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嫡子归来 > 嫡子归来
错误举报

正文 第38节

    嫡子归来 作者:黄大侠

    第38节

    “回陛下,臣打算过几天就派人送玉儿去永安府。玉儿的户籍落在桐花县,桐花县隶属永安府,他要参加秋闱,就要去永安府参加。”

    李绍钧便说道:“我刚登基,动乱才过去不久,离京路上难免不会遭到意外。这样,我派一支禁军护送他去永安府。”

    郭湛安忙劝道:“陛下,如今玉儿的真实身份还未曝光,现在要禁军护送他,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玉儿的身份十分特殊么?依我看,不如陛下开恩,派几个暗卫乔装打扮,一路护送去永安府。”

    郭湛安说的在理,李绍钧便点了四名暗卫,让他们跟郭湛安回府,三日后便送霍玉前往永安府参加秋闱。

    ☆、第146章 抄家

    这一日,郭湛安本该是休沐,但宫中有人来传信,说是以柳文华为首的柳氏一族的审判已经有了结果,要他进宫一趟。

    郭湛安明白,这恐怕是他当初的提议有了结果,不敢推脱,换了一身官服便跟着传信的天使一块进宫面圣。

    议事的书房中,太上皇李崇浩并不在,龙椅上坐着李绍钧,前面还站着大理寺卿、肖一清、刑部尚书左行之、御史中丞安然三人。

    他们三人应该是早早得知郭湛安要来,所以在见到郭湛安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郭湛安上前拜道:“臣郭湛安拜见陛下。”

    “郭卿无需多礼,”李绍钧今天心情不错,叫起郭湛安后,便对着另外三个人说道,“郭卿已经来了,三位可想好人选了没有?”

    郭湛安听了,心中难免有所疑问——李绍钧所派的天使只说了柳氏的事情,那么李绍钧宣召他入宫,想必是抄家这件事有眉目了。如今问起那三个人选,莫非是要派人与他一块抄柳氏的家?

    果然不出所料,肖一清等三人商议过后,各自说出了一个人选。不过抄家向来是一个主官,一个副官,郭湛安铁定是占了一个名额,另外一个则要在肖一清他们所提出的三个人里选一个。

    李绍钧虽然登基不久,但对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有所了解,他听了这三个名字后,沉思了一会儿,便有了决断:“既然如此,就派刑部郎中白锡航为副官,协助郭卿一块查抄柳氏诸府。”

    郭湛安与其他三人一起拜道:“陛下英明。”

    随后,李绍钧只将郭湛安留下,继续商议查抄柳氏一族的要事。

    李绍钧让一旁随侍的内监都退下,只留下阿鑫,这才说道:“郭卿,查抄柳府的事情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你千万要替我看紧了,别让人动了手脚。”

    郭湛安自然要表态:“陛下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那位的人趁机浑水摸鱼,京城那些家中遭难的百姓还等着这笔钱安置呢。”

    李绍钧点了点头,又说道:“我这里有两幅图,你凭着这做参照,替我去柳府里把它们找出来。”

    一旁的阿鑫将桌子边上摆着的两幅图递给郭湛安,后者看了,发现这上面分别是一尊白玉观音和一柄玉如意。

    郭湛安还在疑惑这两样东西为何让李绍钧如此郑重,就听到李绍钧说道:“这两样东西,本是属于我母后的。她过世之后,她的贴身宫女整理她的遗物,将这些遗物抄录成册,一部分随母后葬入陵中,一部分则送到了我这里,可这两件,却不翼而飞。后来母后的一个宫女悄悄告诉我,这两样东西被当时的华贵妃给拿走了。”

    郭湛安眉毛一挑,问道:“既然是华贵妃拿走的,为何会出现在柳府?”

    “前些日子太皇太后身子不大舒服,钦天监问卜之后才知道宫中竟然有人诅咒太皇太后,我便让玉太妃替太皇太后整治后宫,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可惜,玉太妃并没有在太柳常在那找到这两样东西。”李绍钧说到这,眉心隐隐透出些怒气来,“这两件中,白玉观音是我母后日常供奉的,玉如意是我母后时常把玩的,岂能由她玷污了去?太柳常在这个人,向来爱财又小气,怎么可能把这三样东西放到宫中除了自己以外的地方呢?说来也是好笑,她当初其实拿走了三件,还有一件是一面金银错莲花纹铜镜,不过她以为这面铜镜不值钱,便一直留着,这才让我拿了回来。后来,我就让人用了些法子,才知道白玉观音和玉如意竟然被她悄悄送去了柳府。”

    郭湛安听完,知道这两样东西是这次抄家里顶顶重要的两样,忙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谈完了抄家的事情,李绍钧又说起柳府众人的下场:“柳元亨早就死了,他做了十几年的宰相,上皇不愿意薄待他,更不愿意说他半点错,生怕会影响他的‘英明’,所以上皇做主,柳元亨谥号文忠,还要给他修一座大墓。”

    郭湛安听后,叹道:“上皇一意孤行,只怕日后还有诸多阻难。”

    李绍钧曲起食指扣了扣桌子,说道:“他不甘不愿退位当了太上皇,势必要处处打压我。这次抄家的事情已经引起他的不快,郭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也别让上皇失望啊。”

    郭湛安拱手道:“陛下放心,为臣者,自然要替君王分忧。”

    李绍钧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柳元亨死后荣耀,可惜不能荫庇子孙。柳文华养尊处优了二十几年,受不了牢中的苦,三日前已经咬舌自尽在狱中了。也是当日当值的狱卒倒霉,全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又受了十五大板。至于柳府其他人,已经提前派禁军将男女老少都抓起来,十五岁以下的女子充入官妓,男子则发配西南边疆,其他人则全数处死,算是给柳元亨陪葬了。”

    郭湛安想了想,问道:“这些都是上皇的意思?”

    李绍钧说道:“没错,他恨极了老四母子,又发现竟然是柳元亨做主牵线,一点点让老四的势力渗透进了禁军里。要不是顾着自己的面子,柳元亨哪里能有这般的死后荣耀?不过嘛,”说到这,李绍钧嘲讽地笑道,“上皇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已经派人鞭尸去了。”

    郭湛安听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替柳元亨惋惜——平心而论,柳元亨虽然不是一个治世奇才,当他的本事足够当得起宰相这个位置,可惜他利欲熏心,又拼了命给自己的女儿和外孙铺路,这才走了这条路。

    双方立场不同,郭湛安与他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但如今,郭湛安却为他感到不值——李崇浩那样的君王,不是明主。

    李绍钧看了眼郭湛安,想起郭府的那位太太,又说道:“本朝的规矩,娘家的错处外嫁女无需承担。郭卿,还要再委屈你些时日了。”

    郭湛安倒是不在意:“陛下放心,郭柳氏这些日子被家父喝令在家禁足思过。”

    李绍钧却坚持道:“过些日子,有一份大礼送你。”

    郭湛安不解,但李绍钧却在此时卖起了关子,直接让阿鑫送郭湛安出去。

    但郭湛安还没有等到那份大礼,宫中又传来了消息——梁王将为这次查抄的主官,郭湛安为副官,至于原本的刑部侍郎白锡航,这次就没他的事了。

    “郭大人进宫的第二天,梁王便来觐见上皇了,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上皇便派人传口谕给陛下,说要让梁王当这次的主官。”天使苦着一张脸说道,“陛下交代了,让我给郭大人您解释明白,让郭大人您记住,千万不要直接对上梁王。陛下说,梁王有诈!”

    郭湛安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大惊,连忙问道:“陛下还说了什么?”

    “陛下还说,四皇、啊,不对,是庶人李帛,恐怕是替人担了罪名,请郭大人千万小心。”

    天使口中的李帛,就是原本的四皇子李绍锦。李崇浩当日气急,几乎要亲自斩杀这个害得他险些中风出丑的逆子,结果最终被梁王劝下,将李绍锦废为庶人,且将他的名字改为李帛,以示其被彻底剥夺了皇子的身份。

    郭湛安又问道:“陛下还说了什么没有?”

    天使摇头道:“陛下就这些话了。”

    郭湛安让贾欢亲自送天使出府,自己则回到书房中,细细剖析这当中的关系来。

    李绍钧或是怕走漏了消息,交代天使的话语焉不详,但其中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梁王有问题。

    而天使传信中所说的李帛替人担了罪名,十有就是替梁王担了罪名。

    郭湛安回想起自己被人从许州押解进京的路上,李绍钧与他在马车里的一番谈话,心中有了猜测——莫非,当初将李绍钧与宁古汉签订的条约传出去的人,是梁王派去的?

    当日他与李绍钧都断定按照李绍锦的性子和胆量,是绝对做不出这等事情来,但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李绍锦,而李绍钧尚未洗脱嫌疑,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彻查这条路。

    如今想来,这件事当中疑点颇多——当时有不少人跳出来提供所有的“证据”,包括看守存放那份条约的书楼的小黄门,但为何这些人之前不说,等李绍钧在西北重新和查打签订条约之后,才纷纷出来指证李帛呢?

    郭湛安想到的,李绍钧也想到了。只不过如今当务之急是稳固帝位,这件事只有缓缓再商议了。

    第二天,郭湛安便去拜见了梁王。

    梁王是所有太上皇在世的兄弟中唯一一个王府在京城的,足以证明他在太上皇心目中的地位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兄弟。

    梁王乐善好施,又喜欢游山玩水,一年当中总有几个月不在京城,而是外出游历。李崇浩也乐得自己的兄弟远离权利的中心,为了鼓励他多多外出游历,李崇浩还曾经赐给梁王一面御赐金牌,让他代表皇帝为各地冤屈百姓声张正义。

    郭湛安与梁王有些交情,当日在苍山之中,他与霍玉遭遇伏击,霍玉为了保护自己以身挡刀,要不是恰好碰上了梁王,恐怕他与霍玉两人的性命都难保了。

    等等!

    郭湛安努力回想着当日在苍山时的场景,他还记得梁王曾经问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苍山当中,他只是一笔带过,没有详谈,那时候梁王出言冷嘲了几句。那后来呢?

    后来,梁王似乎提醒他去搜身,可自己并没有近身,反而是梁王的侍卫从死者身上搜出了署名为柳文华的书信。

    人,一旦有了怀疑,就如同草原上落下了一点星火。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郭湛安既然已经怀疑起了梁王,梁王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别有动机,包藏祸心。当日他认为是正常的举动,现在看来,恐怕都要细细推敲了。

    “郭卿,在想些什么呢?”

    梁王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郭湛安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郭湛安笑着说道:“在想今日离府的时候,书房的门可曾落了锁没有。”

    梁王又问道:“怎么,郭卿起来了还去书房念书了?”

    郭湛安继续笑着说道:“今日一大早便有喜鹊落在窗外叽叽喳喳叫着,怕是有好事要到了。”

    “原来如此,”梁王换了个话题,“郭卿从主官变为副官,可曾不悦?”

    “不悦倒是没有,惊讶却是有的,”郭湛安的话半真半假,“不过梁王身为皇族,身份尊贵,臣自当应该是副官,辅佐王爷了。”

    梁王哈哈一笑:“郭卿这话说的。其实啊,我也不想接手这差事,毕竟不是什么好差事,闹不好可是要祸及子孙的。但皇兄信任我,将此大任交托与我,我是一点都不能让上皇失望。郭卿,你说是不是?”

    郭湛安笑道:“梁王所言甚是。不过,柳氏一族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上皇与陛下仁慈,饶了庶人李帛一条命,又厚葬了文忠公,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京城中四百多户百姓因为京中的动乱而没了安身立命的家,难道要让国库拿出银子来安置这千百余人么?”

    梁王收起了笑容:“郭卿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郭湛安拱手道:“王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

    梁王不再理会他:“既然如此,那便去柳府吧。”

    这一场抄家,足足持续了十二天才结束。郭湛安不负李绍钧的重托,从柳府中搜出来了白玉观音与玉如意,将这两件珍宝与先后的嫁妆册子对上后,便直接送回宫中,送到了李绍钧手上。

    但没等李绍钧高兴多久,郭湛安便一脸阴沉地带回了一个消息。

    “陛下,今日从柳府中搜出了一个人,那人身上带着一块四爪龙玉佩,年龄与当年的六皇子相符。梁王已经命人将此人送入宫中,这会儿,怕是已经送到上皇那了。”

    “你说什么?”李绍钧闻言大惊,“钰儿才是我的弟弟,这人又是哪里来的?”

    郭湛安沉重地摇了摇头:“那人是在柳府一处角落的院子里发现的,据他自己所说的,他已经住在那十几年了。我特地问了几个柳府的老仆人,他们都说没这个人,但后来柳府的大管家站出来说那人是十几年前柳元亨亲自交给他,命他派人秘密抚养,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下人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一块四爪龙玉佩,一个大管家,人证物证都全了。”李绍钧念叨了几句,突然冷笑起来,“光站在这也没用,你继续管着抄家的事情。至于这位在柳府住了十几年的六弟,我去会会。”

    ☆、第147章 兄弟

    李绍钧还没进殿里,就听到里面传来李崇浩爽朗的笑声。他看了眼一旁的内监,那内监低下头,小声说道:“上皇本是不信的,但是梁王给上皇看了那个人身上带着的四爪龙玉佩,上皇见了大喜,便是这样了。”

    李绍钧心中起疑——这四爪龙玉佩都是皇子出生之后由专门的玉匠雕刻,梁王身为先皇幼子,手中应当是有一块的,莫非这梁王来了个移花接木,将自己的四爪龙玉佩给了这“六皇子”?

    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在殿外多想,李绍钧只能暂时按压下心中的不解与疑惑,带着身后阿鑫等人一块进了殿中。

    殿中只见李崇浩靠坐在主座上,左边侍立着一个年轻陌生的青年,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衣裳是皇子服饰,腰上还挂着一块玉佩,仔细看上面的图案,恰好是一条四爪龙在祥云间飞腾的模样。

    此人,就是梁王在柳府中发现的“六皇子李绍钰”了。

    李绍钧看在眼中,面上不显,而是笑着上前给李崇浩请安:“父皇今日怎么这么高兴,不如说出来叫我也乐呵乐呵。”

    李崇浩难得对他和颜悦色,指着一旁的青年说道:“你来的正好,正琢磨着喊人请你来一趟,好让你们两兄弟早些相认。”

    李绍钧一愣,问道:“什么兄弟?”他随后把视线转到那青年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便笑着说道:“这莫非是梁王的儿子?当真是一表人才。”

    李崇浩听了,哈哈大笑:“钰儿,把你的玉佩给你皇兄看看。”

    这青年应了一声,解下腰间挂着的玉佩,双手呈上。

    李绍钧拿过玉佩,右手在玉佩上摩挲了一会儿,又轻轻地掂了掂分量,发现这块玉佩与自己常年佩戴的那块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霍玉一直佩戴的那块玉佩,也与他的毫无差别,自己只有一个弟弟,怎么会冒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

    李崇浩不知道李绍钧因为脑海中一时间冒出太多的念头而呆住了,还以为他是因为见到十几年前失踪的胞弟过于激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便笑着说道:“钧儿啊,你弟弟失踪了十几年,如今一朝入宫,父子、兄弟重逢,你可别一直站着不说话啊。”

    李绍钧一笑,说道:“倒是叫父皇见笑了,实在是……实在是一时激动,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崇浩满意地点着头说道:“这件事你还要多谢你九皇叔,这次多亏了他,才能将钰儿从柳府中解救出来。”

    梁王在一众兄弟里排行老九,李崇浩口中的“九皇叔”,指的就是此时正站在他右手边上的梁王。

    梁王适时道:“先前未给陛下请安,还望陛下恕罪。”

    李绍钧忙伸手托住梁王手臂,说道:“九皇叔何必如此客气,只不过听父皇说的,钰儿是从柳府里找到的?”

    梁王看向李崇浩,见后者点头,他便开口解释起来:“今日我与郭卿一同去柳府监督抄家,结果在柳府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屋子,上头还上着锁。因为柳府抄家多日,无人看守这屋子,我便命人将锁砸了。进了屋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人,他见我们进来了,十分恐慌,拿着样东西就要砸我。结果我接住了一看,竟然是一枚四爪龙玉佩!这个年纪的人居然有四爪龙玉佩,我寻思着,就只有当年的六皇子了吧?后来问了柳府不少下人,最后是柳府的大管家道出实情。原来,这六皇子当年失踪之后,便被柳元亨带回柳府,一直养在那屋子里面,寻常人根本见不得他的面。”

    “放肆!”纵然已经听过了一遍,但听到柳元亨竟然把自己的爱子当成囚徒一样囚禁在屋子里,李崇浩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气,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柳元亨竟然如此大胆!朕当初就该将他挫骨扬灰,好替我儿出气!”

    李绍钧只在一旁看着李崇浩做戏,甚至懒得配合他说些宽慰的话。

    倒是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李绍钰”安慰李崇浩:“父皇何必与一个死人置气呢?我已经回来了,这便足够了。”

    李绍钧听后,看向这青年,笑着说道:“六弟这一口京话说得真是地道。”

    “李绍钰”笑着说道:“多谢皇兄夸奖,臣弟自小被关在柳府的院子里,可不就是学会了京话么。”

    李绍钧一笑,不再说话。

    梁王眼看这几个人的话题越扯越远,便继续解释道:“我看这四爪龙玉佩与我身上带着的如出一辙,便将六皇子带回宫中了。皇兄,陛下,请看我这四爪龙玉佩。”

    说着,梁王解下自己一直戴着的四爪龙玉佩,双手向前,递给众人看。

    李绍钧见两块四爪龙玉佩同时出现,知道他先前的猜测已经被推翻了。

    李崇浩见了,不禁起身把“李绍钰”揽入怀中,拍着他的后背,哽咽着说道:“好孩子,朕的好钰儿,这些年来你受委屈了。”

    “李绍钰”也是强忍着泪水,带着哭腔说道:“父皇,儿臣不苦,儿臣这么多年来未曾在父皇面前尽孝。”

    李崇浩大为感动,偏过头与李绍钧说道:“你胞弟这十多年来吃了不少苦头,你可要好好补偿他。”

    李绍钧点头道:“父皇放心,儿子一定不会饶了那些人的。”

    李崇浩放开“李绍钰”,长叹一声:“可惜啊,柳元亨和柳文华已经死了。”

    李绍钧提醒了一句:“父皇,当日柳元亨与柳文华父子皆未随行,又是谁将六弟偷走交给柳元亨的呢?”

    李崇浩身体一震,眼珠子在眼眶了转了几圈,问一旁的内监:“庶人李帛何在?”

    那内监回答道:“数日前已经将庶人李帛逐出宫去,听闻在葫芦弄堂里安置下来了。上皇可是要召见庶人李帛?”

    “宣庶人李帛进宫,再去把柳太常在请过来!”

    “是。”

    因为住在宫中,柳太常在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她还以为太上皇念着旧情,宣她来重温旧梦,大喜之下忽略了宣她的内监那一脸严肃的脸孔,和冰冷的声音。

    柳太常在为了给上皇留下一个好印象,进殿之前还整了整自己的鬓发,这才袅袅婷婷地进了殿中。

    只是看到李崇浩身边还站着皇帝、梁王,以及一个身着皇子服饰的陌生脸孔,柳太常在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上皇并不是要与她重温旧梦的。

    既然不是重温旧梦,为何要在这时候宣她?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柳太常给在座的三位行礼。

    末了,李崇浩并没有立刻喊起她,而是开口问了一句话:“柳太常在,你可认识这个年轻人?”

    柳太常在仔细瞧了瞧此人的相貌,笑着回答道:“莫非是梁王家的小王爷?看着倒是眼熟。”

    李崇浩冷笑一声:“眼熟?怕是因为这孩子长得像朕吧!你还记得,朕也有这么一个年纪这般大小的儿子了?”

    柳太常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大为震惊:“上皇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呢?这般年纪大小的皇子,可是只有六皇子了。可是六皇子当年在南巡的路上被身边的奶妈给用枕头闷死了,尸首也被扔了,总不可能是六皇子吧?”

    梁王开口道:“多谢柳太常在夸赞,只是如此优秀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儿子呢?你猜的不错,这位就是当年失踪的六皇子。”

    柳太常在险些要跪不住了,身子一晃,惊呼道:“梁王莫要吓唬人了!六皇子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这时候蹦出来?上皇,莫要被贼人给骗了!”

    李崇浩冷笑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贼人了?难道,当年你是亲眼看见朕的儿子死的?也罢,让你死得明白,来人,把这四爪龙玉佩给柳太常在看看。”

    有内监上前,从“李绍钰”那接过四爪龙玉佩,走到柳太常在身边,递给她看。

    柳太常在自然是认识这四爪龙玉佩的,只是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李崇浩半点不带怜惜地吩咐内监:“把人拖下去,用冷水浇醒了,再带上来。”

    等柳太常在再上来,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安安静静地重新给四个人行礼,得到李崇浩的回应后,便站在末位,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脸。

    大约一个时辰不到,本来的四皇子,如今的庶人李帛进殿。他一身水蓝色的长衫,脸上透着股病气,见到李崇浩等人,下跪拜道:“庶人李帛拜见上皇,拜见陛下,拜见梁王,拜见柳太常在。”

    李崇浩见到原本的爱子如今过得如此失意,眼中并没有半点的怜惜,更没有把人叫起来,而是让李帛一直跪在那。

    李绍钧向来和李帛不对盘,自然也就不说话。而另一边的梁王似乎察觉到李绍钧的视线,回以一笑,也不说话。

    李崇浩将先前问柳太常在的话重复了一遍:“李帛,你看看这个年轻人,可认识不曾?”

    李帛狐疑地瞧了许久,摇头道:“上皇恕罪,庶人李帛实在是不认识这个人?”

    “哦?”李崇浩怒极反笑,“这可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也不认识?”

    李帛一愣,问道:“庶人李帛当初的兄弟都在宫中,这般年纪的,实在是没有。”

    “不是没有过,而是以为他死了吧?”李崇浩拉长声音问道。

    李帛闻言,瞳孔猛地收缩,颤抖着声音说道:“不、不可能,李绍钰、李绍钰他已经死了!”

    李崇浩一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胆!当初柳元亨将钰儿带回柳府,一直关在一个屋子里,叫他吃了不少苦头!这些柳府的大管家可都已经交代了,由不得你抵赖!当初的南巡柳元亨没有跟着去,你说是谁把钰儿交给他的?”

    李帛睁大眼睛问道:“上皇是怀疑我?”

    “怀疑?我看就是你和你母亲了吧。那次南巡的队伍里,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与柳府有关系了。”

    李帛辩解道:“上皇,当初庶人李帛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而已,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至于庶人李帛的母亲,她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呢?”

    李崇浩一时语塞,旁边的梁王接上,说道:“庶人李帛,柳太常在已经全都招了,你又何必抵赖呢?”

    柳太常在闻言,立刻出言:“梁王慎言!本宫从未说过是我和锦儿害的六皇子!”

    梁王瞧了柳太常在一眼,笑着说道:“倒是柳太常在要慎言呢,如今已经没有四皇子李绍锦了。”说着,他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柳太常在喉咙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而是摇了摇垂在身边的右手,暗示李帛自己并没有招供。

    李帛眼尖,又与柳太常在母子连心,看到柳太常在的小动作,心中多了几分底气,说道:“上皇,陛下,梁王,庶人李帛实在是没有做过这等谋害皇子的事情,还请三位明鉴,还我与柳太常在娘娘一个清白。”

    李绍钧看着梁王,突然问道:“梁王可有办法?”

    梁王摇了摇头:“陛下恕罪,臣也没有办法。”

    李绍钧听了,看向李崇浩:“父皇,既然梁王没有法子,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儿子,可好?”

    李绍钰是李绍钧的亲弟弟,李绍钰的失踪,是先后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一件事,这件事交给他再好不过了。这么想着,李崇浩便点头道:“也罢,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了。政务你不必担心,有朕替你看着,你务必要查一个水落石出来!”

    李绍钧见李崇浩竟然趁机把自己排挤出决策的中心,不由有些犹豫。

    就在他权衡之际,梁王突然主动请缨:“上皇,陛下日理万机,这件事情不如交给我吧?我身为皇族,自当要替皇家出一份力了。”

    李绍钧闻言一喜,说道:“多谢皇叔,既然如此,朕便让刑部尚书左行之协助皇叔一同调查。但凡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必与朕客气。”

    李崇浩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骂道:“你真是做了皇帝不要兄弟了么?钰儿失踪了十几年,居然在柳府发现,你不觉得奇怪么?钰儿吃了那么多苦,你现在不亲自调查钰儿是如何被柳元亨带走的,还想着权利,你还是人么?”

    李绍钧干脆地拜道:“父皇息怒,钰儿好不容易回来,儿子自然是高兴的。当年把他掳走的贼人,儿子也一定不会放过!只是前段日子京城大乱,如今百废俱兴,还有科举的事情,秋闱已经开始了,明年的春闱也要准备起来,儿子实在是分身乏术。且钰儿失踪的事情与柳家有关,牵扯到了柳太常在与庶人李帛,还间接害死了先后,儿子若是插手此事,难保不会给人落下话柄。九皇叔身为皇族的一员,调查这件事再好不过了。加上还有左行之从旁协助,相信事情一定会尽早水落石出的。”

    李崇浩皱着眉头,不为所动。

    这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绍钰”突然开口:“父皇,皇兄是皇帝,坐拥四海,日理万机。天子当以百姓为重,我的事情交给九皇叔来调查,岂不是正好?”

    李崇浩看着“李绍钰”,问道:“你当真这么想的?”

    “李绍钰”笑着点头:“回禀父皇,儿子当真是这么想的。”

    李崇浩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儿子,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可比你哥哥贴心懂事多了!既然如此,梁王还不接旨?”

    从李崇浩的殿里出来,李绍钧的一张脸沉了下来,吩咐一旁的内监:“宣刑部尚书左行之觐见。”

    阿鑫见李绍钧面色不愉,不敢多说什么,扶着李绍钧上了龙辇,跟在一旁回到李绍钧平日里议事的书房。

    进了书房,阿鑫唤来宫女,伺候李绍钧擦脸洗手。李绍钧干脆换了身衣服,坐下喝了口茶,长出了一口气。

    阿鑫一边磨墨,一边问道:“陛下,那人真的是六皇子么?”

    李绍钧疲惫地摇了摇头:“那人是假的。”

    “假的?”阿鑫吓了一跳,“那这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么?而且那人还有四爪龙玉佩,这不是皇子才有的么?”

    “玉佩不过是死物而已,只要有法子,就能弄一块出来。”李绍钧又喝了口茶,“更何况,这人身上疑点实在是太多了。”

    阿鑫更加疑惑了:“恕阿鑫愚钝,小的实在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我跟在陛下身后,也斗胆看了眼那四爪龙玉佩,与陛下这么多年来一直带着的没什么区别。”

    李绍钧笑了一声,说道:“你见了那四爪龙玉佩,已经下意识把这人当成了皇子,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的。我问你,一个孩童从两三岁开始被关在一个屋子里,平常时候少与人接触,就这么过了十几年,突然外头大乱,这孩童又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带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阿鑫仔细想了想,回答道:“阿鑫一定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可是你看今天那人的表现,每次我与上皇发生了冲突,他就会跳出来打圆场,说法那可是是一套接着一套的。这样的眼力劲和口才,是一个从小不常与人接触的人该有的么?”

    阿鑫面色十分难看:“那这人……是假冒的了?可是、可是那玉佩,那玉佩可是皇子才配拥有的啊?”

    李绍钧冷笑道:“所以说,这里头的水可深了。六皇子,四爪龙玉佩,柳府,我那位九皇叔,怕是忍不住了吧。”

    此时的郭府,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匆匆地赶到角门,与看门的人说了几句,又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才得以进府。

    等到了郭湛安的院子,这人又是同样一番动作,进了院子后半路碰见了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贾欢。

    “福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二少爷呢?”

    福全沙哑地回答道:“别问了,少爷呢?”

    “少爷这几天忙着抄柳氏的家,还没回来呢。”

    “快请少爷回来,我这、我这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贾欢疑惑地看着福全,“你不是二十多天前跟着二少爷去永安府了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福全突然哭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别提了,咱们当时走的是水路,结果还没到永安府,我们的船就沉了!二少爷、二少爷他、他死了!”

    贾欢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你脑子是不是坏了!有这么说话的么?”

    福全哭着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扣:“我也希望是我脑子坏了,但是你看,这是二少爷一直戴着的!”

    贾欢知道兹事体大,一边派人去给郭湛安报信,反复叮嘱那人绝对不要直接告诉郭湛安这个噩耗,一边顾不得福全身上那一阵阵的臭味,抓住福全的手腕,喝道:“别哭了!你把这件事给我说明白了!”

    ☆、第148章 噩耗

    传信的小厮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还是苦着一张脸的:“贾管家,少爷没等我说完话呢,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公私不分。”

    “你没和少爷说我回来了?”福全问道。

    小厮摇摇头:“谁都知道福全哥你是二少爷身边随侍的,你陪着二少爷去永安府参加秋闱,这会儿回来了,少爷那么聪明,一定立刻就知道了。”

    福全皱着眉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这是要等少爷散衙回来了?”

    贾欢摇着头说道:“只有这样了。二少爷的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

    福全察觉到贾欢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贾欢招招手,示意福全与小厮靠近一些,这才小声和他们两个解释:“当初少爷还是许州通判的时候,带着二少爷与咱们回来住,太太那会儿可是口口声声说二少爷与这府邸冲撞的!这会儿若是把二少爷落水身亡的事情传出去,让她知道了,一准没好事!指不定还会趁这个机会散播些什么,对少爷无益。”

    福全和小厮俱是点头,结果没一会儿又听到贾欢大喊一声:“不好!”

    “怎么了这是?”福全没吓了一跳,赶紧问他。

    贾欢问道:“你回来的时候,角门那边当值的是谁?”

    “是刘五田七。”

    “快,去角门那,看看他们两个还在不在?若是换岗了,把他们请过来,就说少爷有话要问他们!”

    小厮忙领命去找人,贾欢又问福全:“你进了角门,一路走来,路上可碰到什么人没有?”

    福全想了想,回答道:“是碰见了几个丫鬟,都不是咱们院子的。不过我这蓬头垢面的,她们也没认出我来,一早就绕路了。”

    贾欢这才稍微放心:“但愿没人认出你来。”

    趁着郭湛安还没散衙回来的空当,福全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接着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满意地放下碗。

    “你也别笑话我,我一路上忙着赶路,压根没吃饱过。”

    贾欢在一旁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摇头道:“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少爷讲吧。”

    福全听了,猛地咳嗽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左右的光景,郭湛安才散衙回来。

    贾欢与福全得了消息,前者让后者在大厅里候着,自己则出了大厅,往郭湛安来的方向迎去。

    “今日府上发生了什么事?”郭湛安深知贾欢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在他上值的时候派人来找他,必然是有要事。只是那传信的小厮不肯说,而自己这边又要一人肩负起柳府抄家的诸多事宜,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等散衙了以后,郭湛安拒绝了同僚们的邀请,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贾欢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眼郭湛安身后,说道:“少爷,还请先进大厅。”

    郭湛安便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书墨写意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

    “是。”

    贾欢喊住书墨写意二人,吩咐道:“你们去厨房交代一声,给少爷炖着的笋干老鸭煲若是好了,先送一碗汤过来。”

    “是。”

    等书墨写意二人走了,郭湛安便率先提脚进了大厅。

    “福全,你怎么来了?”见到大厅里等着的福全,郭湛安皱起眉道,“我不是让你跟着玉儿前往永安府参加秋闱的么?眼看着秋闱的日子就要到了,你怎么回来了?”

    不提霍玉还好,一提起霍玉,福全眼眶中的热泪一时没忍住,又掉了下来。

    他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平放在地上,额头碰着地面,哭着请罪:“少爷,福全无能,没有护住二少爷的周全,还请少爷责罚!”

    郭湛安身形一晃,一旁的贾欢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少爷,您先坐下。”

    郭湛安坐定,一手扶住椅子的扶手,哑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别以为你伺候玉儿久了,就能随意欺上瞒下了。”

    福全一直没敢抬头,这会儿他从自己怀中掏出那一枚平安玉扣,双手向前伸出:“少爷,这是我在二少爷尸体上找到的。”

    贾欢见郭湛安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能咬咬牙,上前从福全手上接过平安玉扣,递到郭湛安面前:“少爷,节哀顺变。”

    郭湛安右手颤抖着拿起这枚平安玉扣,摩挲了一会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心尖一阵刺痛,喉头一痒,一口暗红色的污血便吐了出来。

    贾欢大惊,忙拿出帕子替郭湛安擦拭,却被郭湛安一手打开。他红着双眼,脖子、耳后、手背上全是可见的青筋,瞪着底下跪着的福全,冷声道:“你给我说清楚!”

    福全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着说道:“出了京城,走了十里路,就到了渡月码头。按照事先的安排,咱们包了两艘船。大的船上头住着二少爷,我和夕月朝阳三个人也在这艘船上,方便照顾二少爷。少爷之前指派的四名护卫,也跟着上了这艘船,以便贴身保护二少爷。至于行李和其他人,就都在另外一艘小一点的船上。开头的一路上一点是都没有,风平浪静的,二少爷还兴致勃勃地要在船上吟诗作画。结果我们的船到了胶东,天还没黑的光景,突然听到船工说船漏了!有护卫去看,回来说船底破了好几个洞,最大的一个有碗那么大!水进来的太快,要去堵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商议了一下,二少爷会水,就由我和另外两个护卫跟着,先上岸去再说。结果一个护卫刚下水,河水就泛红了,原来是有人在下面伏击!我们不敢让二少爷贸然下水,船工和护卫一块用竹竿往水里面不停地捅,希望能把伏击的人给找出来,结果那些人不知道躲哪里了,看我们不下水,他们也不动手。后来实在是没办法,涌进船舱里的水越来越多,剩下三个护卫商议,他们三个一块护住二少爷,尽快游回岸上,至于我们三个,就自求多福了。三个护卫和二少爷下水,我在后头跟着,就眼睁睁看着那三个护卫在水中与水下面的敌人搏斗,到最后只剩下一个护卫了。眼看着二少爷就要到岸上,突然横出来一条船,堵住了二少爷的去路。那上头、那上头也是敌人,居然在船上对着水里射箭,最后一个护卫用身体替二少爷挡住了箭,我趁机潜进水里想去拉二少爷,结果一个浪打来,二少爷人没了!河水突然变得湍急,我和水里的敌人没法控制方向,被河水卷着一路往下游冲。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被打鱼人救上船了。我上了岸,一路沿着喝水两边搜寻,最后在上游发现了一具泡涨的尸体。那尸体外面穿着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件亵衣。但我看这尸体上挂着的,就是二少爷平日不离身的平安玉扣!我本来想把二少爷的尸首收敛好回京,结果当地人说他是被水鬼害死的,死后留下尸首也会化成水鬼索命,便把我打了一顿,不让我靠近二少爷的尸体。后来我趁他们不注意,把二少爷挂着的平安玉扣抢下来,塞到嘴里跳入水中,拼命游了好远,才逃出他们的追捕。少爷,二少爷死得冤枉,你可要替二少爷报仇啊!”

    福全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趴在地上不住地哭着。贾欢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说道:“少爷,二少爷死得蹊跷。”

    “玉儿,玉儿,”郭湛安恍若未闻,不停地喊着霍玉的名字,“是我的错,是我错了!若不是我执意要你考取功名,你又怎么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是我错了!”

    贾欢见郭湛安如同失去神智一般,不得已之下,伸手在郭湛安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少爷,分明是有人埋伏杀害了二少爷,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凶手,替二少爷报仇!”

    听到最后一句话,郭湛安才稍稍回过神来:“对,你说得对,要替玉儿报仇。那么冷的水,玉儿一个人泡在里面,四面楚歌,孤立无援,他该有多冷,多害怕?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来祭奠玉儿。”

    福全闻言,又从怀中掏出另外几样东西,双手向前伸出:“少爷,这是我在岸边找到的。这是箭镞,这是船上射箭的人带着的面具,还有这个,这个似乎是令牌一类的东西。”

    郭湛安精神一震,亲自起身接过这三样东西,放在桌子上仔细研究。

    过了半响,郭湛安长叹一声:“没用。这箭镞没有任何标记,面具也是随处可见的昆仑奴面具,这令牌是木头做的,被水泡了这么长时间,早就看不清了。”

    福全听后,大为遗憾:“少爷,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少爷死不瞑目么?”

    郭湛安沉重地摇了摇头:“我看未必。按照你所说的,起码有十几个人一起谋害了玉儿。他们选择在胶东动手,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很有可能是一路跟着你们,选定了时机才动手。他们提前雇了船,为了避免引起你们的怀疑,可能当中还换了好几艘船,而且这十几个人里面,其中有好些人擅长屏息和浮水。这么大手笔,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贾欢身为管家,对于钱财十分敏感,听完郭湛安的分析,不由说道:“这些人心怀不轨,不可能与其他人一通搭船。这些天水流变幻莫测,光是雇船和船工就是一大笔开销,如果连续换船,支出就更多了。”

    “玉儿这几年来跟着我,鲜少对外露面,不可能有谁对他恨之入骨,大费周章要他的命。如果是我树起来的敌人,正所谓祸不及妻儿,除了柳氏,有几个人会想到对玉儿动手?柳氏已经败了,他们掀不起这样的风浪来。而且那四个护卫是陛下赏赐的,功夫不凡,这么快就被人尽数杀光,课间对方的本事也不差。”郭湛安说到这,重重拍在桌子上,恨道:“放眼诸府诸州,除了梁王,还能有谁!”

    按照福全的脚程,一路从胶东赶回京城,说明霍玉出事要比梁王从柳府找到“李绍钰”要早。这一环接着一环,怕是梁王已经发现了霍玉的身份,将正主杀害,再找来一个假冒的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一想到这,郭湛安再也坐不住了,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备马车,我要进宫面圣!”

    “钰儿死了?”宫中的李绍钧得了消息,反应也没比郭湛安好到哪里去。一旁的阿鑫机灵,上前将掉落在奏折上的毛笔收起来,又把桌子上其他的奏折一并抱到另一张桌子上。

    郭湛安把福全先前说的重复了一遍,又拿出当初自己送给霍玉的平安玉扣:“这是玉儿一直不离身的东西。”

    “不可能!”李绍钧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站起来一甩手,桌子上的一方上好的砚台便遭了秧,摔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李绍钧双手负在背后,在屋中走了几圈,心中一股子火气还是没法发泄,干脆指着跪着的福全道:“你给我说清楚!”

    福全只能把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碾碎了一点点说,只是他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李绍钧与郭湛安还是理不出任何头绪来。

    李绍钧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郭卿,你怎么看?”

    “玉儿出事之后,梁王就从柳府找到‘六皇子’,陛下以为这是巧合么?”

    李绍钧冷笑一声:“什么‘六皇子’,破绽百出,要不是父皇愚昧,信了梁王的话,他还能继续呆在这?”

    “当初在苍山的时候,我与玉儿遭遇伏击,结果半路遇见梁王。梁王当初是第一次见到玉儿,神情却不对劲,有些惊讶,又很兴奋。当时我心系玉儿的伤势,并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却是十分奇怪。”

    “钰儿的侧脸像极了皇祖父,难道梁王发现了?”

    郭湛安已经被霍玉的死讯冲昏了头脑,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听到李绍钧也是这个想法,立刻提高声音:“没错,一定是梁王在那时候发现了这一点,才杀害了玉儿!陛下,玉儿死得冤枉,还请陛下尽快将梁王捉拿归案,替玉儿报仇!”

    李绍钧握紧拳头:“梁王,呵,好一个梁王。来人,去梁王府上,把他带进宫来,我要亲自问话!”

    眼看侍卫们就要奉命去捉拿梁王,阿鑫顾不得其他,赶紧出声阻拦:“还请陛下三思!天下间那么多人,有几个长得相似得也不奇怪,怎么就能断定梁王凭着这个断定霍玉公子就是六皇子呢?等梁王进宫,陛下要怎么问他?若是梁王坚决否认,陛下可有证据让梁王招供?”

    阿鑫一连好几个问题,把李绍钧和郭湛安都给问住了。

    进来的侍卫不敢擅自行动,问道:“陛下,可还要捉拿梁王?”

    李绍钧摆摆手:“不必了。六皇子的事情,你们都当没听到,记住了么?”

    进来的侍卫都是李绍钧的心腹,知道兹事体大,不敢大意,立刻答道:“是!”

    等侍卫走后,李绍钧长叹一声,跌坐进凳子里,一只手盖住眼睛:“钰儿,我还没补偿你这十几年来的委屈,你就早早走了。你放心,皇兄不会让害你的人逍遥地活着,我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郭湛安握紧双拳,哽咽道:“玉儿不能枉死。梁王也好,假冒的六皇子也好,他们都是害死玉儿的凶手。陛下,玉儿的尸骨已经被火化了,还请陛下派人去将玉儿的骨灰请回来!”

    李绍钧闻言,身子一颤:“郭卿所言甚是。”

    本以为唯一的胞弟在十几年前就不在人间,好不容易才得知他嫡亲的兄弟就在京城,纵然迫于形势不能相认,但知道胞弟过得好就足够了。

    结果这份惊喜才不过数月,就被噩耗取代。

    他李绍钧堂堂一代帝王,却憋屈得比老百姓还不如!

    ☆、第149章 博弈

    既然已经怀疑梁王与这个莫名其妙从柳府钻出来的“六皇子”与霍玉的枉死脱不开干系,李绍钧与郭湛安都觉得应该从这位“六皇子”的真实身份入手。

    福全在这里帮不上忙,就被郭湛安打发去另外一个屋子休息,等晚一点了再带着他回家,免得福全这会儿大白天地出现在郭府,被柳翩翩或者其他人给发现了。而阿鑫身为李绍钧的心腹,理所当然留下来伺候。

    “梁王带回来的‘六皇子’身上佩戴的玉佩,陛下可仔细看过了?”

    郭湛安最关心的就是那块四爪龙玉佩,这是六皇子身份最有力的物证。霍玉的那块四爪龙玉佩一直被他锁在一个匣子里,妥善保管这会着,梁王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从他那把四爪龙玉佩偷走。

    这玉佩只有等每一位皇子出生后,才会由皇家专门的玉匠雕刻出一块,有时候还会挂上绣着数字的穗,来表明这位皇子在兄弟里的排行。

    “见过了,那块四爪龙玉佩,与朕的一模一样。”说起这个,李绍钧不免有些沮丧,“梁王那块玉佩他一直带着,两块玉佩是朕一块儿见到的,不可能是梁王把自己那块给了那个冒牌货。”

    郭湛安皱眉道:“陛下,宫中的玉匠收益超绝,但宫外也不乏能工巧匠。这么大块的羊脂玉,普通人得不到,梁王却是可以的。会不会是梁王寻了宫外的玉匠,让那玉匠照着他的那块四爪龙玉佩雕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李绍钧摇头道:“虽说不是不可能,但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宫中的玉匠掌握着一门宫外早就消失已久的雕刻玉石的手法,茫茫人海,要在宫外找到这样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郭湛安听后,又有了一个猜测:“敢问陛下,宫中的玉匠都在哪?平时能接触到什么人?”

    李绍钧倒是不在意告诉郭湛安这些:“这些玉匠住在皇宫西南处一处宫殿里,他们平时不得外出,吃食、衣物,还有雕刻玉石所要用到的原料和工具都是由专门的内监和侍卫送进去的。除了他们以外,玉匠鲜少能见到其他人。纵然宫中后妃想要这些玉匠替她们雕刻一些玉石,也要经过皇帝的允许,然后在那些负责看守玉匠的内监与侍卫的监视下,与那些玉匠见上一面,说说自己的要求。”

    最初文帝定下皇子佩戴四爪龙玉佩的时候,为了彰显皇子与其他皇族成员的不同,下令那些玉匠只负责雕刻四爪龙玉佩,其余一切不管。只是皇子的出生有多有少,有时候一年里先后三位皇子出生,玉匠就要忙碌一年,而有时候好几年宫中都没有多出一个皇子来,这几个玉匠就只能终日在院子里雕些没用的物件权当消遣。

    景帝登基后,觉得玉匠只雕刻四爪龙玉佩实在是浪费,这才改了规矩,皇族其他人得到皇帝允许后,也能让这些玉匠为他们雕刻些玉石。

    只是这样一来,玉匠平日里能接触到的人,终究是多了。

    李绍钧说完这句话,也意识到郭湛安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所在:“若是说梁王胁迫玉匠,他能用什么来胁迫?这些玉匠打小进宫,与宫外的家人彻底没了联系,更不用说娶妻生子了。除非当时的皇帝想起他们,才会指一个宫女给玉匠,生下来的孩子,若是女孩,就留在宫中当宫女,若是男孩,就继续留在司里当玉匠。要是那男孩后来被发现没有当玉匠的天分,就会被发配去整理玉料器材。上皇那时候的玉匠都未娶妻生子,这些玉匠又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厮混赌场,欠下一身赌债。梁王还能用什么来胁迫玉匠?”

    郭湛安摇头道:“虽然一时想不出来,但是陛下,其他的猜测都已经被排除了,现在的突破口就在玉匠这里。只要找到了到底是哪个玉匠雕出这个四爪龙玉佩,那梁王的计谋、宫中那位‘六皇子’的身份,这些问题的答案离我们不远了。”

    李绍钧听后,沉思片刻,说道:“郭卿所言甚是。梁王既然一手炮制了一个‘六皇子’出来,一定留有后招,防着我们查出什么来。这件事你不必亲自去办了,免得打草惊蛇,朕自有安排。”

    霍玉是李绍钧的胞弟,郭湛安自然不担心李绍钧敷衍了事,他也自知身份显眼,梁王的耳目说不定就盯着自己呢,也就不主动揽这差事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能在调查“六皇子”的事情上不能做些什么。

    “按照‘六皇子’的说法,他在柳府住了十几年,一直以来只有柳元亨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平日里除了一日三餐,没有人靠近过他住着的屋子。”郭湛安回想起那日从屋中搜出来一个活人时的场景,继续说道,“我那天见他出来,虽然神情慌张,但步履坚定,气色也是极好。那些大牢里的犯人,关个几个月就一个个面黄肌瘦,神色萎靡。他十几年都关在一个屋子里,平时鲜少接触生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子的?”

    “你信他的鬼话?”说起这个,李绍钧就一阵冷笑,“那一口京话说得比朕都还溜呢。柳元亨可不是京城人士,三十多岁才进京,他的大管家也是从老家那里带来的,大概也是这么大的年纪。人年纪大了,乡音就改不了了。如果那大管家说的是真的,他那一口京话是和谁学的?还有,就在昨天,上皇让朕领着他去母后的画像前祭拜,他在朕后头模仿朕的动作,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懂,但举手投足十分熟练,半点没有犹豫。一个从小开始被关了十几年的人,书也没读过,会这一套礼节?”

    郭湛安听后,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此人身上疑点颇多,但只要有那块四爪龙玉佩在,再多的疑点,只怕上皇都不认啊。”

    “不光是这个,”李绍钧摇头道,“那日梁王提议要来一个滴血认亲,他的血与朕的血溶在了一块。这个若是解释不清,上皇也不会相信朕的。”

    郭湛安宽慰道:“滴血认亲这种事,也不一定就是准的。昔日始皇帝认吕不韦为仲父,不就是有传言说那是因为始皇帝的血与吕不韦的溶在一块了么?”

    李绍钧挑眉问道:“郭卿此话怎讲?”

    郭湛安细细说道:“第一,自女娲造人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千百万年,在这千百万年里,谁又能保证自己和别人没有沾亲带故呢?出了五服之后,亲戚间就少了走动,再过百年,联系大概就彻底断了。那人的血与陛下溶在了一块,说不定是千百年前有过同一个祖先呢?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有同一个祖宗,有的人能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只能籍籍无名。第二,这滴血认亲也是可以动手脚的,就算梁王当时没有在那水里动手脚,与陛下的金口玉言相比,我们该信谁呢?”

    李绍钧听后,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大笑起来:“不愧是郭卿,果然厉害!”

    郭湛安低头道:“多谢陛下夸赞。陛下,玉佩那件事我不便插手,柳府那里我却是最能出一份力的。一个人住在柳府十几年,就算柳元亨和柳府大总管有心隐瞒,那些送饭菜的人会不知道?送衣服的人会不知道?退一步说,一个人吃喝拉撒总是要留点痕迹的,柳府上百号人,他们瞒得了一时,却不能瞒得住十几年。若说以前是他们碍于柳元亨,不敢直言,如今柳府败了,他们身如浮萍,现在还不赶紧抓住机会邀功抵罪?”

    第3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