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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安居乐业 作者:大刀滟

    第16节

    安掬乐沉默了很久……很久,笑了。「我喜欢,这是我最想要的杯子。」

    他叹:自己真正想要的,少年居然懂了。

    ……

    那杯子现今被搁在桌上,安掬乐躺在客厅地毯上,隐约能看见杯口样子。

    可少年更吸引他……他肌理紧绷,古铜色的皮肤上溢满汗液,映着顶上的光,很性感。

    杜言陌温热手指侵进,压弄揉开他紧致穴眼,安掬乐溢出呻吟,前头性根未经碰触,已然高耸挺立,少年抚着他白皙柔润的肌理,再握住那肉茎,轻轻捋动。

    「嗯……」他小腹一紧,后穴收缩,箍紧体内长指。

    杜言陌已万分熟悉他内里,他双指略开,朝内微弯,夹住那块不甚明显的隆起,以节骨压弄。

    安掬乐尖叫一声,面颊通红,紧紧揪住杜言陌肩膀,呜咽着连句话都讲不好。

    这玩法太刺激,要人命,安掬乐硬根泌水、双目涣散、耳根发烫,他下肢又甜又疼,第三根指不知何时闯进,彻底打开他紧窄甬道。

    抹了一堆液体,里头早湿滑得不行,杜言陌自我压抑也到极限,他抽出手指,把安掬乐拉过来翻身,撕开保险套,给自己装束好,朝那殷红穴眼挺入。

    「啊……」溢到一半的呻吟,被对方双唇封缄,咽进肚里,安掬乐转过头,一手攀住少年肩背,与他蜜蜜接吻。

    舌瓣连同下头硬物,戳进他体内,嘴唇交合良久才分开,相连的唾液沾滴在他嘴边,安掬乐探舌舔去,看着少年充满欲望却乌黑晶亮得不显半分浑浊的眼,亲了一下他眼皮。

    杜言陌腰肢一颤,那儿是他敏感处,而这更代表一种讯号:他的恋人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承接他更激烈的操干。

    杜言陌一下子动起胯来,深深挺入,安掬乐呻吟,仿佛连内脏都被翻搅一通,肠道完全变成这人的形状,他捂着心口,呼吸艰难地想:到底还剩什么是自己的?

    没有了。

    这副身体、这颗心,连同精神,通通给了他。

    分毫不留。

    「哈啊……」肉具胀到极致,安掬乐不敢碰,怕一碰就会尖叫着射精,只得把腰伏下,令后庭淫荡张开,能吞咽轻松点,好快些结束这轮抽插,若不……

    「唔!」杜言陌低吟,握住安掬乐臀瓣深深一顶,身躯前倾,加深施压,包含前列腺及精囊,更甚者连膀胱都遭压迫,胀得不行。

    「轻、轻一点……」安掬乐阴茎快爆,真的有东西想出来,却又不是精液。

    他下腹器官被从内部频频施压,下身又热又麻,略带酸疼,还不及意识到那股异样的排泄感,安掬乐茎身一颤,马眼这回喷出了些许……尿液。

    几滴喷溅,渗入地毯,安掬乐定睛一瞧,差点晕倒,他全力憋住,这令他满身通红,眼角溢泪,羞耻至极。他居然……居然在上床途中……失禁。

    一般人在性交状态,尿道口是处于关闭的,但安掬乐被插太久,膀胱又自内部不断被挤压,他作梦也没想过来这出,连忙阻止少年。「不、不行,停下来……我想……我想上厕所。」

    刚才紧急煞住,可仍渗出一点,要完全出来,安掬乐真能自我了断在这儿了。

    「上厕所?」杜言陌停了抽插,这令安掬乐好受些,可他硬长的性具仍埋在他体内深处,造成不少负担。

    安掬乐呜了一声,点点头。

    杜言陌:「我带你去。」

    安掬乐:「……蛤?」

    还不及意会是怎般带法,安掬乐双腿便被人自身后抬高,他低呼一声,少年胯部顶撞上来,肉根再度到底,安掬乐嘴张大,叫都叫不出,无力地变成气音。

    后穴这下完全无法施力,只能被迫张开,含入那人巨大器物。

    「嗯……嗯!嗯!」安掬乐喘叫,他脚不沾地,完全是被少年的肉根顶着,双腿大张,一路抱至厕所里。

    杜言陌终于令他腿脚搁地,安掬乐站不稳,只能挨靠身后少年,对方环住他,下身缓缓律动,握住安掬乐半硬不软可怜抖颤的性器,对准马桶口。「这样……可以吗?」

    可以你个头啦!

    安掬乐简直快崩溃,若非全身无力,他肯定把这臭小子撂倒。「你唧唧休息一下会死吗?!」

    他大喊,情绪发泄同时身躯绷紧,连同后部一阵美妙紧缩,两人同时低咽。

    杜言陌把汗湿的脸埋在安掬乐后颈上蹭。「会。」

    「……啊?」

    「你里面……太舒服了,好像一抽出来,真的会死掉。」杜言陌口气认真,边说边掐弄他两边乳头,安掬乐内壁再度一缩。「就像这样……一直含着我。」

    「嗯……」安掬乐也很有感觉,问题少年不抽出,死的就是他了。「先……先让我上厕所。」

    杜言陌:「好。」

    好归好,他跟安掬乐相连那处仍没抽离打算。安掬乐气得要骂人,却听少年俯在他耳边道:「你刚刚在客厅尿了一些,对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要……这样尿就行了。」

    ……买尬!

    安掬乐内心数只草泥马奔腾决斗,少年根本是披着狗皮的狼!安掬乐都哭了。「你妈别闹!」

    杜言陌:「我妈没闹。」

    安掬乐:「……」

    靠靠靠,还没靠完,少年挺动下胯,嘴唇含咬安掬乐耳根,一手握好根部,肉茧包覆的指腹在他茎皮上来回滑弄,安掬乐承受不住,一边喘着,一边把脸贴在少年颈间,最终放弃,对准他线条俐落的脖子,恨恨咬了下去。

    在此同时,他扔了挣扎,茎柱一抽一颤,淅沥淅沥,缓缓滴出淡黄色水液来。

    原先只一点点,临末终行缴械,投降一般的水柱喷薄声在便室回荡,安掬乐压根儿不敢看,只一迳啃咬少年颈间,泄愤似地落下好几个深浅不一的牙印。

    「呜……」安掬乐耳根全红,他能低级能淫荡能下流,但无法在人前这般毫无防备,少年总会不时逼他,逼他用一种非自己预算内的样子,与之上床……

    好可怕。

    杜言陌肩颈被咬出血来,牙痕一道道,微微地疼。可他不为所动,他执拗地想看尽这人每一面,不管漂不漂亮,尤其知晓他会完全容许,便兴奋得不行。

    直到安掬乐尿完最后一滴,他扯下卫生纸,将那彻底痿软下来的茎肉擦拭干净。

    他胯部前挺,安掬乐尚没回神,上半身前倾,阳柱更加深入,他低低叫,听杜言陌告知:「我要冲水。」

    安掬乐:「……」

    说罢,杜言陌按下水阀,冲水声回荡,安掬乐收神,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算帐,少年却自身后紧抱住他。「好可爱。」

    安掬乐:「……」别以为撒娇有用。

    「好可爱。」杜言陌又说一次,他口气眷恋,吸吮安掬乐泛红耳根,抚擦他淡红乳晕。「连这边都红红的。」

    安掬乐肤白,一旦动情,全身就会熟虾般转红,尤其又被迫做了这么可耻的事。

    「菊花先生……」杜言陌蹭他。

    可恶,别以为撒娇……

    杜言陌:「好喜欢你。」

    安掬乐:「……」好啦,随便啦。

    他默默屈服,杜言陌的流氓度又更上一层楼,貌似在确认彼此情感的同时,各种各样下流无耻的全来了一轮,偏偏又刚好拿捏在安掬乐临界点上,叫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外加心底某一角,又悄悄道:不是不爽。

    那种全身上下,被另一人执拗开发到极致,完全敞开的感觉。

    就像看恐怖片,害怕之余有股奇异的痛快感,移不开眼。

    因为爱着了,所以愿意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倾尽一切,任他摘取。

    后来他们还是回到了客厅。

    反正地毯已经确定脏了,得送洗,干脆弄得更脏……安掬乐排完尿,总算射了精,杜言陌减了力道,以前都是不管不顾冲动着干,现在却懂各种缓和些的插法,交替运用。

    他抽出大半茎体,用近乎磨蹭的方式压迫安掬乐前列腺,等到对方再硬才深深挺入,贯穿后穴,大抽大干,直至高潮。

    安掬乐被刚刚那阵颠簸弄得喘不过气,杜言陌呼吸同样粗重,他抽出阴茎,把保险套剥掉,就着半硬状态,毫无遮蔽地再挺进去。

    「呜……」安掬乐吟鸣,少了一层薄膜,少年肉具上的脉络感触更加鲜明。

    杜言陌一般第一次出精量最大,才会乖乖戴套,第二、三次,能不戴就不戴,他硬度稍减,恰到好处,暌违一周的热情最终令安掬乐完全吃不消,几乎是哭着讨饶,少年才放过了他。

    总归做完了,人就废了。

    万幸不是常这样……安掬乐被抱到床上,昏呼呼,少年端水喂他,亲他耳朵道:「我很高兴。」

    高兴我残废?安掬乐无力地摸摸他头,依旧是那句:「高兴就好。」

    简单一句,显现他的接纳包容,杜言陌眼眶发热。其实,他更希望这人高兴。

    他该怎做?怎样做,自己才有足够的能力,令恋人信赖并依赖?

    迷惑之际,安掬乐睡着了。

    呼呼大睡,睡得没心没肺,完全不懂他的烦恼……

    杜言陌叹一口气,把人揽进怀里,看向床头柜那只歪七扭八的杯子。算了,还有一辈子,他会慢慢想、努力地想……

    时间还很长,对吧?

    ◎     ◎     ◎

    早上醒来之后,安掬乐才知杜言陌参加集训,跑了一个小比赛,拿了第一名佳绩。

    规模很小,奖品自然没啥好提,除了第一名还能意思意思拿个牌子,后两名只有奖状。安掬乐叫他把奖牌拿来看看,重量极轻、样式寒酸得不行,他却笑着把玩很久,最后挂到杜言陌脖子上,嘻嘻笑:「昨晚你该戴着这个干我。」

    杜言陌:「……」

    安掬乐揉他无言以对的脸,不论比赛大小、名次好坏,恋人获得肯定,他就开心。

    他学小学老师口气:「你好棒,再加油,出国比赛拿冠军。」

    杜言陌一愣,想了想问:「你喜欢我拿冠军?」

    废话,谁不想自己喜欢的人金榜题名人生得意啊?「能赢当然要赢啊!」不过怕小孩儿想歪了,太急功近利,安掬乐赶紧附加一句:「没啦,做你开心的,拿不拿奖无所谓。」

    杜言陌:「但我拿了,你开心吧?」

    安掬乐:「是啊。」

    杜言陌摸着下巴,随后道:「嗯,我知道了。」

    安掬乐:「?」

    杜言陌原先不大喜爱社团活动,那种风景无趣、看得到终点、规定一堆的跑法,很没意思。他一度考虑退社,现在决定……暂且搁搁。

    教练认为他姿势不够标准,换气方式更错了多年,需要纠正,那些是当初杜言陌和他父亲一起学的,他执着地不想改,但若能够变得更强,他愿意试试。

    然后,总有一天,出国比赛拿冠军,让这个人骄傲开心。

    他把脖颈上的奖牌拿下,给他的恋人戴上。

    安掬乐莫名。

    杜言陌:「下次……我会拿更好的回来。」

    他认真承诺,安掬乐见状莞尔。其实,这个就很好,现在的你,就够好,我不想你更好,好得迟早有天,不再满足于我……

    这念头一闪而逝,安掬乐将之抹去,说了声「加油」并抱住少年。

    他心想,无论将来如何,他都不会问,只好好享受当下,保留力气,积攒足够能量,总有一天,能够微笑放手,睐望少年离去,祝福他往更美好的路走……

    一生不悔。

    y happy life

    prequel之〈happy life〉完

    chapter 1 [y love life]

    历经十多小时沉闷飞行,终于得以离开那只铁鸟,安掬乐深深吸了一口美好空气。

    走向海关途中,四处是台湾本地的广告,每回出国再回归,看到这些就有种「啊,真的回来了」的安心感,查验护照时走的亦是本国人入口,对方用很淡仍听得出真意的语气道:「欢迎回来。」并把护照发还给他。

    「谢谢。」安掬乐笑着收起。

    他眼眸纤长、肤色白皙,略微上挑的嘴角处隐隐有个酒窝,模糊了年龄。那海关人员微愣,想起刚才看见的出生年月日,还不及细忖,后面的人便接了上来。

    安掬乐提好行李,走出关口,深棕色的发在充斥异国人种的机场里不算突出,然而还是有人很快认出了他——「菊花!这边!」

    哇喔~安掬乐吹了声口哨,见俊逸挺拔的好友手里抱了个女娃,娃儿手里举着一个看板,上头写「恭迎菊花陛下再度荼毒台湾!」,周旁贴了很多黑色雏菊……他上前一摸,原来是假花。

    「哗,好大阵仗。」安掬乐龙心大悦,摘下看板上两朵花,分别给女娃跟自己戴上,俏皮眨眸。「嗯~人比花娇,是吧?」

    乔可南:「……」一归国就疯,而且自己居然感到怀念……「走吧,我开车来,等会你跟可可坐后座。」

    安掬乐生平最爱调戏美人,一路上就看他闹约六岁的可可玩,更不忘频频兜售自己:「可可啊,你觉得哥哥我人怎样?想不想给我做老婆啊……」

    你个同性恋少祸害我女儿!乔可南正要骂,却听可可用童音娇嗓斩钉截铁道:「不要!人家要嫁给尚源哥哥!」

    「哟。」安掬乐挑眉,瞥向前座好友。「搞半天,你这闺女早指出去啦?跟尚源那小子?哇靠,搞养成咧,尚源氏计划……这两人,少说也差了十二岁吧?」

    乔可南翻白眼。「你还是前辈咧!」

    哪壶不开提哪壶!安掬乐噎了下,看着女孩儿清丽标致的眉眼,完完全全的美人胚子,长大肯定不得了。「你们最好祈祷这娃儿不是认真的……」

    乔可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着。」

    安掬乐笑:「你倒是变得挺豁达。」

    乔可南叹气。「还不是托了我身后某位的福。」

    安掬乐嘻嘻笑,没否认。

    白色的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他跟可可玩了一会,后者累得睡着,安掬乐戳戳女娃粉润的胖皮,感叹道:「你们倒好,婚结了,连子女都有了。」

    乔可南:「育幼院里,环肥燕瘦任你挑。」

    陆洐之资助一间育幼院多年,可可和刚才话中谈及的尚源皆是里头孩子,安掬乐在台湾时偶尔也会去那儿帮忙,鼓吹着老爸老妈捐点钱。

    他不禁想:究竟传宗接代的意义在哪?这些经由常人口中所谓正常生下的小孩,却不受眷顾,遭到弃养。倘若知道台湾一年有多少弃婴,对于无法生儿育女,他们当真一点遗憾都没有——光别人的烂摊子就足够他们收不完了。

    乔可南:「等下带你去吃饭,今晚住我们家?」

    「我要吃热炒!」在美国吞了一年不怎样的食物,安掬乐最怀念台湾夜市里热腾腾现做的美味。

    他问:「行李都寄到了吧?我记得床也有了,回家睡吧,刚好一早开始整理。」

    虽说屋里该有都有,可毕竟是新找的房,清理并不够完善。乔可南不赞同:「睡我那儿吧,你刚回来,时差没调整,应该很累,能舒服比较重要,况且咱们两家走路就能到,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安掬乐哼哼。「就是很累了,才不想看某对无耻男男大秀恩爱、大放闪光,未免太折腾我这孤家寡人了!」

    可可醒了,惺忪问:「菊花叔叔,什么是无耻男男?」

    安掬乐:「喔,我告诉你啊,就是……」

    「你够了!」乔可南脸红。放闪光这种事,放的人只认为是日常生活一部分,但对于接收的人来讲,那可是眼睛睁都睁不开的疼——想想自己前五年,也没少被闪。

    他有些伤感,却不知如何讲,忖了忖,算了。「我明天请假去给你帮忙。」

    「嗯。」收拾屋子需要帮手,安掬乐没客气。

    他睐向窗外,离台恰满一年,周遭景致并无太多变化,尤其是某些东西,坚固异常。

    对此,他已足够感谢。

    吃完热炒,带娃儿在夜市彻底疯了一轮,安掬乐心满意足,来到新居。

    行李皆已送到——包含先前暂放回老家的东西,纸箱到处堆积,似一片山峦。房子是乔可南帮他找的,安掬乐透过网路确认格局,觉得ok,现在见了实际样子,更加喜欢。

    真的,回来了。

    他摸着墙,尽管有些老旧,大体上仍是间很干净的房子,没有多余设置,能随他自己喜好任意打造。

    安掬乐来了干劲,在屋里勘查,最终走到一面墙前,大致比划。

    这面墙,是他第一眼便选中这屋的主因,面积大小和他当年故居如出一辙。他决定把这儿当成以前那屋,一个人再度开始,他想漆上蓝色,天空那种蓝,再用粉红色粉笔画上爱心。

    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心。

    确认好构思,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箱标示「love」字样的箱子,在厚厚的气泡纸下,底下又是好几个小盒子,他随手打开其中一个,各式各样的照片和纸张散了出来,他翻看着,嘴角勾起一笑,开始动作。

    ……

    一路搞到凌晨四点,安掬乐终于有了困意。

    二月末,不冷不热,气温刚好,他懒得挖被子,索性一身长袖长裤地上了床。

    这一年在纽约被反覆煎熬,每天一沾床就像关机一样,至天亮毫无意识;好不容易能放松了,反倒辗转、半梦半醒。他体温低,睡前尚觉还好,一旦入眠便冷起,安掬乐蜷成一团,不停蹭着手臂和腿脚。模模糊糊想:冷……好冷,为何台湾的春天,竟比纽约更冷?

    冷着冷着,眼眶泛酸,泪液渗出,过去有段时间,不管寒流来袭,气温掉至几度,他也从不觉冷——有个人会抱着他,将他全身手脚细细搓热,无时无刻施予温暖……

    如若一个人一生幸福的分量,是固定好的,那么那些年,他也享受得够了。

    人生有起有落、有圆有缺,皆是常态,他没有怨怼,完全没有。

    只是,偶尔会似这般,因冷而颤抖。

    不知冷了多久,一阵暖意渐次涌上,貌似有人给他盖了被,安掬乐当即捉紧了,溢出一声舒坦叹息,模糊里不由喊了一声那人名字,对方并无回应,仅是无奈轻道:「你个傻蛋。」

    嗯……这也挺怀念,是谁来着?

    被温软包围,还不及想到,安掬乐便睡着了。

    「喂,醒了。」中午,他被乔可南叫醒,嗅闻到一股熟悉的油葱香气。

    乔可南手里晃着外卖的面,穿了一件polo衫和牛仔裤站在床前,一旁是好几个拆过的纸箱。

    安掬乐恍了恍,瞥一眼手里棉被,想大抵就是从里头翻出来的。

    乔可南:「嫌冷还不盖被,你想回台湾第一天就感冒?」

    「……麻烦。」安掬乐挠挠头,爬起来,打开行李箱翻出牙膏牙刷洗面乳,走进浴室。

    乔可南趁时把报纸的广告版铺在地上,摆好阳春面、炒饭、小菜、贡丸汤、卤蛋,安掬乐出来看见,不禁一笑:「你不是说不吃面了?一吃就倒楣。」

    乔可南不屑:「迷信!」

    安掬乐哈哈笑,风水轮流转,如今换乔可南不去在意那种事——不相信算命、不关切星座占卜,代表对自己的人生,有足够掌控能力。

    倒是自己好几年时间,不敢踏足面店。

    家里没桌子,两个男人盘腿坐在地上吃面,吃着吃着,乔可南举箸,指向一块贴满照片的墙壁,啧啧有声:「你害我差点吐了。」

    安掬乐回应:「恭喜壮士,您有了。」

    乔可南指的墙,是他睡前「杰作」:这几年他迷上搜集,搜集某人各式各样的报导、照片,像个迷妹。他把属于那人的部分自杂志、报纸小心裁切,一份一份妥当收好——集了快三年,通通依随他飘洋过海,去了纽约,归来故里。

    他昨晚心念一动,将那些收藏贴在墙上,拼成少女的爱心型,乔可南一早进屋,赫见这般阵仗,当真吓得不轻。「菊花,我以为你只是变态了点,没想到恶心起来,根本不是人啊!」

    安掬乐「嗯哼~」一声,把面汤喝完,忽问:「你说,我该给这墙取啥名字?」

    「y spoony life?」

    安掬乐白他一眼,spoony是痴情的笨瓜、傻子,虽说好像挺切合,但他心里浮现另外选项。他看着那墙,以及墙上照片里,那令自己深度迷恋,中毒无解的身影,忖了会儿才缓缓道:「y love life」

    乔可南:「嗄?」

    「love」安掬乐一笑,重述:「y love life」

    安掬乐刚调职回来,约有一个月的休假,前半个月他全用来安置行李,一件汗衫搭破旧工作裤、肩膀披脏毛巾,成天像个工人忙来忙去。他这辈子几次不美,泰半都是为了整理房子的缘故。

    心底早有构想,外加生活得靠累积,才算有内涵的丰富,于是最后一个歪七扭八的杯子上架,安掬乐便彻彻底底清闲下来。

    他和几个久未见面的朋友相约吃喝,去了很久没去的bar,天天跑夜市,看了一堆bl……甚至于给人救场,接了美编case,熬了一夜。

    可即便如此,仍觉时间多得烦人。他想自己真是劳碌命了,差没几天要回去上岗,安掬乐看了看日子:月末,修罗场刚结束,先去探探也好。

    春去秋来,《fwless》编辑部仍旧相同景象,门前标语还是那句「ter is g!」。几个同事离职、几个新鲜的肝加入、墙上的女神换人了……任婕宜一见到他,手舞足蹈,开心向冉撷羽道:「还活着!还活着!哈哈,我赢了!喔耶!」

    「啧。」冉撷羽一脸不爽,掏出一百块给任婕宜。

    安掬乐望着这幕,内心泪流,任婕宜原先多清纯一朵小白花啊,如今真被染坏,居然学冉撷羽,拿他生死来赌。

    冉撷羽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还以为你至少会缺胳臂少腿的,没想还挺完整……魔头是不是重男轻女啊?」魔头指的是《fwless》纽约版主编,全世界时尚圈公认的女王、上帝……魔鬼。

    安掬乐拨刘海。「我魅力无边,老少咸宜、男女通吃。」

    冉撷羽「嗤」一声。「狗屎,听说有人第一个礼拜天天用爬的回家?」

    安掬乐喷回去。「总比有人连老公都带去夜夜安慰出息。」

    两人互瞪一会,不知是谁噗嗤一声先笑出,冉撷羽哈哈抱上去。「亲爱的,我好想你这活生生的小贱嘴!」

    安掬乐点头摸下巴,同感慨。「嗯,skype果然差了一点临场感。」

    《fwless》每二到三年会从世界各地征选人员,到纽约总部——说好听是见习,说难听是当奴隶。冉撷羽是他上一批,表现优异,于是总监特地钦点台湾再派一位,尽管是大好机会,可一到两年终归说短不短,何况压力巨大,有家有室的不愿前往,挑来挑去,只剩安掬乐一人合适。

    然后,被整得惨兮兮。

    安掬乐:「有没搞错,那魔头叫我三更半夜去给她做宵夜!而且卡路里不能超过多少多少……」

    冉撷羽:「你这算什么,你试过在黑色的长毛毯里找一分大小的黑曜石吗?」

    任婕宜:「哇啊~好惨。」

    「……」两人瞅向她,异口同声:「下个牺牲者,八成就你了。」

    任婕宜大惊。「什么!」

    安掬乐走前也是被表扬过的,最先定两年,但台湾太缺人手,不得不把他提前召回。看这情况,届时肯定又要再捞个人过去虐,一年前任婕宜资历差一点点,现在刚刚好。

    安掬乐双手合十:「一路好走。」

    任婕宜心惊胆跳,「咿~~」

    冉撷羽一看时间,叫了一声「不好」。「哎呀,我得去摄影棚……刚好,你开车,陪我去。」

    「行。」安掬乐没反对,一般会去摄影棚,代表有人物特集,为节省各方时间,拍照采访通通一道,冉撷羽懒得叫车,便拖了安掬乐开公司车,拿资料在车上看。安掬乐好奇:「谁的专访?」

    冉撷羽嘻嘻笑。「大帅哥。」

    红灯停,安掬乐递面纸。「都人妻了,收敛点,擦擦口水。」

    冉撷羽心道等会不知谁的口水淌一地咧。「先去趟百货公司。」

    安掬乐:「干么?」

    「给你买围兜。」

    「……」安掬乐:「真这么帅啊?」

    冉撷羽笑得神秘:「马上就知道了。」

    两人去了趟百货公司——不是买围兜,是买伴手礼。

    安掬乐很少关注台湾演艺圈,其他国家的也一样,看得入心的,来来去去仅剩一人,其他的掠过眼帘,不过尘土。

    他对冉撷羽嘴里的大帅哥并无兴趣,直至走进摄影棚前,他仍是这般想的。

    冉撷羽已经来早了,未料对方比她更早——青年高大身躯坐在摄影棚内的折叠椅上,衣着简单:浅色棉t、牛仔裤,头发已被造型师打理,左边刘海覆额,右边梳理上去,模样极俊。

    他面容精悍,眸型深邃纤长,此际正微敛双眸,低头专心看睐手里讲稿。一旁貌似经纪人的圆脸男子迎上前来示意:「今天麻烦你们了。」

    「不会,请多指教。」冉撷羽与他握了握手,随即推推呆滞一旁的安掬乐。「帅吧,看呆了?」

    安掬乐面容惊诧,好一会讲不出话。

    对方亦在这时抬头起身,原先淡漠的脸在瞅见他们时呆住,呆过之后扬起了笑——那笑靥……简直像孩子在拆圣诞节礼物,发现里头是自己期望已久的机器人模型时,那种纯然干净的喜悦。

    毫无杂质,粲得人无法直视。

    青年迅步上前,「喀锵」一声,椅子翻倒,安掬乐收神,抢先道:「杜先生,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参与本次专访的《fwless》美编。」

    少年……不,青年的动作一时停住。

    他眸睁大,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安掬乐。

    冉撷羽在旁莫名其妙,安掬乐满脸堆笑,拉过她:「这位是文编,负责访谈内容。」

    「呃……请多指教。」冉撷羽只得顺着话道。

    杜言陌没语。他黑目深沉,睇着明显与他装不相识的安掬乐,过了很久才应:「请多指教。」

    安掬乐松了口气。「我去找造型师。」

    冉撷羽:「哦。」她手臂被揪得疼,好在安掬乐很快放手,她揉揉,转而向杜言陌道:「那我们先开始?」

    杜言陌盯着男人走向工作人员的背影,沉沉道:「好。」

    安掬乐当然设想过他跟杜言陌再遇的情况。

    各种都有,再回首相顾无言啦、感叹青春易逝啦、韶光易老啊,甚或抱在一起痛哭之类,然而真正搁到现实里头来,他内心依旧一字:靠。

    靠靠靠。

    说来做事的,安掬乐自然不好意思闲着,他跟真正负责的美编商谈好,从造型师手里接过企划。

    上头简要提点了杜言陌的经历:他是一个超马选手——意指超级马拉松,极限运动的一种。

    台湾对运动赛事一向不甚关注,杜言陌原先仅是默默地跑,直到去年参加撒哈拉巡回赛,获得第四名佳绩,才受国际媒体关注,热回台湾。

    青年随后便接了一些广告,偶尔上杂志访谈,国内几个马拉松赛亦有漂亮成绩,由于曝光率一直维持在恰到好处的状态,不但没令大众生腻,甚至积累了一些人气。

    据传他将代言刚进台湾设柜的纽约服饰品牌,冉撷羽早一步获知消息,才筹画了本次访谈。

    除了最后一项,其他安掬乐熟悉得能背了:在撒哈拉之前,他先跑了大戈壁,之后获取投资,参与了横越中亚长跑……光一年就跑了三大项,不停、不停的跑,青年实现了他年幼时,几乎没人当成一回事的梦想。

    安掬乐搁下资料和造型师讨论,过程里他背脊发痒,完全能感知到不远处那道折腾人的视线……如刀如刃。

    抱着自己的手臂,安掬乐想:好在没人发现,他其实连双腿都在抖。

    ……

    冉撷羽那头结束了专访,趁杜言陌去梳妆时凑上来问:「怎?你今天怪怪的,不是没上工,何苦抢着做白工?」

    安掬乐:「我勤勉,不行吗?」

    冉撷羽哈哈笑。「看到真人,感想如何?」

    想杀死你。「为何不早讲?」早知对象,他一把冉撷羽送到,就会开溜了。

    冉撷羽拍他的肩。「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嘛,人家没怎红剪报就搜集了一抽屉……还以为哪个迷妹混到我们编辑部来了。今儿个凑巧,给你当归国礼物,不用太感谢我了,嗯?」

    「谁感谢你了……」等一下,安掬乐一惊。「你不会把这个告诉他了吧?!」

    「啊?」冉撷羽被他难得激烈的反应吓到。「当然没啊!被一个三十几岁的大叔迷恋,很恐怖好不好,换谁都不认为是好事吧?」

    这女人……「算你狠。」

    三十几岁的大叔……安掬乐完全没法否认,他今年三十过半了,虽说正值壮龄,与「大叔」二字尚扯不太上,可青年不过二十三岁,这年龄岁月的差距,即便过了五年、十年,都不会抹煞掉。

    所以,现在这样,是最好的距离。

    我能一直看着你,而不用害怕遭受离弃。

    冉撷羽:「企划看过了?」

    「嗯。」

    她一笑。「我跟美编讲一声,等会拍照由你发挥,让我见识一下女魔头有没对你手下留情?」

    安掬乐:「我一分钟几十万上下,等会有事,得先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冉撷羽哪儿由他。「少来,你不是很勤勉嘛!」

    安掬乐:「……」

    他心有犹豫,理智告诉他赶紧跑、跑为上策,然而今天拍出来的照片,将来势必会成为他的「珍藏」之一,能够亲手打理,此等诱惑,他抗拒不掉。

    杜言陌出来了,他穿着时下流行的服饰,全身上下充满都会气息。

    青年已很好的收敛了情绪——更成熟了,安掬乐想。带他的经纪人风评算不错,尤其懂得指导新人的应对进退,杜言陌跟着他,倒也不为坏事。

    安掬乐忖了忖:罢,美色压倒一切,其余都浮云。

    他走到摄影师那儿,接手主导,杜言陌视线亦步亦趋。青年脸容平静,面目沉定,可那双胶着在他身上的黑眸下却波动起伏,承载了许多……许多。

    甚至带了一点儿怨恨,不停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为什么离开我?

    为什么……

    安掬乐苦笑,人生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回避注视,转而透过摄影师的器材,正大光明看着他。

    先试拍了几张,成果中规中矩,没啥可挑,企划诉求也简单:拍出都会兼具时尚风格的照片,摄影师是人物照方面的专家,双方合作过很多次,基本没任何问题……太没问题了,反倒是问题。

    安掬乐忽喊:「等一下。」

    众人停下,他深呼吸,走到杜言陌面前,在对方明显诧异的目光下仰首,抛出两字:「脱掉。」

    很……熟悉的指令。

    若非场合不对,杜言陌估计听见话的下一秒就脱了。

    在场所有人皆愣,尤其经纪人:「今天说好不露点……」

    「谁要他露点了?把外套跟内里都脱掉,穿白t就好,鞋子袜子也不要……项链留着。」

    这不算太过分的要求,不过经纪人显然是个护崽的。「这跟企划上讲的不一样……」

    安掬乐抢白:「人是活的,企划是死的,今天就是梁朝伟在这儿我也照样要求,或者……」他眼一眯,语调微低:「小朋友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么棒的男人……嗯?」

    挑衅的语气、上挑的棕眸,外加那一声从鼻腔里哼出的「嗯」,几乎能撩拨得人当即失控,偏偏是在称赞另一个男人。

    杜言陌:「我脱。」

    经纪人:「喂……」

    还不及抗议,杜言陌二话不讲,褪下外套,将繁复衣物去除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双赤脚,踏在背景地上。

    脚上尺码并无太大变化,那是一双惯于行走的脚。他站姿稳固,仅剩一件牛仔裤和白衫,白衫很薄,紧贴他结实肌理,凹凸起伏,寸寸惹人遐思。

    青年又高了一点,身材坚实,尤其胸腹一带弧线美妙,在一片过分纤弱的美男潮中,他阳刚俊逸不显笨重,堪称另一种光明美景。

    安掬乐点头。「行了。」

    摄影师再度开拍,青年站在摄影机前,一派自适,毫不拘束,叫人完全无法联想他过去其实连数位相机的镜头,都不习惯。

    冉撷羽在旁小声道:「梁朝伟来照样?你敢我可不敢。」

    安掬乐勾唇。「虚张声势向来好用。」

    「……」冉撷羽:「我现在相信你在女魔头那儿混得如鱼得水。」

    「好说。」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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