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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卷阅读26

    从星开始 作者:简平仪

    全吐,却暗示妹妹自己离朝不但是遏制朝堂内的争权夺利、站队结党,维护熙德一朝的安宁,更是为了保护妹妹在宫廷的周全。

    “小妹岂能不知……无家国何以拒北虏,无宁政何有边疆靖。可小妹不知的是,难道亲兄妹就不能同生共死!”

    “胡说!”

    “小妹此生只求陪在哥哥身侧,哪怕木兰从军桂英挂帅,哪怕战死沙场身首异处,我心无悔。”

    蔓延的队列静悄无声,全军将士似乎都用惊讶而崇敬地眼神看着站在地上的公主。他们更知道荣嫣,其勇武智谋不下男儿,壮怀激烈长歌当哭。

    荣瑾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流下泪来。

    荣瑾没有低头:“嫣儿……你怎能不懂,哥哥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快乐地活着。你快走罢。再不走,军法从事。”

    “左右,带公主离开。公主不从,军仗处罚。你二人若敢抗拒军令,就地处斩。”

    “哥――”

    “荣嫣,周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荣嫣被左右护卫拖远,荣瑾头也不回,马蹄阵阵黄沙漫天。荣嫣最终见一行将士消失在视线中,默念出“君心磐石难摧折,妾心死灰不复燃。”

    这出席演完,不止苏沁馨,凌青原也许久缓不过来。两人都是因为入戏。一段不伦之爱以兄妹情告终,兄妹二人从此天涯生死两茫茫。苏沁馨深觉,戏中荣瑾太让人震撼,而程鹤白的演绎更是丝丝入扣。

    凌青原入戏,是因为想起捡来的妹妹。不止妹妹,可这段戏另还触动了他的隐忧,他和他的不循常理的感情。戏中荣瑾何尝不是眼里含泪心如刀绞,可快刀乱麻让瑾嫣二人之情止于兄妹与天涯。

    凌青原从镜头里走下来,好一段时间都没想起去卸下沉重的盔甲。

    “哟,怎么了,舍不得妹妹呀。”尚扬伸手在程鹤白眼睛前面晃了晃:“发什么痴呢,官配先生?”

    凌青原摇摇头走了。

    “嘁,不会真是舍不得‘妹妹’吧。真情实意,要不哪儿来这闻者落泪的精彩表演。”

    按照之前和黄锡的商定,完成这部分拍摄的凌青原要赶回承平市拍《虎斗》。不出意外的话《琉璃锁》剧组在影视基地的戏也很快要收尾,将在十天之后将转战外景地塞北大漠拍战场风雪戏。导演组和他说定了,完成《虎斗》后,直接去塞北。

    凌青原回到宾馆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大早赶车去省城,坐飞机回去。

    “拍戏什么,很容易假戏真做的。”丁柏看着他在旁边忙乎,没来由说了一句。凌青原纳闷他哪儿来得感慨,只听丁柏又说:“小程,你和苏沁馨是一个公司的吧,挺熟悉?”

    凌青原要是再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傻子,他笑道:“柏哥……你不会是说我和她?”

    丁柏没说是或不是,只哼了一声努努嘴:“你电话响了。别是‘她’知道了。好好安慰‘她’,我不打扰你啦。”

    凌青原对丁柏的“提点”十分笑恼。他对苏沁馨顶多就是相互配合,借着西皮火,搭车捆绑的味道,剧组里怎么一个两个人都以为他对苏沁馨有意思。看来演技好,有的时候也挺恼人。

    丁柏自觉去洗澡,留下凌青原和谭岳接通了电话。

    “明天回来?”谭岳问。凌青原应了一声,语调活泼。谭岳也乐了,问他也这么开心。

    “是啊……俩月多了。”

    “回来得正好,过圣诞新年。”谭岳说。

    “剧组放假吗?”

    谭岳臭了他一句:“别想这些伤感情的,说了又不浪漫。不管放不放,节不照过么。”

    凌青原和谭岳聊了一会儿,想起些许事儿心沉了些:“之前黄锡和我说,公司想培养我……所以我的个人情况得给他们报备。”

    “你会说吗。”谭岳反问他。无疑,谭岳也面临同样的问题。

    “自然不会。先不提公司是否试探,会不会保护艺人的隐私。就算公司会保护,也顶多是从盈利的角度考虑。”凌青原悒悒不乐,以他对宏新的了解,应该是巴不得掌握手里艺人所有的短处把柄,用来拴住艺人甘心给宏新卖命。

    凌青原犹豫着又低低补充了一句:“不过邵维明已经知道了我的……取向。”

    谭岳早看出来邵维明狎玩的态度,也深感恶憎。他思索了一会儿安慰道:“暂时不要担心这件事。在娱乐圈无法公诸于众的地下恋情根本数不清,咱们与他们并没有区别。瞒着公司经纪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凌青原细细咀嚼“地下恋情”这四个字,甜蜜和酸楚兼而有之。这要有多少信任和忍耐才能将这份感情经营下去。好在他和谭岳都足够成熟,也经历了足够多的错过,以致哪怕只是“地下”,都弥足珍惜。

    “我们之间,必须由自己导演。”谭岳笃定道:“包括面对公众,也要以最稳妥的方式公开。我想你,很想很想你……不急于一时,我说过,我怕你会腻。”

    谭岳的体贴总让凌青原会心微笑。

    “谭岳,”凌青原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又语带叮咛地嘱咐道:“明天我回承平,下飞机公司会来接我。你先答应我,周全理智地应对,好吗。”

    谭岳明天有戏,走不开,不可能亲自去接凌青原。他本来是想让吴栋换车去接他,听凌青原这么一说,蹙起了眉毛:“你的意思是……可能发生让我无法周全、无法理智的事情吗。”

    “是。”凌青原停顿很长,缓缓道:“邵维明。”

    “我只关心你平不平安。”谭岳回道,其次才是周全和理智。

    凌青原审慎道:“我感觉他似乎能闻出什么。不过既然说了还要用我,顾及我的形象,想必不会太越界。”

    “邵维明那样的人,以宏新和魏丰两大集团的关系,哪怕做了什么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毁尸灭迹。”说起这件事,谭岳满心怒火自然语气不善。结果电话两边都陷入了沉默。话说得太快,谭岳生怕对面会有什么误解,喉咙滚了一下,道了一声对不起。

    “他还需要创造利用我的价值,而我……现在也需要留在宏新。谭岳,该抱歉的是我,选择了现在的生活,没有办法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在一起。”

    “别说了。你在,就足够我庆幸了。更何况,正因为鹤白选择了演艺的道路,才让我找到……重新爱上……”谭岳被电话里的人感动得一塌糊涂,心软下来妥协了半步:“我答应你周全理智,不过前提是你的绝对平安。”

    隔天,黄锡从剧组借了辆轿车陪程鹤白去机场。进了机场,两人一起去值机柜台办登机牌,就有等候的乘客认出了程鹤白。之后他们进安检找登机口,一路上都有小姑娘们的尖叫声。

    因为是经济舱的缘故,程鹤白和黄锡只能在候机厅等待。飞机是从承平飞来再返航。机场广播说承平市下雪了,航班飞机无法按时起飞,连带从省城返回的时间也延误。

    不过程鹤白与黄锡二人根本不用愁如何打发航班延误的时间。

    凌青原真不知道一个选秀节目就能给他带来这么多人气量,外加两部还没上映的电影和电视剧。之前早有人认出他,这会儿不断有或好奇或粉他的人围过来。

    凌青原没有随身携带什么东西,只是一袭中款的呢绒大衣和剪裁得当的长裤。他很安静地坐在椅上看信息板,黄锡拿着公文包在一边陪他。

    “程鹤白,是程鹤白没错吧!”有乘客小声向旅伴询问。

    “没错绝对没错,之前有人说在机场看到他,是真的无疑!”

    “简直……真人要比平面上的养眼好多哦!电视里根本拍不出来他眼睛,这么好看。还有居然这么恬静……他是吃草的吗!词穷了都!”

    几个女生推来推去,像是想去搭话合影又不太敢。还有几个候机乘客在偷拍,虽然被一小群人围在中心,人群中的程鹤白依旧是淡淡的模样。

    黄锡问他要不要主动跟粉丝互动一下,凌青原心不在焉,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给谭岳发个短信交代飞机晚点了。

    “鹤白……鹤白,我、我从《演绎星时代》节目就支持你啦,你演《琉璃锁》邱无尽我真的好喜欢!能不能跟我合影?”

    有粉丝上来搭话,凌青原收回思绪,微笑着应了。之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过来要照片,或者和他聊天询问剧组拍摄花絮和进度,已经什么时候播出。有粉丝还问他去哪儿,得知乘坐一个航班,激动不已。

    凌青原基本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对于毫无恶意的粉丝,当然也从不拒绝。因为他不温不火,又客气又体贴的态度,又赢得了很多围观党的好感。

    本想鼓励程鹤白和粉丝多交流的黄锡,对于此情此景自然喜闻乐见,他甚至觉得这个年轻演员名气初起,端得住不骄不躁,礼貌周全,前途自然无量。

    凌青原并不是作态,只本性如此。他前身在几个国际大影展走过过场,宏大场面见过不少。况且他是导演,控场是强项,而和演员打交道更是家常便饭。这么多年,他既没有因为不够有名而沮丧,更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声名而欣喜若狂。说到底,他还是他,仅此而已。

    过了一段时间,机场广播登机,整个旅途因为热情粉丝的缘故,凌青原始终没腾出手和谭岳发个短信。而谭岳,幸好有刷他微博的习惯,了解到他是事出有因。

    飞机到达承平市后,刚刚停稳黄锡就急忙叫程鹤白跟着自己走。

    “不走旅客通道吗。”凌青原困惑。

    两人走出登机连接桥,快步甩开围拢过来想要堵路搭话的粉丝,小跑了百十米走了员工通道,这时候黄锡才说:“飞机晚点……维明先生赶时间,把车开进来了。”

    凌青原怔神,在黄锡的催促下,重新下到停机坪,就在内部运餐车托运物品卸货车停放的位置,凌青原看到了邵公子骚包的轿车。

    黄锡为程鹤白打开后座示意他进去,自个儿则钻到了副驾驶。

    凌青原甚至没有时间停顿,他还没有坐稳,轿车就发动了。一只手伸过来,弹了弹他发梢肩头已经化成了水珠的雪粒,问他冷不冷。

    “邵先生这个待遇……我担当不起。”

    “急着想见你,我偶尔用一回特权。”邵维明似真似假地说:“不过……想到等待的人不止我一个。所以,开到停机坪接你,我理由特别正当。”

    凌青原注目看他,完全不能领会他话中之意。邵维明似乎特别享受沐浴在这目光中,开怀地笑了几声说道:“走,带你去乌桐,见几个老朋友。”

    乌桐,就是那所和式庭院别墅。是之前邵维明请谭岳所在,也是他口中别人的家宅,闲置不用专门用来招待朋友的地方。

    “邵先生,您的朋友我不认识。这样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你只是去做钢琴师,让大家欣赏你的音乐而已。”

    车很快拐进别墅区,平稳滑进乌桐的院门,入库停稳。雪还在下,又赶上东至,白的雪花黑的夜,远去的街景结了冰的锦鲤池,还有惊鹿竹筒清脆的敲击声。

    有宅邸的家仆过来,支了两把大伞。邵维明没用他撑伞,干脆自己拿了一把,接程鹤白下车走进飘雪的庭院。

    凌青原困惑,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邵维明却说:“一把伞下,鹤白你这样看着我,我怕我会迷醉得不知所以。”

    还是沿着上次的石板路,走进别墅的回廊,邵维明收伞的功夫凌青原听见屋里飞扬的笑声,果然是相熟的朋友,光从笑声听闻,就觉得他们关系该十分融洽。

    障子门从内打开,邵维明示意程鹤白随他走进别墅,他趁机牵了一下程鹤白的手,被后者不留情面地避开。邵维明没有介意,反问他:“这么冷?”

    有家仆很仔细地递了一个铜汤婆。凌青原接过捂在手里,倒是当真好奇,这该不会是主人家的收藏,顺便发挥功能作用吧。

    一小段过道,广间前绘有松竹的门打开。大会客厅里圆形矮桌旁边,宽松坐着三个男人。凌青原跟着邵维明身后进屋,借着橙黄色的灯火看清楚了那三人的面貌。

    他视线本能地在其中最年轻的男人身上停留,恍然有一种雁过沧桑、五味杂陈之感。

    第52章 五十二章

    邵维明走进铺着榻榻米的会客厅,熟稔地朝三人打了个招呼,顺便转身把程鹤白带到身前介绍道:“跟你们提到的,程鹤白。”

    “哦,你的小朋友。”说话人头也不抬,没分一点儿视线给程鹤白。

    凌青原十分抗拒自己被邵维明揽在身前介绍。他注意到刚才的说他是“小朋友”的男人曾与他有一面之缘。魏丰集团的长公子,余成渊。

    余成渊给桌上唯一一个剩余且倒扣的茶杯满上水,示意邵维明来坐。邵维明顺手拉着程鹤白,在矮圆桌前盘腿坐下。

    “表哥,你这话就不严谨了。确切说应该说是维明的‘新’小朋友。”另一个男人笑道。面相上,他和邵维明有三五分相似。大概是因为更年长的缘故,他眉宇间少些维明的阴柔,又有点余成渊的锋利。

    从他对余成渊“表哥”的称呼来推测,他应该是邵维明父亲的哥哥,邵氏当家邵宏坤的儿子,也就是邵维明的堂兄。说来,邵伟乾和余成渊的母亲是亲姐妹。

    “伟乾,有你这样当着成渊的面数落我的嘛。”邵维明呷了一口茶用一种哥俩好亲无间的口气道。

    邵伟乾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二叔倒好,体贴你这家伙的特殊爱好,把娱乐完全交你手上,到成全了你小子的风流快活。”

    邵伟乾,从身份上该是魏丰与宏新的枢纽。邵伟乾的表哥余成渊无疑是魏丰的继承人,而他自己则出身邵氏――有一个掌管宏新投资公司的父亲,一个操舟传媒的三叔和一个宏新娱乐掌门人的堂弟。

    邵维明状态很放松,口吻尤其无辜:“我爹愿做甩手掌柜怪谁。你以为他一天到晚去上什么娱乐节目,真是为了节目?你问问三叔,说爆料他不比三叔在行;说和节目组女主持眉来眼去,他不比我在行。”

    席间还有一个年轻人沉默着没说话,看上去他的年龄要比其他三位公子小不少。邵家堂兄弟是三十中段的人,而余成渊更是接近不惑了。

    凌青原一直在不露声色地打量他,他也在细细审视着程鹤白。

    “兄弟几个难得聚一次,你带个外人干嘛。”余成渊毫不客气地指责邵维明。结果邵伟乾吃吃笑着,说堂弟这是带来见家人。

    邵维明抿了口茶没说话,一副山人自有妙计、胸有城府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问。

    “程鹤白。”凌青原说,声音里毫无波澜。他觉得自己做演员以来,已经学会了在各种场合运用演技。

    “程鹤白,我不喜欢你老打量我。”年轻人说:“你让我感觉非常不舒服。”

    邵伟乾拍着他的背哈哈笑道:“道远,你大概还没有掌握中文的艺术。这时候不要直抒胸臆,会让你维明哥难受的。”

    凌青原收回了视线,盯着手里的铜汤婆。邵维明大度地说有什么好难受,转而对着程鹤白,用着叫人腻歪、假装在乎的口吻问他为什么会老打量别人。

    凌青原放下汤婆,正色对邵维明道:“邵先生不是叫我来奏钢琴的么,这个时候,我还是给诸位先生伴奏吧。”

    邵维明随他去了。余成渊和邵伟乾眼里微露诧异,他们单纯以为这个小演员是被邵维明叫来作陪的,就像个玩物一样。他们更意外的是邵维明带程鹤白是来演奏的,而且程鹤白还知道这隔间里有琴。

    凌青原走到格子推拉门前,轻轻拉开了门。正要迈步进隔间,只听见名叫道远的年轻人朝他怒声喊道: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

    凌青原面无表情地回头。

    “谁跟你说需要伴奏,谁要你伴奏。”

    年轻人像是个护着玩具无理取闹的小孩。凌青原没有多话,只是静静把推拉门合上,和他们刻意保持距离地就地坐下。

    “道远。”余成渊喊着年轻人的名字,示意他反应太激烈了。在他们看来,完全不需要对一个艺人大喊大叫,太掉价。更不需要搭理一个可能是为博出名而甘愿奉献自己一切讨好别人的人。

    邵维明很随意地摆了摆手,相当客气地妥协道:“是我疏忽了,乌桐本就是凌先生名下的房产,道远自然是主人。我们都是客。让鹤白回来坐吧。”

    凌青原望着蔺草席地,无动于衷地听他们对话。

    道远,不会错的。凌道远,是他父亲续弦的一个儿子,同父异母的弟弟。从席间关系来看……他这个弟弟该与余、邵兄弟是表亲关系了。

    原来如此啊……

    凌青原闭上了眼睛,嘴里发苦。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装满冰水的气球被戳破,让他满身寒凉。原来如此,他凌青原与宏新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他不知道,他一点也不曾知晓。

    “算了吧,没事儿。东西让人碰一下又不会坏,道远,你说是不是。你多少年都没回来,难得聚一次,开开心心不好吗。”余成渊不愧是几人的大哥,人最稳重。

    “维明,你今天把你这小朋友带来,为的到底是什么。”邵伟乾问他堂弟。他不相信邵维明不晓得凌道远的公子哥脾气,贸贸然带一个外人小白脸来他们兄弟聚会里搀和。

    “我真的是让他来伴奏的。”邵维明申辩:“鹤白,挺有才情,公司想推一推,今天不过带他来见见世面。”

    余成渊和凌道远埋头商量了什么,几句话里前者好像说服了后者,凌道远不甘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宽容大度无所谓了。

    余成渊于是打发程鹤白道:“你过去弹吧,看着点氛围环境,别太吵。”

    这句话对凌青原而言,可谓大赦。他根本无心应付这几位公子哥,听闻余成渊准他去伴奏,凌青原自然乐得和他们保持距离。

    听见钢琴声响起,邵维明放下茶杯,幽幽来了一句:“看来你们真不明白,鹤白,他绝对是个妙人。”

    “妙在哪儿。”邵伟乾问堂弟:“好皮囊讨你喜欢,还是技术不错让你食髓知味。要不然,顶多是他那点才情好装进你这破木桶。”

    邵维明连声说哪里,倒是余成渊接过话茬:“伟乾,你是去美国出差呆得太久,还不知道你堂弟为了那小孩儿,最近烟都要戒了。再搞搞,说不准就开始不食人间烟火。”

    邵伟乾知道邵维明之前烟不离身,活脱脱的烟杆子瘾君子。他听余成渊这么一说真惊奇了,又问堂弟:“别告诉我那小子的妙处在这儿。”

    “给我一些时间,今晚不出会儿,你们就该知道他的妙处了。”邵维明眯起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别有深意。余成渊和邵伟乾互看一眼,继而一模一样嫌恶地望着邵维明。

    凌道远慢了半拍,他手指敲着桌子,似乎在听钢琴音又好像心不在焉;“维明哥不就喜欢男人么,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不过,玩玩的人,还是早点扔了算。尤其这个人,我很恶心。”

    邵伟乾胳膊钩上了堂弟的肩膀,假装语重心长实则冷嘲热讽道:“听到道远说的没有,衣服穿破了可以换,人玩腻了也该扔。别捡垃圾似的带咱兄弟里,碍眼。”

    几个人又开始一通东拉西扯,满嘴胡开了些三滥的玩笑。其间,如水的琴音穿插其中,听来都是些既不太熟悉可听来又不陌生的调子,称得上柔缓宜人。

    凌青原没有选择任何容易表露情感的乐曲,他不偏不倚,选得都是时下流行的纯音乐。大会客厅里的氛围,一时相当惬意。

    邵维明没有点什么曲目,其他几位公子哥也没有点。就好像他们都默认了程鹤白是一个音响,随机播放。

    过了六点,圆桌前的众人看时间差不多,便商量让家仆呈上晚餐。至于菜色,自然也是厨房按照几位的口味调配的。就比如凌道远只吃西餐,邵伟乾讨厌辛辣且不吃生,其他二位全无忌口。

    又加了一套餐具,邵维明招呼琴师和他们一同就餐。

    凌青原自问是躲不过了,叹口气盖上琴盖,关了隔间门走到桌前。他刚好坐在邵氏堂兄弟之间,对面是余成渊和凌道远。

    “我不喜欢钢琴。”凌道远看了一眼程鹤白:“我听不出你的演奏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单从演奏本身而言,本来就是任人品评的。无论批评还是称道,都是情理之中。”凌青原没看他,捡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复,径自回道。

    “我倒是觉得,你没能让所有听众喜欢你的演奏,作为琴师,是极其失败且徒劳无功。”余成渊刻薄并挑剔道:“说明你创造的东西,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余成渊一锤定音。

    邵维明没有一点想要插话的意思,依旧自娱自乐捧着茶杯。就像程鹤白不是他带来的,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一样。

    凌青原坐直身体,平和地看着余成渊。就实际年龄而言,他们本就是同一辈人,凌青原全然不怵他的故意挑刺或者没事儿找事儿。

    “余先生,一曲演奏,一幅画作,一部电影或者舞蹈,就跟一顿饭菜一样。一餐饭,有人喜欢他的味道,饕餮过瘾。有人讨厌他的口感或者烹饪,食之无味。味道好坏,作为饭菜的附加价值,任由人品评。但不谁都能否认它的实际价值――饱人口腹。”

    “味道不喜,您当然可以批评厨师的手艺。但是您倘若不吃这餐饭,不代表没有别人吃。”凌青原直视余成渊的双眼。

    余成渊眯了眯双眼,黝黑双瞳精光一闪:“就算你的饭菜送给乞丐要饭,有人吃,我不否认。不过,三个五个,十个百个客人不喜欢你的手艺,你岂不该从餐厅滚蛋了。”

    凌青原微微侧头看向邵维明一边,见他依旧隔岸观火,自个儿干脆咬牙续道:“您说得对,如果顾客不喜欢我这个厨师,我的确没有必要继续在这家店里。可余总,我相信您更清楚‘滚蛋’也有许多种……我大可以另开一家店,以我的特色冠名。三五个不多,十个百个也不是全部,只要还有一小部分顾客喜欢这厨子的手艺,那这吃食依旧可以卖出去。”

    余成渊凌厉道:“那这个厨子就只为小众,你能有多少盈利,你又有存活的空间吗。”

    凌青原一股傲气上来,他固执道:“以我喜爱和擅长的烹饪方式,招待喜欢我手艺的顾客,单就存在的价值而言,是成立的。余总,您又何必额外扯上盈利与空间。”

    两人还欲继续往下说,邵伟乾先拍手打断了。他看了一眼邵维明,又深思地瞟了一眼凌道远:“我之前听父亲还有叔叔提起一个固执的家伙。当然,维明你肯定听闻过。”

    “他缺钱拍电影,到处找投资人筹集资金。许多投资人看了他的作品说:‘我看不懂。我不否认是我审美或认识没达到您的境界,我也不否认会有少量观众喜欢您的作品。但是,您至少没有贴合绝大多数观众的口味。’”

    “‘投资一个导演,让他拍摄不符合主流喜好的作品,我认为这是赌博。’他联系的大部分投资人相当不情愿。”

    有一阵惊悚顺着脊柱爬上大脑皮层,凌青原努力遏制自己,把战栗给忍了回去,他听见邵维明拖着调子闲懒地接了他堂哥的话茬:

    “这件事儿不绝对。伟乾,你也该知道后来有个‘有远见’的投资人找上他,匿名投资他拍了不少作品。最后还给投资人一个……惊喜。”

    邵伟乾也笑,似乎想给这个故事续上一个喜剧的结尾:“意外,他最后真是赚了,也让投资人赚了。不过他自己看不到了。”

    凌道远阴沉着脸瘪了瘪嘴,很明显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说他很不喜这个故事,甚至排斥。

    “你们得谢谢我,加了场次。”话题跳跃,说起这件事余成渊也心情愉快:“我是真没想到……谭影帝的号召力能有那么大。不过,就一部小成本电影而已,这些收益于‘投资人’已经足够了。”

    凌青原攥紧拳头狠狠闭眼,把苦涩的眼泪吞回肚里。毫无疑问,这就是这些公子哥与他前身曾经的“缘分”。他前身从没追究自己影片匿名投资人的身份背景――是他疏忽了,没想到这位投资人竟然为宏新的走卒。凌青原相信,如果席间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断然绝无犹豫地第二次将他……

    邵维明绝对不知道程鹤白就是凌青原,绝对不知道,也绝不能让他知道。

    凌青原心神不宁,介于震悚和惊惧的边缘,忽然,他被右手边的人碰了一下,紧接着被那人揽入怀中问:“想什么呢。”

    凌青原压抑强烈的不安与排斥,敛目低声道:“厨子,该做什么菜。”

    邵维明脸侧在程鹤白头顶蹭了一下,忽而狂笑出声道:“就知道鹤白你是个二愣子,死脑筋。刚和余总辩个什么劲儿呢,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吧。”

    “你们看到没有,这就是鹤白的妙处啊,我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纯情纯粹的人儿了。”邵维明对周围几个兄弟说道。

    “我只是觉得,他刚才在和成渊哥犟嘴,无理取闹仅此而已。”凌道远冷冷地说。对于邵维明揽在怀里的那个同龄人,他本能地敌视。

    不一会儿菜和酒都上齐了,邵维明拎着青花小酒壶,拿起一个白瓷杯满上,率先递给程鹤白:“鹤白,你知道刚才你有多大胆,敢顶撞成渊哥。”

    “先敬成渊哥,你自罚三杯。”

    凌青原挣扎了一下,深觉自己处在刀俎之上,被人随意鱼肉。上一回邵维明灌酒,还有谭岳能帮他推挡,虽然那时二人还不熟……可谭岳就已经暗中帮他。今次,可谓穷途末路,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只希望自己喝多了醉死了,也别说错话。凌青原抱定信念仰头饮酒,三杯下肚。

    余成渊倒了小半杯,浅浅抿了一下象征性地回了程鹤白,表情却十分惊讶,他是诧异这酒相当不同:“好酒,这酒好香好顺口。”

    “牛栏山百年,京师第一酿。”邵维明笑道:“道远你就不要尝了,高度,高粱酒,你小子喝不惯的。”

    “维明有心。”邵伟乾也尝了一口:“成渊说得不错,这酒真顺。”

    “所以说,好酒未必只有那几家。我看中这酒,就是清爽醇厚。口感,你们都尝到了。度数虽高,却圆融不烈。”

    凌道远白了一眼邵维明,知道他话里有话借代比喻。这年轻人根本不适应博大精深的酒桌文化,一刀刀切着盘里的鳕鱼。

    凌青原心里叫苦,今天邵维明改给他灌二锅头了,灌醉之后,邵公子又有什么打算。无论如何,他也要先搏一把。

    “维明先生,鹤白明天还要继续《虎斗》的戏份,今天实在不适宜喝太多。”

    邵维明听见程鹤白叫他名字,笑得花枝乱颤。他摸着程鹤白的脸,狎昵地贴着他耳朵道:“我这就跟小叔说一声,让他和张导交代,明天暂时不排许笑川的戏。”

    凌青原努力坐正身体,脱离邵维明的禁锢,正色道:“剧组拍摄,是赶档期的。不能因为一个演员就拖延。”

    “档期,公映,发行?你没看见今天坐在这儿的都是谁。你与咱们喝好了,其他什么就都不用担心。你若想尽快声名远播,与其明天赶片场,不如今儿好好留在这里。”

    “维明先生,鹤白是怕再行为不妥、口不择言,让诸位先生不快。”

    “不快?你让谁不快了,你就喝呗。赔礼道歉。就像现在,你就让我不高兴了。”邵维明拖着嗓音开始耍无赖,在座几位公子哥以事不关己的态度配合。

    谭岳又一次把电话拨出去,依旧是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他看程鹤白的微博还有他粉丝们的微博,知道他白天顺利登机,遇到了粉丝的围堵。

    知晓他行程的粉丝有不少聚集在承平机场国内到达口等他,可是人左等右等始终没出现。

    收工时,已经十点过了。谭岳记得昨天他说,宏新会来接他,也听出言外之意,所以加倍不放心。也许……他已经回到公寓,休息了。谭岳叫住袁薪,想去他公寓找人,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回去看看小程在不在……不论在不在,都给我个消息。”

    袁薪以为谭岳是要和程鹤白排一下明天的戏份,自然答应了。

    谭岳还是不放心,以那个人的细心,怎么会在回公寓之后还不联系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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