一声,断了!

    “放心。”满脸痘印的警员勉强挤出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局会竭尽所能保你们周全。”

    只怕你们竭尽所能也未必能保我们周全,乔烈儿心里想着。

    人堵在前面,警车无法驶进去,不得不停在门口。

    他们刚下车就给团团围住,站在前头壮男还赤着膊,健硕的胸大肌上隐隐看到细密的汗珠,粗壮的手臂二头肌绷得紧紧,乔烈儿心里估摸着这一拳揍过来会掉几颗牙,早知道这样子应该把咱们整个刑警拉过来,不对!这还不够,应该把玛丽隔壁缉毒大队的高大壮任长风也拉过来,一个顶过去五个,一拳能上五楼,不费劲儿!

    “大家让让,我们把省会g市的法医请来。”警员小豆挡开道儿好让乔烈儿下车,“这回你们放心。”

    “放心个屁,公检法一条线。”壮男把指节骨捏得“噼啪”响,扭一下脖,甩一下头,哟西!就差没摆个李小龙的pose。

    “我们不是一伙的。”乔烈儿刚下车就被那群人推搡拉扯挤压,赶紧划清界线。

    “”警员小豆被抵在车前盖上动弹不得。

    大块头用指头戳得小豆肋骨生疼,“管你们是不是一伙,我们不同意尸检。”

    “不尸检就无法定罪。”刘华只能挺身而出,所谓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刘华话音刚落,围堵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纷纷群起而攻之。

    “人在学校死的,怎么还不能定罪。”、“官官相卫!”、“官字两把口,都是你们说了算!”

    大中午的太阳烤得人都快要熔化,加上“嗡嗡”的吵闹声,乔烈儿觉得脑袋快要爆炸。

    “老人快要中暑了。”从警局出来解围的邱副局长指着外围的老者,“大家进来再说。”

    刘华和乔烈儿终于松了口气,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c市的警局会议室。

    乔烈儿站在空调风口处吹着汗湿的后背,扭开怡宝水仰头灌了一瓶,用手背抹掉喝得太快导致溢出来的水。

    邱副局长给众人分发了矿泉水,“大家少安毋躁。”

    会议又一阵躁动,邱副局长手掌向下做个示意大家冷静点的手势,“尸检是司法程序必须的,就是你们上访到帝都也少不了这道程序。”

    有人拍桌子、有人踹翻椅子矿泉水直飞邱副局长的面门,幸亏刘华反应快一掌击开,水瓶落在乔烈儿脚边滚了两圈。

    “嚓~嚓~”天花板上的灯管闪了两下,不少人抬头看去,会议室稍微安静了一点。

    “你瞧咱们的电力系统多不靠谱。”邱副局长指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再耗下去,这尸体可保不住了,你们也想死者尽快入土为安。”

    “别听他巧言善辩!”立即有人反对,“就是想忽悠我们。”

    “等等。”人群中有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长者发话道,“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明叔,你怎么也站在他那边。”,位高权重的明叔的态度让他们疑惑、不解、迷茫。

    “我自有分寸。”明叔举起手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尸检可以做,但必须全程拍下来。”

    “这个”邱副局长有点为难,原本置身事外恨不得不用尸检,想着不用趟这汤浑水的乔烈儿可以立即回g市,这时也心急如焚地等着邱副局长表明态度。

    “拍下我们以后给专家看,省得你们捣鬼。”代表群众谈判的明叔回头问道:“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后一呼百应,就差举脚赞成。

    “嗯”邱局有点犹豫地看向乔烈儿。

    眼看邱副局扛不住要松口,乔烈儿手中抛接着的矿泉水盖落到地上,想都没想冲口而出,“绝对不行!”

    “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乔烈儿身上,如果眼神能当枪使,他已经被打成筛网;如果目光是利箭,他已经万箭穿心,堪比罗成箭猪。

    “你是哪根葱?”

    “我是g市的法医。”

    “为什么?”、“凭什么不行!”、“草泥马!”、“老子是谁你知道吗?”、“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乔烈儿本来想直接解释非警方的人员拍摄解剖是法规绝不允许,刘华偷偷拉了拉他的衬衣衬脚暗示谨言慎行,骚乱起来凭他一己之力可控制不了场面。

    ☆、尸检(二)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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