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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7章 质问

    果然是怕自己知道了谪言要摆阵的事儿。</p>

    龙真意轻叹了口气,对那金甲卫道:“你什么也没说,不必如此担心。你先下去吧。”</p>

    那金甲卫苦着脸退下了,龙真意抬头朝南望去。</p>

    入目蓝天白云,晴空万里。</p>

    言巫要在云巅摆巫阵且召集各地巫者就地设阵的消息,在泽林的品安居众巫承诺为言巫所用后没几日,便传遍了四方大陆。</p>

    林氏谪言乃言巫的消息,亦天下皆知。</p>

    在更早之前,各地巫者纷纷聚集待命时,便有无数人猜测到了谪言的身份。这其中,就包括元含章。</p>

    只是,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身为言巫的谪言,和自己有着多么深的纠葛。</p>

    直到,元燿突然消失在了驿站,又突然出现。原本对着父皇温柔的母亲突然变得无措癫狂,对着父皇一个劲儿哭泣吵嚷,直至昏厥之后,她才知道,这个名动天下的林氏谪言,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姐姐。</p>

    “等战事结束了,我一定带你去见她。”元含章端着汤药,站在元燿夫妇二人的门口,听到里面元燿小声哄着乐正潆的声音。</p>

    她欲敲门的手就那么顿住了。她将茶盏交给了伺候的女官,脚步一拐,走出了驿站。</p>

    驿站外,是道陵的街市。</p>

    道陵四面环山,在地势上,是属于易守难攻的地方。父皇撤出宏佑,绕行雁国时,就估计到了雁国多雨,地势平缓,若巫尸强攻,是很难守得住的。</p>

    所以,他带着她们避到了道陵。</p>

    事实也证明,他估计的,一点儿都没错。</p>

    在她心中,他父皇从来都是智谋无双的,只是,这智谋无双的帝王,为了她的母亲,失了云国的江山。</p>

    街市吵嚷,她想得入神,突然被人撞了一下。</p>

    “哎—!小姑娘,对不住啊!没事儿吧?”</p>

    她回神看去,撞她的是个纨服白袍的巫者。他的身后,还跟了一队的巫族。这些人面色微黑,还不时拉着身上的衣服,像是不曾穿习惯的模样。</p>

    “没事儿,是我发呆了,不怪大叔。”她笑指着那些人身上的纨服道:“大叔穿不惯这巫服吗?”</p>

    那几人憨憨一笑,说道:“嗨—,我们在乡下种地,砍柴,粗布麻衣穿得多,这宽袖大褶的,还真不习惯。”</p>

    纯真憨实的话让元含章又是一笑,她道:“那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啊?”</p>

    “得言巫号召,去湘水郡摆阵,出力打巫尸。”那些人还是憨憨地笑道:“道陵就咱们几个巫,大家伙儿一合计,打巫尸是大事,咱得去啊。”</p>

    “是,是大事。”元含章道:“祝大叔旗开得胜,早日归家。”</p>

    元含章与那几个巫者寒暄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闷堵。东国做了多年老百姓的巫族都知道要保家卫国,可她的父皇,却为了母妃,轻易放弃了一个国家。</p>

    这份深情,令人动容。可是这份执念,却很可怕。</p>

    为了一个人,放弃国家,百姓,祖宗所创的百年基业。这对于云国数万民众来说,是何等残酷的事实啊?她都能意识到的错误,她的父皇,绝对不会想不到。</p>

    但是,他依然故我。</p>

    对母妃百般疼宠,便是失了江山,这份深情,亦未改变。</p>

    父皇从未对她和和儿说过母妃的过往,甚至,他勒令云国所有知情者对母妃的那段过往封了口。</p>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被裹得再严实的秘密,也会从日常的生活中,露出蛛丝马迹。</p>

    她渐渐长大,自然而然知道母妃曾远嫁雁国,生过孩子,那孩子夭折的事儿。</p>

    未曾想,那孩子竟然不曾夭折。还奇异地,传承了言巫的血统。</p>

    言巫?元含章想到这里,脚步一顿,又抬头看了看快在街角消失的那些巫者的背影。突然,她脸色一变,变得有些苍白了起来。</p>

    她迅速回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了驿站。她跑到了元燿夫妇住的屋子,手刚抬起来,旁边的女官便过来拦住了她。</p>

    “公主,陛下刚哄娘娘睡下,特意吩咐了不许打扰的。”</p>

    “父皇得了空,你告诉他我找他。”元含章收回手,面无表情对那女官道。</p>

    女官蹲身颔首,她便退回了自己住的院子。</p>

    院子里,瘦削苍白的小姑娘披了件单衣,站在木樨树下出神。元含章见了,心几乎是立刻就揪的有些疼了起来。</p>

    “这木樨很香吧?”她敛了表情,扬起笑走过去对元可贞说道。</p>

    小姑娘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她又缓缓转过了头看着木樨。好半天才说道一句:“云国没有木樨,但是少离姐姐会去集市给我买很多很多木樨花做的饼,就是这个味道的。”</p>

    少离的死,给了她太大的打击了。元含章心疼地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发,笑道:“不就是木樨花做饼么,姐给你做。”</p>

    小姑娘又转过了头,她看着元含章,眼中有了轻浅的笑意:“好。”</p>

    元含章见状这才牵过她的手:“屋外有风,咱们回屋啊。”</p>

    安抚完了小姑娘,元含章命人采了满满一碗的木樨花,跟着厨娘学着,在热锅里沥水炒干,合着面粉学起了做饼。</p>

    等忙活完的时候,天都黑了。</p>

    小姑娘见着饼,又是一阵发愣,但好歹吃了两块。她最近吃得不多,所以急速消瘦了下去。纵然她看上去还不是很开心,但是元含章却对今晚她的食量表示满意。</p>

    小姑娘睡着之后,元含章方出门准备用膳。</p>

    刚出了小姑娘的房门,便看见了元燿。</p>

    “你找我?”月色下,元燿身形颀长依旧,只是昔日俊朗深沉的面容上,到底,是添上了几抹愁色。</p>

    “嗯。”元含章走过去,引着他往院外走:“父皇,这边请。”</p>

    元燿以为她是怕两人谈话的声音吵着元可贞,便并未多心,等走出了院子,元含章劈头就道:“父皇,各地巫族静候待命预备摆阵时我便猜出了林家主的身份,您呢,应该早猜出来了吧?”</p>

    若非如此,怎么会在三儒和诸国都打定主意对付林谪言的当儿,还暗地里准备私自动手呢?虽则当时因慕容荿和巫尸的事,他未能成事,但是他的这个举动也足以说明了问题的所在。</p>

    他知道林家主的言巫身份,知道身为言巫的她,乃是母妃所生,却还想要下毒手。这让她想不通。</p>

    “是,父皇早就知道了林家主的身份。”元燿对于自己女儿的疑问没有过多的讶异和解释,而是,直接了当的承认道。</p>

    “你没有对母妃说实话,并且,在东国的时候,你准备害她。”元含章的继续追问终是让元燿皱了眉头。</p>

    他冷冷道:“你如何知道的?”</p>

    “夜深人静,你召来暗卫的时候,我无意中听见的。”她没有说元可贞,而是依着他的行事习惯猜测道。</p>

    果然,元燿听了这话,眉头稍有松弛。</p>

    “父皇,我能知道那是为什么吗?”元含章的语气充满无奈道:“您到底是为什么,不告诉母妃她的存在,还要害她呢?”</p>

    难道仅仅是怕母妃知道她与前夫所生的女儿尚存于世吗?</p>

    这绝不合常理。</p>

    纵然要父皇接受母妃和前夫的女儿很难,但是依着父皇对母妃宠爱的程度,母妃又非常想念自己的女儿的程度,她完全可以相信,她的父皇,是一定会顺着母妃的意愿,进而逼迫自己接受林家主的。</p>

    况且,依着林家主今时今日的身份和能力,完全仰赖母妃生存这种事也根本不会发生,父皇不会想不到这一点。</p>

    这样,还有什么非要她死的理由呢?</p>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追根究底?”</p>

    元燿一句反问,元含章顿时像是失语般怔愣住了。</p>

    元燿一笑,继续道:“因为知道她是你的姐姐了?”</p>

    元含章不语,元燿再度说道:“清儿,知道你母妃经常念叨的那个名字吗?她那个女儿的名字?”</p>

    清和。</p>

    她和和儿小名的由来。思及此,她再度一怔,迅速抬头看向元燿。</p>

    “清和,顾清和。她的名字。你母妃用她女儿的大名做你们的小名我都容得,我又怎会,容不下她呢?”元燿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儿你不懂,也不需要去懂。知道了虽好,不知道也没必要寻根究底,明白吗?”</p>

    “不明白,所以想知道。”元含章不解道:“既然不是容不下她,一定要让她死的理由是什么?”</p>

    元燿闻言,看着元含章此刻执着的面容笑了一下。</p>

    “那你觉得,想让一个言巫去死的理由,是什么呢?”</p>

    是……什么呢?</p>

    世道不容言巫?不会,如今这场浩劫,还得靠言……巫。</p>

    诸国束手无策的问题,得让她来解决,这场浩劫,这释除巫奴的新律。这未知的以后……</p>

    秋夜寒凉,微风徐徐,让元含章不禁哆嗦了一下,她自己也搞不清,这哆嗦,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其他。</p>

    元燿察觉到了她觉得冷,便道:“无论是因为什么,现在,父皇不可能害到她了,你也没必要在这寻根究底了。天凉,早点回去休息吧。”</p>

    “那也……不应该啊,纵然言巫不在,百巫,不还是在的吗?”</p>

    元燿转过身的刹那,听元含章如是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