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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圈养这个大夫 作者:四月流春

    第16节

    蒋锋低头看着沈季嘴角狡黠的笑,心底一片柔软。等他开了门,俩人进了卧房后,他正想着去把油灯点上时,沈季就像发怒的豹子一样,迫不及待一把将他推到了墙壁贴着,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问:

    “三、哥!刚才我大哥打我的时候,你说了什么来着?”

    黑暗的内室中,传来蒋锋的一声闷笑。

    沈季更加恼火了、他伸出两手揪着蒋锋的衣领,硬是把人拽下来跟自己平齐,愤怒地质问:“你居然让我大哥问清楚了再接着打我?!说、看着我挨揍,你心里是不是在笑话我呢?啊?”

    蒋锋被迫保持微微弯腰低头的姿势,无奈地解释:“那我该怎么说?你大哥正在气头上,是听不进去劝的,等他打完了气也就消了。反正也没把你打痛、我在旁边都看到了。”

    “总之、总之你这是不对的,上次我大哥打你的时候,你看我多着急啊、立刻找人把你们分开了,三哥该学学我才对——”沈季死鸭子嘴硬,愣是觉得三哥“胳膊肘往外拐”了。

    蒋锋一把将沈季抱起来、转身换自己圈着沈季,接着低头堵住了他愤愤不平的嘴,决定拿实际行动表达自己对他的宠爱和关怀。

    “唔……喂,我还没……”沈季突然被吻住,刚开始还想抗议、表明自己还有话说。奈何在黑暗中,一切的触觉、嗅觉和感官都变得异常敏感起来,他很快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想着索取更多、更多。

    喝了酒醺醺然之际,口舌相接很快就不能满足他们。一再的深入纠缠、反反复复地搅动着,蒋锋粗喘着,急切地把沈季身上碍事的大氅和棉袍剥下来丢到地上,在黑暗中摸索着俩人交叠着倒在了炕上……

    =======不需要拉灯、本来他们也没点灯啊(摊手、无奈脸)======

    良久之后,沈季舒爽地躺在蒋锋旁边,懒洋洋出声:“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你也不看看我被打得有多惨?”

    蒋锋满足后顺着问:“哦、有多惨?你哥是拿笤帚头打的你,当时你又穿得那么厚,能有多惨?”

    “哼哼……笤帚头打的就不是打了?穿得厚就一点儿不痛了?那要不你穿多点我拿笤帚头打你试试?”沈季拿光裸的脚丫子踹了蒋锋的小腿一下,不怀好意地建议。

    “嗯、我看看,你都哪儿疼啊?手疼?腿疼?还是……这儿疼?”蒋锋嘴里一本正经,手上却毫不客气地在枕边人身上摩挲来摩挲去。

    “喂、喂喂,住手……住手!”俩人在炕上闹成一团,滚过来滚过去,最终以弱小的一方被压制的危险姿势分出了胜负。

    “是这儿疼吗?嗯?”极其喑哑低沉的询问、附带着重重的一顶。

    沈季吞了口唾沫、终于知道害怕了,他故作豪爽地说:“嗨、根本不疼,我逗你玩呢,三哥你先起来吧。”

    然而,某人却不想停手了,他不断或轻或重地磨蹭着,引起俩人不时的颤栗。

    沈季最终颤巍巍求饶:“别、别这样三哥,我答应了大哥要早点回去的,让我起来吧,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

    ——真是扫兴啊!

    蒋锋最后恶狠狠说了一句:“迟早有一天把你吃掉,看你能神气到什么时候去!”说完才翻身起来,摸索着点亮了油灯。

    一鼓作气、不敢再看多几眼,蒋锋动手迅速把沈季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再回身去书桌上捡了几本书塞到他怀里,催促他:

    “走、我送你回去,太晚了估计你又得挨骂。”

    ☆、第87章 横刀夺马

    自从那一夜痛殴过张祖林之后,沈季心里的疙瘩就消失了,空闲时刻不会再时不时就觉得遗憾——因为仇敌还活得逍遥自在的。

    没过几天,医馆里就在传一件事,说是鸿士药行关门歇业了!沈季乍一听先是吓了一跳、继而赶紧向孙安他们几个打听。

    “他们是自作自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听说是有个老人家上他们那儿去抓药,那些黑心肝的掌柜伙计欺负老人家、尽拿些下等次品的库存药去糊弄人家,那可怜的老伯回家煎了药给老伴喝下后,差点闹出人命来,最后事情闹大了、鸿士药行就不敢开门了呗。”陈理义愤填膺地说。

    孙安补充了几句:“要我说,像他们那样的真不能再卖药材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咱们贺州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们欺骗了一个、两个,总有一天全城人都会知道的,到时候谁还会上他们那儿去?”

    沈季追问:“那他们现在是不敢开了?还是再等风头过去了重新开啊?”

    冯远山透露了内幕:“我邻居张伯的小儿子本来在那儿当个跑腿伙计的,听说那事情闹得太大了,他们的药铺都给人砸了,官府来了人、抓走了好几个,我那邻居小张哥连月钱都没拿到手呢,估计是彻底倒闭了。”

    沈季本来在捣药,听到这话赶紧凑过去冯远山旁边,忍不住问:“官府抓走了好几个啊?都抓的谁呢?看来鸿士药行真是踢到铁板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冯远山小心的调整了一下架在炭火上烘烤的筛匾、快速给里面的药材翻面,他不大确定的说:“听说管事和他们东家家里被抓了好几个,原因是他们东家曾经派人去威胁恐吓过那对老夫妇,啧啧、实在是太可恶了,就俩老人家,下手也那么黑……幸亏咱们贺州府衙明察秋毫、主持了公道,最好把他们都抓进大牢里、把罪名全坐实了。”

    于是沈季心里就更加舒畅了——看来张家这次算是彻底栽了、以后看他们还怎么坑蒙拐骗人!

    “沈季、出来!”沈季正在屋子里练习扎银针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蒋锋的声音,他把东西收好走出去一看。

    “怎么了三哥?有话进来说啊。”沈季看着蒋锋骑马停在门口、却没有下马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纳闷。

    蒋锋解释:“东城马场新出栏了一批马,你想不想去看看?要去就得抓紧,晚了好的都被人挑走了。”

    话音刚落,沈季立即掉头跑回屋里,飞快从柜子里翻出钱匣子,他也不知道一匹马是个什么价钱、干脆把自己攒起来的银子拿了大半出来,小心放进钱袋子里装好,继而飞快出门。

    “我们快走吧三哥,免得去晚了挑不到好马。”沈季伸手、蒋锋俯身用力把他拉上来,安置在身后,一磕马腹、朝东城赶去。

    到了东城马场,果然那儿已经集聚了许多人了:一多半是骑马前来的青壮年男子,三三两两约着前来买马;另一小半就是像沈季这样的小年轻,跟有经验的人一同来挑选的。

    马场主人也是豪爽不拘的性子,也不藏着掖着吊人胃口,直接建好了一个巨大的木栅栏围,再把所有的马匹引到里面去,任由客人挑选品评,看中哪匹、就告诉管事那匹马脖子前挂着的编号,付清款项直接牵走就是,采取的是先到先得的方式。这让现场的人格外的紧张和凝重——既怕自己下手慢了挑不到好的、又怕下手急了挑到孬的……

    沈季就是属于那种格外焦虑为难的人,他跟蒋锋在人群里穿梭,绕着栅栏打转,一会儿看看这匹感觉不错、一会儿再看到那匹又觉得更好些,真是挑花了眼睛。

    蒋锋教他:“别急,买马你先看毛色、再看肌肉四肢关节和牙齿,也要看看眼睛,太呆的、戾气太重的都不适合你。”

    沈季听进去了、俩人绕着栅栏走到另一边,沈季踮起脚尖扶着栅栏朝里边张望,头上戴着的灰色帽子不小心掉了进去,一匹枣红马飞快跑过来,欢快地“恢恢”两声,低头去嗅闻那顶帽子,不多时又抬头朝着沈季“恢恢”两声,打了个响鼻,摇头晃动着满头的枣红马鬃。

    “哦、哦,你这是在跟我打招呼吗?”沈季很惊喜、小心翼翼地问。

    蒋锋打量着这匹枣红马:看起来劲瘦而富有爆发力,湿漉漉圆溜溜的大眼睛格外的灵动有神——甚至很有聪敏狡黠的意思。毛色油光水滑、形态结实紧凑,胸廓深长,体质结实,背腰平直,四肢强健,关节明显——看着蒋锋打量自己,那匹马居然极通人性的又仰脖“恢恢”了几声。

    “这马挺有意思的,看来祂是跟你有缘、合得来。”蒋锋伸手轻轻抚弄了一下祂的脖颈、微笑颔首。

    “哎呀、这可真是……哇、可真是……”沈季凑过去、上下左右地打量,不住地感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匹不错,喜欢吗?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你看祂的眼睛就知道,祂没有暴脾气,你多养几天就能养熟了。”蒋锋看着沈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还是贴心地问了一句。

    沈季拼命点头、赶紧去看那匹马的脖子下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二一九。

    “就祂了,二一九、二一九!咱们快点去找管事,可千万别被人先买走了。”沈季飞快转身离开之前、不忘叮嘱了一下枣红马:“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了,先等会儿啊、别乱跑。”

    “管事、掌柜的,二一九、我要买二一九,快、快,该给您多少银子呢?”沈季绕着栅栏跑了一大圈,才跑回了交银子的地方。

    那掌柜的笑眯眯看着紧张心急的沈季,安慰道:“二一九是吧?哦……这位小哥不用急,你是第一个,八两银子小哥牵走就是了。”

    八、八两?!真贵啊……

    沈季第一次买马,很是吃惊,但还是快速地掏了银子出来,蒋锋看着沈季心疼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同时更多的是气闷,怎么这小子就没想过我会给你买吗?叫你来不过是让你亲自挑匹喜欢的罢了,不过要是跟他抢着给银子未免又太显眼了……

    “好嘞,这是您的签子,小哥收好哈,牛二!去把二一九号马牵出来给这位小哥。”管事手脚飞快、把文书和一小巧的红头签子递给沈季,扭头大声招呼马场伙计去牵马。

    “小哥,一会儿你看着伙计把二一九牵出来后,把这签子给他、马儿就归你啦!”

    沈季这下放心了、笑了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跟蒋锋走到栅栏的出口去等伙计把马给领出来。

    牛二顺利从一堆马匹里找到了二一九,灵巧地用马鞭驱赶祂朝出口处走去,谁知走到一半时,边上人群里一个高大的壮汉喊住了他:

    “兄弟,这匹马多少银子呢?我要了,银子交给你是吧?”

    牛二连忙赔笑解释:“这位大哥,这马已经有人买了,小弟正是把马领着给人买主送过去呢。这儿还有那么多的好马,您再看看、总有合心意的。”

    伙计以为这客人是初来咋到、不懂规则,那自己这样和软的一解释,总该明白了不再纠缠了吧?谁知他碰上的是一个蛮子。

    “那不行,老子瞧了大半天了,就看着这匹顺眼些,甭管谁给了银子、退回去!顶多老子再添上一些就是了。你别愣着啊、快些把我的马带出来,老子赶着回去呢。”

    牛二脸部抽搐,再次哭着脸解释:“不行啊大哥,那位客人已经付清了银子,也拿走了文书和签子了,这、这怎么能……这实在没办法改啊大哥,您别为难我一个跑腿打杂的啊。”

    那壮汉一挥手、豪爽体贴地说:“哪能为难你啊,你带我去见那拿走文书和签子的人,老子会跟他好好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你就甭操心了。”

    沈季翘首盼望、他分明已经瞧见了枣红马,可那伙计居然中途停了下来,跟旁边的人说起话来,半天也没挪动一步。

    “这是做什么呢?快领过来啊……跟什么人啊聊了这么久……”沈季心里惴惴不安地猜想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难道我看错号数了?不是二一九?不、不不,分明就是,看那人领过来的就是刚才那一匹了!

    ——难道有人也动心了想截胡?哈哈,那更加不可能,银子我都给了,文书和签子在我手上捏着呢……

    蒋锋安慰:“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管事的已经卖给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敢出尔反尔的,除非他不想经营下去了。”

    在俩人又等了好一会儿之后,牛二才继续赶着马走过来,刚想歉意地对买主先铺垫些什么时,那位一路跟随纠缠的壮汉已经急不可耐地走到栅栏出口处了,焦急地问:

    “兄弟你说说看,是哪个买走了这小红马啊?我来跟他好好谈一谈,让他让给我。”

    沈季错身几步、从人缝里挤过去,听那声音他就知道是谁了,打了个照面后发现果然是他,沈季咬牙招呼:

    “孙大哥,又是你……这枣红马是我买下了的,你要跟我谈什么呢?”

    孙志海错愕、继而尴尬大笑掩饰自己的窘迫,他用力拍拍沈季的肩膀,打着圆场说:“哈哈哈,好久不见啊沈老弟,看来你已经是大好了呀,这些日子忙,竟没顾得上多去看看你,哎呀、哥哥真是该打、该打!”

    话音刚落,蒋锋也站了过来,挑眉望向孙志海,后者面不改色,再次寒暄:“这不是蒋兄弟么?原来是你陪着小季挑马来了啊,怪不得挑上这么有灵性有潜力的一匹好马呢,不错、真是不错!”语毕毫不吝惜地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沈季顾不上跟孙志海寒暄,赶紧拿出签子、从牛二手里接过了枣红马的缰绳,蒋锋怕马认生使性子,不错眼地在一旁盯着,三人走到边上空旷的草地上接着聊。

    “孙大哥,这是第二次了哈。”沈季毫不客气地笑着挤兑孙志海。

    “嘿嘿嘿……怎么每次都是你小子呢?真是奇了怪了……放心吧,这次不强抢你的,咱们现在什么交情啊?不过话说这匹马确实不错,有灵性、通人性,骑起来过瘾带劲儿啊。”

    蒋锋疑问:“孙兄,这些只是普通的驮马,远远够不上战马的级别,你之前骑的那匹战马不好吗?还是……?”

    沈季听到这话先炸了,他讷讷地问:“三哥,我觉得这马挺好的啊,怎么就成了普通的驮马了?”

    “如果是战马,那还是有差别的。不过放在普通的驮马堆里,这匹还算不错的。你就安心练习骑术吧,战马是供应军营里头的,不予出售。”蒋锋温和地解释。

    孙志海难得有些赧然地搓着手掌,吱吱唔唔地说;“我那黄膘子好着呢……是你小六哥,他的马寿数到了给上头收回去了,上头的战马又没那么快拨下来,我想着顺路给他先买一匹驮马,省的他成天跟我抢马骑么……”

    ☆、第88章 炮灰二哥

    沈季小心翼翼地逗弄自己的枣红马,恨不得立刻跟祂熟悉起来——一想到以后可以像周围的男人们一样,身姿潇洒快马扬鞭、轻松往来于市集或者郊外的惬意模样,他心里的小人简直都要乐翻了,不停地手舞足蹈。

    听到孙志海的解释,沈季纳闷了一下:怎么听起来如今你跟我小六哥还挺要好的?之前不是斗得难分难解的吗?难道得相处久了、握手言和了?

    “好久不见六哥了啊,他最近很忙么?”沈季好奇问,之前吴悠还隔三岔五地上医馆跟他说说话碰个面,最近大半个月竟然如同销声匿迹了一般。

    孙志海握拳放到嘴边、用力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笑:“他有什么可忙的啊……哦,最近这段日子确实比较忙,老将军八十大寿在即,你六哥在帮忙筹备呢,小季想见他啦?回头哥给你转告就是。”

    沈季连忙婉拒:“别、孙大哥,既然六哥忙那就别打扰他,我就算是记挂着他也并没有什么重要事情的,办正事要紧。”

    顿了顿他又叹气说:“二哥也好久没见了,看来老将军的寿辰果然是十分重要繁忙的,是贺州城的头等大事吧。”

    蒋锋听到沈季提起左镇,心里就觉得很惋惜。毕竟左二哥守了小六这么多年、默默关心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他长大了,谁知道第一次带他出去历练,就招惹了个孙志海回来……他们俩算是不打不相识、斗来斗去斗成了对欢喜冤家!可怜了左二哥,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情意三千不敌个半途杀出的痞子莽汉……

    ——不过这感情的事情确实难说,也并不是谁付出得多,谁就能胜出的,心若是偏了,人怎么也摆不正。可二哥失策就失策在:心早就偏向了六弟,人却死死扛着做他的二哥,没能早点吐露心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六弟已经彻头彻尾、深入骨髓地只把他敬为了兄长。

    孙志海听到那“二哥”时就笑得没那么热切了,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可不,老将军德高望重,他老人家的寿辰必定是全城瞩目的事情,不能出岔子。”

    沈季拉着缰绳、憧憬道:“我还没见识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热闹气派法。嗳孙大哥,你不是来买马的吗?快点去挑吧,我看着已经有不少人挑好了啊。”沈季回头望了几眼,赶紧提醒孙志海。

    “那先失陪了啊,小季赶紧让你三哥教你骑马,改天去郊外草场赛马算你一个。”孙志海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道别后就匆匆离开了。

    蒋锋牵上自己的马,和枣红马并肩前行,他悉心指点沈季:“你得记住了,遇上不熟悉的马、认主护主的马、暴虐的马,千万别走到祂们后面站着,当心祂们发脾气撂蹶子踢伤了你;非得要靠近,就站在祂们前面。”

    “知道了,被踢中了腿肯定会断的。不过幸好,这匹马看起来不是特别容易发脾气的样子,三哥你看看祂的眼睛,我总觉得祂在笑,哈哈哈……真是匹机灵的马!”沈季有样学样、跟蒋锋那样站在马的左前方几步远,不轻不重地拉着缰绳,时不时回头看看马的表情。

    蒋锋心里觉得很庆幸、由衷的庆幸。虽然他确实费了很大的功夫、用了很多的技巧才让沈季点头,可如今俩人能够心意相通、有说有笑地在一起,之前花费的心血绝对是值得的。

    “好了,别逗祂了。主人也要有主人的威严,一味的宠溺会让马变得不听指挥的,尤其是骑行的时候,态度一定要果断坚决,让祂尽快跟你配合好。”

    沈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停止和马微笑说话的举动,他正色道:“三哥,我的马没有马鞍马蹬啊,得先去置办齐全才能骑吧?”

    蒋锋四周查探了几眼、马鞭一指提议:“这马场总该有贩卖这些的,咱们过去那边瞧瞧。”

    等沈季为自己的马精挑细选了马具、又在三哥的指导下万分紧张生疏地把马骑回了南城之际,天已经黑了。

    “小绯你累了吗?饿了吗?我家里有麦秸和黄豆,希望你会喜欢吃。”沈季折腾了一个下午、兴致却依然高昂。他现在的腰背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的僵直了,偶尔可以伸手去抚摸几把马的脖颈。

    “好了,下来走吧,里面有很多小孩儿,你不熟悉之前别冲撞了老人孩子。”蒋锋考虑得很周到,刚回到青砖院子牌坊前,他就教沈季要下马,拉紧缰绳前行。

    “哥哥、哥哥你回来啦,哇塞这是你的马么?”之前跟沈季打过交道的那群孩子,如今看到他就能黏上来说几句话,大武小武更是黏得紧,经常一路跟着沈季回家、甚至还吃过几次饭。

    沈季笑眯眯介绍:“是啊,这是哥哥刚买回来的马,祂叫小绯。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啊?一会儿家里人该着急了,赶紧回去吧,明天早点起来玩。”

    小武扯着沈季的衣角,忧心忡忡地提醒他:“哥哥你要小心,前面有个醉鬼在哭呢,可吓人了,我们刚刚去偷看他、他还在哭,你带着小绯要小心哦。”

    醉鬼在哭?蒋锋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放松,猜想着又是后面那几户嗜酒的小年轻闹的,酒量不怎么样、一喝多了就开始发酒疯,他才搬进来多久啊、就撞见过好几回了。

    沈季立刻故作深沉地逗弄小孩子:“那你们知道醉鬼为什么哭吗?”

    小武立刻摇头、好奇问:“为什么啊?”其余小孩子也齐齐仰着头等待答案。

    “咳咳,那就让哥哥来告诉你们吧。喝酒呢、不是不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喝多,哥哥听说了,那醉鬼就是因为不听爹娘的话,跑出去喝了很多的酒,所以才被他爹娘狠狠揍了一顿,并且——三天都不能吃饭!”沈季蹲下来,煞有介事、绘声绘色地胡诌。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孩子甲。

    “我想他一定是被打痛了才哭的!”孩子乙。

    “才不是呢,他应该是肚子饿、没有饭吃才哭的,我肚子饿了我也会哭的啊。”

    “……”

    “你胡说、我不跟你玩了!”

    “我讨厌你,明天不想跟你玩打雪仗了!”

    “……”

    一群孩子争辩得不可开交、直至友情再次闹崩了一拍几散,气鼓鼓地各回各家了。

    “哈哈哈哈哈……”沈季笑得前仰后合的,被孩子们的童真和直率逗得哈哈大笑,蒋锋无奈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人收着点。

    俩人带着马慢慢走回去,走了没多远,果然听到了有男人痛苦压抑低沉的哭声,声音都已经有些嘶哑了。

    沈季扯扯三哥的衣袖、轻声说:“听起来哭了挺长时间了,怎么没人把他领回家啊?”

    蒋锋纳闷猜测:“可能是西边院子的捕快吧,他每次喝醉了也这样,他媳妇经常赌气不给他开门的。”

    “这、这也太那个啥了吧……好歹是她丈夫,天寒地冻的让他在家门口哭,实在是……唉。”沈季之前也听到过闹酒疯的男人哭闹、打架,可每次都有各自的家人骂骂咧咧、气急败坏地迅速把人拖回家教训,毕竟男人清醒后还要脸面的嘛。

    谁知绕过几座院子、回到蒋锋家门口时,俩人才看到,原来那哀声痛哭的人正是蜷缩在蒋锋院门口的。

    沈季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发问:“三哥,那人、那人倒在咱们家门口了,他是走错了吧?”

    蒋锋不答、沉着脸快速走过去,沈季赶紧跟上。

    ——其实,蒋锋没认出人、却先认出了旁边那匹马!他自己手里的黑膘子看到不远处的白马,已经欢快的嘶鸣了一声。

    那人在门檐台阶上蜷缩着,面朝里,裹着一件天青色大氅,时不时发出痛苦的低泣声,看得出来身量高大。

    蒋锋过去一把将人翻了过来,立刻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二、二哥?”沈季傻眼了,看着地上躺着的紧闭着双眼,满脸颓废憔悴的左镇。

    “沈季,你去开门、咱们先把二哥扶进去。”蒋锋一把将左镇拉起来,架着他胳膊撑住他,沈季慌忙掏钥匙开门,快走几步进去掌灯。

    “来、先让他靠坐着,三哥你去把炕烧起来、准备些热水,我来看着二哥。”沈季摸了摸左镇冰凉的手脚后叹了口气,手脚麻利将他已经被融雪濡湿的大氅除下来,再将他有些沾湿的棉袍也剥下来,迅速用狼皮褥子和棉被将他包裹好。

    “小六、小六,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呜呜呜,我、我是真、真的……真心的呜呜呜”左镇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凑近了时不时就能听到他痛苦的低语,沈季守着他听了好一会,刚开始还一头雾水的,后来慢慢地也就明白了。

    “二哥,先别想这么多了,你好好休息吧。”沈季看着原来最是开朗和煦、能说会道的二哥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心里极为不好受。

    蒋锋把炕火点燃、烧得旺了,又顺手添上水烧着才回来。看着二哥失落痛苦的样子,和旁边手足无措的沈季,他难得烦躁的一拳打在了墙上——

    “三哥你做什么呢?快过来,手痒痒呢?”沈季听声音回头、看着拿墙撒气的蒋锋,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

    “你明白了吗?”蒋锋挨着沈季坐下、搂着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沈季点头,黯然道:“大概知道了,只是我还没见过六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三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锋气闷地吐了一口气、无奈表明:“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二哥刚开始照看小六是护院师傅交给他的任务,他是前辈又是兄长、自然无可非议。后来、后来等小六长大了些,约莫十五六岁那会儿,我就发现了二哥的心思,兴许是因为我跟他是同类人……总之,二哥守了小六很多年,后来连大哥都知道了,他严厉反对——”

    “啊?那你跟我……?”沈季听到这里就坐不住了,他想起老大周波好几次看向他的探究眼神,心想难道那就是他的反对态度?那他平时有没有为难三哥呢?

    蒋锋连忙安抚:“没有的事,大哥之所以反对二哥喜欢小六,是因为小六他爹是为了保护老将军战死的,他娘……则是病逝,所以小六在老将军心里多少是挂了名儿的。如果二哥对小六的心思被人知道了的话,那二哥在将军府、在军营、甚至在贺州,就站不住脚了,所以大哥阻止也是为了二哥好。你能明白吗小季?”

    沈季努力思考后郑重点了点头:“我能明白,因为是二哥一直带着六哥的,要是哪天传出来……咳咳,那二哥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了,毕竟他年长六哥那么多呢。”

    顿了顿他又不满意抱怨:

    “可是二哥分明比孙大哥好多了,二哥人那么好,孙大哥毕竟才来多久呢?唉……”

    蒋锋严肃点醒他媳妇:“我自然也是觉得二哥好的,可选择的人是你六哥,这事儿得他们三个解决,旁人不好插手。”

    “好、好吧,也是……不过改天见到六哥后,我还是要去问问他,明明他之前是非常讨厌孙大哥的!”

    ☆、第89章 别人的幸福

    “注意分寸,不能过份刺探他人的内心,以免伤了朋友间的和气。”看着沈季下定决心想帮二哥问个清楚的样子,蒋锋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知道的,我会看着情况问的,三哥放心。我去打点热水过来,看来这次二哥实在是伤心透了,居然把自己都弄成了这副样子……”沈季感慨着走了出去,准备打些热水来给左镇擦洗一下。

    ——至于大哥穆东,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如果他回来了发现家里没人,自然会先到三哥家里来找,如今他跟蒋锋算是过了明路的,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了。再说了,这不有紧急情况么……

    蒋锋看着自家二哥身上满是汗渍酒气的单袍,心想这样入睡如何能舒服?遂三两下把人翻来倒去全部剥光,刚回身翻了自己的衬裤来给人套上,沈季就端着热水回来了。

    “刚才我也想帮他换身干净的来着,可惜二哥太沉了我没法把他扶起来。来吧,我帮他擦一擦。”沈季赞同地看着正在帮二哥套裤子的蒋锋。

    看见沈季进来、蒋锋第一反应就是拉起被子把二哥盖起来,心里下意识就不希望他的人看见其他男人的躯体。可这要怎么说?直接说非礼勿视?那样也不妥,沈季他也是个男的……

    “我来擦,你去弄杯醒酒茶来吧。”蒋锋一把将木盆和毛巾接过去,急忙把沈季支开,他发现自己在乎的细节是越来越多了,真怕哪一天会引起人的不满。

    沈季浑不觉、应下后转身就出去了,他肯定是丝毫没有往那方面去想的。

    “……嗯?老、老三?”在温暖的炕上打了个盹儿的左镇被蒋锋的手劲给弄醒了,对方拿着热毛巾大力地在他脸上身上搓来揉去,擦到小腹时简直差点让他起反应了,这臭小子是有力气没处使么?

    蒋锋手上动作不停、语调平板地直接批评他:“二哥,这大冬天你醉倒在我家门口,兄弟要是今晚不回来住、估计你得被冻死。下次真要喝酒,等见到了我再一起喝成不?”

    左镇摊平了四肢躺在炕上、任由蒋锋帮他擦身。他心里空荡荡的,醉意却已经消散了不少,毕竟已经撒了一下午的酒疯了。喝也喝了、吐也吐了、哭也哭了。这时候竟然觉得心里木木的、那些伤心的事情都不愿意想了。

    “行啊,下次找你一起喝。话说你上哪儿去了?我可是等了你老半天了。”

    沈季这时端着醒酒茶进来,顺势回答了这个问题:“三哥陪我上东城买马去啦,二哥来喝杯茶,你嘴唇都干裂了,一会儿喝点小米粥再接着睡啊。”

    蒋锋心里一个咯噔、不由自主又慌忙拉起被子把二哥被盖住,迎上二哥促狭的眼光,他也就当作没看到。

    “哟呵、啧啧,我说老三啊……小季想学骑马了是吧?那敢情好啊,以后二哥出去狩猎赛马都带着你,可得认真学哈。”左镇既然清醒了,就不愿意把自己颓废伤心的一面展现出来,脸上又挂上了他一贯开朗风趣的表情。

    “那是自然,我会认真学的。就等着到时候和大家一块儿骑马出去打猎了。嗳二哥我听说,郊外草场深处有很多的野鸡和兔子,随随便便可以打一串回来,是不是真的啊?”

    沈季当然不敢去戳破人的伤心事,于是顺势就把话头接了过去,他端了一杯解酒茶过来、示意三哥把人扶起来,刚准备送到二哥嘴边去,蒋锋就先一步接了过去了。

    左镇懒洋洋大刺刺地靠在蒋锋身上,也不伸手,就斜睨着等人喂水喝,他小心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砸吧了几下后才回答:

    “现在是冬天,野鸡是很少了,但是兔子还是很多的,不过猎手眼力要好才能抓得到。咱们哥几个年年都去好几回,从来没空手回来过,你三哥去年还捉到一只火红的狐狸呢。”

    沈季早就听医馆的朋友兴致勃勃地提起无数回冬猎的惊险刺激了,所以听到东城开栏贩马时他才会那么急切激动。此时听说三哥居然捉到过红狐狸,不禁两眼发光地望着蒋锋。

    “那次是运气好,当时雪地里跑着只红狐狸实在是太过显眼了。”蒋锋享受着沈季的崇拜眼神,不由得心情大好。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补充了几句:

    “虽然是抓住了,不过后来我想着这么稀少又古灵精怪的小东西,还是放了祂好些。”

    左镇凑趣道:“可不是,你三哥那回居然有几分菩萨心肠了,也真是难得。”

    沈季连忙为三哥说话:“三哥一直都挺好的啊——”

    “哟这就回护上啦?你们俩现在是真的在一起了是吧?二哥还没正式恭喜你们呢,改天请你们小俩口吃饭。”左镇极力忽略自己心里的刺痛,大方恭贺兄弟成功抱得心上人归。

    蒋锋把杯子硬塞到二哥手里,催促道:“二哥请客我们肯定去,赶紧趁热喝了吧。”

    沈季也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欣喜,他转而介绍道:“这醒酒茶是我特制的,里面加了蜂蜜、枸杞和菊花,味道会不会很奇怪啊二哥?”

    左镇连忙表示:“好喝得很,不像你三哥,回回就知道泡一杯浓茶或者倒一碟子醋,忒难喝了些。二哥这回可给你们俩添麻烦了吧?”

    “不麻烦、不麻烦,好久没看到二哥你了,真的挺记挂的。二哥,我最近做的核桃酥和五香肉脯都准备了给你的一份!”沈季一直感激左镇当初在青城县时的搜救之情,是以二哥喜欢吃零嘴这件事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哈哈哈,小季真是有心,做吃的还记挂着二哥啊。可二哥最近焦头烂额的、竟把你抛到了一边,真是……唉……”左镇最近都在和孙志海斗智斗勇,争夺吴悠,却一直都落在了下风,以至于失意之下今天狼狈至此。

    蒋锋越来越看不得二哥这副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忍不住安慰道:“六弟还小,他未必就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咱们兄弟间十几年的交情,哪里是一个外人比得过的?”

    沈季也急忙表明自己的支持态度:“我觉得二哥你比孙大哥好多了,真的!”

    左镇的笑脸终于挂不住了,他迅速扭头望向窗边、显得很狼狈伤神,半晌没出声。

    蒋锋连忙安抚:“二哥,我和沈季又不是外人,你们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就当我们没提过就是,对不住了啊。”

    左镇依旧不回头、却扬起左手挥了挥表示无妨,他万分苦涩地说:“你们别担心,我虽然入不了小六的青眼,可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哪能因为自己心愿没有达成、就变得狭隘呢?小六他明说了,只愿意当我是二哥,若是再纠缠下去,估计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沈季悄悄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六哥是真的明确拒绝了二哥的,否则二哥也不会伤心至此。

    “好了二哥,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兄弟几个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今天这个坎还过不去了不成?你先好好歇会儿,一会儿吃饭了叫你。”蒋锋说完就和沈季出去了,不敢过多的刺激兄长。

    沈季坐在小炉子旁边,轻轻搅动着小米粥,苦恼地同情着二哥,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帮助他。

    “肚子饿了吧?我出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蒋锋安抚性地揉了揉沈季的脑袋,轻声询问他。

    “嗯,挺晚的了,就去巷口看看,随便买点吃的就行了。二哥只能喝粥,看他那脸色差的。”

    沈季继续在旁边照看着小米粥,其实他走神了、正在冥思苦想着如何才能让六哥发现二哥的好时,卧房里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他赶紧跑进去看——

    “呃、嘿嘿,想去方便一下……”左镇尴尬地站在地上,扶着桌子,旁边是翻到的椅子,看来他是昏头昏脑地不大能控制身体的。

    沈季赶紧过去搀住他,“二哥怎么不叫我呢?我就在外边儿熬粥来着。”

    左镇意识还算清醒,酒劲却还没完全散去,整个人都虚软着、使不上力,偏偏沈季又不是高大壮实的身板,于是他只能勉强圈住沈季的肩膀,两个人有些踉跄地走了出去。

    “能站得住吗?要不要我——”

    “不不不,不要、不要,老三非吃了我不可……”左镇一边放水一边回答,最后一句已经低到了喉咙口,所以沈季也没听清,还是周到地在门口等着他。

    “真是麻烦你了哈。”左镇扶着墙走出来,沈季上去继续搀扶着,笑答:“这有什么麻烦的啊,当初我落难的时候,二哥全力以赴救我,这事儿我永远不会忘。”回屋后还细心地打了水给他洗手。

    “嗨那有什么,其实那时候我也不认识你,只是老三开了口,恰巧我又有空,所以才一起去凑了个热闹,真算不了什么。”左镇毫不避讳地直言,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施恩图报。

    沈季搀扶着他在饭桌前坐下,正色道:“这才难得呢,虽然当时二哥不认识我,可三哥一提、你就愿意来,说明你够义气。后来把我救回去之后,二哥你又主动开导了我好几回、一路上也很关照我……哎呀越想越感激你了!”

    “过去的事情还提他干什么,你以后能跟老三一块儿好好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蒋锋提着食物回来了,他微笑着招呼:“二哥先吃点东西,我买的这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今天光喝酒了吧?”

    太晚了,附近只能买到煎饼和包子,沈季把熬好的小米粥盛出来,三人简简单单吃了顿晚饭。

    左镇看着蒋锋和沈季虽然没说多少话,可那默契和温情却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心底里感觉幸福快乐的人,眼角眉梢都是柔情。

    ——可惜啊,那不是我和小六。左镇低头苦涩一笑。

    ☆、第90章 遭遇敌袭

    “大家最近表现得都很好,你们几个学徒上手也很快,非常不错,希望以后再接再厉、戒骄戒躁,早日成为真正的大夫!今日是冬至佳节,医馆歇半天,想回家过的可以回家过,留在医馆里的晚上咱们也包饺子吃,图个乐呵喜庆。”仁济堂的少东家白君卓和煦微笑着在前堂慰问大夫和伙计们。

    东方延捻着胡须乐呵呵笑着说:“我老头子就在医馆里过啦,等着晚上吃饺子喽。”

    “谢少东家体恤。”

    “少东家,我想回家过……家里爹娘盼着我回去呢。”

    “……”

    几个学徒都是贺州城里人,家里都有亲人等着回去佳节团聚,自然不想待在医馆里的,纷纷站出来告了假、准备回家。

    沈季刚站出来喊了声“少东家”,白君卓就善解人意地说:

    “今晚你就留在医馆里过冬至,没有关系的,都是熟人、不必拘束。”

    沈季先是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后赶紧硬着头皮开口:“多谢少东家的好意,只是我、我想回家过。”

    白君卓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沈季提过他借宿朋友家、联系不上兄长的窘境,所以他才善意地劝说他在医馆里名正言顺、舒心自在地过节。听到沈季的推辞后,他也不生气,而是祝贺道:

    “看来你已经跟家人团聚了,那就家去吧。来,这是仁济堂的一点心意。拿着啊、大家都有的。”白君卓拿起一个红封,伸手递给沈季。

    沈季有些不好意思去接、后来看着对方又让了一下,才双手接过,道谢离开。

    “嗳、小季,过来!”几个学徒还站在后院里围着嘀嘀咕咕,看到沈季走出来赶紧招呼了他一声。

    沈季想着可以歇半天、心里高兴得很,听到招呼就一路小跑着奔过去了,“安哥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你的红封拿出来,拆开看看里面有多少呗?”陈理好奇肘击、催促他。

    其实沈季一接过红封,心里就有数了:这沉甸甸的手感,圆润的形状,应该就是铜板了。第一次收到月钱以外的收入,他真的挺意外、当然也很高兴,大方的东家谁不喜欢呢?

    “哦、好啊,也不知道有多少……”沈季把红封掏出来,几个小年轻围住粗略数了一遍。

    “你的也是一百文,看来学徒都一样,大夫们肯定比我们多!”孙安总结性地说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人家大夫能跟学徒一个档次么……少说也有一吊钱啦。”陈理看着几个同伴的赏钱都一样,心里也就松了口气了。说实在的,如果大家干的一样的活,其中哪一个得到的赏钱却比较多,怎么说心里都会有些不自在的。

    冯远山最憨厚,他心满意足地掂了掂那串铜板,眉开眼笑地说:“把这拿回去给我娘,她肯定会很高兴的。你们要回去了吗?小季你是跟你几个哥哥一起过的对吧?”

    “嗯,说好了,我们哥几个一块儿过,回去喽!”

    “哈哈哈……少东家真是大方,年节都发赏钱……”

    “我先走啦、还得回家帮忙宰羊,今晚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呢。”

    沈季也迫不及待地跑到偏院,从马厩里把小绯牵出来——虽然从医馆走回家也很近,可他一刚学会骑马的人,再要他步行就觉得不畅快,时时刻刻都想上马跑几圈。所以他央求了医馆的管事半天,才给他在偏院的马厩里拨出了一个位置。

    “走了、走了小绯,慢点啊,转身……好、很好,低头了……”这个偏院实在是太偏僻了,还得从后门离开,每次都得折腾半天,但沈季丝毫不觉得麻烦,每次都乐在其中。

    “咱们去南城,驾、驾……”沈季已经可以熟练地上马了,手里拎着的是大哥专门给他找来的牛皮鞭,鞭梢大小长短也正合适他握着,如今那架势看起来、已经有些潇洒的感觉了。

    “三哥是早就说好要和我一起过冬至的,大哥前几天也提出会回家过,那至少就应该准备三个人的食物……”今日的集市格外的热闹一些,冬至是重要的节日,平民百姓一年到头也就那几个节日能慷慨庆祝一番。

    熙熙攘攘中、沈季奋力扯紧缰绳,依次买回了羊肉、面粉、糯米粉,精肉和芝麻白糖,排骨等几样材料,而后又急匆匆赶回了家。他这一忙碌,也就下半晌了,冬日天短,说不定再过一会儿,大哥和三哥就到家了。

    冬至正是进补的好时机,沈季决定做当归炖羊肉。到家后他先把马牵进马厩栓好,给祂备好草料清水后,才开始进屋忙活起来。

    “汪汪汪!”小图兴奋地跑进来,后面跟着大武和小武,以及他们的大狗阿黄。

    “你们来了,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沈季以前出去做事时,只能把小图锁在家里,主要是刚养了不久、还没养熟不敢放出去,后来慢慢地祂熟悉了起来,沈季才放心地把小图交给大武小武照看。反正院门边留了狗洞,小图想回家了自己就能找到路回家。

    “哥哥,我们今天去打雪仗了。我娘今天又做糖醋鱼哦,哥哥你到我家吃饭吧。”小武热心地邀请。

    沈季从陶罐里抓了把核桃酥出来,分给两个孩子吃,他一本正经地婉拒道:“今天是冬至、是过节,大家都要留在自己家里吃饭的,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明白吗?”

    等两个孩子在他家转悠了一圈、又失去了兴趣离开之后,沈季才开始做当归炖羊肉。

    先将羊肉、生姜切片,当归洗净掰开备用。羊肉必须先在沸水里焯水才行。捞起沥干后,热锅放少许油,爆香姜片,放入当归和羊肉翻炒,加入适量清水大火烧开,加入料酒后用小火慢炖,就可以先不用理会它了。

    接下来是包饺子,沈季把那块冻得硬邦邦的猪肉,随手丢进温水里化冻,他开始忙着和面、揉面,醒面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剁肉馅了,其实肉化冻到可以下刀那会儿,剁肉馅是最省力方便的,就跟剁萝卜似的清脆。

    忘记买白菜了、只有几棵酸菜,拿来洗净细细切丝,他决定包两种饺子,纯肉馅的和酸菜肉馅的。仔细拌好了两盆馅料,接下来就是擀饺子皮,一个人忙碌得不亦乐乎,边擀皮边包,完全没注意到天色已经慢慢昏黑。

    “季哥儿,大哥回来晚了,你都弄好晚饭了啊?真是能干!”穆东在军营里忙完后,急匆匆赶了回来,准备和沈季一起过冬至,上一次一起过节的记忆都差不多是十年前了,真是令人感慨。

    “大哥你回来啦,嗳天都黑了,怪不得我越包越觉得看不清……”沈季恍然大悟地去掌灯,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怎么三哥还没有回来呢?

    穆东脱下大氅,擦了把脸洗干净了手,再次出现在灶房,自告奋勇表示:“我也一起包吧,这样快一些,只是担心我包的会散。”

    “没事儿,咱们吃蒸饺,散不了,想怎么包怎么包吧。”沈季手脚飞快,白白胖胖的饺子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

    直到沈季兄弟俩包好的饺子都上屉蒸了,准备炒芝麻包汤圆的时候,蒋锋才回来了、并且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左镇。

    其实左镇很尴尬,按照往常的惯例,冬至就是周波带着他们几个吃顿饺子就算过节,可今天那孙志海也出席了……蒋锋不愿意看到二哥膈应难受,于是借口沈季邀请了他们俩一起过冬至,只喝了杯酒打了个招呼就离席了。

    “老三、老三!我就不去了,我、我回去还有事儿,真的!你自己去吧……蒋三儿……”左镇苦笑着连连推辞,无奈蒋锋全当听不到,硬是拉着他转到集市打了几斤好酒,左镇顺手买了一条香喷喷刚出炉的烤羊腿,他感觉自己拗不过蒋锋。

    “二哥你可真是的,前几天不是你自己答应要一起过冬至的么?怎么转眼就忘了,赶紧走吧。”

    “可你是去跟沈季一起过,我巴巴地去凑什么热闹啊?那合适吗?”

    蒋锋狠狠剜了他一眼、忍着怒气说:“那大家一起过冬至不挺好的吗?沈季你还不了解他?难道他会不欢迎你?现在想找二哥吃顿饭喝喝酒都这么难了、兄弟我真是伤心……”

    于是左镇只得老实跟上了,毫不客气地埋汰他兄弟:“行行行、走吧,自从你跟沈季好了之后,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我倒要去看看,他都喂你吃了些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

    “……”

    正在支起耳朵包汤圆的沈季听到了传来的敲门声后,立刻就把手里的汤圆一丢、撒腿就往外面跑,穆东不为所动、继续端坐,努力想搓出一个圆润不破皮的芝麻汤圆。

    “哈哈、我晚饭都要做好了你们才来,等老半天了都。二哥你手里拎的什么?好香啊,快进来、快进来坐!”沈季不顾自己满手的糯米粉,随手一拍就拉开了门,看到三哥和二哥真是高兴极了,想不到来贺州的第一个节日可以这么热闹。

    “小季,真是不好意思,叨扰了……这是烤羊腿,特别多人买,味道应该还行。”左镇边进屋边寒暄。

    “二哥你可真是的,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都这么熟了,你什么时候来我都高兴,这里我就你们几个朋友了。快坐,烤羊腿给我吧,哇塞可真香啊,马上就开饭了哈。”沈季把还热乎乎的烤羊腿接过、放到饭桌上。

    穆东本来以为来的就是蒋锋,所以也没在意,怎知随后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这下他就得出来应酬招呼一下了。

    “哎哟、原来穆参将也回来过冬至了啊……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一家团圆,我倒是……”左镇看到穆东更觉得尴尬,赶忙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穆东连忙回应:“叫我穆东就行了,左兄千万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个阵营的兄弟,我这么些年不管什么节都是和大家一起过的,本就是一家人。快请坐,人来就行了,怎么好意思让左兄破费呢?”

    蒋锋主动进去帮沈季的忙,端出来热气腾腾的一大锅当归炖羊肉后,又回去端了红烧排骨、以及几大盘子的饺子出来。

    沈季摆好碗筷、热情招呼,“大家快吃吧,边吃边聊啊,我去拿匕首出来片羊肉吃。”说完他就回屋去拿穆东给他的匕首去了。

    “来、我们干一杯,祝兄弟们以后顺心如意!”穆东作为主人,理应先倒酒敬酒开席,蒋锋和左镇随后回敬。

    沈季也跟着喝了一小杯酒,他知道大哥给的匕首锋利、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证实一下,总担心不小心弄豁口了。这下好了、片烤肉正合适!洗净擦干后,他握着匕首小心翼翼片下来又大又薄的一块肉,只觉得异常趁手锋利,继而兴致一来,一口气片了许多放在盘子里招呼大家吃。

    “行了别弄了,你也快吃吧。”蒋锋小声催促了后、沈季才放下匕首坐下吃饭。

    正当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际,几人吃吃喝喝聊聊天好不惬意之时,外面忽然接连传来了低沉悠长的号角声——

    “糟了!”

    “出事了!”

    穆东和蒋锋、左镇惊疑对望一眼之后,立刻沉下了脸、放下酒杯筷子起身,飞速抓起外袍大氅穿上。

    “季哥儿,大哥要立刻赶回大营,你自己在家里要小心,千万别乱跑知道吗?”穆东冲进卧房、片刻后就穿戴整齐出来,急切地交代了沈季几句。

    “怎、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沈季不明白怎么吃得好好的、听到号角声几位兄长就变了脸色。

    蒋锋跑过来用力拥抱了他一下、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嘱咐:“刚才的号角声代表敌袭,全城会戒严,你不用害怕、有事情就去永安客栈找王伯,记住了吗?三哥都交代好了。”

    “小季不用怕,你别乱跑就没事的。老三赶紧走、我们得立刻赶回府里去!”

    “……”

    等沈季紧张点头过后、三个人就飞快跑出去了,马刚牵出门外,他们就立刻上马、狠狠一抽马鞭,厉声打马飞奔离开了。

    沈季只穿着单袍,慌慌张张地追着三位兄长到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夜空里仍然连续传来了低沉威严的号角声,在冬季雪夜里显得分外清晰和……渗人。沈季被冻得浑身猛一个寒颤,回神看到周围黑漆漆的、就自己站在外面,有些害怕之下立刻把院门关上,再跑回屋子里,牢牢把门拴上。

    他的心跳得飞快、回身再望望饭桌上:食物还剩了许多,三位兄长的酒杯里还是满的,他悉心片下来的羊肉还剩了大半盘,更别说那已经包好的汤圆,本来是打算吃完晚饭聊天消食过后,再煮熟了一人吃几颗的,看来如今是用不着了……

    沈季一动不动地靠着墙壁,回想着前一刻亲人朋友团坐庆祝冬至的热闹景象,长长叹了一口气。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91章 等待与坏消息

    外面依旧北风呼啸,门板和窗棂在不时地抖动着,屋子里静悄悄的。沈季保持着靠墙而立的姿势,他心里又担忧又乱:脑子里一时想着大哥顶着满城的风雪出城门、朝大营赶过去,然后是不是马上就要换上盔甲腰刀长枪、上阵拒敌呢?

    还有三哥和二哥,他们说要先赶回将军府,那接下来他们会被分派到哪里去呢?肯定不会太清闲的,看他们走之前表情那么严肃……难道这次的敌袭人数太多、前方已经打得血流成河了?

    一想到那些血腥危险的场景,沈季就担忧发愁、脸皱成了个十八褶的包子。

    “唉……他们都还没吃饱啊,这样上战场肯定吃亏、肚子饿没力气打,早知道叫他们别喝酒,赶紧先吃饱了——不对,要是早知道,他们哪里还能回家过冬至呢,我真是糊涂了……”沈季喃喃自语、一时懊恼一时自责。

    等他收拾好情绪、无精打采地再次坐下时,所有食物都已经凉透了:当归炖羊肉上面浮着一层薄油层、红烧排骨更是蒙上了厚厚的白猪油,饺子和烤羊肉也不例外。

    算了、反正也没胃口继续吃了。沈季打起精神,把桌子上的菜都端进去收好,慢腾腾把碗筷洗干净了——至于那些包好的汤圆,干脆一股脑儿放到筛匾里,反正也坏不了,等有心情的时候再说吧。

    把外面看得见的活都忙完了之后,沈季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此时已经听不到那号角声了,料想全城的人都已经知道敌袭这个消息了才是。也不知道这里平常人家是怎么看待这种事情的,怎么之前都没听大家提起过呢?难不成是个忌讳?

    静不下心来、想找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屋子里除了他就是小图了,可惜天一黑小图吃饱了就往窝里钻,就等着睡饱了第二天好出去四处溜达撒欢。沈季只能给自己找事情做——

    桌子上几本书轮流翻开了一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更别提那本他心平气和、全神贯注时都参透不了的《灵枢》了;还是练字吧,可惜手不稳心烦意乱之下,所有的大字都走了形,毫无神韵、木愣木愣的,看着就惭愧!

    咦、不如多配制一些伤药吧!沈季眼睛一亮,立刻把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全收起来。转身从架子上把药箱取下来。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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