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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侯有疾(GL)——夜尽初辰(60)

    谢您救俺全家。李二跪着磕了个头,他的三个儿子也跟着磕头。
    燕赵歌命人将他们带下去了,心里却沉甸甸的。
    明明是靠自己立功换来的奖赏,却要谢她,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控制住大小官署之后,无论是羽林卫还是河东郡兵的屠刀都没有停下,踹开各个勋贵豪强的府门,无论性别身份,是贵族还是努力,是男子还是女子,稍有抵抗就是拳打脚踢,挣扎过甚的直接一刀杀了了事。最多对孩子留几分力气,不会下死手,但打晕是难免的。
    曾经被河东百姓仰望的勋贵豪强们顷刻间沦为阶下囚,被枷锁套着,捆着双手,像狗一样从府里拖了出去,再关进囚车里。
    并不是所有府邸都容易攻破,至少信国公府不是。信国公府大门紧闭,无论是踹还是用原木撞都撞不开,有将士从信国公府的围墙上翻过去,直接剑雨被射成了刺猬,几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声息。又过了一会儿,将士的尸体被从围墙后扔了出来。
    羽林中郎将一眼就认出这箭是朝廷的兵械,上面兴平二年的标记清晰可见。他转头派人去请示燕赵歌。奉了他命令的羽林骑小跑着去了,没多一会儿又提着一桶东西回来。
    这是什么?
    回将军,是火油。燕侯说用这个烧,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燕侯是这么说的。
    羽林中郎将倒吸了一口气。这是要杀鸡儆猴,还是斩草除根?这得死的多惨啊。他犹豫了一下,又敲了敲自己脑袋。信国公府连朝廷的兵械都拿到手了,叛逆之心昭然若揭,他做什么要为逆贼担忧?
    一整桶的火油用水袋分成小袋,先绕着信国公府的围墙倒了一圈,遣散周围的人,再将剩下的袋子拿掉塞子,轻轻隔着围墙丢进去。
    羽林中郎将看着一个将士拿着火折子点了火。
    哪怕是打匈奴,都没有用火油烧。一是火油这个东西在地下,可遇不可求,这点东西烧城没什么大用,二是有违天和。
    火势很快就起来了,火油这个东西比什么都好烧,烧得又猛又烈,而且不能被水扑灭,想要扑灭只能用沙土。只是信国公府外头一圈都倒了火油,里头的人想要扑灭也没法子。不仅是围墙,信国公府的正门和偏门角门也都倒了火油,里头的人要么被烧死,要么被呛死。
    没有人有机会逃出来。
    羽林中郎将看着大火,听着杂乱的声响,再想到燕赵歌那张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脸颊,和那句轻描淡写的格杀勿论,寒意顿时爬上了心头。
    有了信国公府这只鸡,就不怕有人不想当猴子,剩余三个国侯府乖乖束手就擒,连一丝抵抗的迹象都没有。不抵抗的话还会有人能活下来,若是抵抗了下场就是全府人被烧死。
    能带上枷锁的都是勋贵,奴仆则是被链子拴着,一个接一个地从府邸里出来,羽林中郎将还特意命下头带着这些阶下囚绕着信国公府走一圈。
    每一个经过燃烧的信国公府的人,都会下意识快上几步,只看几眼,身上就会泛起寒意,脚步恨不得再快几分,远离这场骇人的大火。
    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丝绸布匹被从各个府邸里拉出来,堆积到太守府的库房里,还有无数的牛马畜生,和被绳子拴住双手的奴仆,也有少许因为没有绳子了而只是用布料在手腕上草草系了一圈的,他们互相依靠着,神情惶惶地看着刀兵在手的军士。敢于反抗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都是想活命的,哪怕一百个郡兵看守着过千的奴仆,也没有人敢逃跑。
    一直烧到了将近子时,信国公府的大火才终于熄灭,结识的青色砖墙被烧得黑黝黝的,包了一层铁皮的大门也四分五裂,像是被烧得,又像是被砸的,露出漆黑的口子,好似一只张着大嘴的巨兽,令人不寒而栗。
    羽林卫将士们打着火把进去收敛尸骨,到处都是被烧焦了的尸体,扑倒在地的,趴在围墙上的,沉在已经干涸了的池塘里的,还有因为无法忍受火焰与窒息而自杀的,也有不少人是被塌落的房梁砸死的,死的一个比一个痛苦,但对得起他们自己了。
    燕赵歌还肯命人收敛他们的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而不是丢到荒郊野外喂狗,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越是贵族,就越是喜欢用上好的木料搭建房屋,他们不会像百姓一下选择磨制好的石料,这在他们眼里是下等民才会用的东西。梓木的地板,红木的桌椅,越是高贵就越是奢华,越是奢华就越要彰显自己的高贵,这反而成了取死之道。
    但他们永远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连死了也只能做一个糊涂鬼。
    燕侯,完整尸体一共一百一十八具,无法辨认身份。来回禀的羽林卫顿了一下,露出了些许难以言喻的表情,道:还有一些烧得只剩残肢的了,没有办法确认原本共有多少人。
    其实还有人已经烧得连灰都不剩了,毕竟是火油。
    燕赵歌想了想,道:核对太守府里的户籍册,将信国公府的嫡系数出来有多少人,随便捡一些对得上的尸骨,以信国公府的名义收敛了便是。反正烧成这个模样了也认不出谁是谁。
    羽林卫表情僵在了脸上,后背又窜起一股寒意。
    末将领命。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六级成绩今天出了,考得怎么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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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处置
    燕赵歌忙了一整夜, 对着之前整理出来的赈灾册子修修改改, 困了就喝一肚子热茶,她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前一夜是粮食入库, 今夜是各家的库房掏出来的东西,还有奴仆的名册, 哪些是世代为奴的,哪些是自愿卖身的, 又有哪些是被迫卖身的, 都要尽快整理出来。实在熬不住了才打个盹。
    而且不只是这些,她是来赈灾的, 不是来杀人的,主次要分清楚。
    壶口决堤,受灾的只有沿河的县乡,安邑县实际上没有受灾,安邑的百姓吃不起粮是因为安邑的粮商和豪强地主勾结, 坐地起价,把这些不长脑子的东西砍了之后, 平价放粮就足以解决安邑缺粮的问题。但别的地方不行。
    尤其是宜川,城肯定要重建,但百姓都跑了, 怎么把这些百姓找回来,又怎么才能让他们安定下来,而不是闲来闹事, 才是最大的问题。
    季夏悄悄进来,见她伏在桌上睡了,脚步轻轻地走过去,想吹了灯,让她睡得久一点,燕赵歌却已经醒了。
    什么时辰了?
    刚至卯时。季夏看着她眼底浮起的淡淡青黑之色,不禁道:您再歇一会儿罢,时辰还早着呢。
    不早了,事情多着呢。燕赵歌摇摇头,用手抵着嘴唇,硬生生咽回去一个哈欠,打了一盆冷水洗了脸,才算精神了不少。去叫刘破奴来。
    刘破奴才刚起,听到燕赵歌唤他,慌忙穿上自己的甲胄匆匆而来,道:请燕候吩咐。
    你带人去下头乡县走一圈,通知到各乡县的县令里正,确认到底有多少个乡县受灾了,买得起粮食的百姓有多少,需要赈灾的百姓有多少,各处堤坝损毁情况如何,有几处需要修理,几处需要重建,大约需要多少石料木材,需要多少人手。重新统计百姓户籍,要明确有多少人还留在本地。
    燕赵歌说到这里,声音低沉了下来,她看着刘破奴,目光沉沉,道:底下官吏手里没有人命的,我准他们以金赎罪,戴罪立功,做得好过去的事可以一笔勾销,我既往不咎。手里有人命的,以命偿命,这事也勾销,祸不及家人。但若有铤而走险之辈,我不介意再烧一个信国公府。
    末将明白!刘破奴心知这位燕侯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别说一般的重臣,连酷吏都不敢这么做,酷吏最多杀人杀得血流成河,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哪有一烧几百口来得狠,连收尸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先人的骨头。
    忠于皇帝,忠于长公主,忠于燕侯。刘破奴行了礼,即刻去办了。
    燕赵歌在院子里打了一遍拳,活动了一下过于疲劳的筋骨,沐浴之后吃了两口馒头,就算是用了饭了。
    季夏看了直皱眉头。
    咏月。赵国侯世子拿着一张写满了小字的大纸进来,犹豫着问:这样真的好吗?
    燕赵歌粗略地看了一眼,笑道:当然好,若不这样,士人还以为我燕赵歌嗜杀成性,我就是要他们看看,我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国侯世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得罪全天下的地主豪强。燕赵歌性子执拗得很,他劝不过,只能照做。
    硕鼠杀得干净了,就没有理由再封城了。天一亮,试探着开门看看状况的百姓发现路口还站着手持刀兵的军士,但是昨日堵着坊门的拒马已经挪走了,显然是允许他们随意走动了。
    昨日先是开仓放粮,没等百姓高兴劲儿过去,就又是封锁道路,接着大军入城,蹄声震天,兵戈、厮杀、惨叫声持续到半夜,家家户户都紧握刀兵,夜不能寐,生怕有趁乱作恶之徒闯进来,索性一夜平安。
    有胆子大的百姓出了门,发觉到处都是被清扫过几遍但还有痕迹的血迹,更觉心惊胆战。有身穿甲胄的军士走过来,一脸肃穆地在墙上贴了张大纸。
    这、这是甚么东西?俺、俺不识字,劳烦明公讲解一下。
    军士看了这百姓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下来,道:不敢当明公称谓。奉侍中、燕侯之命,赈灾抚民杀贼除恶,安邑城地主豪强皆杀,贪官污吏也已下狱。燕侯有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河东军民,凡有冤屈者,无论贵贱,皆可上告。凡被告者,无论官职为何俸禄多少,白身或是公侯之子,皆要停职受审,无一例外。
    那百姓听完,眼睛里流出了眼泪,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军士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有听到动静,悄悄出来看一眼的人见状,叹了口气,给军士解释道:他的独子才十岁,聪明伶俐,长得又好,被那郡尉之子强要去当书童了。那郡尉之子都过了及冠之年,哪里需要十岁的孩子当劳什子书童,不过是当个玩物的娈童罢了。被人搓弄了一段时间,没几个月孩子就没了。
    那军士顿时怒发冲冠,深恨自己昨日闯入郡尉府时没有一刀劈了那个郡守之子。
    相似的一幕出现在了无数个坊门内外。
    于是安邑城拨乱反正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发现到处是陌生的军士之后奔走欢呼,尤其是那些横行霸道的官吏和飞扬跋扈的勋贵皆不见了踪影之后,人潮立刻涌上了街头。
    执勤的羽林卫和郡兵走着走着就会被一大群百姓淹没,他们将煮好的鸡蛋馒头,还有晒好的肉干塞到军士手里,又匆匆离去,生怕他们会拒绝一般。
    不断地有人去太守府投诉状,致人死地的,强抢民女的,吞并宅田的,坑蒙拐骗的,数不胜数。赵国侯世子命人找了几个识字的百姓充当书记官,写秃了一根又一根毛笔,诉状分门别类摞了厚厚一沓。最后已经写不下了,不得已在太守府门外立了个牌子,找几个声音洪亮的百姓大吼道:某某官吏罪以致死,不必再诉!若有冤情,说一声便是!
    隔一段时间便吼一声,那牌子上的人名越来越多,一直到安邑城绝大多数的官吏和地主豪强都上了那个牌子,连底下狗仗人势的奴仆都没有逃脱掉,百姓们才边哭边笑地回家去了。
    赵国侯世子管着安邑城的民政,虽然忙得手忙脚乱,但是没出什么差错,燕赵歌就放心地交给了他。
    等她数出来查抄出来的田产,忍不住讥笑了一声:土地十万亩,奴仆两千余,黄金四十二万,银两六箱,钱近万万,粟米三百万石有余,还有数不清的珍惜珠宝古物
    这些东西比她燕国一百年的累积都多!
    足够再打两次北地战役还有剩余!
    万万钱是什么概念?仁宗皇帝时有一位宗室封君之子犯了死罪,以金千斤,钱两千万赎死罪,而仁宗皇帝允了,充进国库,户部尚书私下里感慨国库终于不至于连耗子看了都会哭。
    而这些才是初步查抄的,河东二十三家勋贵的封地府库只是派人去封了,还没有查抄,而最贪婪的信国公府府库被烧了,不然还不止这些。
    就冲着这些粮食,她怎么能不杀?
    不仅要杀,还要让河东百姓都看得见,她燕赵歌不是酷吏,是天子之臣,是百姓的官。
    她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是为了百姓而杀人。
    刘破奴分开遣人去了河东下属二十四个县,带着令燕赵歌十分满意的册子回来了,至少在数据的真实性上是令人满意的,看起来信国公府给了他们足够的震撼。
    大阳县令自杀,汾阴县令自杀,长修县令自杀燕赵歌哼了一声。
    河东二十四县,除去信国公府的端氏县皮氏县,解国侯的解县,垣国侯的垣县,绛国侯的绛县,这四个县没有县令县尉县丞,剩下的二十个县令统统自杀了,还自杀了十六个县丞和十二个县尉,最夸张的长修县里,县令、县尉、县丞、主簿、教谕五位官员统统自杀,能主事的竟然只剩下了一个里正。
    燕赵歌看了几眼就觉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些戴罪立功的也杀了,但杀了的话就真的没人可以用了,她只能强压怒气,冷冷道:传令下去,各县设置放粮点三至五处,受灾百姓就近领粮,除宜川城人外,其余乡县百姓不得在外乡领粮。按人头算,每人每天可以领一升粮食,孩子领半升,粮食不够的乡县报上来,粮商不得涨价。如有草菅人命的,新账老账一块算。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末将领命。刘破奴道。那册子他看了都觉得火大,更妄论燕赵歌这种真真正正将百姓看在眼里的朝臣了,要是有足够的人手,他相信这位燕侯可以将河东官吏通通杀了。
    待刘破奴走了,燕赵歌沉着脸恨恨地踢了一脚桌子。
    混蛋。
    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念长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有话说。
    感谢在20200221 17:44:09~20200222 17: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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