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节
[穿书]呵呵哒 作者:茶娘
第10节
魏蔓点头，她的提议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就算莫雨笙是莫翔德的孙子，但只要对方不是优秀到她心痒痒，她是不收的。早在五年前，她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以后，她就没有再登台了。如今，为了莫翔德的面子，她破了一次例，已经是她所作出的最大极限了。
魏蔓点点头，便同意了。随后叫来一个穿着短打窄袖的女人，对那女人说道：“小柳，你带这两个小孩两个月时间。”
那姓柳的女人说：“好的，师傅。”
那女人转过来，对莫雨笙和陶天说道：“你们好，我是柳亦巧。”
莫雨笙惊呼一声，说：“我知道你，阿姨你在今年的国内外艺术交流会上有出现！”莫雨笙是在电视直播中看到她的，当时这女人一身烟青色的广袖对襟襦裙，在那个场合中是最为显眼的人，因为没有哪一个能比她穿得更有韵味。
柳亦巧笑了笑，让莫雨笙不禁感慨她和魏蔓果真是师徒，这种江南婉柔的气质还真是一一脉相承。柳亦巧说：“原来小九也在啊！”
莫雨笙摸摸脑袋，说：“我是看电视直播的，柳姐姐，未来两个月就麻烦你了！”不知道是不是连保养都能够传授，反正柳亦巧三十几的女人了，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那皮肤甚至比整日熬夜的女高中生还要好！
柳亦巧笑道：“麻烦说不上，未来两个月我们可就要好好相处了，小莫先生。”说着，还给莫雨笙行了一个万福礼。莫雨笙躲了一下，然后就拉着陶天一起跟着柳亦巧出去了。
陶天无奈，说：“笙笙，你学就好，我看着你就行了。”因为音乐天赋被莫爷爷给否定得彻底，陶天还真不认为自己能够学会高大上的昆曲。当然，笙笙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另说。
莫雨笙撇了陶天一眼，说：“说不定你在唱戏上很有天赋呢？”
陶天更加无奈，但因为刚才莫雨笙横他的那一眼，陶天也就等着了。只想着等一会儿，柳亦巧亲口断了莫雨笙的念想，免得拉着他一起瞎折腾。
随后，莫雨笙和陶天就上了整整一天的理论课。
昆曲虽然是南方戏种，但它又分为南昆和北昆。昆曲属于曲牌体，例如步步娇、蝶恋花、皂罗袍等，格律严谨，因此对唱腔唱词要求比较严格，不可随意改动。而南昆和北昆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们的音阶！南昆为五音音阶，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字少而腔多，因此大多显得委婉缠绵；而南昆为七音音阶，含完整的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音，字多而腔少，所以大多显得苍劲晓畅。因为这种本质上的区别，不存在以南腔唱出北昆的意味的可能。
当然，南昆和北昆还有其他的区别，当柳亦巧却没有再讲下去。因为她和魏蔓一样，觉得莫雨笙和陶天的学习大多是玩票性质。只要知道最大的区别便行了，至于剩下的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就像是英式英语的和美式英语的是一个意思一样。
讲解完大致历史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就被柳亦巧给带着到了舞台下，让莫雨笙和陶天细细地听他们的唱。柳亦巧说：“要想会唱，就必须会听！”
随后，柳亦巧也跟着忙去了。她是魏蔓的大徒弟，也是剧团的首要负责人，她能够抽出半天的时间来给两个菜鸟小白普及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当然，临走前，她还继续让吕远给莫雨笙和陶天做保姆……
莫雨笙耳朵动了动，问吕远道：“那个演小姐的，她是用的什么嗓子？”莫雨笙听过那人的本音，和她现在唱的不一样。声音尖细许多，听着像是捏着嗓子唱，但不可否认的，她所唱出来的词都是婉转娇嫩。虽然没有魏蔓那般逆天得仿若一个十五六岁的闺阁小姐一般，但也是不错的了。
☆、第53章 呵呵哒053
吕远看了看，就说：“她用的是小嗓，小嗓也叫假嗓。旦角和小生用的都是小嗓，当旦角的小嗓比小生的要柔上许多。她现在唱的是西厢记，她演的角色是闺门旦，闺门旦一律用小嗓，不管唱到哪都是。但是这个小嗓是没有捷径可走的，都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莫雨笙点头，《西厢记》的第一折目是惊艳，讲的就是张君瑞初见崔莺莺，一见钟情。
崔莺莺：“打莺射燕忒冥顽，煮鹤焚琴讨人嫌。可怜，可怜，煞风景最是这般……”
而演张君瑞的那个就是小生，唱道：“美人儿见了万千，似这般端庄娴静何曾见。她菩萨容颜……”
一个闺门旦，一个扇子生，还真是都用了小嗓的唱法。女的柔婉娇嫩，男的略带英气又不显得粗犷和杀气。
随后，相国大人一出来，便是厚重低沉的嗓音。吕远又说：“这是老生，又称须生，正生，或胡子生。他们主要扮演的都是中年以上的男性角色，用的嗓音都是本音，叫做真嗓。”
莫雨笙总结了一下，偏高音用小嗓，偏低音、中音用大嗓。不过……莫雨笙耳朵动了动，还是继续听了下去。这个老生的功力不错，低音唱得很是巧妙，让他乍一听以为是小嗓。
陶天数次想要放弃，但看着莫雨笙一本认真的模样，也就收回了到口的话。陶天和莫雨笙听了一个下午的昆曲，莫雨笙回去的时候，还一脸的兴致勃勃，而陶天已经头晕眼花了。昆曲再如何的好听动人，听了一整天，他也hold不住啊！
等到回去，吃过清淡的晚饭以后，莫雨笙就问魏蔓：“魏老师，要如何开嗓？”
魏蔓就说：“你们多喊‘咦’，早晚都要喊，由小声音到逐渐放大喉咙，由短声渐喊长声。最后，再喊出音阶来。而且平日里你们也要注意练气，你是翔德的孙子，翔德应该教过你练气的法门了吧？”
练气的法门？莫雨笙仔细想了想，每天早上起床，被莫爷爷拉着一起练太极，练呼吸吐纳算不算？
事实是算！
所以，莫雨笙的气还算充足。而陶天，陶天可不像莫雨笙那么宅，一整天泡在琴房里。体育锻炼足足的陶天他的气也是足够的。
于是……
在耳朵被摧残了一整天后的陶天还不能休息，被莫雨笙拉着一起喊“咦”。陶天揉揉额头，好吧，现在笙笙正在兴头上，他还是不要去打断他。
等莫雨笙练了一个多小时，喉咙开始沙哑的时候，陶天果断终止了莫雨笙的吊嗓子。直接将莫雨笙塞进浴室里，等莫雨笙一出来，又将莫雨笙给塞到被窝里，不让莫雨笙开口说话。
陶天以为莫雨笙这兴趣维持个一星期就是长久的了，结果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莫雨笙依旧兴致勃勃。陶天有些痛苦地看着莫雨笙，莫雨笙在听了一个月的戏以后，又对昆曲的伴奏感兴趣了……
莫雨笙发现昆曲的伴奏团队中有几个是吹苏笛的，苏笛又称曲笛，主要用于昆曲的伴奏。它不同于细且短小的梆笛，苏笛相对粗而长，而它的音色醇厚、圆润，最重要的是还十分讲究运气的绵长。
这和莫雨笙练习了近一个月的吊嗓子有相携相成的作用啊！
于是，莫雨笙就屁颠屁颠地去请教那吹苏笛的老师傅了。
剧团的人也都知道莫雨笙和陶天是魏大家给带过来的，说是老朋友的孙子。能够和魏大家做老朋友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不能！所以，对这两人，剧团一开始都是毕恭毕敬，生怕让这两个有点什么闪失。
一个月过去，他们也都看出这两个小孩，小的那个是真正的痴迷于音乐，不拘是声乐，还是器乐。留在剧团的大多都是终生从事昆曲行业的人，这样的职业工作者，没有一份热爱是行不通的。乐痴与乐痴之间是有感应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够领悟的那种。
尤其是莫雨笙还长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在剧团工作的大多都是三四十年纪的人。这年纪放在普通人中，孩子早就能够打酱油了。但是这剧团中结婚的都少，因为时不时表演的缘故，她们很难放下对昆曲的热爱和对剧团的热爱而去生孩子。甚至有不少已经决定了不生孩子，她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知道丈夫和婆家是很难接受的。为此，有很多人也是打算了不结婚。而魏蔓如今孤身一人，就是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莫雨笙也不是那种端着架子放不下来的人，短短一个月，剧团中喜欢他的人还真是不少。像是那个吹苏笛的老师傅就将自己吹笛的技巧传授给了莫雨笙，也不叫莫雨笙叫他师傅。
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让莫雨笙感觉挺舒服的。而莫雨笙舒服了，他用于专研昆曲伴奏和唱腔的时间也就多了，柳亦巧对莫雨笙的评价也是越来越高。连带着，被莫雨笙半强迫性灌输的陶天技巧也涨了不少。
某一天，莫雨笙和陶天刚从吹苏笛的老师傅潘师傅那里回来。一回来就看见魏蔓在那边拆包裹，这时代的快递已经牛逼到你前一天订，第二天就能够送货上门的地步。
莫雨笙问好以后，刚想绕过去，就被魏蔓给叫住了。魏蔓愉悦地提起最上面的长袍，摸了摸布料，又看了看做工，说：“这家老店还真是名不虚传，这做工还真是精致。”
莫雨笙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听魏蔓说：“小九，这可是我特意为你订做的，不来试一试？”
莫雨笙惊诧，问：“订做什么？”
魏蔓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戏服啊！小柳可是说，你最近进步巨大，一个月后登台是没有问题的。”
莫雨笙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魏蔓就说：“你一个月前，不是说想要登台表演给魏阿姨看吗？现在戏服可是到了啊！”
莫雨笙：“……”
陶天：“……”虽然很高兴看到笙笙的惊讶脸，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对劲。
莫雨笙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个月前的那话就是随口说一说而已。况且，他学昆曲一开始是兴趣上来了，后来是发现昆曲的某些小技巧能够运用到吹奏乐上。最后，莫雨笙干巴巴地说：“魏老师，我还差得远了。”这个是肯定的，以莫雨笙如今的水平，和剧团其他人比起来，真是差个十万八千里。
魏蔓笑道：“放心，只是试一试也没什么。”她可是听柳亦巧说了，莫雨笙的进步飞快，让她起了收徒之心。魏蔓可是十分了解柳亦巧的，别看柳亦巧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她内里最是挑剔不过了。她只收了两个徒弟，那两个徒弟，哪个不是天资过人？能让柳亦巧动了收徒的心思，莫雨笙的天赋也是不可小觑。
魏蔓眼神转向陶天，这位麽？听柳亦巧说，这人也有天分，但比起莫雨笙就显得不够看了。魏蔓寻摸了一下，最后决定让这二人一个月来来一段《牡丹亭·游园惊梦》的皂罗袍。这一段主要是以杜丽娘的唱腔为主，刘梦梅唱词为辅。她之前也问过柳亦巧，若是以他们的速度，一个月后能否唱这一段。柳亦巧想了想认为可以，但是这一个月没他们的学习任务就重了。
杜丽娘这个角色本来就是《牡丹亭》的主角，一切故事都是以杜丽娘的视觉展开。而杜丽娘的性格和举止都必须透着大家闺秀所特有的端庄娴静，但又有敢于挑战世俗的勇敢和活泼。这样的角色无疑难度是很高的，但是……
魏蔓看了眼莫雨笙，又想起每天早晚这两人吊嗓子时的声音，魏蔓觉得可以期待一下。
莫雨笙说：“可是，魏老师，我什么都不会。”真正说起来，莫雨笙的确是什么都不会！
魏蔓就说：“恩，接下来一个月，我们就要突击《牡丹亭·游园惊梦》这一段。相信以小九的聪慧，肯定是能够学好的。”
“……”莫雨笙想了一下，《牡丹亭·游园惊梦》？这不是杜丽娘和春香合唱的吗？“魏老师，这一段没有春香。”
魏蔓就说：“你独自一人唱也可以，或者你想让小天陪你一起？”
陶天：“……”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舞台上只有一个人怎么能看？就算没有唱词，也要有一个人在旁边一起比划动作。
莫雨笙：“……让小天哥哥做春香？”想到那画面，莫雨笙有点想笑……
话说，莫雨笙你这么想，是不是就认定你演杜丽娘？
魏蔓摇头，陶天放心了，认为他应该是不用上了。魏蔓说：“我当初订做戏服的时候，是订的一男一女，这样一来，春香的角色改成柳梦梅就可以了。”
陶天：“……”也就是说，他还是要上？不过……陶天比了比自己和莫雨笙的身高，怎么也应该是莫雨笙穿女戏服吧？话说……他还没见过笙笙穿女装化浓妆的模样呢！
莫雨笙：“……可是，魏老师，这样改动真的好吗？”虽然说，有许多戏都被改过，但还没见过是将一个侍女的角色改为情人的吧！
☆、第54章 呵呵哒054
最后的最后，莫雨笙完败，因为有魏蔓这个神对手，和……陶天这个猪队友。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陶天十分乐意和莫雨笙一起登台，一起唱戏。尤其是他们的角色是刘梦梅和杜丽娘。
接下来的一个月，莫雨笙和陶天都快忙疯了。既然登台的事实不可更改，莫雨笙就不允许这一次，也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登台有任何的不完美！
而魏蔓也明白一个月的时间有点紧，要想系统地学有点困难，但既然已经有了登台表演的曲目，那就给莫雨笙和陶天来一个针对性的补习也是可以的。
第二天，莫雨笙和陶天去剧团的时候，就发现……他昨天刚刚答应魏蔓登台，怎么今天就全剧团都知道了？莫雨笙和陶天第十次被路过的姐姐给拍拍肩膀，说：“加油，我们相信你。”
莫雨笙无奈地对陶天说：“小天哥哥，你看……”他们一个月后的表演简直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在一堆昆曲大家中唱昆曲，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陶天耸肩，就说：“我们只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便好了。”
当天莫雨笙和陶天就被拉到了小黑屋里，不，是单间里，单间只有简单的两张椅子，而四面也都是镜子。给莫雨笙和陶天开小灶的就是第一天来剧团时唱《衣珠记》折目私嘱，引得魏蔓停下来的那个女孩。那女孩名叫于亦玲，年纪才二十出头，据她本人说，她是十五岁的时候被魏蔓看中，选为关门弟子。但来到剧团后，魏蔓忙着演出根本没有时间教导她，真正一点一点将她带出来的却是大师姐柳亦巧。
如今，整个剧团最有空闲的应该就是她了。剧团其他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家，他们每日里不是忙着练习排戏，就是忙着剧团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她这个明年才正式露面的家伙有空了。和于亦玲搭戏的也是一个叫葛亦晨的青年，是于亦玲的三师兄。
两人一上来就开始清唱排戏，魏蔓给莫雨笙和陶天选的片段——《牡丹亭·游园惊梦》惊梦本就是《牡丹亭》中较为重要的一个片段，有人说这折目是景、情、戏、思四位一体。而皂罗袍的唱词脓艳雅丽而不失蕴籍，更是情真意切。
莫雨笙看着他们一男一女同音同词，明明是杜丽娘一人的游园所见，他们二人口中一唱，便成了两人两情相悦之下的情意绵绵。明明一举一动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却硬是让莫雨笙感觉到了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缠绵感……
等于亦玲和葛亦晨唱完以后，莫雨笙才问：“到游园惊梦这一折目，刘梦梅和杜丽娘不是还没有定情吗？”莫雨笙在剧团里猫了这么久，看了那么多的戏，对于这些戏的剧情也都知道大概。怎么一改就改得这么多了？
于亦玲放下扇子，说：“啊，你看出来了啊！果然，我们还没有修炼到家呢！昨天师傅她将改好的剧本发给我和亦晨了，按照师傅的改编，应该是我和亦晨初见钟情，却又苦于礼教不敢详述。这样一来，两人梦同游园应该是愉悦中带着点忧虑，甜蜜带着点苦涩才对的。”
莫雨笙：“……”这是鬼剧情？！
陶天：“……”这剧情改得好！不过，好在哪里呢？
葛亦晨又说：“不过，这个感情的流露需要你们自己去琢磨，不过我们的动作和唱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师傅他这一次让我们来给你们开小灶，主要就是教一下你们的形体还有唱腔咬音部分。”
于亦玲点头，“就是这样，不过我看你们一起学习也不太好。师兄你带着小天去隔壁练功房吧，我和小九留在这里。”
陶天默默看了眼莫雨笙，想到刚刚于亦玲的表现，再脑补一下莫雨笙做出相同的动作和唱词，觉得鼻子一热。陶天装作不在意间，抬手擦过鼻下，确定没有任何红色液体才放心滴跟着葛亦晨离开。临走前，陶天对莫雨笙说：“笙笙，一起努力！”他会努力跟着葛亦晨学习，他也要努力跟着于亦玲学习！
莫雨笙默默感动了一下下，他知道陶天对唱曲儿不喜欢，但陶天为了他却强迫着自己学下去……果然！他应该奋斗起来了，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准备！这样才不会辜负小天哥哥做出的牺牲和努力！
只能说莫雨笙和陶天很幸运，戏曲入门的第一任老师很是关键。第一任老师本身的资质和观念都会直接影响到莫雨笙和陶天。况且莫雨笙和陶天又是初次接触戏剧，还是戏剧中难度不低的昆曲，第一任老师的曲风更是重中之重。若是跟了一个曲风不好的老师，日后想要改就困难了。
而在正式拜师，无论是认真的想要将昆曲当做是一生事业，还是玩票兴致的，都需要多听、多看、把眼睛和耳朵养刁，提升认识和鉴赏的能力，这样无论是做什么打算都不会吃亏。莫雨笙和陶天呆在这剧团里整整一个月，还仅仅是听戏！而魏蔓一手组织起来的剧团能是什么三流剧团？魏蔓创立的绝艳昆剧团可是华夏国内数一数二的戏剧团，能进这里的更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在过去那一个月，莫雨笙和陶天的鉴赏能力肯定有长进，只是如今没有对比，才看不出来。给莫雨笙和陶天上课的老师不是固定的，往往是谁有空，就来教一点。无一，这样是很杂，但莫雨笙和陶天也能够博采众家之长，也能够规避掉一些不该有的陋习。
于亦玲先教莫雨笙的是走路！
不要以为走路就没有什么需要学的了，莫雨笙的角色是杜丽娘，一个闺阁少女。要是一个装扮娇媚的少女走得龙行虎步，那能看吗？不说步步生莲、回眸一笑百媚生，那也要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吧？若是可以，其最高境界便是仙姿玉色，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那种柔婉的姿态不经过特殊的练习，不说莫雨笙这半个男人，就是现代女性也没几个能够做得到的。
这也是唱戏剧的人一走出去，特别鹤立鸡群的原因，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反复的锤炼，才能达到的尽善尽美。就是眼眸流转间，那也是顾盼生辉。嘴角一勾，便是风情万种。而这又以昆曲为最，所有南戏中，昆曲历史最久，也唯独昆曲最柔。
于亦玲将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给拆开来，一点一点揉碎了教给莫雨笙。莫雨笙刚开始还有些别扭，他的身体就摆在那里，莫雨笙潜意识里有些抗拒任何女性化的动作。还是被于亦玲给训了一顿才纠正过来，“过去那么多的旦角，男扮女装一辈子都没说什么，怎么你只上一次台，就矫情成这样了？”
莫雨笙反省自己，对自己说，你越是遮掩，违和感便越重。反倒是放开了，还不那么引人注目。况且，有谁脑洞那么大，会将他和双性人联系起来？
摆正心态，莫雨笙就开始专注地和于亦玲学了起来。
“不对，你这步子太大了！”
……
“不对，你这抬肘的弧度大了！”
……
“不对，你这下蹲的高度不行！”
……
莫雨笙和于亦玲呆在练功房里一整天，出来的时候有些头晕脑胀。
于亦玲对莫雨笙说：“今天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来纠正。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不过，你回去以后，要开始被唱词，最好熟悉到能够倒背如流的地步。”
莫雨笙点头，然后就走了。走了好半天，莫雨笙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才反应过来……妈蛋！他现在不是练习走路啊！做什么小碎步啊！真是……毁形象。
正懊恼着，莫雨笙对面的练功房就开了。陶天有些蔫搭搭地从里面走出来，葛亦晨跟在他身后，同样让陶天回去被唱词，便走了。陶天一见到莫雨笙，就走了过来。陶天一走，莫雨笙也想笑了，看来陶天这一天也是在练习走路，不然怎么一走就是那种低抬脚小跨步的弱气书生步？
陶天见莫雨笙一笑，也是先愣神，然后反应过来，最后恼怒。
莫雨笙走过去主动牵起陶天的手，说：“小天哥哥，我刚才也是记差了，迈错了步子呢！”
陶天撇嘴，说：“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莫雨笙看了看四周，都是人。虽然他们都是不乏匆匆，但那看好戏的眼神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莫雨笙趴到陶天耳边，说：“小天哥哥，回去我走给你看。”
陶天耳朵动了动，刚才莫雨笙呼出的气息让他有些酥软，不由得露出一个略憨厚的笑容。笑容还没完全展现，就被陶天发现，随后立刻板下脸，只是那嘴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高兴。
回到魏蔓家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吃过晚饭，就迅速钻进房间。
莫雨笙和陶天将房门一关，陶天就直直地看着莫雨笙。莫雨笙被陶天这么看着，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压下隐隐若现的羞涩，莫雨笙开始展现一个下午的的学习成果。
等停下步伐以后，陶天就赞赏道：“笙笙，你走得真好！”
☆、第55章 呵呵哒055
“笙笙，你走得很好！”
莫雨笙先是高兴，随后是沮丧，说：“亦玲师姐说我还差得远了。”在外行看来，莫雨笙这步子是够了。但在内行人看来，他的动作不够柔、不够婉约、不够优美。而且一个月后他的观众是一群大家！莫雨笙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承认，毕竟他的年纪不够，学习的时间也不够，但莫雨笙不允许自己还没有尽力，就放弃了努力。
陶天空握拳放在唇边，掩饰住自己的笑意，说：“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练习，我刚才可是被亦晨师兄批得差点抬不起头呢。”
莫雨笙扬起小下巴，说：“轮到小天哥哥你走给我看了。”
陶天放下手，点头。真正说起来，他的功底还不如莫雨笙呢！莫雨笙的耳音很棒，这是得天独厚的。就如当初一起看西厢记，那个老生一出口，他以为那人用的是小嗓，但莫雨笙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经过确认，是因为那老生的嘴上功夫硬，运用得巧妙了，直接让人以为他是用小嗓唱。
更加重要的是，莫雨笙的音乐功底比陶天扎实不少。莫雨笙可以只听着他们唱，然后谱出曲谱来，但他陶天就不行！
因此，要想一个月后的登台不搞砸，陶天需要下的功夫可是莫雨笙多上不少。不过，为了心中那点念想，陶天也会发奋一次。
在练习走姿的时候，陶天是比莫雨笙轻松的。至少陶天走的步子还是个男的……莫雨笙走的步子是个女的，走出来的效果还不能是扭捏造作，要自然柔美，仿佛你就是几百前的那个闺秀姑娘杜丽娘。
陶天走起来确实是比莫雨笙要像模像样，莫雨笙低落了一会儿，便又打起精神。随后，莫雨笙便拉着陶天一起被游园惊梦皂罗袍的唱词。昆曲都是曲牌体，格律一点也不比五言七律松，对于唱腔和唱词要求比较严格，不可随意改动。漏一个字、多一个字、转换了词语的顺序都是错！而且昆曲昆曲，用的就是当地方言，好在x市的方言和s市的方言没差多少，s市的方言和华夏通用语（普通话）更是没差多少。
莫雨笙和陶天都是学霸型人才，短短一首词自然是难不住莫雨笙和陶天。背完且相互检验过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就开始了当天的吊嗓子。吊嗓子这一行为可是一天都不能断，断了一天，前面的功夫也基本是白费了，尤其是莫雨笙和陶天还是初学者。
吊完嗓子以后，莫雨笙就十分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地拉着陶天去找魏蔓。有魏蔓这么个大家在，就算不能拜其为师，请教也是可以的吧！
等莫雨笙和陶天离开魏蔓练功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魏蔓看着微微阖上的房门，想，莫翔德的孙子还真是将莫翔德那认真和乐痴的性子给继承得十成十啊！
若是让莫爷爷知道了魏蔓的想法，只会笑道，比起莫雨笙像他，莫雨笙更像是他的小叔。
回到房间，莫雨笙和陶天又琢磨了半个小时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莫雨笙和陶天又开始忙碌而悲伤的一天。就算于亦玲和葛亦晨对莫雨笙和陶天的要求降低了不少，但也不能是什么都不能看啊！况且这个低要求是相对比剧团内部其他人而言的，所以……除非莫雨笙和陶天达到了于亦玲和葛亦晨的“最低标准”，否则他们就别想舒爽了。
一个星期后，莫雨笙和陶天总算是走得勉强能看了（魏蔓语，莫雨笙和陶天每天晚上回去都有趣请教魏蔓，顺便展现一下当日的学习成果和进步程度）。随后，于亦玲和葛亦晨便开始教莫雨笙和陶天唱腔了。这一阶段倒是都差不多了，莫雨笙要练习嗓子，让自己的嗓音尖细高音起来，还有小嗓的唱法。而且闺门旦的唱腔也要比扇子生的要再婉柔不少，好在莫雨笙如今还没有变音，声音还是童声。童声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声音阶段，成年以后有分男声和女声，但童声却是无论男女的。这也就说明了童声的清和脆的特点，这样一来，莫雨笙捏嗓子的难度就降了不少。
陶天在前年就已经变声完毕，陶天和莫雨笙的饮食是一起的，陶天为了不让莫雨笙掉肉，花的心思可是不少。连带着，他自己也是营养丰富，没有犯什么禁忌，导致如今陶天声音的音质是不错的。
学完声乐回来，莫雨笙和陶天彼此展示了一下学习成果。莫雨笙一开腔，陶天被煞到了。陶天一开腔，莫雨笙也被煞到了。
收了气，陶天看莫雨笙有些恍然地模样，问是怎么回事？
莫雨笙一回过神，就扑到了陶天身上。陶天险险接住，正想说两句，就被莫雨笙圈住脖子往下一拉，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上了他的脸颊。陶天愣了，这是……
吻？
莫雨笙激动地说：“小天哥哥，小天哥哥，没想到你声音也这么好听啊！”莫雨笙是一个隐形的声控，莫雨笙喜欢一切美好的声音，从器乐到声乐。甚至自然之中的声音，莫雨笙也喜欢。而人声……只要是好听的，莫雨笙也喜欢。莫爷爷的声音严格来说并不算好听，但架不住莫爷爷浸润音乐多年，结实的音乐中人也不少，东学一点，西学一点。这也是莫雨笙在第一次见到莫爷爷的时候，会被莫爷爷那带着韵律的声音所吸引。
第二个吸引莫雨笙注意的人声就是魏蔓，魏蔓这唱了一辈子昆曲的大家，就算再克制，在言语和举止中都会不经意流露出那种精心雕琢过的优雅。莫雨笙曾想，或许这就是所有的戏剧演员和普通人站在一起，你能够清晰地分辨开来的原因。听魏蔓说话，就像是在赏一曲幽幽柔柔的戏一般，仿佛那潺潺的流水，不经意间流入你的心田。那种滋润感和舒畅感是一点一点地浸润你全身，让你有种哪怕是被溺毙了，也不想离开的心满意足感。
而第三个吸引莫雨笙注意的人竟然是陶天！莫雨笙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陶天，他和陶天相处了五六年了，陶天每天和他说的话，他数都数不过来，陶天的声音他更是熟悉得不得了。
只是没想到！陶天经过葛亦晨的教导，那声音就发生了质的飞跃。就像是原石被磨去了粗粝的顽石表面，露出了其莹莹生光的美好本质。
陶天微微弯下腰，让低他半个头的莫雨笙能够顺利地抱住他。陶天磕磕绊绊地带着莫雨笙坐到床上，见莫雨笙还兴奋得不可抑制，陶天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又隐匿不见。陶天将莫雨笙给圈在怀里，说：“笙笙，怎么这么激动？”
刚说完，一直盯着莫雨笙的陶天就满意地发现，莫雨笙出神了，还是遇见心头好之后，眼睛放光的那种出神。陶天心里恨不得伸手捂住莫雨笙亲过他的地方，但是……
陶天瞄了瞄莫雨笙，莫雨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不能那么做！
今天葛亦晨正式教陶天唱腔，但是在此之前，却是先教陶天如何说话！昆曲行腔优美，以缠绵婉转、柔漫悠远见长。其“水磨腔”更是风靡长江六百多个春秋，在唱词的时候便是极为注重声音的控制、节奏速度的顿挫疾徐和咬音吐字的讲究，其中咬字就是重点！字音不仅有严格要求，平、上、去、入逐一考究，每唱一个字还都要注意吐字、过腔和收音。这无疑让音乐布局空间增大，可变化选择的余地也多了，也更加突出昆曲那缠绵婉转、悠远柔曼的特点。
莫雨笙和陶天背下来的不过短短几句词的皂罗袍，被葛亦晨一拆分、一吐字，便被拉长到了四分多钟。若是加上音乐伴奏，那这短短一段皂罗袍就要不下五分钟的时间。
不过，被葛亦晨这么一指点，晚上回来以后陶天的讲话显然就要比昨天更加抑扬顿挫，也要更加的韵律感。有点像是一连串混乱的英语字母经过排序组合，成了一句逻辑通顺的英语短句一般，更加简洁明了，也更加地容易记忆、印象深刻……
莫雨笙回过神，看着陶天的眼睛更加亮了。莫雨笙说：“小天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
陶天笑了笑，原来笙笙还是一个隐形声控啊！难怪笙笙总是看着剧团那些人目不转睛的，现在找到原因了，那日后笙笙也会一直看着他不眨眼……
咳咳，要克制！他是小天“哥哥”，不能让笙笙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否则那实在是太毁形象了。
陶天面上一本正经地说：“笙笙，今天亦玲师姐有教你如何念唱词的对吧？”莫雨笙点头，然后，陶天又说：“两个星期后的登台是我们合唱皂罗袍，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念一念台词如何？算是培养感情。”
现在陶天正舒爽着，希望能够再享受一会儿二人世界。若是不提出这要求的话，笙笙一定会拉着他去找魏蔓请教。虽然等一会儿也要去，但是现在还是先让他再偷偷乐一会儿吧！而且，在魏蔓面前，他这声音还真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看来……这昆曲的练习不能停！
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他要让笙笙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第56章 呵呵哒056
立完雄心壮志以后，陶天就被莫雨笙给拉着去找魏蔓了。魏蔓的点评是：两人唱词的腔调和还不准，但咬字却是对了，抑扬顿挫还有些小错，但大体也没差到哪里。魏蔓也支持两人开始合唱，这能够培养他们的默契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雨笙和陶天的默契渐渐上来了。于亦玲和葛亦晨见状就直接将教学合在一起，这个时候，于亦玲和葛亦晨的教学上又多了动作一项。
上面于亦玲双手拿着一把泥金扇往一个方向看去，那眼眸流转，既是欣喜又是苦恼。而葛亦晨单手拿着大一号的泥金扇护在于亦玲身边，两人唱着一样的台词，加上时不时地对视一眼。那种暧昧缱绻、柔情百转的气氛便塑造了出来，而于亦玲没见若有似无的忧虑苦涩又给这甜蜜的气氛多了一层阴影。这种苦中带甜的意境还真是让人好奇心顿起，恨不得一探究竟。
于亦玲和葛亦晨收了手势，说：“这一段就是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来来，你们唱词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来试一试。”
莫雨笙和陶天对视一眼，有些紧张。他们是有默契，但那默契是用在唱词上，他们还没实际排过整场呢！
莫雨笙捏紧手中魏蔓定做好的小号版泥金扇，点头……
第一次的整场排练，莫雨笙和陶天自然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走位不行，顾得了唱词，眼神又没有到位；顾得了眼神，手势却没有注意到。总之莫雨笙和陶天还只是生硬地将于亦玲和葛亦晨教授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融合好，违和感甚浓。
而那时，距离两个月结束之期，就只剩下一个星期。
莫雨笙和陶天回了魏蔓家以后，先是练习了一下，却怎么也调整不好，便去请教了魏蔓。魏蔓看过他们的排练以后，若有所思，最后说：“你们试着，不要去管那动作，只唱自己的。”
莫雨笙说：“不加动作？这怎么可以？”昆曲之所以传承至今，服饰、伴奏、唱腔、动作，缺一不可。前面两者有魏蔓和剧团给他们准备好，他们能做的只有后面两者，在这基础上，还要去掉一个？
魏蔓摇头，说：“不是让你们去掉动作，而是小九你要忘记亦玲教给你的动作，动作由你随意。至于小天，你就跟着小九的动作做，你们这样子排一遍给我看。”
莫雨笙对皂罗袍和好姐姐这一段的词尤为熟悉，每天都要背上个七八遍，怎么能够不熟悉？对于这些词的理解，莫雨笙只能理解其表面意思，就是词写了什么，他就理解了什么。再具体的话，就不甚了解了。不过，皂罗袍和好姐姐都是写景，还是美景。当然看景不能站着静止不动，所以，他只要到处走，然后说到花的时候就比一个赏花的姿势，说到鸟啼的时候，就比一个听乐的手势？不过这中间，也要加一下和陶天的眼神交流，毕竟于亦玲说过改编后的段子是杜丽娘和刘梦梅的互相恋慕却隐忍不发。
其实这就是一个双向暗恋的故事……
莫雨笙琢磨了一下，就摆开架势了。
杜丽娘双手拿着泥金扇的扇骨末端，踩着小碎步迤逦而来。嘴角微微一勾，眼波流转，便带出了闺门小姐的娇嫩和美好。最后，杜丽娘的眼神定格在另一边柳梦梅出现的方向。此时，刘梦梅从另外一个方向而来，第一眼便看见了花丛中的杜丽娘。此后，柳梦梅更是一心一意地凝视杜丽娘，却不敢越雷池半步。最后，是杜丽娘鼓起勇气邀请柳梦梅一起游园赏景。柳梦梅心中眼中只有杜丽娘一人，一直注视着杜丽娘的他又在杜丽娘看向他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这样一来，两人的眼睛似是眼约心期，又像是有缘无分……
魏蔓看过之后，点评道：“你们觉得这样是否自然许多？”
莫雨笙和陶天点头，的确，这样一来，他们也无需去专注于下一个动作该如何如何。随心所欲，让莫雨笙和陶天有着酣畅淋漓感。而只要不崩了自己的人设，像是莫雨笙突然昂首挺胸、陶天突然来个后空翻，基本不会出大错。
魏蔓又说：“以后，你们就照着这个来，艺术的表现形式和理解形式多种多样，从不拘泥于任何一个形式。昆曲也是如此，昆曲的唱词和唱腔固定，但这些身段上的功夫却没有多做强求，唯一的要求便是美！柔美、婉约美、风情美，极致的美！”
莫雨笙似有所悟，魏蔓的这个说法和莫爷爷的说法同为一意呢！
“况且，你们也不是专门的昆曲演员。游园惊梦已经改了不少，也不在乎再多改一点。但是……”魏蔓话音一转，又点出了莫雨笙的不足：“你这动作还有改进的地步。”说完，便将莫雨笙刚才自创的动作稍稍修改一下演示出来。大家就是大家，魏蔓架势一摆，看上去就比莫雨笙要赏心悦目好几个等级。
“还有，小天你的动作要配合小九。刚刚你的眼神十分到位，这个要维持，但你的眼神要收一收，昆曲是华夏的戏剧，有这华夏中庸内敛的特点……”
陶天：……眼神露骨？
陶天又看了看魏蔓，确定魏蔓只以为是他入戏太深。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借戏表情？呵呵，原来他自己早就知道了吗？自欺欺人果真要不得……陶天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莫雨笙，罢了，他和笙笙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等魏蔓的讲解结束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就退出了练功房，回自己房间练习起来。
临到结束前三天，莫雨笙和陶天就见到了他们登台用的全套行头。莫雨笙默默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三个箱笼，这三个大箱子里的东西居然只是他一人的行头！！！！
因为这一次莫雨笙和陶天的登台是临时的，也仅仅这一次。于是，两人的大衣箱师父就是吕远充当的了。吕远还调侃莫雨笙和陶天道：“你们的行头可都是魏大家亲手置办来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是不是很自豪？”
莫雨笙：“……”看着那满满三箱子的东西，莫雨笙只想晕过去。
陶天：“……”感觉明天他们会很凄惨的样子。
吕远又说：“诶诶诶，你们看，小九你明天要用的头饰还是双光水钻的呢！一套头面五十二件组成，这价钱……啧啧啧。”
莫雨笙：“……”明天他还能抬得起头吗？莫雨笙看着吕远打开单独的一个小箱笼，这箱笼里全是头饰，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陶天：“……”陶天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还好，他头上也只需要戴一顶巾帽便是了。
莫雨笙的头饰可不仅仅只有头面那么简单，还有假髻、后三件、半边翘、额贴等，加上这些，这数量不下三位数！
莫雨笙有些糟心地看着三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转身不想理会。再如何辛苦，也只是明天那半天的时间而已。既然已经走了九十九里路，没道理最后那一里路就放弃了的。莫雨笙拉着陶天钻进了一个练功房。有那功夫担心，还不如抓紧时间排练多两遍。
两个月时间比莫雨笙想象的还要短暂，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想到剧团还有魏蔓及她的徒子徒孙，莫雨笙生成一股惆怅。他过后要去上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来……
当天晚上，莫雨笙和陶天躺在床上，莫雨笙翻个身，对陶天说：“小天哥哥，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陶天伸手将莫雨笙圈进怀里，问道：“舍不得吗？”
莫雨笙将头埋在陶天颈窝处，闷闷地说：“嗯，舍不得。”
陶天低声说：“以后我们可以再来的，魏老师他们也会欢迎。”陶天看得出来笙笙很喜欢这个昆曲剧团，不仅脸上的笑容多了，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上来了。陶天也是第一次知道莫雨笙可以这么活泼，嬉笑怒骂，那般活力，这是他没有看见过的笙笙。果然，人是群体动物，过去笙笙被他有意无意地隔离了同学，到底还是对笙笙有所影响。
陶天低低叹了口气，不过，上了光华以后，他也不会再拘束笙笙交朋友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笙笙会不会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莫雨笙同样伸手抱住陶天的腰，问：“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陶天心里一暖，这样的笙笙怎么可以让他不喜欢？陶天就说：“算了，睡吧。我们明天认真地来一遍，算是感谢他们，如何？”
“好……”
陶天拍了拍莫雨笙的背部，说：“既然如此，那就赶紧睡吧！要是明天睡眠不足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莫雨笙和陶天刚吃完早餐，近两个月没见的聂松柏就出现了。聂松柏一身休闲装扮，手里还拿着最新款的超高清摄像机。聂松柏举着摄像机对莫雨笙和陶天挥挥手，说：“小少爷，小天，我来了。”
莫雨笙看着摄像机有一个黄点不停地闪烁，说：“现在就开始录了吗？”
聂松柏说：“是的，老爷想看看小少爷的日常。”
莫雨笙：“……”他能说不要吗？
莫雨笙看着聂松柏笑眯眯的模样，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这聂松柏肯定是听他爷爷的。爷爷要看就看吧，就当做是彩衣娱亲吧！
☆、第57章 呵呵哒057
莫雨笙和陶天来到剧团的时候，发现剧团外面挂着“今日不开场”的牌子。莫雨笙惊诧了一下，因为他来到剧团快两个月了，剧团每天都有排场售票。为了不仅仅是维持剧团的日常开销，还为了让剧团里的人累积一下舞台经验。
舞台经验这种东西还真是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练的就是胆子一道。当初莫雨笙在光华高中招生考上没有马失前蹄那是因为莫雨笙的舞台经验丰富，对于老师释放出来的那点压力完全没有感觉。要知道可是有不少考生因为那三位老师淡漠的表现而被吓得快哭了，当然，舞台经验可不仅仅只是长胆子这么简单，舞台多了，你也知道怎么走位，摄像机的方位在哪里，能够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镜头面前。这些都是老师传授不了的，就算死记硬背下来，真正到了镜头，一紧张，便不一定记全还都派上用场。只有让自己铭记，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时候吕远出来了，吕远说：“小九和小天，你们总算是来了，我们可是等了许久了。”
没等莫雨笙问个明白，他和陶天就被吕远给拉了进去。吕远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说：“为了你们，今天剧团可是歇业一天来着。今天是专门空出来为你们办欢送会，你们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半个同事……”
莫雨笙和陶天对视一眼，心里感动，这里说起是剧团，更像是一个大家庭。彼此相亲相爱，偶有摩擦，也是很快就解开了。在这种轻快愉悦的氛围下，莫雨笙感觉自己的学习越来越顺畅，也越来越如鱼得水。只是，这快乐的时光终究是要画上休止符……
哪怕如此，他也要给这些人献上一份礼物。莫雨笙相信，对他们来说，他和陶天倾情来一段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也是展现他们这两个月来的学习成果的最好方式！
随后，莫雨笙和陶天就被吕远给拉到了后台。往常都是他们看着演员忙忙碌碌，来来去去，只是没想到今天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而平常忙碌的演员，却是站在他和陶天身边围观指点。
莫雨笙的妆容是魏蔓亲自上手，而陶天的妆则是柳亦巧亲自上。一边的演员都在起哄道：“小九，小天，能让魏大家和柳大家亲自上妆，可是了不得哟~等会儿你们可要好好来一段啊！”
莫雨笙莫名地想笑，可鼻子却也是酸酸的。莫雨笙想要眨眨眼，眨去眼中涌起的湿润，却被魏蔓给叫住了，“小九，闭上眼睛，不要动！”
随后，魏蔓给莫雨笙摸上润肤油，再涂上一层透气性不错的花粉。等莫雨笙的脸变为均匀的白色以后，才放下手上的活，冲着那一群围观的人，说：“赶紧都散开，不要围在这里！”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魏蔓才继续手上的工作——给莫雨笙吊眼睛。吊眼睛是改变眉、眼形状的手段。华夏习惯以凤眼为美，在男子身上则有英武之气，在女子身上则是妩媚多娇。
魏蔓一开口，那些人便做鸟兽散。他们也不是就没有事情干了，舞台的灯光、布置，甚至是伴奏等都由他们一手包办。怎么说莫雨笙和陶天也算是从他们剧团里出来的孩子……
因为莫雨笙扮演的角色是杜丽娘，杜丽娘给闺门旦，画的都是淡妆。然而不要以为淡妆就好画了，只能用白红黑三种颜色来化妆，还要让妆容娇嫩素净。而这素净的妆容中，重点就是眼妆。魏蔓微微挑了一点红色的胭脂于掌心，再添上一点水化开以后，用手指细细地涂抹。涂抹完了，拿起一边的眼影棒和眼影刷，细细地描摹，让眼睛上的颜色过渡自然优美。
等画好眼妆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魏蔓刚说可以了，莫雨笙便睁开了眼。然后，莫雨笙看着镜子中被厚重的妆容所覆盖的自己，远山黛眉，凤眼红唇，微微一笑，镜子中的人也是红唇一勾，带出来的却是风情款款。莫雨笙被吓得连忙收了弧度，魏蔓见了，就笑了，说：“我给你化妆，为的就是让你能够表现出杜丽娘的美和娇，你这般别扭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艺术而献身的胆子都没有了？”
莫雨笙说：“这个不像我！”
魏蔓严肃了脸，说：“你现在不是莫雨笙，而是杜丽娘！”
莫雨笙点头，随后莫雨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试了试一个“眼波流转”，嘴角微翘。果真……莫雨笙有些恍然，镜子中的佳人也是这么一番动作，只是显得有些羞涩拘束了。
魏蔓说：“再放开一点……”
莫雨笙试着再放开一点……魏蔓这次才满意了，“很好，等会儿你上台也要放到这个程度！”
坐在一边的陶天也是画好了妆，莫雨笙透过镜子看过去，就说：“小天哥哥，你这样很漂亮！”准确来说，是帅！两人的妆容上的主旨上是没有区别的，因为杜丽娘和柳梦梅算得上是一对情侣，而要塑造出情侣之间的气氛，仅仅只靠演员之间的表演是不够的。这个时候妆容和服装就派上用场了，所谓的cp值就是这么刷上去的。但是陶天的眉头要比莫雨笙的粗直大上不少，而且眼部线条也要比莫雨笙凌厉不少。整体用色上也要莫雨笙冷上不少，最重要的是，陶天不需要贴铜线头和大鬓角。
古时唱戏的都是男子，而男子线条凌厉，扮相就失了女子的柔美。为此，一圈额贴加上两个浓黑的大鬓角，就将男人刚硬的线条柔化了不少，也成功地将男人的脸型给缩为鹅蛋脸。另外引申一下，华夏向来崇尚的就是外圆内方。所以，华夏人最为标准的脸型便是鹅蛋脸，瓜子脸对于古人来说……过于尖酸福薄了……
回归正题，在戏剧扮相上，还真是方脸、圆脸、鹅蛋脸有各种优势。可瓜子脸一出，再加上额贴、大鬓角，脸就剩没一点了，还如何表现各种情绪？
而莫雨笙如今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掉，魏蔓巧手一画，半点生涩都看不出来了。
陶天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这里还有魏蔓和柳亦巧。陶天挣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莫雨笙，轻轻地说：“笙笙，你也很漂亮……”
莫雨笙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魏蔓和柳亦巧就说：“你们不需要再彼此夸下去了，妆还只弄好一半！”
魏蔓让莫雨笙的头摆正，然后就开始给莫雨笙上抓髻。抓髻后面跟着长长的大辫子，魏蔓目测了一下莫雨笙的高度，然后直接砍掉了三分之一，最后那大辫子的长度也就到莫雨笙的膝弯处。这个长度是最为恰当的，既不会影响莫雨笙的行动，也能够体现出古代的蓄发。
魏蔓将抓髻固定好，确定这抓髻不翘不晃，便开始上头面。经典后三件流苏、打上网子花、最后是顶上的小凤桃子。上面和脑后妆扮好了，接下来便是两侧。魏蔓给莫雨笙的右边插上两朵辛夷花，还插上一只流苏花簪。而左边则是凤衔珠流苏步摇，莫雨笙晃了晃脑袋，左边的一小束流苏也跟着晃了晃。似乎是觉得挺好玩的，莫雨笙弯了弯眼睛。
虽然华夏对于对称美有种执着的追求，但这种半头草花，半头头面，也是产生一种非工整性的和谐。因此，这种头面模式便被保留了下来。
魏蔓上好头面以后，便退开两步，再细细地打量。时不时地调整一下，最后，魏蔓才算是满意。魏蔓将放置在一边的衣服捧起来，递给莫雨笙，说：“好了，小九去换衣服吧！”
莫雨笙捧着衣服进了换一件，先是彩裤，随后是布袜绣鞋，最后才是魏蔓重金订做好的戏服。
魏蔓给莫雨笙订的是浅鸭黄色辛夷花刺绣对襟褙子和淡紫镶边白色立领衫子，下半身则是白底花纹样刺绣百褶裙。莫雨笙扣好衫子最上面的一颗精致的盘扣，才将那长袖的褙子披上。
穿好衣服，将长及膝弯的鞭子整理好，莫雨笙才从更衣间中走出来。
魏蔓看着出来的莫雨笙，笑了笑，眨眨眼睛，眨去了眼中的水汽。拿起一边小号的双色牡丹泥金扇递给莫雨笙，莫雨笙接过，当场给魏蔓行了一个蹲礼，头微低，以魏蔓的角度，她只能看见莫雨笙描摹精致的远山眉，和他头上鲜艳夺目，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光的珠翠。莫雨笙用小嗓唱到：“先生万福。”
魏蔓笑了，说：“行了行了，你要唱还是再等一等吧！”莫雨笙这一句可是出自《牡丹亭》延师的台词。因为魏蔓一上来唱的便是牡丹亭，这让莫雨笙对牡丹亭的兴趣浓厚。两个月下来，莫雨笙看的牡丹亭就有二十几场。
这时，陶天也穿着长袍出了来。
顿时，魏蔓便指着陶天，说唱道：“丽娘，你家情郎可在这里……”魏蔓给陶天准备的也是浅黄色的长袍，在衣襟和衣摆也同是辛夷花刺绣。
莫雨笙也放开了拘束，一个优雅的转身，对着陶天又是一个蹲礼，以扇微遮面，说：“这位公子，可否有时间陪奴家一游？”
陶天撩了撩前袍，一扬袖，便说：“这位小娘子，怎地好生面熟？”
☆、第58章 呵呵哒058
传说蚕花娘娘与蚕公子相恋，定情信物就是辛夷花。后来蚕花娘娘被皇帝看中，收进宫中做了妃子，却依旧心目蚕公子，便修辛夷花为念。后皇帝知道了辛夷花的含义，大发雷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无论这则轶闻是真是假，辛夷花象征爱情的意义是传了下来。在没有玫瑰的古时，辛夷花刺绣便是男女双方传情、名情、辨情的代表。莫雨笙身上的浅鸭黄色褙子和陶天身上同色同辛夷花刺绣的长袍，也是一开始便暗示了两人的关系，或是现在，或是未来。
魏蔓就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就是你们上场。”
戏曲界中有一句“早妆三光，晚妆三慌”，唱戏的无论角色大小，出场时间多少，都是需要提前化好妆，不断地酝酿情绪。就是魏蔓自己，也不敢说她不做任何回顾就开始唱戏的。而莫雨笙和陶天更是如此，为此，魏蔓给两人留出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莫雨笙和陶天站在舞台两侧暗处，有人将舞台比作脸蛋，那舞台两侧便是耳朵。这“耳朵”的位置可不好，阴暗、闷热、嘈杂……
不过因为今天登台的就只有莫雨笙和陶天两人，这里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半个小时后，伴奏的老师傅便起了音乐。隐约的，莫雨笙还能看见红光满面的潘师傅，以及他那唯唯诺诺的小徒弟。
深吸一口气，游园惊梦的伴奏以曲笛为主,辅以笙、箫、唢呐、三弦、琵琶等。旋律明朗轻快，这是昆曲中难得的旋律分明的音乐……
莫雨笙这样跟自己说：现在，你就是杜丽娘！
杜丽娘双手持泥金扇扇骨，踏着那小而轻快的步伐进了花园。咦？这是梦境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右手持扇骨，左手轻轻地合起泥金扇，双眼好奇却轻灵地看着四周，嘴角微勾，这般美丽的景色竟无人欣赏么？难道是因这美景是在残垣断壁之上吗？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昆曲的唱腔柔婉，讲究的是音断而气不断，这样便有绵绵不断的缠绵感。
这时，杜丽娘眼神一转，便看见了一个身穿浅黄长袍的书生。杜丽娘心想，这书生是谁？竟长得这般俊俏。杜丽娘微微羞涩的垂首，从花园另一方而来的柳梦梅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这开了遍地，美如锦缎的春花，而是……那立于丛中，人比花娇的小姐。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这般良辰、这般美景无人享，岂非可惜？公子可愿与奴家共赏？杜丽娘往柳梦梅行去，杜丽娘心中紧张，那白底花朵纹样的百褶裙裙角也跟着飞扬，露出底下精致的辛夷花刺绣绣鞋鞋头的花穗。
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柳梦梅心中纠结痛苦，若是不答应面前佳人的要求，是否会引得对方的哀伤。可若是答应了，又是否过于孟浪了，又是否会唐突了佳人？
柔婉的腔调与英气的嗓音交融并进，是那么和谐，仿佛就应该如此这般，霎时间便渲染出一片令人脸红心跳的粉红气氛。
杜丽娘心中紧张更甚，捏着泥金扇的手力度不断加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柳梦梅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复。杜丽娘眼中含泪，是她太过轻佻了吗？可这不是她的梦境吗？为什么梦中的书生不给她回应？
杜丽娘心死，再看这周围的美景，觉得这景还是那景，却无端端地黯淡了不少。杜丽娘无心再赏美景，便一拂水袖，准备离开。既然梦中让她心伤，她便不看这景，不想这景，不梦这景！
柳梦梅一惊，他感觉到了佳人心中的哀伤，就是那水袖甩出的弧度都带着主人的愁绪。柳梦梅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小姐，你可是有何心事？刚问出口，柳梦梅便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这……这……他该如何做？他不想心上人对他有丝毫的偏见和不喜。
杜丽娘眼中燃起希望，眼角含泪，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又亮了起来。杜丽娘柔柔地抖袖，那把绘着双色牡丹的泥金扇也悄悄打开。微微举起，遮住了自己翘起的嘴角，只说，公子，这美景如此的好，我们共同游赏一番可好？
这……这……柳梦梅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如今他和小姐无媒无娉，他这般做，只会让小姐名节受损。然而，柳梦梅看着小姐那含羞带怯的模样，那拒绝的话语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这处只有他和小姐二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柳梦梅在心中默默背诵。
柳梦梅微微错开一步，守在杜丽娘的身边。这漫天春光，他却只看得见身前的小姐。小姐这般美好，岂不胜过这遍地春花？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身边有一俏书生为伴，共游这美景春光，杜丽娘在满足之余，又有些惆怅。杜丽娘婉柔一转身，那展开的泥金扇顺着杜丽娘转身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而优美的弧度。
杜丽娘含情脉脉地看向柳梦梅，却发现柳梦梅根本没有看她。杜丽娘眉头微微一蹙，晕染出一分忧愁。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这景再美又如何？春光随意地流逝，无人怜惜。然而，这景尚且有她赏，那她呢？整日里被困深闺，她和这无人怜惜的春光有和区别？
柳梦梅心碎地发现心上佳人她不开心，柳梦梅很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很想上前抚平她眉中的忧虑。然而……他没有资格？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縻外烟丝醉软……”小姐，莫要悲伤，莫要痛苦，莫要哀愁。这般美好的春景，这般生机勃勃的春色，难道还不能抹去你心中暂时的忧愁吗？
杜丽娘第一次和柳梦梅对视，就是在杜丽娘邀请柳梦梅共赏春景之时也不敢抬头直视柳梦梅。这个第一次，让杜丽娘羞红了脸颊，微低螓首。那把牡丹泥金扇微微上台，便挡住了柳梦梅看向杜丽娘的目光。
然而，这动作却也晚了一步。柳梦梅分明看见了杜丽娘羞红了的双颊和那嘴边悦人的笑意。此时，柳梦梅若有似无蹙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小姐也心悦于小生，甚善甚善。
许是知道了柳梦梅此时的好心情，杜丽娘羞红的脸颊更加滚烫，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离柳梦梅远了一点。柳梦梅既已得知心中佳人恋慕于他，此时自然是舍不得与心上人分开。即便如此，柳梦梅依旧发乎情，止于礼。
柳梦梅随着杜丽娘的步伐往前走去，跨过那山，走过那桥，越过那河。映入柳梦梅和杜丽娘眼中的便是越发红火热烈的杜鹃花。
“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慢回首，低沉吟，短短一句话一波三折，杜丽娘极尽缠绵哀婉咏叹。杜丽娘触景生情，有道是开到荼縻花事了，花样年华，也像烟丝般无力自持，能不遗憾吗？而比荼蘼花期还要晚的牡丹，即便漂亮，也不和这繁花争艳，这样的牡丹又如何能在这满园春色中占得优势呢？她不和这牡丹相同，困守深闺，她的未来又在何方？
小姐，你又何必如此自怜。那牡丹开的晚了，又岂知不是那牡丹气度雍容，不与繁花争春？牡丹开后，世间再无花儿。天下间谁人不知那牡丹是花中之王，哪怕牡丹花期再晚，也挡不住牡丹艳压群芳，扬名天下。
听着柳梦梅的解释，刚刚平静下来的杜丽娘脸儿又红了起来。这书生好生孟浪，可奴家这心儿砰砰儿直跳，是奴家生病了么？
听，这是什么鸟儿的叫声？竟这般好听？
“闲疑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声溜的圆……”
柳梦梅含笑看着左顾右盼的杜丽娘，小姐这是不知，这般如小鹿儿慌乱的她有多美吧！柳梦梅知心上人脸皮薄，便随着杜丽娘的话题说了起来。
这呖呖的叫声可是黄莺的鸟啼声啊！黄莺的叫声正是如此，清脆得不能再清脆，莺歌简直圆润得像在空气里滚。
杜丽娘好奇地寻找这唱出这般美妙歌声的黄莺，鲜少出闺门的她对于这大自然是好奇得很那。
四顾之下，杜丽娘发现了飞于杜鹃花丛中的黄莺儿。只是……只是，那黄莺儿竟是成对儿，无一落单。
这……这……
杜丽娘忍不住在觑了身边的柳梦梅，她……她也能和这俏书生成双成对么？哪怕心中疑惑，杜丽娘也忍不住甩出水袖，以袖遮面。只是在那白色水袖的映衬下，杜丽娘的脸越发红润娇嫩了。
“圆……”
等“圆”之一字，吐字、过腔、收音，舞台上的两人定格在杜丽娘微低螓首，嘴角微勾，眉间却笼罩着隐约若非的愁绪，那是杜丽娘对她和柳梦梅两人未来的茫然。而柳梦梅却是一手搭于杜丽娘举起的泥金扇扇边，嘴含笑意，目露深情，眉宇同样飘着一片阴云。他比身处闺中的杜丽娘要见多识广，他一个穷书生如何能娶得美丽贵气的杜丽娘？
他们二人的未来会是如何？
第10节
恋耽美
第10节
魏蔓点头，她的提议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就算莫雨笙是莫翔德的孙子，但只要对方不是优秀到她心痒痒，她是不收的。早在五年前，她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以后，她就没有再登台了。如今，为了莫翔德的面子，她破了一次例，已经是她所作出的最大极限了。
魏蔓点点头，便同意了。随后叫来一个穿着短打窄袖的女人，对那女人说道：“小柳，你带这两个小孩两个月时间。”
那姓柳的女人说：“好的，师傅。”
那女人转过来，对莫雨笙和陶天说道：“你们好，我是柳亦巧。”
莫雨笙惊呼一声，说：“我知道你，阿姨你在今年的国内外艺术交流会上有出现！”莫雨笙是在电视直播中看到她的，当时这女人一身烟青色的广袖对襟襦裙，在那个场合中是最为显眼的人，因为没有哪一个能比她穿得更有韵味。
柳亦巧笑了笑，让莫雨笙不禁感慨她和魏蔓果真是师徒，这种江南婉柔的气质还真是一一脉相承。柳亦巧说：“原来小九也在啊！”
莫雨笙摸摸脑袋，说：“我是看电视直播的，柳姐姐，未来两个月就麻烦你了！”不知道是不是连保养都能够传授，反正柳亦巧三十几的女人了，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那皮肤甚至比整日熬夜的女高中生还要好！
柳亦巧笑道：“麻烦说不上，未来两个月我们可就要好好相处了，小莫先生。”说着，还给莫雨笙行了一个万福礼。莫雨笙躲了一下，然后就拉着陶天一起跟着柳亦巧出去了。
陶天无奈，说：“笙笙，你学就好，我看着你就行了。”因为音乐天赋被莫爷爷给否定得彻底，陶天还真不认为自己能够学会高大上的昆曲。当然，笙笙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另说。
莫雨笙撇了陶天一眼，说：“说不定你在唱戏上很有天赋呢？”
陶天更加无奈，但因为刚才莫雨笙横他的那一眼，陶天也就等着了。只想着等一会儿，柳亦巧亲口断了莫雨笙的念想，免得拉着他一起瞎折腾。
随后，莫雨笙和陶天就上了整整一天的理论课。
昆曲虽然是南方戏种，但它又分为南昆和北昆。昆曲属于曲牌体，例如步步娇、蝶恋花、皂罗袍等，格律严谨，因此对唱腔唱词要求比较严格，不可随意改动。而南昆和北昆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们的音阶！南昆为五音音阶，只有宫、商、角、徵、羽五音，字少而腔多，因此大多显得委婉缠绵；而南昆为七音音阶，含完整的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音，字多而腔少，所以大多显得苍劲晓畅。因为这种本质上的区别，不存在以南腔唱出北昆的意味的可能。
当然，南昆和北昆还有其他的区别，当柳亦巧却没有再讲下去。因为她和魏蔓一样，觉得莫雨笙和陶天的学习大多是玩票性质。只要知道最大的区别便行了，至于剩下的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就像是英式英语的和美式英语的是一个意思一样。
讲解完大致历史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就被柳亦巧给带着到了舞台下，让莫雨笙和陶天细细地听他们的唱。柳亦巧说：“要想会唱，就必须会听！”
随后，柳亦巧也跟着忙去了。她是魏蔓的大徒弟，也是剧团的首要负责人，她能够抽出半天的时间来给两个菜鸟小白普及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当然，临走前，她还继续让吕远给莫雨笙和陶天做保姆……
莫雨笙耳朵动了动，问吕远道：“那个演小姐的，她是用的什么嗓子？”莫雨笙听过那人的本音，和她现在唱的不一样。声音尖细许多，听着像是捏着嗓子唱，但不可否认的，她所唱出来的词都是婉转娇嫩。虽然没有魏蔓那般逆天得仿若一个十五六岁的闺阁小姐一般，但也是不错的了。
☆、第53章 呵呵哒053
吕远看了看，就说：“她用的是小嗓，小嗓也叫假嗓。旦角和小生用的都是小嗓，当旦角的小嗓比小生的要柔上许多。她现在唱的是西厢记，她演的角色是闺门旦，闺门旦一律用小嗓，不管唱到哪都是。但是这个小嗓是没有捷径可走的，都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
莫雨笙点头，《西厢记》的第一折目是惊艳，讲的就是张君瑞初见崔莺莺，一见钟情。
崔莺莺：“打莺射燕忒冥顽，煮鹤焚琴讨人嫌。可怜，可怜，煞风景最是这般……”
而演张君瑞的那个就是小生，唱道：“美人儿见了万千，似这般端庄娴静何曾见。她菩萨容颜……”
一个闺门旦，一个扇子生，还真是都用了小嗓的唱法。女的柔婉娇嫩，男的略带英气又不显得粗犷和杀气。
随后，相国大人一出来，便是厚重低沉的嗓音。吕远又说：“这是老生，又称须生，正生，或胡子生。他们主要扮演的都是中年以上的男性角色，用的嗓音都是本音，叫做真嗓。”
莫雨笙总结了一下，偏高音用小嗓，偏低音、中音用大嗓。不过……莫雨笙耳朵动了动，还是继续听了下去。这个老生的功力不错，低音唱得很是巧妙，让他乍一听以为是小嗓。
陶天数次想要放弃，但看着莫雨笙一本认真的模样，也就收回了到口的话。陶天和莫雨笙听了一个下午的昆曲，莫雨笙回去的时候，还一脸的兴致勃勃，而陶天已经头晕眼花了。昆曲再如何的好听动人，听了一整天，他也hold不住啊！
等到回去，吃过清淡的晚饭以后，莫雨笙就问魏蔓：“魏老师，要如何开嗓？”
魏蔓就说：“你们多喊‘咦’，早晚都要喊，由小声音到逐渐放大喉咙，由短声渐喊长声。最后，再喊出音阶来。而且平日里你们也要注意练气，你是翔德的孙子，翔德应该教过你练气的法门了吧？”
练气的法门？莫雨笙仔细想了想，每天早上起床，被莫爷爷拉着一起练太极，练呼吸吐纳算不算？
事实是算！
所以，莫雨笙的气还算充足。而陶天，陶天可不像莫雨笙那么宅，一整天泡在琴房里。体育锻炼足足的陶天他的气也是足够的。
于是……
在耳朵被摧残了一整天后的陶天还不能休息，被莫雨笙拉着一起喊“咦”。陶天揉揉额头，好吧，现在笙笙正在兴头上，他还是不要去打断他。
等莫雨笙练了一个多小时，喉咙开始沙哑的时候，陶天果断终止了莫雨笙的吊嗓子。直接将莫雨笙塞进浴室里，等莫雨笙一出来，又将莫雨笙给塞到被窝里，不让莫雨笙开口说话。
陶天以为莫雨笙这兴趣维持个一星期就是长久的了，结果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莫雨笙依旧兴致勃勃。陶天有些痛苦地看着莫雨笙，莫雨笙在听了一个月的戏以后，又对昆曲的伴奏感兴趣了……
莫雨笙发现昆曲的伴奏团队中有几个是吹苏笛的，苏笛又称曲笛，主要用于昆曲的伴奏。它不同于细且短小的梆笛，苏笛相对粗而长，而它的音色醇厚、圆润，最重要的是还十分讲究运气的绵长。
这和莫雨笙练习了近一个月的吊嗓子有相携相成的作用啊！
于是，莫雨笙就屁颠屁颠地去请教那吹苏笛的老师傅了。
剧团的人也都知道莫雨笙和陶天是魏大家给带过来的，说是老朋友的孙子。能够和魏大家做老朋友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吗？不能！所以，对这两人，剧团一开始都是毕恭毕敬，生怕让这两个有点什么闪失。
一个月过去，他们也都看出这两个小孩，小的那个是真正的痴迷于音乐，不拘是声乐，还是器乐。留在剧团的大多都是终生从事昆曲行业的人，这样的职业工作者，没有一份热爱是行不通的。乐痴与乐痴之间是有感应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够领悟的那种。
尤其是莫雨笙还长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在剧团工作的大多都是三四十年纪的人。这年纪放在普通人中，孩子早就能够打酱油了。但是这剧团中结婚的都少，因为时不时表演的缘故，她们很难放下对昆曲的热爱和对剧团的热爱而去生孩子。甚至有不少已经决定了不生孩子，她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也知道丈夫和婆家是很难接受的。为此，有很多人也是打算了不结婚。而魏蔓如今孤身一人，就是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莫雨笙也不是那种端着架子放不下来的人，短短一个月，剧团中喜欢他的人还真是不少。像是那个吹苏笛的老师傅就将自己吹笛的技巧传授给了莫雨笙，也不叫莫雨笙叫他师傅。
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让莫雨笙感觉挺舒服的。而莫雨笙舒服了，他用于专研昆曲伴奏和唱腔的时间也就多了，柳亦巧对莫雨笙的评价也是越来越高。连带着，被莫雨笙半强迫性灌输的陶天技巧也涨了不少。
某一天，莫雨笙和陶天刚从吹苏笛的老师傅潘师傅那里回来。一回来就看见魏蔓在那边拆包裹，这时代的快递已经牛逼到你前一天订，第二天就能够送货上门的地步。
莫雨笙问好以后，刚想绕过去，就被魏蔓给叫住了。魏蔓愉悦地提起最上面的长袍，摸了摸布料，又看了看做工，说：“这家老店还真是名不虚传，这做工还真是精致。”
莫雨笙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听魏蔓说：“小九，这可是我特意为你订做的，不来试一试？”
莫雨笙惊诧，问：“订做什么？”
魏蔓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戏服啊！小柳可是说，你最近进步巨大，一个月后登台是没有问题的。”
莫雨笙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魏蔓就说：“你一个月前，不是说想要登台表演给魏阿姨看吗？现在戏服可是到了啊！”
莫雨笙：“……”
陶天：“……”虽然很高兴看到笙笙的惊讶脸，但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对劲。
莫雨笙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个月前的那话就是随口说一说而已。况且，他学昆曲一开始是兴趣上来了，后来是发现昆曲的某些小技巧能够运用到吹奏乐上。最后，莫雨笙干巴巴地说：“魏老师，我还差得远了。”这个是肯定的，以莫雨笙如今的水平，和剧团其他人比起来，真是差个十万八千里。
魏蔓笑道：“放心，只是试一试也没什么。”她可是听柳亦巧说了，莫雨笙的进步飞快，让她起了收徒之心。魏蔓可是十分了解柳亦巧的，别看柳亦巧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她内里最是挑剔不过了。她只收了两个徒弟，那两个徒弟，哪个不是天资过人？能让柳亦巧动了收徒的心思，莫雨笙的天赋也是不可小觑。
魏蔓眼神转向陶天，这位麽？听柳亦巧说，这人也有天分，但比起莫雨笙就显得不够看了。魏蔓寻摸了一下，最后决定让这二人一个月来来一段《牡丹亭·游园惊梦》的皂罗袍。这一段主要是以杜丽娘的唱腔为主，刘梦梅唱词为辅。她之前也问过柳亦巧，若是以他们的速度，一个月后能否唱这一段。柳亦巧想了想认为可以，但是这一个月没他们的学习任务就重了。
杜丽娘这个角色本来就是《牡丹亭》的主角，一切故事都是以杜丽娘的视觉展开。而杜丽娘的性格和举止都必须透着大家闺秀所特有的端庄娴静，但又有敢于挑战世俗的勇敢和活泼。这样的角色无疑难度是很高的，但是……
魏蔓看了眼莫雨笙，又想起每天早晚这两人吊嗓子时的声音，魏蔓觉得可以期待一下。
莫雨笙说：“可是，魏老师，我什么都不会。”真正说起来，莫雨笙的确是什么都不会！
魏蔓就说：“恩，接下来一个月，我们就要突击《牡丹亭·游园惊梦》这一段。相信以小九的聪慧，肯定是能够学好的。”
“……”莫雨笙想了一下，《牡丹亭·游园惊梦》？这不是杜丽娘和春香合唱的吗？“魏老师，这一段没有春香。”
魏蔓就说：“你独自一人唱也可以，或者你想让小天陪你一起？”
陶天：“……”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舞台上只有一个人怎么能看？就算没有唱词，也要有一个人在旁边一起比划动作。
莫雨笙：“……让小天哥哥做春香？”想到那画面，莫雨笙有点想笑……
话说，莫雨笙你这么想，是不是就认定你演杜丽娘？
魏蔓摇头，陶天放心了，认为他应该是不用上了。魏蔓说：“我当初订做戏服的时候，是订的一男一女，这样一来，春香的角色改成柳梦梅就可以了。”
陶天：“……”也就是说，他还是要上？不过……陶天比了比自己和莫雨笙的身高，怎么也应该是莫雨笙穿女戏服吧？话说……他还没见过笙笙穿女装化浓妆的模样呢！
莫雨笙：“……可是，魏老师，这样改动真的好吗？”虽然说，有许多戏都被改过，但还没见过是将一个侍女的角色改为情人的吧！
☆、第54章 呵呵哒054
最后的最后，莫雨笙完败，因为有魏蔓这个神对手，和……陶天这个猪队友。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陶天十分乐意和莫雨笙一起登台，一起唱戏。尤其是他们的角色是刘梦梅和杜丽娘。
接下来的一个月，莫雨笙和陶天都快忙疯了。既然登台的事实不可更改，莫雨笙就不允许这一次，也是他这辈子的第一次登台有任何的不完美！
而魏蔓也明白一个月的时间有点紧，要想系统地学有点困难，但既然已经有了登台表演的曲目，那就给莫雨笙和陶天来一个针对性的补习也是可以的。
第二天，莫雨笙和陶天去剧团的时候，就发现……他昨天刚刚答应魏蔓登台，怎么今天就全剧团都知道了？莫雨笙和陶天第十次被路过的姐姐给拍拍肩膀，说：“加油，我们相信你。”
莫雨笙无奈地对陶天说：“小天哥哥，你看……”他们一个月后的表演简直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在一堆昆曲大家中唱昆曲，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陶天耸肩，就说：“我们只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便好了。”
当天莫雨笙和陶天就被拉到了小黑屋里，不，是单间里，单间只有简单的两张椅子，而四面也都是镜子。给莫雨笙和陶天开小灶的就是第一天来剧团时唱《衣珠记》折目私嘱，引得魏蔓停下来的那个女孩。那女孩名叫于亦玲，年纪才二十出头，据她本人说，她是十五岁的时候被魏蔓看中，选为关门弟子。但来到剧团后，魏蔓忙着演出根本没有时间教导她，真正一点一点将她带出来的却是大师姐柳亦巧。
如今，整个剧团最有空闲的应该就是她了。剧团其他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家，他们每日里不是忙着练习排戏，就是忙着剧团交给他们的任务，只有她这个明年才正式露面的家伙有空了。和于亦玲搭戏的也是一个叫葛亦晨的青年，是于亦玲的三师兄。
两人一上来就开始清唱排戏，魏蔓给莫雨笙和陶天选的片段——《牡丹亭·游园惊梦》惊梦本就是《牡丹亭》中较为重要的一个片段，有人说这折目是景、情、戏、思四位一体。而皂罗袍的唱词脓艳雅丽而不失蕴籍，更是情真意切。
莫雨笙看着他们一男一女同音同词，明明是杜丽娘一人的游园所见，他们二人口中一唱，便成了两人两情相悦之下的情意绵绵。明明一举一动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却硬是让莫雨笙感觉到了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缠绵感……
等于亦玲和葛亦晨唱完以后，莫雨笙才问：“到游园惊梦这一折目，刘梦梅和杜丽娘不是还没有定情吗？”莫雨笙在剧团里猫了这么久，看了那么多的戏，对于这些戏的剧情也都知道大概。怎么一改就改得这么多了？
于亦玲放下扇子，说：“啊，你看出来了啊！果然，我们还没有修炼到家呢！昨天师傅她将改好的剧本发给我和亦晨了，按照师傅的改编，应该是我和亦晨初见钟情，却又苦于礼教不敢详述。这样一来，两人梦同游园应该是愉悦中带着点忧虑，甜蜜带着点苦涩才对的。”
莫雨笙：“……”这是鬼剧情？！
陶天：“……”这剧情改得好！不过，好在哪里呢？
葛亦晨又说：“不过，这个感情的流露需要你们自己去琢磨，不过我们的动作和唱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师傅他这一次让我们来给你们开小灶，主要就是教一下你们的形体还有唱腔咬音部分。”
于亦玲点头，“就是这样，不过我看你们一起学习也不太好。师兄你带着小天去隔壁练功房吧，我和小九留在这里。”
陶天默默看了眼莫雨笙，想到刚刚于亦玲的表现，再脑补一下莫雨笙做出相同的动作和唱词，觉得鼻子一热。陶天装作不在意间，抬手擦过鼻下，确定没有任何红色液体才放心滴跟着葛亦晨离开。临走前，陶天对莫雨笙说：“笙笙，一起努力！”他会努力跟着葛亦晨学习，他也要努力跟着于亦玲学习！
莫雨笙默默感动了一下下，他知道陶天对唱曲儿不喜欢，但陶天为了他却强迫着自己学下去……果然！他应该奋斗起来了，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准备！这样才不会辜负小天哥哥做出的牺牲和努力！
只能说莫雨笙和陶天很幸运，戏曲入门的第一任老师很是关键。第一任老师本身的资质和观念都会直接影响到莫雨笙和陶天。况且莫雨笙和陶天又是初次接触戏剧，还是戏剧中难度不低的昆曲，第一任老师的曲风更是重中之重。若是跟了一个曲风不好的老师，日后想要改就困难了。
而在正式拜师，无论是认真的想要将昆曲当做是一生事业，还是玩票兴致的，都需要多听、多看、把眼睛和耳朵养刁，提升认识和鉴赏的能力，这样无论是做什么打算都不会吃亏。莫雨笙和陶天呆在这剧团里整整一个月，还仅仅是听戏！而魏蔓一手组织起来的剧团能是什么三流剧团？魏蔓创立的绝艳昆剧团可是华夏国内数一数二的戏剧团，能进这里的更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在过去那一个月，莫雨笙和陶天的鉴赏能力肯定有长进，只是如今没有对比，才看不出来。给莫雨笙和陶天上课的老师不是固定的，往往是谁有空，就来教一点。无一，这样是很杂，但莫雨笙和陶天也能够博采众家之长，也能够规避掉一些不该有的陋习。
于亦玲先教莫雨笙的是走路！
不要以为走路就没有什么需要学的了，莫雨笙的角色是杜丽娘，一个闺阁少女。要是一个装扮娇媚的少女走得龙行虎步，那能看吗？不说步步生莲、回眸一笑百媚生，那也要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吧？若是可以，其最高境界便是仙姿玉色，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那种柔婉的姿态不经过特殊的练习，不说莫雨笙这半个男人，就是现代女性也没几个能够做得到的。
这也是唱戏剧的人一走出去，特别鹤立鸡群的原因，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反复的锤炼，才能达到的尽善尽美。就是眼眸流转间，那也是顾盼生辉。嘴角一勾，便是风情万种。而这又以昆曲为最，所有南戏中，昆曲历史最久，也唯独昆曲最柔。
于亦玲将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给拆开来，一点一点揉碎了教给莫雨笙。莫雨笙刚开始还有些别扭，他的身体就摆在那里，莫雨笙潜意识里有些抗拒任何女性化的动作。还是被于亦玲给训了一顿才纠正过来，“过去那么多的旦角，男扮女装一辈子都没说什么，怎么你只上一次台，就矫情成这样了？”
莫雨笙反省自己，对自己说，你越是遮掩，违和感便越重。反倒是放开了，还不那么引人注目。况且，有谁脑洞那么大，会将他和双性人联系起来？
摆正心态，莫雨笙就开始专注地和于亦玲学了起来。
“不对，你这步子太大了！”
……
“不对，你这抬肘的弧度大了！”
……
“不对，你这下蹲的高度不行！”
……
莫雨笙和于亦玲呆在练功房里一整天，出来的时候有些头晕脑胀。
于亦玲对莫雨笙说：“今天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来纠正。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不过，你回去以后，要开始被唱词，最好熟悉到能够倒背如流的地步。”
莫雨笙点头，然后就走了。走了好半天，莫雨笙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才反应过来……妈蛋！他现在不是练习走路啊！做什么小碎步啊！真是……毁形象。
正懊恼着，莫雨笙对面的练功房就开了。陶天有些蔫搭搭地从里面走出来，葛亦晨跟在他身后，同样让陶天回去被唱词，便走了。陶天一见到莫雨笙，就走了过来。陶天一走，莫雨笙也想笑了，看来陶天这一天也是在练习走路，不然怎么一走就是那种低抬脚小跨步的弱气书生步？
陶天见莫雨笙一笑，也是先愣神，然后反应过来，最后恼怒。
莫雨笙走过去主动牵起陶天的手，说：“小天哥哥，我刚才也是记差了，迈错了步子呢！”
陶天撇嘴，说：“是吗？我怎么没看见？”
莫雨笙看了看四周，都是人。虽然他们都是不乏匆匆，但那看好戏的眼神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莫雨笙趴到陶天耳边，说：“小天哥哥，回去我走给你看。”
陶天耳朵动了动，刚才莫雨笙呼出的气息让他有些酥软，不由得露出一个略憨厚的笑容。笑容还没完全展现，就被陶天发现，随后立刻板下脸，只是那嘴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高兴。
回到魏蔓家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吃过晚饭，就迅速钻进房间。
莫雨笙和陶天将房门一关，陶天就直直地看着莫雨笙。莫雨笙被陶天这么看着，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压下隐隐若现的羞涩，莫雨笙开始展现一个下午的的学习成果。
等停下步伐以后，陶天就赞赏道：“笙笙，你走得真好！”
☆、第55章 呵呵哒055
“笙笙，你走得很好！”
莫雨笙先是高兴，随后是沮丧，说：“亦玲师姐说我还差得远了。”在外行看来，莫雨笙这步子是够了。但在内行人看来，他的动作不够柔、不够婉约、不够优美。而且一个月后他的观众是一群大家！莫雨笙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承认，毕竟他的年纪不够，学习的时间也不够，但莫雨笙不允许自己还没有尽力，就放弃了努力。
陶天空握拳放在唇边，掩饰住自己的笑意，说：“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练习，我刚才可是被亦晨师兄批得差点抬不起头呢。”
莫雨笙扬起小下巴，说：“轮到小天哥哥你走给我看了。”
陶天放下手，点头。真正说起来，他的功底还不如莫雨笙呢！莫雨笙的耳音很棒，这是得天独厚的。就如当初一起看西厢记，那个老生一出口，他以为那人用的是小嗓，但莫雨笙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经过确认，是因为那老生的嘴上功夫硬，运用得巧妙了，直接让人以为他是用小嗓唱。
更加重要的是，莫雨笙的音乐功底比陶天扎实不少。莫雨笙可以只听着他们唱，然后谱出曲谱来，但他陶天就不行！
因此，要想一个月后的登台不搞砸，陶天需要下的功夫可是莫雨笙多上不少。不过，为了心中那点念想，陶天也会发奋一次。
在练习走姿的时候，陶天是比莫雨笙轻松的。至少陶天走的步子还是个男的……莫雨笙走的步子是个女的，走出来的效果还不能是扭捏造作，要自然柔美，仿佛你就是几百前的那个闺秀姑娘杜丽娘。
陶天走起来确实是比莫雨笙要像模像样，莫雨笙低落了一会儿，便又打起精神。随后，莫雨笙便拉着陶天一起被游园惊梦皂罗袍的唱词。昆曲都是曲牌体，格律一点也不比五言七律松，对于唱腔和唱词要求比较严格，不可随意改动。漏一个字、多一个字、转换了词语的顺序都是错！而且昆曲昆曲，用的就是当地方言，好在x市的方言和s市的方言没差多少，s市的方言和华夏通用语（普通话）更是没差多少。
莫雨笙和陶天都是学霸型人才，短短一首词自然是难不住莫雨笙和陶天。背完且相互检验过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就开始了当天的吊嗓子。吊嗓子这一行为可是一天都不能断，断了一天，前面的功夫也基本是白费了，尤其是莫雨笙和陶天还是初学者。
吊完嗓子以后，莫雨笙就十分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地拉着陶天去找魏蔓。有魏蔓这么个大家在，就算不能拜其为师，请教也是可以的吧！
等莫雨笙和陶天离开魏蔓练功房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魏蔓看着微微阖上的房门，想，莫翔德的孙子还真是将莫翔德那认真和乐痴的性子给继承得十成十啊！
若是让莫爷爷知道了魏蔓的想法，只会笑道，比起莫雨笙像他，莫雨笙更像是他的小叔。
回到房间，莫雨笙和陶天又琢磨了半个小时才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莫雨笙和陶天又开始忙碌而悲伤的一天。就算于亦玲和葛亦晨对莫雨笙和陶天的要求降低了不少，但也不能是什么都不能看啊！况且这个低要求是相对比剧团内部其他人而言的，所以……除非莫雨笙和陶天达到了于亦玲和葛亦晨的“最低标准”，否则他们就别想舒爽了。
一个星期后，莫雨笙和陶天总算是走得勉强能看了（魏蔓语，莫雨笙和陶天每天晚上回去都有趣请教魏蔓，顺便展现一下当日的学习成果和进步程度）。随后，于亦玲和葛亦晨便开始教莫雨笙和陶天唱腔了。这一阶段倒是都差不多了，莫雨笙要练习嗓子，让自己的嗓音尖细高音起来，还有小嗓的唱法。而且闺门旦的唱腔也要比扇子生的要再婉柔不少，好在莫雨笙如今还没有变音，声音还是童声。童声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声音阶段，成年以后有分男声和女声，但童声却是无论男女的。这也就说明了童声的清和脆的特点，这样一来，莫雨笙捏嗓子的难度就降了不少。
陶天在前年就已经变声完毕，陶天和莫雨笙的饮食是一起的，陶天为了不让莫雨笙掉肉，花的心思可是不少。连带着，他自己也是营养丰富，没有犯什么禁忌，导致如今陶天声音的音质是不错的。
学完声乐回来，莫雨笙和陶天彼此展示了一下学习成果。莫雨笙一开腔，陶天被煞到了。陶天一开腔，莫雨笙也被煞到了。
收了气，陶天看莫雨笙有些恍然地模样，问是怎么回事？
莫雨笙一回过神，就扑到了陶天身上。陶天险险接住，正想说两句，就被莫雨笙圈住脖子往下一拉，一个柔软的物体贴上了他的脸颊。陶天愣了，这是……
吻？
莫雨笙激动地说：“小天哥哥，小天哥哥，没想到你声音也这么好听啊！”莫雨笙是一个隐形的声控，莫雨笙喜欢一切美好的声音，从器乐到声乐。甚至自然之中的声音，莫雨笙也喜欢。而人声……只要是好听的，莫雨笙也喜欢。莫爷爷的声音严格来说并不算好听，但架不住莫爷爷浸润音乐多年，结实的音乐中人也不少，东学一点，西学一点。这也是莫雨笙在第一次见到莫爷爷的时候，会被莫爷爷那带着韵律的声音所吸引。
第二个吸引莫雨笙注意的人声就是魏蔓，魏蔓这唱了一辈子昆曲的大家，就算再克制，在言语和举止中都会不经意流露出那种精心雕琢过的优雅。莫雨笙曾想，或许这就是所有的戏剧演员和普通人站在一起，你能够清晰地分辨开来的原因。听魏蔓说话，就像是在赏一曲幽幽柔柔的戏一般，仿佛那潺潺的流水，不经意间流入你的心田。那种滋润感和舒畅感是一点一点地浸润你全身，让你有种哪怕是被溺毙了，也不想离开的心满意足感。
而第三个吸引莫雨笙注意的人竟然是陶天！莫雨笙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陶天，他和陶天相处了五六年了，陶天每天和他说的话，他数都数不过来，陶天的声音他更是熟悉得不得了。
只是没想到！陶天经过葛亦晨的教导，那声音就发生了质的飞跃。就像是原石被磨去了粗粝的顽石表面，露出了其莹莹生光的美好本质。
陶天微微弯下腰，让低他半个头的莫雨笙能够顺利地抱住他。陶天磕磕绊绊地带着莫雨笙坐到床上，见莫雨笙还兴奋得不可抑制，陶天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又隐匿不见。陶天将莫雨笙给圈在怀里，说：“笙笙，怎么这么激动？”
刚说完，一直盯着莫雨笙的陶天就满意地发现，莫雨笙出神了，还是遇见心头好之后，眼睛放光的那种出神。陶天心里恨不得伸手捂住莫雨笙亲过他的地方，但是……
陶天瞄了瞄莫雨笙，莫雨笙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不能那么做！
今天葛亦晨正式教陶天唱腔，但是在此之前，却是先教陶天如何说话！昆曲行腔优美，以缠绵婉转、柔漫悠远见长。其“水磨腔”更是风靡长江六百多个春秋，在唱词的时候便是极为注重声音的控制、节奏速度的顿挫疾徐和咬音吐字的讲究，其中咬字就是重点！字音不仅有严格要求，平、上、去、入逐一考究，每唱一个字还都要注意吐字、过腔和收音。这无疑让音乐布局空间增大，可变化选择的余地也多了，也更加突出昆曲那缠绵婉转、悠远柔曼的特点。
莫雨笙和陶天背下来的不过短短几句词的皂罗袍，被葛亦晨一拆分、一吐字，便被拉长到了四分多钟。若是加上音乐伴奏，那这短短一段皂罗袍就要不下五分钟的时间。
不过，被葛亦晨这么一指点，晚上回来以后陶天的讲话显然就要比昨天更加抑扬顿挫，也要更加的韵律感。有点像是一连串混乱的英语字母经过排序组合，成了一句逻辑通顺的英语短句一般，更加简洁明了，也更加地容易记忆、印象深刻……
莫雨笙回过神，看着陶天的眼睛更加亮了。莫雨笙说：“小天哥哥，你的声音真好听！”
陶天笑了笑，原来笙笙还是一个隐形声控啊！难怪笙笙总是看着剧团那些人目不转睛的，现在找到原因了，那日后笙笙也会一直看着他不眨眼……
咳咳，要克制！他是小天“哥哥”，不能让笙笙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否则那实在是太毁形象了。
陶天面上一本正经地说：“笙笙，今天亦玲师姐有教你如何念唱词的对吧？”莫雨笙点头，然后，陶天又说：“两个星期后的登台是我们合唱皂罗袍，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念一念台词如何？算是培养感情。”
现在陶天正舒爽着，希望能够再享受一会儿二人世界。若是不提出这要求的话，笙笙一定会拉着他去找魏蔓请教。虽然等一会儿也要去，但是现在还是先让他再偷偷乐一会儿吧！而且，在魏蔓面前，他这声音还真是没有任何可比性。
看来……这昆曲的练习不能停！
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他要让笙笙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第56章 呵呵哒056
立完雄心壮志以后，陶天就被莫雨笙给拉着去找魏蔓了。魏蔓的点评是：两人唱词的腔调和还不准，但咬字却是对了，抑扬顿挫还有些小错，但大体也没差到哪里。魏蔓也支持两人开始合唱，这能够培养他们的默契感。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雨笙和陶天的默契渐渐上来了。于亦玲和葛亦晨见状就直接将教学合在一起，这个时候，于亦玲和葛亦晨的教学上又多了动作一项。
上面于亦玲双手拿着一把泥金扇往一个方向看去，那眼眸流转，既是欣喜又是苦恼。而葛亦晨单手拿着大一号的泥金扇护在于亦玲身边，两人唱着一样的台词，加上时不时地对视一眼。那种暧昧缱绻、柔情百转的气氛便塑造了出来，而于亦玲没见若有似无的忧虑苦涩又给这甜蜜的气氛多了一层阴影。这种苦中带甜的意境还真是让人好奇心顿起，恨不得一探究竟。
于亦玲和葛亦晨收了手势，说：“这一段就是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来来来，你们唱词已经练习得差不多了，来试一试。”
莫雨笙和陶天对视一眼，有些紧张。他们是有默契，但那默契是用在唱词上，他们还没实际排过整场呢！
莫雨笙捏紧手中魏蔓定做好的小号版泥金扇，点头……
第一次的整场排练，莫雨笙和陶天自然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走位不行，顾得了唱词，眼神又没有到位；顾得了眼神，手势却没有注意到。总之莫雨笙和陶天还只是生硬地将于亦玲和葛亦晨教授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融合好，违和感甚浓。
而那时，距离两个月结束之期，就只剩下一个星期。
莫雨笙和陶天回了魏蔓家以后，先是练习了一下，却怎么也调整不好，便去请教了魏蔓。魏蔓看过他们的排练以后，若有所思，最后说：“你们试着，不要去管那动作，只唱自己的。”
莫雨笙说：“不加动作？这怎么可以？”昆曲之所以传承至今，服饰、伴奏、唱腔、动作，缺一不可。前面两者有魏蔓和剧团给他们准备好，他们能做的只有后面两者，在这基础上，还要去掉一个？
魏蔓摇头，说：“不是让你们去掉动作，而是小九你要忘记亦玲教给你的动作，动作由你随意。至于小天，你就跟着小九的动作做，你们这样子排一遍给我看。”
莫雨笙对皂罗袍和好姐姐这一段的词尤为熟悉，每天都要背上个七八遍，怎么能够不熟悉？对于这些词的理解，莫雨笙只能理解其表面意思，就是词写了什么，他就理解了什么。再具体的话，就不甚了解了。不过，皂罗袍和好姐姐都是写景，还是美景。当然看景不能站着静止不动，所以，他只要到处走，然后说到花的时候就比一个赏花的姿势，说到鸟啼的时候，就比一个听乐的手势？不过这中间，也要加一下和陶天的眼神交流，毕竟于亦玲说过改编后的段子是杜丽娘和刘梦梅的互相恋慕却隐忍不发。
其实这就是一个双向暗恋的故事……
莫雨笙琢磨了一下，就摆开架势了。
杜丽娘双手拿着泥金扇的扇骨末端，踩着小碎步迤逦而来。嘴角微微一勾，眼波流转，便带出了闺门小姐的娇嫩和美好。最后，杜丽娘的眼神定格在另一边柳梦梅出现的方向。此时，刘梦梅从另外一个方向而来，第一眼便看见了花丛中的杜丽娘。此后，柳梦梅更是一心一意地凝视杜丽娘，却不敢越雷池半步。最后，是杜丽娘鼓起勇气邀请柳梦梅一起游园赏景。柳梦梅心中眼中只有杜丽娘一人，一直注视着杜丽娘的他又在杜丽娘看向他的时候移开了视线。
这样一来，两人的眼睛似是眼约心期，又像是有缘无分……
魏蔓看过之后，点评道：“你们觉得这样是否自然许多？”
莫雨笙和陶天点头，的确，这样一来，他们也无需去专注于下一个动作该如何如何。随心所欲，让莫雨笙和陶天有着酣畅淋漓感。而只要不崩了自己的人设，像是莫雨笙突然昂首挺胸、陶天突然来个后空翻，基本不会出大错。
魏蔓又说：“以后，你们就照着这个来，艺术的表现形式和理解形式多种多样，从不拘泥于任何一个形式。昆曲也是如此，昆曲的唱词和唱腔固定，但这些身段上的功夫却没有多做强求，唯一的要求便是美！柔美、婉约美、风情美，极致的美！”
莫雨笙似有所悟，魏蔓的这个说法和莫爷爷的说法同为一意呢！
“况且，你们也不是专门的昆曲演员。游园惊梦已经改了不少，也不在乎再多改一点。但是……”魏蔓话音一转，又点出了莫雨笙的不足：“你这动作还有改进的地步。”说完，便将莫雨笙刚才自创的动作稍稍修改一下演示出来。大家就是大家，魏蔓架势一摆，看上去就比莫雨笙要赏心悦目好几个等级。
“还有，小天你的动作要配合小九。刚刚你的眼神十分到位，这个要维持，但你的眼神要收一收，昆曲是华夏的戏剧，有这华夏中庸内敛的特点……”
陶天：……眼神露骨？
陶天又看了看魏蔓，确定魏蔓只以为是他入戏太深。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借戏表情？呵呵，原来他自己早就知道了吗？自欺欺人果真要不得……陶天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莫雨笙，罢了，他和笙笙还有很长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等魏蔓的讲解结束以后，莫雨笙和陶天就退出了练功房，回自己房间练习起来。
临到结束前三天，莫雨笙和陶天就见到了他们登台用的全套行头。莫雨笙默默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三个箱笼，这三个大箱子里的东西居然只是他一人的行头！！！！
因为这一次莫雨笙和陶天的登台是临时的，也仅仅这一次。于是，两人的大衣箱师父就是吕远充当的了。吕远还调侃莫雨笙和陶天道：“你们的行头可都是魏大家亲手置办来的，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是不是很自豪？”
莫雨笙：“……”看着那满满三箱子的东西，莫雨笙只想晕过去。
陶天：“……”感觉明天他们会很凄惨的样子。
吕远又说：“诶诶诶，你们看，小九你明天要用的头饰还是双光水钻的呢！一套头面五十二件组成，这价钱……啧啧啧。”
莫雨笙：“……”明天他还能抬得起头吗？莫雨笙看着吕远打开单独的一个小箱笼，这箱笼里全是头饰，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陶天：“……”陶天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还好，他头上也只需要戴一顶巾帽便是了。
莫雨笙的头饰可不仅仅只有头面那么简单，还有假髻、后三件、半边翘、额贴等，加上这些，这数量不下三位数！
莫雨笙有些糟心地看着三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转身不想理会。再如何辛苦，也只是明天那半天的时间而已。既然已经走了九十九里路，没道理最后那一里路就放弃了的。莫雨笙拉着陶天钻进了一个练功房。有那功夫担心，还不如抓紧时间排练多两遍。
两个月时间比莫雨笙想象的还要短暂，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想到剧团还有魏蔓及她的徒子徒孙，莫雨笙生成一股惆怅。他过后要去上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来……
当天晚上，莫雨笙和陶天躺在床上，莫雨笙翻个身，对陶天说：“小天哥哥，过两天就要离开了。”
陶天伸手将莫雨笙圈进怀里，问道：“舍不得吗？”
莫雨笙将头埋在陶天颈窝处，闷闷地说：“嗯，舍不得。”
陶天低声说：“以后我们可以再来的，魏老师他们也会欢迎。”陶天看得出来笙笙很喜欢这个昆曲剧团，不仅脸上的笑容多了，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上来了。陶天也是第一次知道莫雨笙可以这么活泼，嬉笑怒骂，那般活力，这是他没有看见过的笙笙。果然，人是群体动物，过去笙笙被他有意无意地隔离了同学，到底还是对笙笙有所影响。
陶天低低叹了口气，不过，上了光华以后，他也不会再拘束笙笙交朋友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笙笙会不会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莫雨笙同样伸手抱住陶天的腰，问：“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陶天心里一暖，这样的笙笙怎么可以让他不喜欢？陶天就说：“算了，睡吧。我们明天认真地来一遍，算是感谢他们，如何？”
“好……”
陶天拍了拍莫雨笙的背部，说：“既然如此，那就赶紧睡吧！要是明天睡眠不足出了岔子，可就不好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莫雨笙和陶天刚吃完早餐，近两个月没见的聂松柏就出现了。聂松柏一身休闲装扮，手里还拿着最新款的超高清摄像机。聂松柏举着摄像机对莫雨笙和陶天挥挥手，说：“小少爷，小天，我来了。”
莫雨笙看着摄像机有一个黄点不停地闪烁，说：“现在就开始录了吗？”
聂松柏说：“是的，老爷想看看小少爷的日常。”
莫雨笙：“……”他能说不要吗？
莫雨笙看着聂松柏笑眯眯的模样，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这聂松柏肯定是听他爷爷的。爷爷要看就看吧，就当做是彩衣娱亲吧！
☆、第57章 呵呵哒057
莫雨笙和陶天来到剧团的时候，发现剧团外面挂着“今日不开场”的牌子。莫雨笙惊诧了一下，因为他来到剧团快两个月了，剧团每天都有排场售票。为了不仅仅是维持剧团的日常开销，还为了让剧团里的人累积一下舞台经验。
舞台经验这种东西还真是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练的就是胆子一道。当初莫雨笙在光华高中招生考上没有马失前蹄那是因为莫雨笙的舞台经验丰富，对于老师释放出来的那点压力完全没有感觉。要知道可是有不少考生因为那三位老师淡漠的表现而被吓得快哭了，当然，舞台经验可不仅仅只是长胆子这么简单，舞台多了，你也知道怎么走位，摄像机的方位在哪里，能够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镜头面前。这些都是老师传授不了的，就算死记硬背下来，真正到了镜头，一紧张，便不一定记全还都派上用场。只有让自己铭记，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时候吕远出来了，吕远说：“小九和小天，你们总算是来了，我们可是等了许久了。”
没等莫雨笙问个明白，他和陶天就被吕远给拉了进去。吕远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说：“为了你们，今天剧团可是歇业一天来着。今天是专门空出来为你们办欢送会，你们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半个同事……”
莫雨笙和陶天对视一眼，心里感动，这里说起是剧团，更像是一个大家庭。彼此相亲相爱，偶有摩擦，也是很快就解开了。在这种轻快愉悦的氛围下，莫雨笙感觉自己的学习越来越顺畅，也越来越如鱼得水。只是，这快乐的时光终究是要画上休止符……
哪怕如此，他也要给这些人献上一份礼物。莫雨笙相信，对他们来说，他和陶天倾情来一段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也是展现他们这两个月来的学习成果的最好方式！
随后，莫雨笙和陶天就被吕远给拉到了后台。往常都是他们看着演员忙忙碌碌，来来去去，只是没想到今天的主人公变成了他。而平常忙碌的演员，却是站在他和陶天身边围观指点。
莫雨笙的妆容是魏蔓亲自上手，而陶天的妆则是柳亦巧亲自上。一边的演员都在起哄道：“小九，小天，能让魏大家和柳大家亲自上妆，可是了不得哟~等会儿你们可要好好来一段啊！”
莫雨笙莫名地想笑，可鼻子却也是酸酸的。莫雨笙想要眨眨眼，眨去眼中涌起的湿润，却被魏蔓给叫住了，“小九，闭上眼睛，不要动！”
随后，魏蔓给莫雨笙摸上润肤油，再涂上一层透气性不错的花粉。等莫雨笙的脸变为均匀的白色以后，才放下手上的活，冲着那一群围观的人，说：“赶紧都散开，不要围在这里！”遣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魏蔓才继续手上的工作——给莫雨笙吊眼睛。吊眼睛是改变眉、眼形状的手段。华夏习惯以凤眼为美，在男子身上则有英武之气，在女子身上则是妩媚多娇。
魏蔓一开口，那些人便做鸟兽散。他们也不是就没有事情干了，舞台的灯光、布置，甚至是伴奏等都由他们一手包办。怎么说莫雨笙和陶天也算是从他们剧团里出来的孩子……
因为莫雨笙扮演的角色是杜丽娘，杜丽娘给闺门旦，画的都是淡妆。然而不要以为淡妆就好画了，只能用白红黑三种颜色来化妆，还要让妆容娇嫩素净。而这素净的妆容中，重点就是眼妆。魏蔓微微挑了一点红色的胭脂于掌心，再添上一点水化开以后，用手指细细地涂抹。涂抹完了，拿起一边的眼影棒和眼影刷，细细地描摹，让眼睛上的颜色过渡自然优美。
等画好眼妆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魏蔓刚说可以了，莫雨笙便睁开了眼。然后，莫雨笙看着镜子中被厚重的妆容所覆盖的自己，远山黛眉，凤眼红唇，微微一笑，镜子中的人也是红唇一勾，带出来的却是风情款款。莫雨笙被吓得连忙收了弧度，魏蔓见了，就笑了，说：“我给你化妆，为的就是让你能够表现出杜丽娘的美和娇，你这般别扭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艺术而献身的胆子都没有了？”
莫雨笙说：“这个不像我！”
魏蔓严肃了脸，说：“你现在不是莫雨笙，而是杜丽娘！”
莫雨笙点头，随后莫雨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试了试一个“眼波流转”，嘴角微翘。果真……莫雨笙有些恍然，镜子中的佳人也是这么一番动作，只是显得有些羞涩拘束了。
魏蔓说：“再放开一点……”
莫雨笙试着再放开一点……魏蔓这次才满意了，“很好，等会儿你上台也要放到这个程度！”
坐在一边的陶天也是画好了妆，莫雨笙透过镜子看过去，就说：“小天哥哥，你这样很漂亮！”准确来说，是帅！两人的妆容上的主旨上是没有区别的，因为杜丽娘和柳梦梅算得上是一对情侣，而要塑造出情侣之间的气氛，仅仅只靠演员之间的表演是不够的。这个时候妆容和服装就派上用场了，所谓的cp值就是这么刷上去的。但是陶天的眉头要比莫雨笙的粗直大上不少，而且眼部线条也要比莫雨笙凌厉不少。整体用色上也要莫雨笙冷上不少，最重要的是，陶天不需要贴铜线头和大鬓角。
古时唱戏的都是男子，而男子线条凌厉，扮相就失了女子的柔美。为此，一圈额贴加上两个浓黑的大鬓角，就将男人刚硬的线条柔化了不少，也成功地将男人的脸型给缩为鹅蛋脸。另外引申一下，华夏向来崇尚的就是外圆内方。所以，华夏人最为标准的脸型便是鹅蛋脸，瓜子脸对于古人来说……过于尖酸福薄了……
回归正题，在戏剧扮相上，还真是方脸、圆脸、鹅蛋脸有各种优势。可瓜子脸一出，再加上额贴、大鬓角，脸就剩没一点了，还如何表现各种情绪？
而莫雨笙如今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掉，魏蔓巧手一画，半点生涩都看不出来了。
陶天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这里还有魏蔓和柳亦巧。陶天挣开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莫雨笙，轻轻地说：“笙笙，你也很漂亮……”
莫雨笙有些不好意思，紧接着，魏蔓和柳亦巧就说：“你们不需要再彼此夸下去了，妆还只弄好一半！”
魏蔓让莫雨笙的头摆正，然后就开始给莫雨笙上抓髻。抓髻后面跟着长长的大辫子，魏蔓目测了一下莫雨笙的高度，然后直接砍掉了三分之一，最后那大辫子的长度也就到莫雨笙的膝弯处。这个长度是最为恰当的，既不会影响莫雨笙的行动，也能够体现出古代的蓄发。
魏蔓将抓髻固定好，确定这抓髻不翘不晃，便开始上头面。经典后三件流苏、打上网子花、最后是顶上的小凤桃子。上面和脑后妆扮好了，接下来便是两侧。魏蔓给莫雨笙的右边插上两朵辛夷花，还插上一只流苏花簪。而左边则是凤衔珠流苏步摇，莫雨笙晃了晃脑袋，左边的一小束流苏也跟着晃了晃。似乎是觉得挺好玩的，莫雨笙弯了弯眼睛。
虽然华夏对于对称美有种执着的追求，但这种半头草花，半头头面，也是产生一种非工整性的和谐。因此，这种头面模式便被保留了下来。
魏蔓上好头面以后，便退开两步，再细细地打量。时不时地调整一下，最后，魏蔓才算是满意。魏蔓将放置在一边的衣服捧起来，递给莫雨笙，说：“好了，小九去换衣服吧！”
莫雨笙捧着衣服进了换一件，先是彩裤，随后是布袜绣鞋，最后才是魏蔓重金订做好的戏服。
魏蔓给莫雨笙订的是浅鸭黄色辛夷花刺绣对襟褙子和淡紫镶边白色立领衫子，下半身则是白底花纹样刺绣百褶裙。莫雨笙扣好衫子最上面的一颗精致的盘扣，才将那长袖的褙子披上。
穿好衣服，将长及膝弯的鞭子整理好，莫雨笙才从更衣间中走出来。
魏蔓看着出来的莫雨笙，笑了笑，眨眨眼睛，眨去了眼中的水汽。拿起一边小号的双色牡丹泥金扇递给莫雨笙，莫雨笙接过，当场给魏蔓行了一个蹲礼，头微低，以魏蔓的角度，她只能看见莫雨笙描摹精致的远山眉，和他头上鲜艳夺目，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光的珠翠。莫雨笙用小嗓唱到：“先生万福。”
魏蔓笑了，说：“行了行了，你要唱还是再等一等吧！”莫雨笙这一句可是出自《牡丹亭》延师的台词。因为魏蔓一上来唱的便是牡丹亭，这让莫雨笙对牡丹亭的兴趣浓厚。两个月下来，莫雨笙看的牡丹亭就有二十几场。
这时，陶天也穿着长袍出了来。
顿时，魏蔓便指着陶天，说唱道：“丽娘，你家情郎可在这里……”魏蔓给陶天准备的也是浅黄色的长袍，在衣襟和衣摆也同是辛夷花刺绣。
莫雨笙也放开了拘束，一个优雅的转身，对着陶天又是一个蹲礼，以扇微遮面，说：“这位公子，可否有时间陪奴家一游？”
陶天撩了撩前袍，一扬袖，便说：“这位小娘子，怎地好生面熟？”
☆、第58章 呵呵哒058
传说蚕花娘娘与蚕公子相恋，定情信物就是辛夷花。后来蚕花娘娘被皇帝看中，收进宫中做了妃子，却依旧心目蚕公子，便修辛夷花为念。后皇帝知道了辛夷花的含义，大发雷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无论这则轶闻是真是假，辛夷花象征爱情的意义是传了下来。在没有玫瑰的古时，辛夷花刺绣便是男女双方传情、名情、辨情的代表。莫雨笙身上的浅鸭黄色褙子和陶天身上同色同辛夷花刺绣的长袍，也是一开始便暗示了两人的关系，或是现在，或是未来。
魏蔓就说：“你们两个在这里等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就是你们上场。”
戏曲界中有一句“早妆三光，晚妆三慌”，唱戏的无论角色大小，出场时间多少，都是需要提前化好妆，不断地酝酿情绪。就是魏蔓自己，也不敢说她不做任何回顾就开始唱戏的。而莫雨笙和陶天更是如此，为此，魏蔓给两人留出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莫雨笙和陶天站在舞台两侧暗处，有人将舞台比作脸蛋，那舞台两侧便是耳朵。这“耳朵”的位置可不好，阴暗、闷热、嘈杂……
不过因为今天登台的就只有莫雨笙和陶天两人，这里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半个小时后，伴奏的老师傅便起了音乐。隐约的，莫雨笙还能看见红光满面的潘师傅，以及他那唯唯诺诺的小徒弟。
深吸一口气，游园惊梦的伴奏以曲笛为主,辅以笙、箫、唢呐、三弦、琵琶等。旋律明朗轻快，这是昆曲中难得的旋律分明的音乐……
莫雨笙这样跟自己说：现在，你就是杜丽娘！
杜丽娘双手持泥金扇扇骨，踏着那小而轻快的步伐进了花园。咦？这是梦境吗？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右手持扇骨，左手轻轻地合起泥金扇，双眼好奇却轻灵地看着四周，嘴角微勾，这般美丽的景色竟无人欣赏么？难道是因这美景是在残垣断壁之上吗？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昆曲的唱腔柔婉，讲究的是音断而气不断，这样便有绵绵不断的缠绵感。
这时，杜丽娘眼神一转，便看见了一个身穿浅黄长袍的书生。杜丽娘心想，这书生是谁？竟长得这般俊俏。杜丽娘微微羞涩的垂首，从花园另一方而来的柳梦梅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这开了遍地，美如锦缎的春花，而是……那立于丛中，人比花娇的小姐。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这般良辰、这般美景无人享，岂非可惜？公子可愿与奴家共赏？杜丽娘往柳梦梅行去，杜丽娘心中紧张，那白底花朵纹样的百褶裙裙角也跟着飞扬，露出底下精致的辛夷花刺绣绣鞋鞋头的花穗。
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柳梦梅心中纠结痛苦，若是不答应面前佳人的要求，是否会引得对方的哀伤。可若是答应了，又是否过于孟浪了，又是否会唐突了佳人？
柔婉的腔调与英气的嗓音交融并进，是那么和谐，仿佛就应该如此这般，霎时间便渲染出一片令人脸红心跳的粉红气氛。
杜丽娘心中紧张更甚，捏着泥金扇的手力度不断加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柳梦梅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复。杜丽娘眼中含泪，是她太过轻佻了吗？可这不是她的梦境吗？为什么梦中的书生不给她回应？
杜丽娘心死，再看这周围的美景，觉得这景还是那景，却无端端地黯淡了不少。杜丽娘无心再赏美景，便一拂水袖，准备离开。既然梦中让她心伤，她便不看这景，不想这景，不梦这景！
柳梦梅一惊，他感觉到了佳人心中的哀伤，就是那水袖甩出的弧度都带着主人的愁绪。柳梦梅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小姐，你可是有何心事？刚问出口，柳梦梅便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这……这……他该如何做？他不想心上人对他有丝毫的偏见和不喜。
杜丽娘眼中燃起希望，眼角含泪，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又亮了起来。杜丽娘柔柔地抖袖，那把绘着双色牡丹的泥金扇也悄悄打开。微微举起，遮住了自己翘起的嘴角，只说，公子，这美景如此的好，我们共同游赏一番可好？
这……这……柳梦梅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如今他和小姐无媒无娉，他这般做，只会让小姐名节受损。然而，柳梦梅看着小姐那含羞带怯的模样，那拒绝的话语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这处只有他和小姐二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柳梦梅在心中默默背诵。
柳梦梅微微错开一步，守在杜丽娘的身边。这漫天春光，他却只看得见身前的小姐。小姐这般美好，岂不胜过这遍地春花？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身边有一俏书生为伴，共游这美景春光，杜丽娘在满足之余，又有些惆怅。杜丽娘婉柔一转身，那展开的泥金扇顺着杜丽娘转身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而优美的弧度。
杜丽娘含情脉脉地看向柳梦梅，却发现柳梦梅根本没有看她。杜丽娘眉头微微一蹙，晕染出一分忧愁。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这景再美又如何？春光随意地流逝，无人怜惜。然而，这景尚且有她赏，那她呢？整日里被困深闺，她和这无人怜惜的春光有和区别？
柳梦梅心碎地发现心上佳人她不开心，柳梦梅很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很想上前抚平她眉中的忧虑。然而……他没有资格？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縻外烟丝醉软……”小姐，莫要悲伤，莫要痛苦，莫要哀愁。这般美好的春景，这般生机勃勃的春色，难道还不能抹去你心中暂时的忧愁吗？
杜丽娘第一次和柳梦梅对视，就是在杜丽娘邀请柳梦梅共赏春景之时也不敢抬头直视柳梦梅。这个第一次，让杜丽娘羞红了脸颊，微低螓首。那把牡丹泥金扇微微上台，便挡住了柳梦梅看向杜丽娘的目光。
然而，这动作却也晚了一步。柳梦梅分明看见了杜丽娘羞红了的双颊和那嘴边悦人的笑意。此时，柳梦梅若有似无蹙着的眉头也松开了。
小姐也心悦于小生，甚善甚善。
许是知道了柳梦梅此时的好心情，杜丽娘羞红的脸颊更加滚烫，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离柳梦梅远了一点。柳梦梅既已得知心中佳人恋慕于他，此时自然是舍不得与心上人分开。即便如此，柳梦梅依旧发乎情，止于礼。
柳梦梅随着杜丽娘的步伐往前走去，跨过那山，走过那桥，越过那河。映入柳梦梅和杜丽娘眼中的便是越发红火热烈的杜鹃花。
“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慢回首，低沉吟，短短一句话一波三折，杜丽娘极尽缠绵哀婉咏叹。杜丽娘触景生情，有道是开到荼縻花事了，花样年华，也像烟丝般无力自持，能不遗憾吗？而比荼蘼花期还要晚的牡丹，即便漂亮，也不和这繁花争艳，这样的牡丹又如何能在这满园春色中占得优势呢？她不和这牡丹相同，困守深闺，她的未来又在何方？
小姐，你又何必如此自怜。那牡丹开的晚了，又岂知不是那牡丹气度雍容，不与繁花争春？牡丹开后，世间再无花儿。天下间谁人不知那牡丹是花中之王，哪怕牡丹花期再晚，也挡不住牡丹艳压群芳，扬名天下。
听着柳梦梅的解释，刚刚平静下来的杜丽娘脸儿又红了起来。这书生好生孟浪，可奴家这心儿砰砰儿直跳，是奴家生病了么？
听，这是什么鸟儿的叫声？竟这般好听？
“闲疑眄，生生燕语明如翦，呖呖莺声溜的圆……”
柳梦梅含笑看着左顾右盼的杜丽娘，小姐这是不知，这般如小鹿儿慌乱的她有多美吧！柳梦梅知心上人脸皮薄，便随着杜丽娘的话题说了起来。
这呖呖的叫声可是黄莺的鸟啼声啊！黄莺的叫声正是如此，清脆得不能再清脆，莺歌简直圆润得像在空气里滚。
杜丽娘好奇地寻找这唱出这般美妙歌声的黄莺，鲜少出闺门的她对于这大自然是好奇得很那。
四顾之下，杜丽娘发现了飞于杜鹃花丛中的黄莺儿。只是……只是，那黄莺儿竟是成对儿，无一落单。
这……这……
杜丽娘忍不住在觑了身边的柳梦梅，她……她也能和这俏书生成双成对么？哪怕心中疑惑，杜丽娘也忍不住甩出水袖，以袖遮面。只是在那白色水袖的映衬下，杜丽娘的脸越发红润娇嫩了。
“圆……”
等“圆”之一字，吐字、过腔、收音，舞台上的两人定格在杜丽娘微低螓首，嘴角微勾，眉间却笼罩着隐约若非的愁绪，那是杜丽娘对她和柳梦梅两人未来的茫然。而柳梦梅却是一手搭于杜丽娘举起的泥金扇扇边，嘴含笑意，目露深情，眉宇同样飘着一片阴云。他比身处闺中的杜丽娘要见多识广，他一个穷书生如何能娶得美丽贵气的杜丽娘？
他们二人的未来会是如何？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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