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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

    倾影江山 作者:素心聆墨

    就如同入云的野鹤,身前身后尽是杳杳的云烟,望不到边际。既然她已为妃,此生与亦岚再无可能,她便也不再恋生了,将那毒酒一饮而尽。帝王之宠从不长久,唯有以自己一命才可换得皇上一直记着她,才能对突厥一族多加照拂……“未若锦囊收艳骨,一g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散污淖陷渠沟。”蕙茉公主,人如其名,只可惜,如此蕙质兰心女子也只得孤独收场。

    三日之后,皇上终于给皇后太子定了罪。皇后太子勾结外臣、谋权篡位,皇后赐死;废太子东宫之位,削去一切爵位封号,流放边疆,永世不得入京。牵扯进去的一百六十多名大臣不是斩首抄家就是发配充军,无一幸免。

    至于蕙妃,皇上给她举办了一场史无前例的丧葬,丧仪甚至超过了贵妃,达到了皇贵妃的地步,让蕙妃在死后也极尽哀荣。

    自太子被废以后,众大臣纷纷上书请皇上再新立储君,朝上多半大臣都主立五皇子为东宫太子。而皇上看样子却并无再立储君的意思。这可急坏了朝中的一干忠臣,劝立国本的奏章上是更是勤快又情真意切了,可皇上依旧是无动于衷。唯有五皇子还是每日正常上朝下朝,规行矩步,看不出丝毫急迫疑虑的情绪来,仿佛这件事与他毫不相干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四平步

    第二十四章平步

    那天,亦岚独自一人在母妃原先所住寝殿外的梅园漫步着。自母妃薨逝之后,这里便再没有哪个嫔妃居住了。亦岚每月都会派人来这清扫下内殿,打理打理园中这些梅树,此地才不至于荒芜,甚至内殿的摆设都如母妃去世前的原样保留了下来。

    当年母妃的死和皇后有关,今日也终于得以为母妃报仇了。亦岚清楚的记得,母妃是三年前的十二月初九病逝的,临终前曾叮嘱他要好好照顾亦瑾,对皇位也拼力一试。如今,太子已被废黜,朝中再无人可以与他匹敌。虽然父皇迟迟未立他为太子,但亦岚也知道自己继承大统是迟早的事。亦瑾他一直在尽力照拂着。至于他自己,也找到了一个可以与他厮守终生的爱人。若母妃在天有灵,也定可安息了吧?……

    亦岚边沉思着这些,边在梅园漫步着,并未注意到前方已有一个人已悄然出现在了他面前。亦岚发现他的时候,不禁惊异得怔了半晌,后才请安道:“儿臣参见父皇万安。”

    前方走着的那人正是皇上,他身边却并没有贴身太监跟着。皇上抬眼看向亦岚,没有多言,而是走过去将他扶起,缓缓开口道:“亦岚,你起来。今日我只是父,不是皇。”

    亦岚没想到父皇竟用了“我”,而不是“朕”;也只是走过来扶起自己,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份说着“平身”,皇上只以父亲的身份与自己说话,这还真是头一遭。亦岚略微的失神过后,还是谨慎道:“皇上与儿臣先是君臣,后是父子。君臣纲常,儿臣并不敢轻易僭越。”

    皇上苦苦笑了一下,“君臣纲常?不就是它隔断了帝王家父子的情谊吗?权力,就那么让人爱到极致,欲罢不能吗?连身边最亲近的妻子儿子都要算计着……孤家寡人,果然是孤家寡人……”皇上叹息着感慨道,又继续道:“亦岚,今日你只把我看做父亲可好?我们父子俩谈谈心吧。父亲……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亦岚鲜少见父皇如此失魂无奈的样子,竟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父亲想说什么,儿子洗耳恭听便是了。”

    接下来的近两个时辰里,皇上与亦岚谈了许多,如贵妃,亦瑾亦b,皇后太子……甚至皇上还告诉了亦岚不少为君之道。到最后的时候,皇上认真地问了亦岚一句,到底想不想做皇帝?亦岚没有回答,只虔诚道了一句:“父皇不给的东西,儿子不会主动去抢。”

    皇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似有深意地看了亦岚一眼道:“父皇迟迟不立你为东宫太子,只是怕有奸臣小人要害你。其实,这位子,父皇迟早会留给你的。”皇上说罢,便转身默默离开了梅园,留亦岚一人微怔着站在原地。

    亦岚回到岚凌殿后,入目便是一大堆几乎堆满了正殿的珍宝赏赐,随便问了一个宫女才知道这些赏赐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日夜里沐言射了那刺客一箭,救驾有功,皇上特地赏给沐言的。除此之外,还封了他为忠宁侯,赐侯爷府一所。亦岚听罢微微一笑。转入了内殿,不料沐言却坐在案前,双手托腮满面愁云。

    亦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对他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父皇封赏了这么多,该高兴些才是。”

    沐言方才一直愣愣地想事情,并未注意到亦岚已进来了,如今才回过神来,脸上却是阴云不散:“其实银子吗,无非是够用就行了。皇上赏了这么多,倒是浪费了……”

    亦岚略微皱了皱眉:“这话可不能乱讲,皇上亲赏的东西,岂有不收之理?”

    “我知道的,刚才已经领旨谢恩了。”沐言道,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亦岚,“可是那一箭我只是举手之劳,无功不受禄,我还没有想平步青云的念头呢。皇上就又是封侯,又是赐侯爷府的。王侯本是外臣,岂有长久住在宫中的道理?”

    亦岚这才明白,原来他愁眉苦脸的是因为这个。于是不禁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沐言听了,面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不是,当然不是了。我是一时住不惯别的地方而已。”

    “撒谎。”亦岚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

    沐言轻叹了口气:“我都要搬走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

    “好了。你若还想住宫里,我去跟父皇说一声就是了。何至于这样愁眉苦脸?”

    沐言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安心了些,可还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能答应吗?毕竟皇家祖制在此……”

    “放心,父皇不会计较这些的。只是以后你更要多加小心了,侯爷虽只是个封号,没有封地也没有兵权,但总不比从前贴身侍从的身份了。总也算是王侯贵胄,此后万事一定多加小心。”亦岚叮嘱道。

    沐言点了点头,隔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对了,那天夜里我也只是射了那刺客一箭,其实主要功劳还是在你。那,皇上为何不给你些封赏?”

    亦岚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儿后对沐言道:“我带你去见个人吧。”

    “嗯?是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他带着沐言先是穿过了一大片梅林,后才进了一所空无一人的宫殿。那殿内的摆设很是简易朴素,却十分整洁。沐言望着这不大不小的宫殿,不禁疑惑道:“你要带我见的人,在这殿里吗?”

    亦岚没有多言,而是走向了旁边那个半旧的柜子,从中取出了一个木质的长方形木盒。他打开木盒,极轻柔小心地取出了盒内的东西――那是一幅裱在卷轴上的画。亦岚小心地将卷轴展开,画上是一个香腮如雪的美丽女子。她的妆容淡淡的,身上穿的衣服朴素中又不失典雅。她淡淡的笑容中透着慈祥与柔和,眉眼处竟有几分像亦岚。

    沐言凑上去看那张画,“这是?――”

    “这是我母妃,这所宫殿是她生前一直住着的。母妃一向不喜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这殿里的陈设就朴素了些。”亦岚边说着,边将那画像挂了起来。又对着画像跪了下去,认真的拜了拜后,将三炷香插到画像前的香炉内,而后定定立在画像前:“母妃,今日是皇后处斩的日子,亦岚终于给您报仇了。”

    “报仇?当年如妃娘娘病逝时,皇后不正在册封大典上吗?”沐言随口问道,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可惜为时已晚。

    亦岚倒是并未介怀,仍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画像,“当年我母妃本已病危,要是那时能有个御医来诊治一下,或许还可挽回母妃一条性命。可当时却是一个御医也不敢来,我后来觉得此事蹊跷就去查了一下。竟是皇后放出懿旨,说哪位御医敢来给我母妃医治,则杀无赦。更何况,十余年前我母妃失宠,也是因为皇后在父皇面前尽进馋言的缘故。”亦岚说到此处,已缓缓闭上了双眼:“当时我不过一失势皇子,也是无法帮上母妃一星半点……”

    沐言听罢,沉默了片刻后道:“对不起了。我不知道这些事……我不该问你这些惹你伤心的。”

    亦岚这时回过神来,对沐言温言道:“不用对不起。过去的三年里这些事我从来就没忘过。不过如今母妃的仇已报了,终于是慰了母妃在天之灵。”说罢,他又牵过沐言的手,再次对那画像跪下:“母妃,这是父皇刚封的忠宁侯,儿臣今日带他来见您了。他生性天真善良,半分心计也无,在皇宫里能有这样一个纯真安宁的存在实属不易。虽然同为男子,但儿臣……心已钟情于他,他对儿臣也早有情意。儿臣不孝,但……还愿母妃成全我们。”

    沐言听到此处已是惊诧万分,不禁心有所触,万分感慨。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给亦岚一个孩子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寻常百姓家尚且如此,何况亦岚又生在皇家,也许还会是未来的皇帝。堂堂皇子却喜欢一个男子,传出去要遭世人唾骂的……却没想到,亦岚竟有这个勇气在他母妃面前承认,并恳求成全。想到此处,沐言泪水终于抑制不住,滴滴落在地砖上。是感动,更是坚持。纵使千人阻挠,万人唾骂,他都甘愿全然接受――只要他还可以与他在一处。

    沐言反握住亦岚的手,对着那画像深深叩了个头:“如妃娘娘,我知道同性相爱本不是男女伦常。可我……诚心想与他在一处。若真有那么一天,亦岚陷入水火之中,我弃了全部也定会护他周全,不让他受任何伤害……所以现在,还求您能够成全。”

    亦岚见他落泪,顿时有些慌了,赶忙替他拭泪。温言道:“母妃性情宽厚贤德,定会成全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五绥猷

    第二十五章绥猷

    当今圣上奕熙皇帝在位四十余年一向没得过什么大病,而自蕙妃薨逝之后,皇上便终日郁郁寡欢,龙体每况愈下,病得几乎连早朝都上不了。太医们倒是尽心医治,可医的人毕竟是皇上,没有太医敢冒这个风险去赌一把。若皇上在他们医治后驾崩了,太后定会取了他们性命殉葬的。众太医战战兢兢,并不敢用过于烈性的药材去治,只有用药性温和的药调理着,所以皇上的病也一直这样拖着不见起色。

    皇上的病就这样拖了三个月,三月后的一天,皇上的精神却显得出奇的好,已能勉强说话了,众人皆知这是回光返照。也许是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于是那日召集了所有的重臣前来。皇上此刻恹恹卧在龙榻上,太后守在床边,亦岚也在龙榻前默然侍候着皇上,底下大臣、太医密密麻麻跪满了整个未央宫。

    皇上微弱的抬了下手,在旁边的亦岚立刻就发觉了,“父皇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皇上略微抬眼看了眼跪了满地的臣子,攒了力气道:“朕,已知自己将不久人世。今日……今日就是要当着列位臣工的面,立下遗诏。还请诸位爱卿……鼎力辅佐新帝,切勿,切勿辜朕所望。”

    底下跪在前方的正是当朝陈丞相,他已是三朝老臣,头发尽已花白,伏地痛哭道:“陛下请说,臣等定当鞠躬尽瘁,效忠贞之节……极力辅佐新帝!”

    皇上已是病弱,面色虽苍白,眼底却写着一抹期待欣慰:“传,传朕旨意下去――皇五子恭俭仁孝,文韬武略……必能恪承大统。今朕为天下福泽计,朕之后……择皇五子肇基帝胄,承天应人……钦此。”

    “臣等,谨遵圣意!”陈丞相虽恸哭着,语气却铿锵。

    皇上看向亦岚,道:“亦岚,陈丞相乃三朝老臣,身处相位五十年。一向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又有丞相之能。还有,左谏议大夫叶大人与骠骑大将军吴韬……亦岚,你即位后,这三人定会助你再续我蟠云盛世。”

    亦岚这时心下虽是难过,仍是跪地认真叩了个头:“父皇,儿臣都记住了。即位后定会恪守皇帝职分,勤勉政事的,父皇放心……”

    皇上虚弱地笑了笑,最后望了眼太后,“是儿子不孝,大概要让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太后眼波一闪,“皇帝不必自责。哀家能为皇帝做的,就只有竭力辅佐孙儿,帮孙儿巩固江山了。”

    皇上方才说了那么多话,现在已是累得一点力气也无了。又过了片刻,皇上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后缓缓阖上了双眼。底下的太医这时都慌了,连忙上前诊断,半晌后才齐齐恸哭起来:“皇上驾崩了,臣等……已是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句,亦岚心里某个地方骤然一空。太后坐在床边,缓缓顺着皇上的头发,语气中尽是刻骨的哀伤:“孙儿,你带这些大臣们回去吧,哀家要和皇上单独待一会儿。”

    亦岚同诸位大臣步履沉重地走出未央宫,他抬头一望天空,心中一阵悲凉。母妃,父皇终于将皇位传给我了,您嘱托我的事我也都做到了。接下来我会君临天下,俯瞰江山万里,受万民敬仰,百官朝拜。这却是因父皇驾崩,因着无数人的血流成河交换来的。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皇后太子谋反的那日,自己手下有多少活生生的兵士转瞬间变作了一具具沾满鲜血的尸首。一将成,万骨枯。若是这样,那这个位子,他可不可以不要?……

    亦岚想着。脚步也慢了下来。却突然听见身后数十名老臣失声痛哭的声音。父皇骤然驾崩,他心中已是万分孤凉哀伤。再听这些人这么一哭,不免更是想尽早离开这地方。亦岚想叫这些老臣暂且先回。可刚一回头,便迎上他们一张张老泪纵横的脸。亦岚是头一回看这一群古稀之年的老臣这样嚎啕恸哭的场面,一刹那倒有些恍惚。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误。这些老臣,个个赤胆忠心,披肝沥胆。为了他这皇位,这些老臣费了多少心力,又有多少他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兵士为之献出了性命……国不可一日无君,正是因为父皇不在了,他才要过去,给这些老臣,给天下万民一个依靠。这是交代,是责任,更是使命。

    国丧之后的一个月,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亦岚身着绣有九九至尊真龙图案的龙袍,高高坐于龙椅之上。太后凤冠霞披坐在亦岚身侧。亦岚容貌本就俊逸出尘,如今身着华丽缂丝龙袍,更是夺天地之光辉,衬万物于失色。

    祭过了天地,也接过了镇国玉玺,接下来要接受百官朝拜。百官跪地齐声高呼万岁,声如浪潮,久久回荡。整个场面是前所未有的庄重肃穆,不容亵渎。亦岚坐在高台上,俯视四下文武百官。微微抬了下手,深邃的眸中掠过一抹傲视天下之意:“诸爱卿平身,朕今日登基,普天同庆,恩泽天下!――”

    后世史书有记:“古蟠云奕熙帝于奕熙三十九年驾崩。皇五子苏亦岚即其位,改次年为昭德元年,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昭德帝御基仅五旬,其间勤勉政事,整觞纲纪,政治清明,是为明君。帝一生尝立一后一妃,后让位于其弟桓亲王。新帝赐其封号睿亲王,赐府邸一所,享亲王之尊。睿王三载后殁于皇宫墨阳殿,后葬于蟠云锦陵。”

    沐言在台下望着亦岚有条不紊的一步步完成登基大典,心中一阵暗喜,他为着今日酬谋了这么多,终于是坐上了那个举世无双的皇位。不过在那时,不论亦岚还是沐言,都不会想到这一日竟会是他们所有痛苦与误会的开端。

    亦岚登基后便开始亲政,每日五更下了朝便急匆匆赶去文治殿御批奏章,直到午时午膳后才可略微腾出些时间来,未时又要去接见朝臣。新皇登基,事务自然繁忙,比起从前,少了不少陪沐言的时间。不过沐言倒也理解,他深知做皇帝就要这样。既然君临天下,江山在握,就要相应牺牲一些东西。每日亦岚在文治殿批阅奏章时,沐言都会在旁边默默陪伴,或是研墨,或是奉茶,或是在香炉内添上一小勺龙涎香。袅袅青烟自金兽香炉的缝隙中钻出,淡淡的幽香便会浮了满室,让人心旷神怡。

    亦岚累了时,偶尔会抬下头,无一例外都会对上沐言注视他的目光――静谧中带着淡淡的柔和。每当这时,他总会觉得再多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此时的亦岚心中总是满足的,谁说江山与爱人不可得兼?亦岚也知道御批奏章时,左右可以跟一个随身太监外,外臣都是不许进文治殿的。沐言如今身份已是忠宁侯,这样在侧相伴是不合祖制的。只是沐言涉世未深,思虑单纯,并不懂得前朝的明争暗斗,即便每天在文治殿也都只是帮他研墨添香,将奏本摊开,却并不会翻看其中所写内容,自然也不会有干涉政事,玩弄权术一说。所以亦岚即便违了祖制,也依旧让他留在文治殿,只因贪恋这一点小小的温馨幸福。

    亦岚登基已有些日子了,整顿朝纲,实行仁政,各项政务也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只是一日下午,他却屏退左右,秘密的召见了一个人。

    那人来到未央宫,见了亦岚立刻俯身叩拜:“臣乌斯格叩见吾皇万岁。”

    亦岚眼神依旧不离案上的奏折,淡淡道:“平身吧,赐座。”

    “谢皇上。”

    “你留在京城几月了,骑射功夫可有见长?”亦岚随意和他寒暄道。

    “回皇上话,臣等几月来向朝中名将潜心向学,确有些见长。朝中果然人才济济,都是皇上悉心栽培,教导有方,臣等拜服。”

    亦岚淡淡一笑:“爱卿言重了。突厥人一向善骑射,再怎么说,你也是突厥第一的骑射手。再者,朕刚登基不久,我朝中武将再优秀,也皆是得益于先帝提拔,算不得朕的功劳。”

    突厥人一向豪迈,不拘小节。乌斯格听了这话竟出乎意料的开怀大笑起来:“是是。不过皇上今日这么急匆匆的召臣前来,不会只是和臣说这些的吧?蒙古大汗已向天朝称臣,世代进贡。乌斯格上次与皇上比试骑射箭术,也已心服口服。皇上若有吩咐直说就好,不必这样拐弯抹角,臣定当竭力尽忠。”

    乌斯格这话说得虽直白无理了些,亦岚倒也并未介意,“乌斯格,你果然懂朕心意。那朕就直言了。”说到此处,他轻轻撂下了手中的朱笔,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朕今日召你来是想让你帮朕找上一批人。不必太多,只要一百余人即可。这批人用途非同小可,务必要你亲自去寻。”

    乌斯格这时还十分疑惑:“不知皇上要什么样的一百人?请皇上示下。”

    “朕知道你武艺高超,看人眼光也极为准确。所以朕给你两年时间,要你在本朝国境之内寻武艺根骨极佳,悟性通灵之人,这些人必要是人中精英。这项工作务必要秘密进行,万不可被旁人察觉。”

    乌斯格听罢亦岚这么严肃的口吻,立刻敛了目中笑意:“皇上此举必费大量人力物力,请皇上三思后行!”

    “朕知道这项工作十分耗费心力,委实难做。但朕心意已决,到时朕会写张手谕让户部秘密拨银两给你做这件事,过几日你就出发。朕每日政务繁忙,想出趟宫都是难事。所以这件事,只得劳烦你了。”

    乌斯格连忙跪下:“臣不敢。既然皇上心意已决臣必当竭尽全力帮皇上把人寻来!”

    亦岚走过去亲自扶起他,“你的功劳,朕会记得,到时候必会感激报答。”说罢,便走至窗棂边,望向远处的天边,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沉淀期,不可以太心急。日更是王道。

    ☆、二十六掣肘(1)

    第二十六章掣肘(1)

    亦岚和沐言那样简单幸福的日子还未持续多久,却很快就被打破了。一个寻常的下午,亦岚还在忙着批阅奏章,沐言则立在他身侧帮忙递茶研墨。突然有个太监来报,说是左谏议大夫叶大人求见。

    左谏议大夫一职掌谏诤议论,隶属门下省,虽只有正四品,确是朝廷上不可或缺的官职。叶大人性格耿直,直言敢谏。每次上的折子都直言不讳,义正言辞。一道折子常能让先帝气上好几日。话虽不中听,但若细细考虑斟酌,他的建议又是最为合理周全的。虽然叶大人有时过于顽固倔强了些,但确有才能,故而先帝驾崩前才任他为遗命大臣,亦岚对他也是极为敬重。

    听是叶大人要求见,亦岚赶忙将他传了进来。叶大人恭恭敬敬的进了未央宫,正准备将折子呈上。可一抬头看到沐言在皇上身侧时,面色顿时一沉,“忠宁侯,先帝既已封您侯爵,您就该遵从皇家祖制。身为外臣却住在皇宫,又在未央宫立侍陛下左右,这像个什么话?”

    沐言也知道自己这样确实不合规矩,可叶大人这样当面直说,不由让他有些尴尬:“叶大人说得是……既然皇上与叶大人有事要议,臣就先退下了……”

    在祖制面前,即便是皇帝也会显得有些无足轻重。毕竟那是几百年前的人所立下的规矩。面对叶大人的直谏,亦岚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看着沐言默默退下,一言不发。半个时辰后,亦岚和叶大人才议完事。沐言就这样在外面立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叶大人刚走,亦岚就立刻差人去把沐言叫了回来。沐言回到未央宫,从容地走到亦岚旁边,像刚才一样帮他磨起墨来。亦岚不说话也不提笔,只坐在龙椅上直直看着沐言做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沐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亦岚这才收回了目光,无奈的轻叹道:“坐上这皇位才知道,皇帝也并不可随心所欲。动辄就是祖制宫规的。若按宫规条文,叶大人刚才说的那番话,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大多时候,皇帝真的是一点点私心也不能有。所以以后……怕也不得不委屈你了。”

    沐言这时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没关系的,你这么做是对的。我没有什么才能在朝政上帮你,但也知道你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况且叶大人又没有说错。你放心,我不会记恨他的,更不会怪你。”

    亦岚这才恬然一笑,从龙椅上站起来,在沐言面上轻轻一吻,不带丝毫情欲的那种。理解的欣慰与感动融合在一起不知应如何表述。却只是觉得有这个人,他已再无他求。

    自叶大人直谏之后,沐言陪在亦岚身旁的日子就又大大的减少了。本来沐言可以日日伴他在侧的,可如今也总要避避嫌,至少要隔三天才能在文治殿陪亦岚一小会儿。

    其实叶大人又何尝不知忠宁侯现下炙手可热,与皇上亲近异常,可他更知道身为人臣就应秉公办事,便不惜直言犯上,与一干大臣联名上奏说忠宁侯目无律法宫规,倚借皇上宠信就恃宠生娇。请求皇上遵从祖制礼法,御批时切勿让外臣在侧扰乱皇上视听,不然便要集体辞官还乡。

    那日,沐言好容易等来了一日可以去陪陪亦岚。文治殿内,亦岚在批改奏折,沐言就站在一旁轻轻为他打着扇子。突然,“啪”得一声,亦岚将一封折子丢到御案上,紧接着是不可遏制的怒气:“沐言,你来看看,这帮大臣竟然开始联名上书威胁朕了!现在倒真是牵一发动全身,朕不过是想留你在身边。这帮人就开始拿什么祖制宫规来压朕了!在这件事上,朕已经够委屈你,够退让的了!他们还想怎样?分明就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沐言愣了愣,从前他与自己单独相处时,从不自称“朕”,只说不想因这称呼让他们两人变得生疏。可如今提到这些大臣时,竟用了“朕”这个字。沐言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那份联名奏章,看过之后又缓缓放下,“亦岚,不要这样。这些言官个个直言敢谏,恪守本分。他们这回只是骂我,可你若是不允了他们,他们下次就会骂你了。我……不能让他们说你的不好。”

    “我只是想让你时时在我左右,不想让你受一点委屈。可这些人还是如此咄咄逼人!看看他们,都把你说成个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了!你还替他们说好话?”即便亦岚是个再泰然处之,顾全大局的人,可总是会有例外的。沐言一受委屈,他就再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了。沐言是他最珍视,最想保护之人,也更是他的软肋。

    沐言涩然一笑,道:“亦岚,你听我这一回吧。你是皇帝,肩负万民社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这么多臣子一齐辞官归乡,你的前朝江山怎么办?别为了我,冷了老臣们的心……”

    亦岚一听“前朝”、“江山”这类的字眼,顿时醒悟了过来。他是皇帝,是天底下百姓的依靠。既享了这皇位尊荣,才不可有一己之私。或者说,当他的私事与国事冲突之时,他只能牺牲自己,牺牲沐言,别无选择。“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也正是这个道理,纵使这对皇帝再残忍,再不公,也绝不能例外。

    沐言这时又将奏章捡起放回他面前,将朱笔递过去,对他轻轻道:“亦岚,还是准奏吧。你为那些百姓想想可好?没有那些大臣,朝廷如何运转?百姓又该如何安定?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想让诸多大臣说你无视祖制礼法,是个昏君……若是要我看他们骂你,真的比骂我还要叫我难受。其实,我对你的感情与你对我的,都是一样的。既是如此,是不是每日见面又有什么。”

    亦岚将朱笔接过来,抬头看了沐言一眼,他眼中似乎藏着一池幽深的水,里面掺杂了许多感情。却随即垂下了眼眸,不再多话。思索了片刻后,提起笔,在奏章的下方写了一行小字:“爱卿此言善矣,朕予以准奏。”

    亦岚批过的那道折子下发到六部。六部大臣见皇上的御批都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些事上皇上能如此爽快,更没想到这位侯爷竟能如此平和的接受他们的骂声。若是放到别的什么皇亲国戚身上,估计早就已不依不饶的闹腾起来了。听文治殿外头守门的太监说,皇上见了那折子本是龙颜大怒的,可忠宁侯是三言两语就劝好了皇上,又说动了皇上予以准奏的。联名上书的大臣们虽是对此将信将疑,可看在这位侯爷还算顺从的份上,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六掣肘(2)

    第二十六章掣肘(2)

    一日,沐言独自在岚凌殿作画。突然听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挪动东西的声音。沐言随手唤来一个宫人,让他出去看看殿外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又带了另外几个宫人进来。沐言抬头一瞥,立刻愣在了原地,两个太监正费力的抬着一株植物,那株植物的长梗有五、六尺高。长梗最上方的花朵是橙黄色的,花瓣直立而尖。宛如翘首远望,欲振翅高飞的仙鹤一般。两排扇形的叶子整齐的排列着,叶上纹路条理清晰,显然是上乘的品种。这一株植物摆放到岚凌殿一角,倒显得整个宫殿都清雅了许多。

    沐言欣喜又不解的望着那株和他差不多高的植物,“这是?……”

    “回侯爷话,这是昨日东瀛使者新进贡的稀有花种天堂鸟。东瀛使者说,这花又名鹤望兰,取自由不羁之意。因为这花委实难栽,所以特派了两名花匠过来伺候。这花皇上昨日只得了两盆,一盆已给太皇太后送去了,这另一盆就拿来赏了侯爷的。”一个太监答道。

    “那臣就谢皇上隆恩了。只是,这花取自由不羁之意?自由不羁……”沐言眼中先是掠过了一丝感激,随即又呆呆望向那株天堂鸟,喃喃重复着同一个词。

    “是。侯爷这是怎么了?您若还有什么不解,尽管问奴才们就是了。”另一个太监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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