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秦]秦狮 > [秦]秦狮
错误举报

[秦]秦狮——苍策九歌(131)

    求求你们,活下来。
    老兵手中是一柄带血的镰刀,刀口锈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了激烈的对撞。园中是飞散的血迹,其数量之多和散,显然不只是属于一个人的。
    白舒几乎是踉跄的跑过去跪在了他的身侧,颤巍巍的伸出手去碰他的颈部。
    可这一次,入手的依旧是一片冰冷。
    只有一个人也好啊。
    白舒的手指蜷缩回了掌心,他就这样跪在老兵的身侧,攥着拳头,将头埋在了对方还带着柔软的身体上。
    只有一个人也好啊,活下来吧。
    对不起......泪水自眼眶流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像是复读机,只能够机械的重复着这样的话,一遍又一遍,在火焰的噼啪声中,不知是讲给谁听,也不知是为了谁,对不起。
    悔恨萦绕心头,无助充斥大脑,此生第一次,白舒知晓了什么叫做后悔。
    可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也没有人听他这句道歉。
    即便咬牙切齿也好,请活下来吧
    像是回应他的乞求一般,系统的声音突然而至:【这个房间里,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从未有那次,白舒这样感激系统的存在,他狼狈的站起身,踉跄着冒着越发浓郁的烟尘冲入了房间,按照系统的指示一把掀开了凹陷与灶台上的铁锅:你是,彭老的儿子,小越,对不对?他看着灶台通向床榻黑漆漆的通道,并未意识到他声音中的哀求与颤抖:我不知他是否向你讲起过我,我是舒,廉颇将军身边的徒弟,舒。
    回应他的,是自黑暗中慢慢爬出的孩童。
    他眼睛是还未散去的恐惧:父亲呢?他没有问起他的母亲,只是询问起了那位老兵。
    这让白舒无法回答,因为他已经通过被一刀划开的门帘,看到了房中床榻上垂下的明显属于女人的双腿,还有倒在地上的老妇:他去追杀那些蛮子了,向外走了半步,挡住了灶台和门的位置,他要我先来接你。
    那孩子的脸上还有干掉的泪痕,在他因为灰尘脏兮兮的脸上,是格外清楚地印子:那阿爹会把弟弟带回来么?
    会。白舒想起这一路走来的情景,心下一沉,你的弟弟,会回来的。
    他伸出手,用斗篷将那孩子裹在了怀里:我先带你出去,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中的狼藉,火已经快要烧到这里来了。
    系统?自闯入这个村子,白舒第一次向系统发问。
    【除了他,我已经感受不到生命的迹象了。】系统的声音里带着沮丧,他知晓白舒在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只是固执的不想承认,不想面对,所以才没有出声提示。
    而此刻白舒这样问了,他却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对不起。】
    这句道歉不知是向着白舒,还是向着那些逝去的生命。
    冲天的火焰如自天地间盛开的业火,灼烧着冬日的罪恶,焚烧着天地间的污浊。好似这场火焰过后,春天的生机与绿意就会到来。
    白舒跪坐在地上,头顶是繁星点点,银河高挂。
    一如所有太平的日子一样,想必明天又是一个不错的好天,会有太阳,会有蓝天白云,会有鸟群自天空飞过。
    可这数百条人命呢?
    疼痛撕扯着心脏,连呼吸都如针刺胸口,他跪坐在地上,紧紧地搂着自己怀中的满身污浊的孩童,望着眼前的业火,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了。
    当怀中那个孩子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吱唔声,他又清醒了过来。
    搂着他的手臂慢慢向内,没用什么力气,如幼童环抱大人一般,只是想要表现自己的不舍和在乎。
    邯郸的明天想必依旧是歌舞升平,那些杀了人的蛮夷也依旧会载歌载舞满面笑容。
    明日或许会有人痛苦,会有人失落,但再过上一个春秋轮回,便不会再有多少人记得这个村子,记得死去的这些人,记得这些被放弃的人了。
    世事本就如此。
    之后的很多年里,白舒都会梦到这一日,梦到那被血染黑的村子,梦到那被火吞噬的村子,梦到那日没有的哀嚎与哭啼,还有怀中孩童仰头看着他时眼中噬人的仇恨。
    他曾以为这个世界不重要,他曾以为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假,他曾天真又自大的以为任何事情都已可以用过去式来旁观,却唯独忘记了良心是不可以被衡量和揣测的,所有的狂妄终有一日会被买单。
    今夜,老朽为小将军守着门。耳侧是那老将与黑夜中的声音,小将军安心睡吧。
    这个世界充满假象,唯有痛苦从不说谎。
    安心睡吧,自此之后,我来守门。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充满假象,唯有痛苦从不说谎。
    这句话网上来的,然而最初是哪里也不记得,只觉得看到后觉得特别扎心。
    顺带,这个被救下来的孩子,是本文私设里的彭越。
    第170章 番外  箜篌曲
    小舒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议事厅中,将领们聚在一处百思不得其解,这已经六日了,在这个关头,那小子也太不令人省心了。
    本就是在这个多事之秋还到处乱跑,这令原本就被各种俗世烦扰的将领们越发烦躁:他未免也太不懂事,难怪老将军
    慎言!另一人打断了他,老将军是老将军,少将军是少将军。一边说着,他一边凶狠的瞪向了对方,示意对方闭嘴。
    那将军被凶了也没好意思反驳,只是私底下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放在明面上来。
    是不是,他听见了什么?坐在椅子旁,另一员年纪比较大的将领犹豫道,南村的事情......他欲言又止的看着其他人,然而便是这样的含糊其辞,其他人也纷纷懂得了他的言下之意。
    应该不会吧?另一员蹙眉,心里想起了廉颇当年对少将军的评价,老将军不一直说少将军冷心冷肺的,不会为他人的意志所扰动么?当年他对雁北被袭都没什么反应,如今又如何会为了几个陌不相识的人做出如此举动?
    同样也知道廉颇老将军对他身边这个弟子评价的副将们纷纷沉默了,他们或看着手中的水杯,或仰头凝视着头顶的悬梁,无人说话,无人作答。
    直至其中一员较为年轻的副将耐不住心中的困惑,开了口:可时间未免也太巧了太巧了,南村的那些幸存者这几日陆陆续续逃至雁北,虽然他们都未曾见过小将军,但万一小将军他真的是奔着南村去,遇上了匈奴呢?
    那便是他自己自找死路。老将不耐烦的摆手,留在雁北这么安全,他不愿意呆在安全的地方,非得往死路上寻,你也止不住他。再者说,信平侯都不在了,他一个毛头小鬼能顶什么用?
    他说着,眉宇间都是不屑和不喜:说不定和他那逃兵师父一般,是因为害怕,听说雁北要被攻克了,所以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意气跑到魏国去了,寻他那个师父了呢。
    提及信平侯廉颇,房中又是一片新的沉默。
    邯郸那边儿,是不是放弃我们了?年轻的小将犹豫的问出了口,他们不将李牧将军送回来,如今信平侯弃我们而去,也迟迟不见有新的将军。若是有个万一,总不能真的叫小将军顶上吧?他才多大点儿啊。
    叫着小将军或者少将军,也不过是承自信平侯廉颇,面子上的尊重罢了。
    真心实意的?
    未必有多少。
    然而还未等到回话,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门卫急匆匆的脚步声:少将军回来了,尚未踏入房门,那门卫的声音就已经传入了房间中,小舒他回来了!
    回来了?聚在大厅中的将领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起身,齐齐的看向了冲入房中汇报此事的门卫,面露震惊之色。
    是!回,回来了。那中年门卫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因为断了一臂所以才做了将军府的吓人,只是......他一副欲说不说的样子,犹犹豫豫令人越发焦急。
    一生戎马的铁血汉子最厌烦的就是这样的扭捏作态,看着中年男人的模样,其中一员副将厉声呵斥道:只是什么,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然而他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略显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在场所有人都十分熟悉的,血腥气凝固后的微臭。
    回答他的,也并非是那门卫,而是一个更年轻,却也喑哑的声音:好,有话直说。
    转过房门,少年逆光站在门口,金色的阳光透过他黑色的衣服,为他镀下一层红色的绒边。再仔细看,便能发现那黑衣上斑驳的色块,不是人工晕染,而是血液凝稠后的色泽,那红色的绒光也正是来源于此。
    南村被屠村了,想必这几日你们也已经听到了消息。站在门口的少年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这句话后,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的人,你们可满意?
    满意?
    这句话可真的算是杀人诛心了。
    白舒不顾周围人大变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们当然满意,喂饱了匈奴,死了几百人,就会有上千人,甚至上万人获救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吧?
    小舒!其中一员武将上前一步,想要制止这个孩子。
    可下一秒,他就被对方涨红充满血色的眼睛喝退了。
    那个眼神它太过熟悉了,他大半生纵横疆场,见过无数杀红了眼的将士们,眼底也和这个孩子此刻一样,冰冷且漠然,什么都看不上,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白舒看着那老将的退缩,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可爱,尚还有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小小的梨涡,大大的桃花眼翘成了花瓣的样子,眼角带着红晕,像是对着心爱姑娘表白的毛头小子,可在此时却令人毛骨悚然。
    知道什么叫一步退,步步退么?他轻声的询问道,知道什么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么?啊,你们不知道,又或者你们知道,但是你们可以说你们不知道啊。
    他笑着,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布袋子扔在了地上。当袋子的袋口失去了束O缚,里面的东西因为投掷的力度被甩出了袋子是耳朵。
    是被人从脑袋上割下来,早已经僵硬的耳朵。
    ......小舒?
    若是这个是时候,再不知道这几日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就愧他身上明晃晃的血腥气和这些老将们久经沙场的阅历了:这些耳朵......
    谁知道呢,少年脸上还是那样体贴的笑,或许是那些死掉的村民的,也说不定啊。
    他这样说着,迈进了屋子:我数了哦,一千二百六十九个人,就算是逃了一半,死了一半好了。六百三十四或者五,虽然刚刚凑够五十,多了十五个,但就当给你们凑个零头,剩下的不用找了。
    回答他的,是男人们的沉默和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剩下的六百个,先算我欠的,总有一日,我会把这笔账算清的。他微笑着,声音儒软,却说出了最为凶狠的话。
    小舒,你干了什么啊!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一员副将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你到底......
    干了什么?白舒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他甚至主动补全了对方的话,我们是在玩猜猜猜的游戏么?
    他脸上一派天真的看着房间里数十位副将:那我先公布答案可好?我杀了一队匈奴人,当然因为我一个人力量不够,不小心还放跑了几个别担心,我有追在他们身后看哦。
    他跑到大部落里,去找人求救啦!
    他的字里行间带着得意,眼底却是一派疯狂:现在,问答题变成选择题啦!做只丧家犬引颈受戮任人宰割,又或者他环视房间中,笑容越发灿烂,做条看家狗,守着国门死社稷。
    看着眼前一头热血的少年郎,将军们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为了他做出的事情,也为了此刻被揭露在所有人面前的真实:小舒,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复杂?微微侧头,许是因为逆光的缘故,那双浅色的眼睛在血丝的映衬下一片幽深,不哦,明明是你们将事情想象的太过复杂啦。因为事情本就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是你们,把所有事情都复杂化了。
    说着,他软踏踏的语气一转,更为严苛:没有粮食,就去要粮。没有银响那就砸锅卖铁。没有将士那就让老弱妇孺一起上,到了最后哪怕只剩最后一兵一卒,留给匈奴的也必须是一片焦土。
    少年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在此刻初现端倪:那些礼让是何有教化的文化人讲的,什么卧薪尝胆,什么苟且偷生再谋大计你们见过南村的惨象么那些死不瞑目的孩子,那些至死都在护着家人的男人,那些受尽折磨的妇女你们去看了么?
    你们亲自去挖坑将他们埋了么?你们伸手去试着合上他们那双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的眼睛了么?少年逆光而战,看着在阴影中的中年人,若是你们去死,雁北便可太平,那么能不能拜托你们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睛弯起嘴角上翘:能不能拜托你们,去死啊。
    小舒!混账!你在说什么胡话!够了!
    ......
    一时间,房间中充斥着大人们或愤慨,或羞愧,或不满,或羞怒的声音。
    然而白舒才不在乎呢:我觉得,你们就是缺乏信条,他枉顾这些人的声音,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廉颇之前还和我争执什么士兵只需要听话就好一支军O队中只能有一个思想之类的,都是屁话吧。
    你们从军,是为何?是为家,是为国,是为自己的荣耀,是为自己身后的百姓,是为太平!
    可若是守不住脚下的土地,护不住身后的族人,保不住自己的家园狗尚且知道对着不请自入的陌生人厉声吼叫,至死方休呢你们,活了这么久,竟连条狗都不如么?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