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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鼠猫]红衣白影 作者:幽若雪

    第7节

    白玉堂忍俊不禁,拉过被子将他收在里面,语气换作温柔,“猫儿放心,你那一堆乱摊子有我呢……”

    这句话果然奏效。

    展昭真的服帖的安静下来。

    白玉堂侧坐床边,“猫儿,之所以来找你因我知道很多事……”

    展昭目光相迎,“白兄知道些什么。”

    白玉堂自信满满的安慰,“你好好睡一下,剩下的事交给我!”

    “白兄……”

    “除非,你从未信过我白玉堂。”他说的郑重认真,语罢,又是一脸的讪笑,回身撩袍坐到桌边,一一打开食盒,“啧啧,猫儿当真体贴,知道五爷口味。”

    展昭盘膝而坐,“合了白兄口味便好。”须知这些吃食当真花掉了展昭身上大部分的银两,他知道,素来白玉堂的嘴都很刁,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猫儿,你可吃过,要不要一起?”

    “展某吃过了。”

    白玉堂一笑,也不客套,风卷残云的吃着,当真饿极。

    展昭看着他毫无文雅的吃相,摇头苦笑,放着陷空岛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汴京来跋涉受累。

    思及至此,心上一暖。

    昨夜的旖旎胶合近在眼前,登的俊面升温。

    白玉堂不期而遇的对上展昭蕴满温存的游离眸子,夹在筷子上的酥香鱼肉“啪”的掉落在盛满女儿红的杯子里,飘着油星的女儿红砰溅出来,白玉堂夸张的向后蹦开。

    还好,没溅上他的白衣。

    展昭忍了几忍,看着他上窜下跳的夸张举动,终别开眼噗笑出声。

    白玉堂咬着银牙恨恨的看着他。

    展昭清咳了声,缓解尴尬。

    白玉堂目色不善,“猫儿,你刚去哪了?”

    展昭忍下笑,“我去了得意钱庄。”

    “可有发现?”

    展昭神色暗下来,“得意钱庄的生意并不简单。”

    白玉堂笑,“哦?”

    展昭道:“得意钱庄的真正主人不是康廉,他只是枚被废弃的棋子,真正的主人是昨夜那黑色夜行人。”

    白玉堂叉了一个丸子放进嘴里,轻笑,“还有呢。”

    展昭道:“他们的生意对象看似布施广泛,实则都与西夏商队有关系。”

    白玉堂挑眉,“还有呢。”

    展昭斜睨他一眼,“康廉的妻子便是曾经名动江湖却无故销声匿迹的梨花夫人。”

    白玉堂啧啧点头,桃花眼含笑微轩,“不错,猫儿,你的鼻子确实很厉害,大半日的时间查到这么多。”

    展昭徐徐道:“我有件事始终不明白。”

    “什么?说来听听。”白玉堂握拳虚置于口鼻之上,下意识的啃着指甲。

    “自己的夫婿遭人毒害,不就近报官,因何舍近求远送去开封府,而且匪夷所思的悬于开封府房梁之上?”

    白玉堂不以为然,懒洋洋的开口:“如此大费周章保不准是做给人看的,你又怎知他夫妻和睦。”

    展昭见他神情,心下几分了然,这老鼠定是有备而来,偏偏嘴硬让自己去查。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康廉只是个傀儡,得意钱庄一直在梨花夫人背后操持,她精于心计,又天生一副生意头脑,是以生意做的风声水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脉络全部暗伸西夏,你都查到了。”白玉堂说的不以为然,对展昭的微愠丝毫不予理会,他将腿尽量伸直,堂在凳子上,一副不羁的神情,漫不经心用杯盏盖子滤去茶叶,啜的津津有味。

    展昭看在眼里实在忍无可忍,“白玉堂,你能不能斯文一点!”

    白玉堂打了个哈哈,郑重的回视,一字一顿看似老实实则挑衅的语气:“不能!”

    展昭唇角浅笑、晶亮的目光斜睨,“是么?”

    白玉堂觉察到他神色有异,欲待抽身无奈腿堂于凳上已然不及,展昭的身形很快,快到以白玉堂的身手尚来不及放下茶盏。但听的凳腿清脆断裂之声,白玉堂呈大字仰面跌在地上。

    杯盏稳稳的擎在手里,片滴未溅。

    白玉堂牙咬的格格作响,翻身侧支,将杯盏中茶水猛灌,末了“呸呸”的吐着茶叶。

    但见展昭,眉眼间都是笑。

    笑的“可爱”。

    笑的狡黠。

    “猫儿,你变了。”

    “近墨者黑!”

    “哦?这解释白爷喜欢。”

    “无聊!”

    “猫儿你说我无聊?”

    白玉堂成心的往近前凑了凑。

    面对他的有意逗弄,展昭霍的起身,“白玉堂!”

    伴着一声闷哼,俯身的白玉堂始料未及,高挺的鼻梁结结实实撞在展昭仓皇直起的肩胛上。

    登时血涌。

    展昭一惊,“白兄?”

    白玉堂捂住鼻子,“猫儿,你的肩膀……都没有肉吗……?”

    一句话,展昭哭笑不得。

    转身出房门,回来的时候端了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浸透递给白玉堂。

    一切处理妥当,白玉堂闷闷的坐在展昭对面。

    良久的沉默。

    白玉堂是闷不住的人。

    他利用吐息自牙缝“嘶嘶”出声,唤得展昭的注意力。

    见展昭抬头,白玉堂挑眉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齐整的牙,双手对搓,像个没长大的顽皮孩子。

    “猫儿,想什么呢?”

    展昭淡淡一笑,“白兄,我感觉自己已然置身于一张无形的网中。”

    白玉堂正色道:“我来开封之前便有所觉。”

    展昭抬眼,等他说下去。

    “猫儿,你可发觉京城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依狄凯所言,宋境潜伏了大批西夏死士!”

    白玉堂眉峰一凛,“为什么不联系我!”

    对上白玉堂殷切的眼,展昭别开视线,“这是我们官府的事,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白玉堂咬牙,“猫儿,你觉得你一个人可以?”

    展昭沉默。

    白玉堂说的是实话,如今他一双脚一双手,确实两面牵制腹背受敌。

    白玉堂开口,“如有需要,馅空岛五义听凭包大人差遣。”

    展昭还欲规劝,被白玉堂决绝冷硬的目光挡了回来,知道白玉堂脾气,自己唯有欣然接受的份儿。

    展昭苦笑。

    白玉堂微笑。

    四目相对,惺惜点头。

    “猫儿,你可去找过夜鹰?”

    展昭摇头,他哪有分shen之术!

    “得意钱庄交给我,以我白家在金华的人脉总好过你单人匹马。”

    展昭抿紧唇不语。

    白玉堂知他心性,不愿自己过多牵扯。自己又何尝不是心疼他一个人苦撑。

    诺大一个开封府,他心心念念的万民福祉,谁又考虑过他是否有能力担得下,红衣下的难,谁能分摊……

    ☆、两难

    展昭起身。

    对上展昭郑重摊开的手,白玉堂轻笑,乖乖的将玉玺交与。

    倾心以待,他自是了解这猫的执拗脾气。

    温润舒暖并不代表这只猫没有脾气。

    白玉堂下意识的将招牌笑挂上眉眼嘴角,心讨:这脾气也便唯有他领教过,别人,怕是没这本事争取得如此殊荣。

    展昭抬头看他,千言万语尽在目光留驻,既而转向玉玺。

    通体莹白。

    好玉!

    ——价值连城。

    好手艺!

    ——倾古博今。

    白玉堂笑了笑,“我终于知道它为何如此抢手了。”

    展昭目色黯下来,“有如此手艺,放眼江湖市井,唯一人可以做到,可是这个人已被灭口。”

    白玉堂脸色微变,“死了?”

    展昭点头,“是,快剑从天灵掼入,一剑毙命。”

    “你怎么知道?”

    “尸体掩埋在得意钱庄。”

    “你方才查到的?”

    展昭点头。

    白玉堂目光一凛,继续追问:“死了多久?”

    “三天。”

    白玉堂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如果我不去见他,他未必死……”

    展昭摇头,“这盘棋里通盘都是死局,他岂会例外。”

    白玉堂注视着他,目光深深,纵是千般不舍百种思量纠结成两个字,“猫儿……”

    展昭将他千回百转的心思看在眼里,心上一暖,笑笑,轻吐了句,“放心,展某的能耐还没有那么不济。”

    白玉堂戏笑出口:“你的能耐本来也不怎么样?”

    展昭也不生气,一边将那玉玺收起,一边浅笑反唇相讥:“自是要好过某只鼠辈!”

    白玉堂起身,“展昭,你说谁是鼠辈?”

    展昭微笑,“锦毛鼠莫非不是鼠?”

    白玉堂词穷。

    “你是来辞行的,”白玉堂的声音探寻中带着笃定。

    展昭敛了笑意,点了点头。

    白玉堂知道,展昭的心自己改变不了。改不了索性便不改,由了他去也未尝不是成全,桃花眼一弯,酿成暖且戏谑的笑,“好,等这案子彻底结了五爷便把你关进通天窟,养肥了再放出来捉鼠。”

    故作轻松的白玉堂,展昭看在眼里,不禁又一遍问自己:这个人,几时委屈过又几时甘心委屈……

    而在展昭面前,白玉堂却硬生生学会了压抑。

    对上他半戏半真的眉眼,展昭低低道了声:“好。”

    白玉堂抬眼注视,心中千回百转,嘴上放轻松了语气,“现在就走?”

    展昭侧首一笑,“房钱,有劳白兄。”

    他总要留些银子以便不时之需,更何况白玉堂从来不缺钱。

    白玉堂了然的涩意尚漾在嘴角,千言万语。无奈,那人已转身,空留念,去意决。

    “猫儿,拿上这个。”

    展昭顿步依言看去,精致小巧的烟火。

    ——陷空岛独有的烟火联络信号。

    展昭顿了顿,接手入怀。

    只为给白玉堂一颗定心丸。

    徒然倚门而立望着那人去向,心下五味陈杂,“穷酸的猫,五爷一顿饭钱都要倾囊以授……”

    穿过喧闹的街面,展昭抬眼。

    “胡记茶坊”。

    同样赫赫入眼的"不醉不归"。

    不大,却远近闻名。

    掀帘而入,扫过初时的桌子。

    这里的客人不多,伙计依旧。

    却不是初时的几个。

    迳直走向周芷诺曾进的门,身前出现一双手拦住去路,一双生了茧并不年轻的手。

    一双将利器运生的出神入化的手。

    这双手,一定很会杀人。

    展昭侧身打量,留下最深的印象便是那普通容貌上微笑的眼。

    如果笑可以用杯子承载,那这双眼睛便是满溢的杯子。

    盛的太满。

    一个普通的伙计,却明明不普通。

    他走路很轻,很快,以至于他人已至身后展昭才感觉到。

    但他身上没有杀气,正应了那句:会叫的狗未必咬人。

    展昭知道,不叫的狗才危险。

    伙计笑笑,躬身一礼,“客官,小店老板今日谢绝会客。”

    展昭目光炯炯,审时打量。

    眼前这人,四十几岁模样,脸上一道深可入骨的疤横于眉角,因他一直在笑,笑得很开心,很恬淡,所以这道疤的狰狞便隐进皱纹,遁入岁月霜华,不再突兀。

    展昭看得出,这道疤险些要了他的命。

    微一抱拳,“烦劳转告,开封府展昭求见。”

    伙计又笑笑,“原来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只是,我们掌柜脾气很怪,掌柜的说了,今天谁也不见,除非……”

    展昭不动声色,“除非什么?”

    “除非……”,伙计扫了一眼面上平和的展昭,“除非那人的见面礼分量足够厚重。”

    他说完审时度势的低下头,目光却斜上45度留在展昭脸上。

    对于展昭而言,这是个难题,别说请了白玉堂一顿饭,即使不请,自己身上的银两也从来担不起分量二字。

    展昭苦笑,“展某身无长物,贵掌柜的规矩倒叫展某为难了。”

    伙计颔首,“展大人说笑了,展大人官居四品,深得朝廷重用,不说别的,单就展大人身后包袱里那件宝贝便可称得上价值连城……”话音适时隐去,却足以令展昭心下大惊。

    眼风扫过,四下危机暗伏。

    空气瞬间凝滞压顶。

    展昭衔笑唇角,下意识握紧巨阙有意挑明,“阁下此番,唯恐有失待客之道吧。”

    伙计微笑,大笑。

    笑音中,风韵犹存的妇人缓缓自房门内走出,优雅的步子,含笑的眉眼,混着孤傲的高贵和肆虐的矜持。缓缓而至,不疾不徐,“展大人,别来无恙。”

    “戴苛梦!”展昭微敛了眉睫,目光郑重的落在巨阙之上,启笑环视,“夫人自认就凭这些人有把握拿得下展某?”

    戴苛梦微微一笑,扬了扬柳眉,“当然没有把握,只不过,展大人今天会自己乖乖留下。”

    展昭抿紧唇,一丝不好的征兆涌上心头,按剑不语,冷冷的扫着众人。

    身前五步的地方是戴苛梦,周围十步之内分布着七个深藏不露的伙计。

    墙角里坐着一个人,一个颓废的老人。

    老人将头埋得很低很低,仿佛是身形佝偻所至,他把玩杯子的手仿佛千年枯枝。

    展昭身形试着向后退,一步一步,紧凑沉稳踩着心跳的节奏,他试图寻找一个位置,一个相对于自己有利的位置。

    七个人渐渐围拢,成僵局。

    戴苛梦忽然笑了,这笑展昭听起来近呼讽刺。

    “你们这是干什么,展大人的妹妹在这里,展大人有情有义自然不会作事不理。”

    展昭握剑的手微微泛白,作势以待,“展某何来的妹妹?”

    “哟,展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

    另一间房门洞开,赵翎口里塞着团布,被绑得像粽子一样推了出来。

    展昭大惊,“公主……”

    她在这,那皇宫大内……

    展昭不敢想,迫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戴苛梦笑的愈加妖娆,“展大人,怎么样,是舍得你怀里的东西,还是舍了她?”

    赵翎瞪大了眼睛惊恐诧异的看了眼展昭,倔强的摇了摇头,然后恨恨的盯着戴苛梦,目光如果可以作为利器,这目光早已在她身上穿了千百个洞。

    戴苛梦一贯优雅的走近,扯下赵翎口里的布,“见到结拜的哥哥不能说上两句话,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吧。”目光转身展昭,笑意更浓,“展大人,我的提议,你可考虑好?”

    “展昭,你别听她的!”赵翎的倔强让展昭心下生寒。

    他不怕受伤,此时此刻最怕的,却是对她的不利。

    赵翎紧蹙着眉转向戴苛梦,“我与展昭结拜的事只有我哥哥和几个屈指可数的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戴苛梦忍俊不禁,“公主真是单纯可爱,问出的问题也这么意外,知道便是知道,结果远比过程重要。”

    展昭面罩寒霜,连围在他周边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周遭的怒寒之意,他拾起视钱对上戴苛梦,冷声道:“如何才肯放了公主?”

    放声的笑,笑意冷却,戴苛梦微扬了下颌看向展昭,“交出玉玺!”

    “好!”展昭未加犹豫,音域沉沉,不卑不亢。

    “这只是其一。”

    展昭静静的待她说下去。

    “我还要夜鹰的命。”

    “展某身在公门,恕难从命。”

    “哦,展大人可是想好了?”

    展昭目光迎上赵翎,见她清秀的面上再无半分熠熠神彩,眼神惊恐却固执,微扬的脸庞倔强的性子倒更像几分江湖人。

    展昭心下一黯,果真自己已一步步跌在网里,缚手缚脚进退两难。

    ☆、孤注一掷

    展昭知道,今天无论是否交出伪造玉玺,自己都走不了,眼下,只能争取救出赵翎。转眼,戴苛梦在饶有兴致的耐心等着他的答案,微扬的眉眼,势在必得的清高。

    一个女人如果太过骄傲,很可能会出现一个后果,就是摔的很惨。

    因为一个人如果认定了一件事有万无一失的胜券在握,便难免会在下意识中大意,即便有时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

    展昭别开视线,目光重新丈量了一下戴苛梦距离自己的位置,只有一柄剑的距离,一柄剑的距离已经够了……

    他冷语相激,“展某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是死!”死字尚未启声,戴苛梦已惊讶的睁大了眼。

    劲风无声而至,颈间一凉。

    她终是大意了。

    她以为赵翎攥握在自己手里便操控了展昭的命盘,万无一失。

    她以为展昭的心势必已乱,势在必得。

    她以为但凭这七个人和自己,展昭断无救走赵翎全身而退的可能。

    但她终是疏忽了,展昭根本就未想过自己能全身而退,她亦疏忽,展昭去了品级去了那身束手束脚的四品红衣,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人。

    江湖,本就暗潮涌动。

    南侠,本就自这汹涌中脱颖而出。

    倘若他的心如他外表一般有失坚韧凛冽,一味的温润,他便活不到今天。

    所以,展昭的原则,只限于公理公义,他隐忍却并不意味着轻意臣服、任人随意折辱驱策,他重信重义却并未迂及到任人都可提着这信义对其肆意宰割。

    只要三尺青锋在手,展昭便还是展昭。

    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留意着戴苛梦的神情,就在她高高的昂起头,骄傲促使下轻蔑一笑垂下眼睑的瞬间,展昭已提剑迎上,巨阙起,风驰电掣,不容退拒。

    快!

    快到令在场的高手屏住呼吸,他们甚至认定戴苛梦已成一具尸体。

    而这巨阙的锋利拿捏到恰到好处在戴苛梦喉前堪堪一寸处生生顿住,剑气破空,激得她鬓边青丝倏然而起,剑锋定住,青丝垂下,明眼人却看到展昭的身子瞬间一僵。

    原来,短短的距离内,生死一线间,眨眼尤嫌耽搁的一瞬,戴苛梦不会放掉这两败俱伤的契机,她翻腕扬手,在巨阙逼上她颈项的后一秒,暗器没入展昭右肩,四下静到落针可闻,暗器没入肉体的声音尤为清晰,刺耳。

    她虽慢了,却仍然伤了展昭,是以,她仍然骄傲,骄傲的笑。

    ——因为她看得出,只要赵翎在展昭便没有退路,这是他的软肋,他必须顾及赵翎,倘若刀剑相向,赵翎断无半寸生还的机会,她是大宋的公主,是以展昭不敢赌,唯有孤注一掷。

    赵翎惊呼出声。

    七个人作势待发。

    角落里的佝偻老者,静静的品着“不醉不归”,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彩。

    ——嗜血的凌厉、璀然的期待,既而转向美人迟暮的落漠。这三种不同于在场每个人的神情杂糅而生,一现而没,仿若错觉。

    展昭的肩背依旧英挺笔直,如郁峰之松。一身质朴蓝衫较之初时那十分的亲和更添了三分煞气,他的目光冷静沉着隐忍压抑,却如朗月般纯净明晰。

    他的静,令戴苛梦震撼,令在场所有人震撼。

    展昭不怕死吗?难道他不知道僵持下去的后果?

    胸口的蓝衫处,一点点被鲜血晕染,暗器已通身没入右肩之内。

    右手,握剑的手,依旧稳稳的操控全局。

    短距离的相较,取短取险,避长避酣,展昭的剑本就比戴苛梦的锁片失了优势,能先至已是占尽天时地利,若说躲闪、缠斗,赵翎在其手中决无胜算,只得取险,一发而至,不容有失。

    他,做到了。

    可是代价有些大……

    冰冷的剑搭在脖子上,沁凉之意清清楚楚,同样清清楚楚的言语响起,带着冷硬和毋庸置疑,“放了她!”

    戴苛梦将头抬的极高,仿佛这样气势上可以高过展昭,其实她心里知道,那双朗星般深邃的目光她永远遮挡不了。

    她不作声,只是想冷冷的拖着,等时光流逝、等展昭的胸前被血完全浸染,等待毒发的时间……

    展昭的声音失了宽厚温润,厉声起:“放人!”

    近身一剑之距,展昭周身的迫人的气场和杀气异常肃杀凛冽,她看着展昭的眼睛,她知道,那双眼睛已失了耐性隐去宽厚,怒现杀意。

    她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妇,他更知道审时度势。她看向展昭的眸子里不知是悲是笑,还是不甘,却还是稳且缓慢的抬手,打了个手势。

    七人退后。

    赵翎跃至近前,询问探究的剪瞳从浸透鲜血的右肩看向展昭苍白的倦容,“展昭?”

    展昭目光未变,剑锋未偏,另一只手立落的切断她周身结实的绳子,之后探手入怀,将烟花信号交给他,短短的交代:“快走!”

    赵翎接过,不解看着展昭,难道他不一起?“要走一起走!”

    展昭的蓝衫湿沓的贴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牵连着,他知道自己撑不过太久,至少要在自己尚未失去意识之前护她周全,心肠硬下来,语气硬下来,“走!你还嫌自己不够麻烦!”

    一句话犹如闷雷轰的赵翎眼圈一红,顿觉委屈,这个比皇帝哥哥还袒护备至宠溺有嘉的结拜义兄竟当着这些外人对自己这般指责,无异于羞辱,自己又几时受过这般“待遇”,方才那般凶险他不安慰也就算了,还要挖苦?“好,展昭,我走!”

    展昭苦笑,这姑娘倒真好骗。

    听得她踉跄急促的脚步声,释然一笑,巨阙电闪已至截在欲追捕的伙计身前,流光一出,漫天剑气轩然而至。那伙计微怔,目光扫过他右肩伤处,阴阴一笑,拧身错掌狠命拍去,展昭目中肃杀,撩剑闪身避过,动作却明显失了迅捷。

    衣袂翻飞,戴苛梦人以至门扉近前,展昭身形疾转,巨阙长展,华光倏然直卷,肃杀决绝狠辣无边,戴苛梦僵持下终被逼退在门扇之内。

    展昭尽了全力袒护,只要这些人出不得“胡纪茶坊”便可为赵翎争取更多的时间。

    争取白玉堂前来援手的时间。

    然而,越来越明显的力不从心叫嚣着提醒他已支撑不了多少时刻,锁片上的毒虽不致命,在这危机时刻却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自己的不支他们也一定看得出来。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使出必杀之技,以求速决。

    赵翎抹去腮边泪,也不回头,嗫嚅道:“展昭!好个展昭!权当我瞎了眼看错了你!什么温润什么好脾气全部都是假的!你无非是嫌我,才成心赶我走……”她突然定住步子,双脚像被钉子钉牢,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展昭……”她喃喃如梦呓,随后用力砸着自己的脑袋,“我怎么这么笨?赵翎你怎么这么笨!他就是要让你走,因为他受伤了支撑不了多久,你怎么这么笨!!”她转身向回飞奔,便迎上了追来的人。

    她用力咬唇提醒自己要坚强,足下如牵绳的木偶一步一步的退,泪水交织。

    顿然旋身没命的跑,边跑边流泪。

    ——展昭出事了……

    她不敢想,拼尽全力的逃,却依旧改变不了来者愈来愈近的现实,手心被冷汗沁湿,依旧紧张的攥握着展昭危极之时尚不忘交付的烟花信号,突然炸开的意识令她心头一喜,扯开引线抛向空中。

    随着破空劲响,鼠型焰火于高空久久不退。

    如白玉堂一般,夺目的耀眼。

    身后的人愣了愣,顿下步子。

    白玉堂找到赵翎的时候,她蹲在墙角哭成了泪人。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赵翎,只是上一次夜入皇宫大内去寻那值夜的猫儿不想扰了御林军,幸得遇见赵翎替他圆了场面,匆匆一别援手之意尚未答谢,今日得见却是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与记忆中那个单纯娇俏的丫头判若两人,他笑着俯身弹了一下她埋在膝间的脑袋,“丫头,你怎么在这?”

    抬眼对上白玉堂探究关切的目光,哇的一声大哭,再压抑不住,街上投来的异样目光全然不顾。

    白玉堂突然明白,扳过她肩膀,“丫头,展昭呢,是不是出事了?”

    “……”

    “我问你展昭呢!”声音之大震的赵翎怔住哭声。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白玉堂尽量的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赵翎被他异常紧张的语气惊的怔在原地。

    白玉堂本欲一走了之前去救助,无奈知道展昭拼尽全力将公主托付。强压着内心灼烧舔舐的煎熬,将她托付给看到焰火急急赶来的蒋平。

    原来,白玉堂是得到有关消息留书连夜离岛的。

    其他四鼠看到那张扬苍劲的笔锋,像极了自家五弟的脾气。霸气侧漏却句句在理,本不是不明事理这辈,哪有不来相助的道理!

    交代几句,人便闪身而逝,赵翎想说什么,终被遗落在白影之后。

    “展昭,你答应过我不犯傻的!”

    “展昭,你别真的这么不济!”

    “展昭,等着我!”

    “展昭!猫儿……你在哪?”

    白玉堂几乎翻遍了“胡纪茶坊”,依然未找到半丝线索。

    “白玉堂,冷静!否则那只猫就真的完蛋了!”他一遍遍的重复着,强迫自己冷静,握紧画影的手竟不可抑制的颤抖。

    “猫儿,猫儿……”白玉堂自出江湖身经生死不计其数,但他自问面对起来从未眨下眼睛,五爷的名号,张扬的锦毛鼠,便是由着一股子傲骄生生打出的名号,如今,他却乱了,清清楚楚的答案写在那,为了那只当初数次挑衅从未看在眼里的“御猫”。

    都说猫鼠是天敌,难道这便是宿命……

    ☆、相煎

    仿若是梦。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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