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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节

    帝都异事录 作者:香小陌

    第26节

    冯翎继续说:“第二条路,你仍是像现在这样,留在这里,与那位沈公子一起。”

    楚晗愣了,这算什么条件?

    凤飞鸾双眼发亮,暗夜里抓住一线光明,想都不用想:“我选第二条路!”

    “凤大人。”冯翎将军说:“你要留在这里,你就仍然是奉天巡牧的神都指挥使,背负神界疆土上百万生灵的福祉,就要解灵界之困、神都之危。”

    凤飞鸾蓦地顿住,心里也约莫知道对方会提怎样的条件。

    黑色潮汐从北方大漠袭来,就要席卷神州大地,一点一点蚕食上空的天宇。现下只有天外来使驾的这朵祥云是干净清亮的,其余地方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阴霾,灵界要变天了。

    冯翎面露庄严的笑意:“你只要能解神都危困,保住我神狩界万里疆土无虞,就是你这一世最大的功德,那时你可以上天求仙,也可以仍做你的指挥使,你想纳沈公子做你的伴侣,也随你意愿——只要那位公子也乐意。”

    楚晗轻声问:“倘若不能成功,会怎样?”

    冯翎说:“如果做不到,也没有什么,那位沈公子会平安返家,你们无需担忧。只是,凤大人,你十八岁为官,如今已八十余岁,大业未成,然百年大限也快到了。到时只能自行去阴山灵火渊了断,就再无转圜,你明白吗?”

    房千岁那边往后一仰,显然松一口气,将军确是宽厚仁义,这就是有意放人一马。

    凤飞鸾胸口微微抖动,绕来绕去终于听明白了,眼前闪过动容神色。也是平生头一回,他真心切意地对着个人磕头下拜,对冯翎长拜不起。

    楚晗没料到有这样的转机,心潮起伏澎湃。眼前的冯翎将军声音庄重清润,行止端庄,望着就像品味一块温润的美玉,那时让他心里暗暗生出四字形容词,将军如玉。

    冯翎对凤飞鸾微笑道:“你我也以半月为期。”

    凤大人昂头挺胸,傲然道:“好,半月之后做不到,我自去阴山,不必将军再来拿人!”

    凤大人穿了冯翎的大红绣金官袍,戴上翠玉官帽。

    冯翎大步出殿,站在台阶上往云端一挥,就请回了那杆凤头金杖,重新递给指挥使。

    凤飞鸾只是暂时解了灵火渊之危,不用进炉子被火炼了,然而破解侵袭灵界的黑暗潮汐一定没那么容易,半月之期着实有些紧迫。

    楚晗当然是瞬间就打定主意,朋友之间义气为先、雪中送炭,凤大人与承鹤能否百年好合在此一役,他不会坐视不管。他心里同时还计较另一事,想请教冯翎将军。

    楚晗:“大人,借一步说话?”

    他就想问,我为什么不怕灵火;你手下那两位天差身份尊贵,为何跪拜我一个无功无禄的凡人?

    究竟有什么事我还不知道?

    房千岁简直像与他心有灵犀,俩人商量好了似的,也上前一步:“冯将军,你先别走,我还有话问你。”

    冯翎仍是面带微笑,也知道他俩要问什么。

    冯翎对楚晗说:“楚公子,我与他还有要事相谈,麻烦你在院内稍等。”

    这人然后对房千岁摆个手势,会心一笑:“三殿下,请。”

    房千岁毫不迟疑地一把握住冯翎手腕:“走,屋里说。”

    楚晗:“……”

    楚晗愣住了,那时当真有几分尴尬和窘迫。

    他就眼睁睁瞅着冯仙君与嘲风同学拉着手三步两步进屋了,而且闭门关窗,就是不准他听到俩人究竟谈些什么。

    那两位爷谈了大约有三盏茶工夫。

    楚公子在院子里绕着水池足足走了十八圈不止,还要故意背身对着殿门,装作没有留意去看。

    他内心狐疑忐忑,或者说根本就是有些吃醋了。

    小千岁总是不出来,他心里没底,但是男人之间这种场面上的事,只能硬撑着风度,装着若无其事,随便那两个家伙聊到晌晚天黑再来个被窝里秉烛夜谈,也不能显出自己在意了。

    他的抑郁症都要犯了,胡思乱想了房中的十八种情形,气得脑仁疼。

    楚公子是脾气很好,但那是以前没遇见让他有危机感的人。

    姓房的倘若再不出来,他想把自己胸口上那个小圈圈弄下来,还给三太子,你去给冯将军戴上吧。

    【第十二话决战神都】

    第八十四章 一诺千年

    凤大人由青猺赤猸两位大人护送着步下云端了,琼楼玉宇的庭院中就剩下楚公子一人,还在围着一方水池不甘心地转圈儿。

    他不停地给自己做各种心理建设,忽而想到,三太子原来也有个要好的竹马,就像自己小时与承鹤那样,双方也算扯平了;忽而又想到,自己可惜生得太晚了,几百年前嘲风小同学流着口水包着尿片在水里学习狗刨的蠢样儿,他都没有机会看到,却被另一个男人看去了,着实不甘,满心的嫉妒油然而生。

    楚晗并不是妄自菲薄。他一向自信,觉着自己也是挺好的一个人,对爱侣一心一意,没有哪点配不上老龙家的三儿子了。你是灵界的皇亲贵戚,我是人间的世家子弟,我也出身良好知书达理,入得厨房出得厅堂,带出去比冯大将军跌面么?自己只不过脑门上没写着“上仙”二字,是个凡人罢了。

    他转圈儿的中途,青猺赤猸回来了。

    楚晗淡定地找两位天差闲扯聊天,顺手还借了一把扇子为自己扇凉,一副清闲散人的气度,其实心里的醋都煮开锅了。

    楚晗:“赤猸大人,你发型很帅啊,谁帮你做的?比三殿下的头发都不差。”

    赤猸:“本将生来就是一头红发。三十年剪一次,不用染烫,不用焗油。”

    青猺:“我也羡慕我兄弟这一脑袋头发,可惜我生下来就没长啊。”

    楚晗从他袍子里也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副青色假发,递给青猺大人:“这个好用,水草做的,你试试?你要是喜欢,我让那位造型师再为你量身打造几副?”

    靛青纹面的青猺大人戴了水草做的假发套子,抖了抖,相当满意。

    楚晗:“那个糖,学名叫做‘清口消暑七味香草薄荷丹’,润肺养生的,我下回过来多带两箱给两位大人!”

    楚晗迅速收买了两位天差的心。这些人都觉着楚公子忒会来事儿了,长得也这么讨人喜欢。

    楚晗:“你家将军大人娶妻了没有?身边有亲近人么?”

    赤猸:“哪有娶妻?我家将军恪守清规,心怀天下,在三界混了七百多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楚晗:“…………”

    三太子单身八百年是为了等本公子结识他,冯将军也孤寡好几百年,这又是要等谁?楚晗心想……

    门窗紧闭的大殿内再次传出爽朗快活的笑声,那两个家伙竟然在笑。

    门开了,房千岁一马当先大步地迈出来,满面春风,目光卓然明亮。

    房千岁感激地回望冯翎一眼,脚下没有停,眼神迅速捕捉到楚晗,大步流星奔过来。

    楚晗的心思细致入微,都在房千岁身上,描摹着这人衣领、裙摆上每一丝衣服褶皱的痕迹走向,琢磨他的宝贝小龙是否被别人下手动过了。

    房千岁一把揽过他,几乎是提着人走路,兴冲冲地带着他腾身跃过一道门,再从一道影壁直接穿墙而过。在拐角处的黄瓦红墙下,房千岁将他按在墙壁上,四目相对,笑着看他。

    楚晗:“你们聊什么……”

    话出一半,房千岁火热的唇舌不由分说就罩上他的,碾压式的吻他,重重地吸吮。热辣的舌在他口里霸道地扫过,一阵地毯式轮番轰炸过后,再细细致致地磨蹭。这人唇边竟还带着笑意,乐得几乎笑出声。

    云端的金光射进楚晗的眼,他双目模糊,喘不上气,眼前只有这个热烈地啃他的家伙。房小千岁双眼明亮动人,吻完再看一看他,爱不释手似的,突然将他抱起!

    楚公子身高腿长,可一点儿不娇小,比姓房的也不矮,这一抱不是那么容易抱起来。他两条大长腿都没处摆,很别扭地挂在房千岁胯上,被对方揉来揉去吃了豆腐。

    楚晗这一道醋溜肝尖似的心情总算缓和了,镇定地说:“聊得挺投机?可以跟我走了?”

    房千岁皮厚得很,反问:“看你满院子转来转去,这样想念本王?”

    “担心你出不来了。”楚晗不客气地嘲笑,“去见家长了么,他是你干爸爸?将军大人下旨批准了你才抱我。”

    “哈哈哈哈……”房千岁大笑,难得听到这样小心眼又醋意沸腾的话。他更喜欢这样不带修饰遮掩的真实的楚晗,偶尔小气、尖锐,不必那样善良,更无需多么完美,反而更让他感到亲近可爱。

    房千岁审视他,低声说:“不问问我们谈过什么?”

    楚晗:“你乐意说我就听。”

    房千岁:“也没什么,聊起那位凤指挥使……”

    冯翎是对房千岁讲起一些不为人知的往事,且都与凤大人有关。原来,三太子的生母既然化作凤鸟时生下这个活宝,小白龙身上就有凤鸟一半血脉,龙凤集于一身,在三界之内也算是独一无二的灵物,也才有如此霸道血性,斗天斗地的。而那位凤指挥使,当年也是九头灵凤滴下露水赋予了灵力。虽然不是同一只凤,但又有共通的血脉渊源。

    换个通俗易懂说法,这两位可能属于隔了数辈的表亲。

    楚晗惊呼:“本是同源,相煎何急啊。”

    房千岁拉长了脸:“非我所愿。”

    世事就是这样令人嗟叹,越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越是易于陷入同族相争,落入权力富贵野心的圈套,往来征伐,以至六亲不认、手足相残、生灵涂炭。以冯翎将军的话讲,嘲风太子与凤飞鸾的六十年仇怨,就是两人的造业,妥妥的一段黑历史,如今终于和睦,化敌为友,解了一段冤孽,将来再不要为敌相斗,这其中楚公子也功不可没。

    楚晗了悟,竟是这样。

    说起来,凤大人下回再见着三太子,没准还应该称呼一声曾曾曾叔公之类……就是不知凤大人肯不肯在连襟之上再认一门亲戚,亲上加亲了。

    小龙圆满度过这一关的修行,一定会在天界地藏王那个古板老头子的功德簿小本本上,重重地划掉一条劣迹,或许还能戳上一枚小红花,脸上有光。

    房千岁搂了人就想走,楚晗直觉这点认亲的小事聊不出三盏盖碗茶,拿住这人胸口衣襟问道:“还有什么,都招了吧!关于我的事?”

    “关于你为何不怕灵火?”房千岁微一耸肩,避重就轻,“你们楚家历代奇人辈出,你父亲就通晓一些奇门异术。你父亲或许也不怕火,你拥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本事,也是情理之中。”

    楚晗纳罕:“……就这样了?”

    这小子八成又没讲实话。谁说楚珣不怕火了?他没听他爸和他爹提起过。

    楚晗提醒:“还有那件事。”

    房千岁微笑看他,耳语道:“房帏中事?”

    楚晗很豪气的:“你不好意思问,我去问他。”

    房千岁赶忙拉住他:“我问过了……”

    这人耳尖犄角处露出潮红,庄重地说:“楚晗,你是名门世家之后,体质异于常人,因此你并不会受我所累。龙息对你丝毫没有制约,你我尽管随心所欲,上天入地,想怎样就怎样!”

    楚晗:“……说真的?”

    房千岁嘴角一勾,又不正经了:“不信今晚你我正式圆房,做了试试?”

    “圆房”二字出口,两人心里都一颤,荡漾旖旎无法言说。房千岁意犹未尽,深深地看着楚晗,仿佛要剥开一层外壳,看透到他的灵魂里。这人然后郑重地单膝跪下,在楚公子面前,很珍视地,低头俯身亲吻了他的裙摆。

    楚晗几乎可以肯定,小龙有事瞒了他。然而那一刹那,他还是呆怔地站住了,沉浸在强烈情绪中,说不出一句质疑的话,也是感动到了……

    房千岁握住他脚踝,弯腰时一头银发垂在他小腿上,那时神情郑重虔诚,像朝拜仙君天神一般,让楚晗心里恍然有了一两分猜测。

    三太子一俯身胜过无数句海誓山盟,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再辗转纠结?眼底就是三生三世,一诺千年,更动听的话都不必再说。

    上方传来一阵清润爽朗的笑声。楚晗一抬头,冯翎将军只着一身月白色中衣,却丝毫不损风采,坐在白玉影壁的檐上,一腿潇洒地垂下,笑容满面看着他们。

    楚公子也顾不得了,当下抛开刚刚抱着他脚踝狂亲裙子的某人,踮着脚从屋檐上拽下冯翎。

    他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拉住冯将军手腕:“走,进屋说!”

    冯翎的手略一翻转,轻而易举就挣脱他的掌握,没有给他纠缠的机会。清朗的笑声过后,这人已跃出数丈,拿不到了。

    将军骑着有翅的天马,带领左右两名随从保镖,洒脱地驾云而去。云端的行宫向山巅飘去,慢慢远走……

    房千岁携楚公子跃下云海,心底浩瀚河山。

    指挥使凤大人先他们一步下来,回归时令地上所有人惊叹。这人身着冯翎将军的绣金大红衣袍,手持凤头金杖。

    他们离开这几个时辰里,沈公子一直独自坐在阵前,一大片空地上,就地一盘腿,脑袋上还缠了一块布条,不知是管哪个要来的。他的坐骑河马兽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旁瞌睡。

    沈承鹤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表情,双眼泪汪汪的,就好像倘若凤美人回不来了,他就从悬崖上跳下去,一辈子待在大峡谷里,再也不出来了。

    当然,如果凤大人当真不回来,沈大公子到时有没有胆量跳崖,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凤飞鸾直奔沈公子而去,掳了这人,骑上河马兽,狠命一抽。

    五大三粗身体肥壮的河马兽,这辈子也从来没跑这么快过,被抽得撒开四蹄,挥汗如雨,很快跑回到神都城下。

    神都城内外,两军以护城河相隔对峙,赤色、青色旌旗在各自阵中绵延招展,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堂堂指挥使大人,骑着一匹大河马重返神都地界,后面追着浩浩荡荡的水族大军,那场景相当可笑。

    凤飞鸾将沈公子置于地上,握住他手腕:“承鹤,你且先回去,不必在此傻等。”

    沈承鹤惊问:“你又要干什么去啊?!”

    凤飞鸾说:“我有要事未决。你我也以半月为约定,我办完事一定会去找你。”

    沈承鹤一听“半月为期”头都大了,最怕听这种话:“别忒么再约定了,老子等不起,现在就走,别再打了!”

    凤飞鸾微笑摇摇头:“你放心,不再打了。”

    这人放眼一指:“承鹤,我知道你当初大约是从这块地方过来,你现在也该知晓如何回去,也还认得路吧。”

    这人突然放开手,收着力道一震,将沈公子震出一丈之外。

    凤大人眼底自有深情,像是决绝道别,又像饱含某种期待。

    沈承鹤被一盆凉水浇透了心,哽咽着大声说:“你要做什么事,你尽管去做吧,你就从来没跟老子事先打个商量!你让我走我就必须得走?当初我还不愿意过来,现在我也不愿意走!”

    凤飞鸾傲然不语。他与冯将军的半月生死契约,又怎能对承鹤言明。

    房千岁驾着翼蛇兽走得飞快,随后就到,坐骑后面带着楚晗。两人已是形影不离。

    “凤大人又赶承鹤走。”楚晗从身后轻声说:“圆房什么的,先放一放改天再说?你不会非要这个时候吧?”

    房千岁淡淡的:“我不会。”

    言简意赅,不说废话,三殿下的风格。

    无论是面对三路大军聚首对峙的形势,还是考虑到某位远房“表亲”的情面,两人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关头一走了之,非君子所为。

    天边一角黑云涌起,神都上空灵鸟惊飞,往来盘旋,嘶鸣声四起,大军发生异动。

    城外十里摆阵的青旗军队,又向后撤开一段距离。阵型中央缓缓让开一条通路,校尉奔出,打出【澹台】的将旗。一名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的男子步行着走出来。这人都没有骑着座驾,但举止步伐很有威仪,脚底带风,一看就是军中大将。

    黑眉俊目的一员大将,不就是叛军首领澹台将军么。

    楚晗只多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之前吃过一次亏,现在终于辨别清楚。这次走出来的这位,面目内敛端庄,眉心微蹙欲言又止,未开口先行礼,不卑不亢地向水军众人抱了个拳。

    凤指挥使见到故人,没有吭声。

    房千岁以军人之礼回敬:“澹台敬亭将军。”

    第八十五章 另寻他途

    澹台敬亭醒了。

    那位当初穿越了界墙不巧掉落到大翔凤地宫里、被沈公子饶有兴趣地非礼偷了手链、又在501实验室被房三爷折腾几个回合、遭遇顽皮的九殿下俯身、最终还能毫毛无损大难不死的南镇抚使澹台敬亭,可算醒过来了。

    这个人肉身没有坏,数名军医轮番作弄和施针,试了全身十几处大穴,终于把人戳活过来。

    沈承鹤骤然一见澹台少侠,半张着嘴,下意识的反应,少侠还是这样的端正帅气,不愧是老子头一个相中的穿古装袍子的男人。

    瞟到身边的凤指挥使,又回过味儿来,咱已经讨到老婆了,忠诚,要忠诚!

    澹台敬亭腕上戴着那副楠木串珠,几经易手,终于物归原主。

    沈公子默默地别过脸去,非礼勿视……

    军中大将之礼是双手合握抱拳至左肩,互相很豪气地晃一晃拳。

    楚晗不动声色地围观房千岁与南镇抚使致意寒暄,都替这人感到汗颜。

    他从身后对房千岁小声提醒:“澹台敬亭一定完全不记得501实验室里那事,有人对他下过黑手。”

    房千岁斜睨着他,竟是个斗气撒娇表情,用唇语说:你是不是打算告诉他?

    楚晗憋住笑意,摇摇头。他心里其实也护犊子,胳膊肘一定是往小房这边拐的,疼谁都比不过疼自家男友。然而作为一名本性正直善良的好青年,他忍不住感到愧疚,下回可千万别再干那种事了,仇家指不定何时就成为一条战线的队友。

    三太子眼底也有一丝悔意,实在对不住了。小龙能够为当初的所作所为感到几分可耻羞愧,已经是多日以来楚公子悉心调教的成果,总算通了几分人性。

    凤飞鸾跨坐在河马兽上,坐骑档次大跌,身份架子可不能跌,傲然道:“澹台将军,是要前来与本宫一战吗!”

    房千岁嘴角一动:“还是要三家车轮战?“

    “原本是要与指挥使大人摆阵一战。”澹台敬亭并不畏惧,坦然道,“你们也放眼看一看,你我部下阵中,如今还有几万人马可以一战?!”

    他们原以为澹台是来寻仇掐架的。然而这人既没带坐骑,也没亮出家伙,倒是十分坦率,并不是要拉开架势打仗。

    云端的行宫飘走了,最后一道金光倏然收敛到云中,留下夕阳下一片彩霞。

    失去金光的照耀,天色瞬间就暗下去。天空的大部分仍然湛蓝高洁,宁静致远,保持着原本的纯净美好。然而墨黑色的漩涡云层愈加浓密,已将天的一角渲染出淡淡的阴翳。

    阴翳如同万马奔腾的潮水,排山倒海,向神都拥过来。

    黑色潮汐在这个冬季驾临。这才是真正排开了阵势准备一战的“死敌”吧。

    澹台将军往他的队伍一指。青旗阵中原本那一群十分威武的英招“仪仗队”,已经看不见踪影。那些生有英俊人面的半人马,都缓缓地垂下双翼,膝盖跪倒,病卧在地,不能为战。

    澹台敬亭神情严峻,一一指着说道:“本将的灵霄阵法,巽位、坤位的人马尚可以勉强维持,坎位与乾位靠近西北,这两门的守门人马,被北面来的飓风打得东倒西歪……”

    兵马纷纷患病,队伍瘫痪了大半。而且,似乎越是灵力气息旺盛的灵兽,受到黑暗潮汐的影响就越强烈。那些粗陋蠢笨的铜甲兵,壳子里本来就是一副皮囊,反而没多大事。

    凤大人暗自松一口气。他唯一顾忌澹台兄弟联手执掌的灵霄法阵,沙场无敌,如今法阵自破,解了他一块心病。

    他自家的兵马也是旗帜涣散,永定门城楼墙头一片混乱。神都上空的飞鸟零落稀少。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形势逼迫人。倘若是无足轻重的小鱼小虾,大不了破界而出,四散逃命去算了。拥有富贵身家又身怀绝技的殿下将军们,岂能这时弃城不顾,难道以后每年都集体跑路、去人间过冬避难吗!

    然而,他们现在只知道过剩的能量从黑洞中溢出,却不知如何进行抵挡。

    空气中涌动的那些暗流,似乎无处不在。就好比左使大人率领的水族军团,长途奔袭杀到神都城外,这群水族一定自带大片水汽,头顶上空雷声阵阵,方圆十几里的旷野与村庄,都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迅速就暴露了他们这群目标,想藏起大鱼尾巴都藏不成。

    楚晗想了想,看着众人道:“黑色大漩涡的能量满溢,如果不能制止它,最后恐怕只能两种可能。要么,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更厉害的黑洞,把那些东西全部吸走。要么……”

    “怎样?”凤大人盯着他。

    “要么,潮汐遮天蔽日,漩涡膨胀到无法抵消,只能另寻途径倾泻出来。”

    “怎么个另寻途径?”房千岁追问。

    “比如,能量最后选择爆炸,抵消一切,就好像……王恭厂。”楚晗是这时突然想到数百年前的王恭厂大爆炸,他们在大翔凤地宫下曾经发现的蹊跷,那些似乎无法解释清楚的能量痕迹。这样的预感糟糕透了,谁也不会希望在灵界里看到一场天启大爆炸。

    澹台将军严肃地说:“我们能找到个更厉害的黑洞,把这些潮汐驱除?”

    凤飞鸾思忖道:“更厉害的吸附力,那就只有神都禁宫里圈着的那东西了。”

    “哪个东西?”房千岁问。他对于神都可没那么熟悉。

    凤飞鸾蹙眉自言自语:“紫禁城中的灵王……”

    楚晗:“…………灵王?”

    “是。”凤飞鸾郑重道,“不然,你以为我灵界地脉中埋藏的圣火、岩浆,都是从何而来?”

    楚公子之前其实一直没弄明白,这座与现世平行的神都城里,皇宫内院住的又是一拨什么人。京城的故宫,是明清皇帝后妃的御苑,在新社会里早就改成博物馆任人参观了,但神都的皇宫他还没见识过,也没人跟他提过这里有帝王之家、皇亲国戚。按理说,神都掌门人既然是指挥使,指挥使住在长安御道的翊阳宫中,那么,紫禁城里还能住些什么人?

    他那时以为所谓灵王,深居简出大内禁宫之中,是凤指挥使背后的哪一位boss,位高权重,身负绝技,灵界武林盟主之类。

    凤飞鸾眼底滑过五岳三山,昂首道:“我知晓了,这事我自去应对。楚公子,三殿下,澹台将军,你们都不必跟来了。”

    楚晗看透这人眼神:“你怎么应对?”

    凤飞鸾:“我自去禁宫唤醒灵王。”

    楚晗:“……会怎样?”

    凤大人表情平静,没有回答。在他心里看来,去叩醒灵王,或是让他去跳阴山灵火渊,二者也没多大区别。

    ……

    凤大人迈下河马兽,整一整衣冠与腰间佩剑,突然想起个事,转过脸:“澹台将军,本宫尚有一事不明。”

    澹台敬亭:“你讲。”

    凤飞鸾盯着这人:“天差这样迅速就过来捉我,是谁知会他们的。”

    澹台敬亭一挑浓眉,上前一步:“你认为我告密?”

    凤飞鸾云淡风轻地一笑:“本宫昔日曾经囚禁你,也确实加害过你,倘若是你们兄弟二人敲响午门夔鼓,向天庭告发我的错处,倒也合情合理,你我扯平。”

    澹台敬亭也是骄傲的人,正色道:“我已知你那些私事,我兄弟二人从未告发过你。本将不齿小人行径,待你回来,你我再约个日子,光明正大决一胜负,了结往日恩怨。”

    凤飞鸾一口答应:“好,一言为定。”

    楚晗对这俩人的约战无言。凤大人以前得罪人太多,即便这一趟能平安回来,还有澹台兄弟追着算后账呢。

    楚晗眼底闪过一道光:“凤大人,我猜到个告密的小人。”

    凤飞鸾:“谁?”

    楚晗:“我们进了神都,或许就能拿到那个卑劣小人。”

    楚公子心下主意已定。他决定的事也不会改变。

    他郑重地对澹台敬亭说:“澹台将军,我与三殿下、指挥使同入神都,就劳烦你与白山左使在城下照料这些人马,还有那片水泽里遭难的水族,务必等我们回来。”

    这些原本应当由指挥使大人发令箭点名指派。楚晗深知凤飞鸾那个臭脾气,他干脆把这事包揽了,十分的麻利儿,临阵也不婆妈谦让。

    澹台敬亭略微惊异地看着楚公子,下意识就点点头。

    楚晗三步并两步,在人丛中找到收拾家伙的老七老八,按住肩膀:“七哥,八哥,你们两个不要进城。”

    那两位爷惊异:“我们当然跟定你啊!”

    楚晗说:“不,你们即刻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回去替我向楚总带个好,让他别担心,我跟他再约半月。”

    他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万一回不去,他需要老七老八带讯。

    老七似乎一眼看穿楚晗心事:“不行!”

    楚晗:“咱俩谁是头儿?你干嘛来的?你一切听我的。”

    老七:“但是……”

    楚晗:“不然我撤你职,你还是得回去。你是要撤了职回去,还是现在这样回去?”

    老八:“……卧槽。”

    那哥俩愣住,无奈。楚少爷平时温柔好脾气,一旦固执自负起来不输给他爸。

    房千岁是不爱讲话的,默默看着楚晗在阵中穿行,一一部署,嘴角勾出欣赏的笑容。

    楚晗猛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俯在澹台身上的九殿下这会儿不在,谁送老七老八“过去”?

    他咬咬牙:“我想办法送你们回去。”

    人群中缓缓走出穿淡青色袍子的人影。随琰公子平静地说:“我送他们回去。”

    随琰公子眼底清澈,一切难舍的情绪牢牢地压抑在眉心唇角,什么也没有表露:“需要一个人以身做桥是么,我知道怎样做。我护送两位大侠一程,助他二人重返人间,公子你放心吧。”

    楚晗:“…………”

    第八十六章 清理门户

    每一次暂时的分离,不过都是为了更加美好的重逢吧。至少这是每个人那时心中的期待。

    楚晗没有阻拦随琰公子的好意。这种时刻拦着左使公子不让去,无异于当初有人非要拦着不准他随房千岁跳桥,反而是狠心。

    老七老八两位同志略显落寞地卸下家伙。随琰默默蹲身帮忙打包。沈公子忽然冲过去,从七大侠后腰抢下两把好枪,又顺走一大堆子弹夹。

    “你回去也用不着了,枪和子弹都留给我!”沈公子毫不迟疑把宽牛皮带往腰间一扎,缠上子弹夹,两把枪挂在身后,顿时也显得高大威猛,很有当兵的范儿,虽说只在部队胡混过三年。

    挂枪的阳刚范儿很有老七同志的风采,枪法好不好使就另说了。

    沈公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红着眼说:“什么天王灵王地藏王老子的,一个个儿来吧,不怕,等着你沈大爷挨个操了你们。”

    凤飞鸾目不转睛望着人,嘴唇突然勾出弧度:“好,承鹤,我们一起去。”

    沈承鹤刚还琢磨怎么进城,抬头一看半空转悠的几只鬼车,灵机一动,叫开城门放下吊桥的工夫都可以省了。

    他踩了一名水族虾兵的肩膀,大长腿往上一蹿,拽住一只大鸟的双足,顺势就被带上天空!

    沈公子是想以操纵大风筝或者简易滑翔机的方式,让鬼车带着他飞进城去。

    这种想法很妙。

    他上回也围观过楚晗悬在天上轻松地斗鸟,然而自己一旦上了天,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他挂在鬼车爪子下面想要来个凌空后翻,一举翻到鸟背上,可怎么就没有楚晗胳膊腿的柔韧度呢!

    沈公子挂在天上,抽筋一样,扭来扭去。

    一群人仰面瞧着天上,凤大人忍俊不禁,低声笑骂一句,腾身而起。

    凤飞鸾飞上去抓住沈承鹤,将人裹进大红袍子。这人飞身踩在一只鬼车背上,大鸟本就吸多了黑沼气,头晕眼花,禁不住俩人分量,依里歪斜直往下掉。

    远远地看过去,凤飞鸾袍子里裹着个人,两人像一个人。凤大人顺势一踏,借力跃上几丈外又一只鬼车的背上。就这样踏着凌波微步,像踩浮萍一样一路踩着大鸟,从神都城楼上空飞过……

    楚晗将老八的军绿色野战背包直接拎走。包里是密封的手雷以及各种微型爆破装置,之前都还没派上用场。

    八同志临走时若有所思,往队伍后面望去,自言自语:“那小屁孩儿没来啊?……小孩儿不出来也好,就不用冒险进城打仗去了,挺好。”

    房千岁不客气地拎过背包,扛自己肩上。

    老八不甘心地喊了一句:“嗳姓房的,手雷你会用吗,你用过?老子先教教你?”

    “有什么不会用?”房千岁不屑道:“总之又不是吃的,不就是掷到敌阵里炸平一大片么。”

    在兽性尚存的小龙这里,物件基本划分为两种,好吃的或者不能吃的。

    千岁娘娘属于前者……

    楚晗与小房两人皆是全副武装。三殿下将水族的华服裙摆脱去,穿一身利落的对襟中衣,一头银色长发在脑后系了个长长的马尾。

    楚晗以为小房也要拎起他飞着进去。

    房千岁没想耍帅;自恋到一定程度,自己觉得何时何地都十二分的帅,没必要刻意为之。

    房千岁搂过他,轻声说:“那样太多人注意了,我们悄悄进去。”

    他们也不想叫门或者攻上墙头打入神都。那些鬼卫与青铜甲兵,即便以往做过再多不得人心的恶事,如今也已是覆巢之下的危卵,自身都难保,让人不忍再踏上一脚。

    房千岁食指进嘴,在舌尖上蘸了一丁点口水,往楚晗眉心上一画,画出个龙飞凤舞的符。房千岁再握住他的手,步履在平地漂移一般,漂向护城河畔,往河道中心纵身一跃……

    他们走的人神不知的水路,潜入城下弯弯曲曲的水脉,再出来时,就是神都长安街的御道。

    “老城的地下排水系统不错,不堵,不锈,干净,真比现在新修的强多了。”

    楚晗感慨着,从幽深狭窄的井口一露头,四面瞭望,悄没生息地爬出。他蹲在井沿上给小千岁伸一条腿在下面。房千岁抓住他脚踝,顺势钻出井口。

    夜色降临的神都寂静萧条,车马稀零,街市闭门,昔日繁华不在。

    往日灯红柳绿的长街两侧,一盏盏高挂的大红灯笼在风中熄灭。许多人在行走中缓缓倒下,就侧卧在街边、店铺的门槛上。这些人仿佛静静地睡去,就像中了沼气、瘴气或者二氧化碳气,面容如生,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知觉,不知何时能够再醒过来。

    一些拖着长尾的水族拖家带口准备出城,狼狈地往南方逃难去了。粗大艳丽的蛇尾从裙子下面卷出来,蛇尾上骑着两只软萌的大头蛇宝宝,眼神无辜而茫然,与楚公子他们错身擦肩而过。

    楚晗回头,笑着对小蛇挥挥手……

    蛇宝宝不认识近在眼前的龙族三太子,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对楚公子和小千岁也挥一挥。

    昔日的指挥使宅邸大门紧闭,守门的早都不知跑哪去了,墙头有落瓦。街上盗匪横行,有人趁火打劫。

    楚晗路过翊阳宫门前。上一次经过这里,他是扮成指挥使的爱妾廖无痕,驾着气派的灵兽英招被迎进去的。

    楚晗拉住身边人:“不忙,先进指挥使府转一圈儿。”

    房千岁瞅着他:“没人翻你的牌,你还进去干什么?”

    “那些人一定以为凤大人已经被扔火堆里挂了。”楚晗嘴角一动:“我进去瞅瞅,哪个如此大胆,进指挥使府里打劫。”

    二人直接走正门而入。王府式的豪华院落,雕梁画栋仍在,只是人去楼空。如今的指挥使凤大人,早都不再留恋这些庸俗奢侈,不料有其他人惦记这座空府里的宝贝。

    楚晗在五进四合院落里快速穿过,眼观六路。

    后堂内钻出几条黑影,有先有后,都用袍袖遮面,怀里揣着零碎东西。

    楚晗眯细双眼看了一眼,攒动的人丛中有个身影用斗篷蒙身,遮着脸,仓皇而走。凤飞鸾平日生活用度并不算奢华,不喜金玉器物,没多少值钱宝物。那人腰间揣的一盒一盒,是指挥使收藏的各种仙丹灵药,这是全数打包准备回去吃了成仙呢。

    楚晗抬手一指:“抓那个人。”

    他眼力是太好了,只需要看一眼背影,裹成个蒙面大粽子他也不会认错。

    房千岁:“……抓哪个?!”

    房千岁眼里,每个蒙面粽子明明都长得一个模样,都不好看。

    那个大斗篷回眼瞄到楚公子,拔腿就跑!楚晗一声不吭追上去,脚下一蹬就上了墙。他一路大步流星,踩着回廊的一根廊柱,扑向那人。

    楚晗从后腰抽出甩棍,一棍砸翻那厮。

    斗篷掀开,楚晗说:“成大人。”

    成北鸢这一张美艳刁钻的脸,被指挥使动刑给烧毁容了,还烧跛一只脚,满身被铁床棱子“煎”出一棱一棱的伤,但是没死,在乱军之中逃脱。

    澹台兄弟都回来了,这位假冒伪劣的北镇抚使想必也混不下去,临走还想赚上一票。楚晗拎了成北鸢往外就走。成北鸢抓开他的手挣扎:“楚、楚、楚少爷,你巧舌如簧落井下石你陷害本官!你还打击报复见死不救!!你、你、你……”

    “我不害你。”楚晗反问,“你的官位还在,不应当向指挥使大人述职辞官交了印信再行离开么?”

    长街的尽头一团紫色雾气,一双身影破雾而出。沈公子紧紧拉着凤大人的手腕一路走来。两人时不时地对视,互相笑看一眼。

    成北鸢一见指挥使与沈公子,面如土色扭头就跑,迎面撞到房千岁身上。这人袍子里噼啪散落出来三味洗魂丸、十髓养颜露、九兽壮阳丹、七穴荡情散等等各式玲珑小巧的丸药,真是五花八门,一样都不少。

    都是指挥使大人以前爱吃的东西。

    然而凤大人现在身边有了亲近人,心情欢畅,满面容光焕发,哪还需要这些壮阳药美颜丹之类!

    楚晗对凤飞鸾说:“大人,我捉到个去你家偷药的老贼。如果晚来一步,这人就要吞下仙丹升天了。”

    沈承鹤俩眼一睁:“卧槽,就是你个狗娘养的!谁忒么欺负老子说打完后边儿五十大板再打前边儿五十大板?!”

    凤飞鸾一挑眉:“成北鸢,是你撞响了午门外的夔鼓?”

    “过来,你过来,有种你丫别跑啊,别跑!”沈公子回身摸出一把小刀,打算把成大人骟了。得罪老子都能忍了,敢抓我男人小辫告发他?

    成大人看来得罪的人比较多,当初怎就蠢到没看出沈大少爷天赋神器国色天香能博指挥使的欢心呢,可不该死。这人如丧家之犬般扑到房千岁脚下,抓住眼前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太太太子殿下,你救我啊啊啊!!指挥使他,就是他,当初塘沽一战使诈设伏暗算了您,不然英明神武的三太子你怎会马失了前蹄遭逢大难!小人知晓指挥使他触犯天条罪无可恕!小人愿为三太子肝脑涂地效奉犬马之劳啊,将来有朝一日殿下定能执掌神都,一统江湖,待您家老龙王千年之后……”

    房千岁皱皱眉,嘴角勾出一丝玩味表情:“我父千年之后,怎样?”

    成北鸢哭抱房千岁一条腿,捣蒜哀嚎:“老龙陛下千年之后,小人自当拥戴殿下您继承大业,统帅神界,建功立业,千秋万代,寿与天齐……呜呜呜呜……”

    楚晗摇摇头:“这厮才应当交予冯翎将军,妥善处置。”

    “不必了,我替他处置。”房千岁冷冷看着脚下的人:“不忠,不仁,不义,色厉内荏欺上瞒下卖主求荣苟且偷生的东西,我留你有何用处?”

    成北鸢嚎叫:“殿下啊!!!……”

    房千岁说:“成大人,神都危难,你也不要久留了,早早回阴山灵火渊重炼去吧。去得早些,还能在轮回路上排一个好位次。”

    房千岁言止平静,不怒自威,手掌抬起时快得让人看不清,在成北鸢脑顶天灵盖上一拍。

    干脆利落的一掌,即刻就让鬼卫成北鸢这一刻魂飞天外,扑倒在地,哼都没有哼出一声。

    沈承鹤暗吸一口凉气:“啊……”

    一句“我替他处置”,又让楚晗心里蔫儿不唧地酸了一下。他头一回亲眼见着小千岁将一个人力毙于掌下。以往与人打斗掐架,果然还是留有余地的。

    他还在暗自辗转,冯翎究竟说过他什么?好事还是坏事?竟然能让小房子对他跪下了……

    空中三两只鬼车落下,脚爪拎起成大人,长途跋涉往阴山方向去了……确实早走早投胎,免去世间不尽的纠缠。几十年之后火坑里重生,没准还能投胎成一条忠烈的好汉。

    房千岁掸掸衣服:“替你清理门户,凤大人没异议吧。”

    “清理得好。”凤飞鸾背手回身,哼了一声。凤大人那时当真也在琢磨,嘲风这小子,本来就很受那条老龙的待见和宠爱,又行事霸道利落,威望势力出众。待老龙王千年之后归去西天,不知要传位给哪个小畜生,没准真要让这小子一统江湖了……

    夜幕彻底覆盖住一片天宇,漫天星斗倒转,银河流动。

    淡淡的潮汐之气飘荡在空气中,像墨迹在水中点染再散开去,无处不在。

    房千岁以纱巾遮住半张脸,极力屏息,也给楚晗遮上脸,不知这样能支持多久。可惜没从501实验厂带几副防毒面罩出来,楚晗心想。

    他们四人从午门进入,奔过金水桥,面前是禁宫中轴线上恢宏的庙堂。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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