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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结罗(53)

    第三十九回 尽合欢(中)
    又跑了快一个时辰,眼前是一片山地,沈令显然来过,两人在山地里七绕八绕,叶骁感觉到温度渐渐热了起来,当沈令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已经热得穿不住外衣,把外袍和裘皮都拎在手里。
    又转了一道,面前景色一变,只见与外头已经开始积雪的景象截然不同,小小的山坳内绿树如茵,芳草繁花,围绕着中间一眼白汽蒸腾的热池,煞是好看。
    哇啊!是温泉!叶骁眼睛一下睁大,露出小孩子一般开心的神态。
    沈令轻轻一笑,轻车熟路地到了池边一块平整巨石旁,从马背上卸下东西,拍拍它们颈子,放它们去吃草。
    叶骁也跟过去,看沈令在巨石上支了个极小巧的羊毡骆驼绒帐篷,朝向温泉这面的帘幕连着隔水软纱卷起,叶骁笑道,阿令这要是,跟我露营?
    沈令一笑,把水囊塞到他手里,西边角上有眼泉水,你取水捡点柴回来。
    等叶骁回来,这边已经布置停当,巨石上展开厚实的毡垫,铺着上好羊绒精纺而出,有两寸来长细密软绒的厚实软毯,絮了棉花的引枕扔在四角,折叠案几上放着食盒,旁边支着水吊。
    叶骁煮好茶,沈令正从食盒里把午饭捧出来,食盒是北狄式的,中间有夹层,里头有石灰包,加了水就能一直保温,饭菜拿出来的时候还热腾腾的。
    食盒里是一煲红艳艳的胭脂粳蒸饭,配菜是一钵兔肉汤、一碟赐绯羊、一碟金栗、一碟干腌菜糟鲥鱼拌烟笋,此外还有四碟这边绝少的鲜蔬。
    菜不错啊。
    叶骁盘腿坐在帐篷里,双手撑着脸,兴致勃勃地看面前的菜。
    都是我自己俸禄置办的,寒朴些你也多担待吧。沈令一笑,脱了外袍,领口微微敞着,露出里头一线洁白的颈项。
    赐绯羊是拿红曲把羊肉煮熟,然后紧紧卷起,上头压上石头放到酒里腌制到骨头都透着酒香,才算成了,要吃的时候捞起来快刀切成纸一样菲薄,绯红异香,薄薄一片铺在粥上就能一室酒香,是叶骁最喜欢的下酒菜之一。
    沈令特意跟五娘学的,用了两个月才腌好,至于金栗,取的是今年北狄延居海开渔最肥的白鱼鱼子,腌制之后打成泥,做成栗子大小,吃的时候或煎或烤,色泽金黄,香得能把人魂魄勾走,在秋市上的价格差不多跟黄金等价,沈令狠狠心,两个月的俸禄只买了这一碟。
    最后是一壶凝露浆,却是要筛过之后冷喝,叶骁看这阵仗,眨了眨眼,看到沈令满倒了两杯凝露浆,望着他,一双漆黑眸子柔润生光,满满的只有他一个人。
    叔靖,今日是你生辰,祝你千秋长寿,尊荣安泰。
    语罢,他一饮而尽。
    叶骁却怔住了。对啊,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他忘记了他从来没过过生日。
    他出生的那天,他的母亲成贤皇后阳氏难产而亡。从此之后,他的生日就成了个忌讳。
    别家小孩在生日这天有新衣服穿有寿面吃,父母会拍着手为自家的孩子唱福寿歌,可他不行,他要躲得离父亲远远的,整整一天,不能被父亲看到。
    他三岁那年,过生日那天,带他的宫人一个疏忽,他踢踢踏踏跑到父亲跟前,白嫩小手举着一串特别好的葡萄,一心一意想跟父亲分享,然后,他被暴怒的先帝从阳华宫丢了下去。
    小小的孩子从三四丈高的台阶上滚下来,落到底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手里兀自攥着那串要给父亲,现下已经烂成汁水的葡萄。
    他在生死线上整整挣扎了十一天。
    他是在王姬的哭声中醒过来的,睁开眼,他第一句话是,陛下呢?
    他的姐姐哭得不可抑制,蓬莱君丹红色的眸子长久的凝视他,然后无声喟叹,轻轻覆上他的眼睛,道,阿骁,睡吧。
    然后他就知道了,父亲不喜欢他,父亲恨他。所以他的父亲不允许他跟哥哥和姐姐一样,叫一声阿爹,他只能唤他陛下。
    他这一生,没唤过一声阿爹。他生来就没有娘,其实也,不算有爹。
    后来年纪大了,他也不过生日,日子一长,就真的忘了,直到今天,他二十九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生。
    有人觉得他来到世界上,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叶骁忽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他看看沈令看看酒,再看看沈令,过了一会儿才慌乱地端起酒来一口饮尽,然后他忽然定住,直直地看向他的恋人,而对方也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沈令话少,在外人看来清冷沉静,可只有叶骁知道,他笑起来像是月光落在了毛茸茸白色的芦苇海上,搔得人心尖儿上最软的地方发痒。
    沈令单手撑在他膝上,倾过身,在他眼睫上轻轻啄了一下,他眨眨眼,又一个吻落在他鼻尖,然后是唇角。
    他嗅到沈令身上白梅的香气。这次却是暖的,像是一枝梅花洒满阳光,随意舒展,尽情开放。
    沈令另外一手揽着他的后颈,两人额头相抵,他看着沈令眼中满满的自己,听到他说,叔靖,不管别人怎么想,对我来说,遇到你,之前人生二十八年苦楚,全都一笔勾销。
    他漆黑的眼睛凝视着叶骁微微显出一种深蓝的灰色眸子,他静静地说,你在这个世间,是我之至幸。三郎,你拯救了我。
    然后为两人斟了第二杯酒,与他杯沿轻碰之后饮下,第二杯酒,祝你无往不利,永无烦忧。
    然后他字斟句酌地道,我想了很久,三郎,我想和你长相厮守,死了之后,奈何桥上我也想和你手牵手。你若先亡,你等我,我若先死,我等你。
    第三十九回 尽合欢(下)
    说到这里,他白皙肌肤上微微浮现了一抹晕红,沈令有些害羞,却强撑住,取出一对极小的匏瓜做的木杯,斟满了酒,他说,若我能得一个在你身边名正言顺的名分那自是最好,若不能他顿了顿,面上妃色愈加浓重,他一双漆黑眸子湿润水泽,对叶骁的爱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他轻声道,三郎,我不要什么红烛十里亲迎过门,对我来说那些都是虚妄你可愿此时此地,天地为证、灿日为烛、满谷绿树宾客,与我饮了这杯合卺酒?
    叶骁愣愣地看他,心里想,我哪里是喜欢他呢,那何止是喜欢,我爱着他呀。
    某种酸楚而柔软的陌生感情涌了上来,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沈令,然后这么长久的岁月,他所有的孤寂,那些溶溶长夜里的无所成眠、那些微笑之后的刻骨疼痛忽然全部涌了上来,化成温热的水汽,从他漂亮的深灰色眸子里,落了下来。
    沈令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叶骁眨眨眼,接过杯子,泪水仿佛是从深灰色的云层间落下的珍珠落在酒里,泛起小小的涟漪。
    叶骁看着沈令,声音沙哑,他说,阿令,我爱你。
    沈令面色柔红,他温柔地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三郎,我也爱你,你知道。
    叶骁无言,两人杯沿相触,各自饮了半杯,再换过杯子,饮下对方留下的半杯。
    匏瓜极苦,浸过的酒液也苦不堪言,但两人饮下的时候却甘之如饴。
    小心翼翼地放下杯子,沈令捧着叶骁的面孔,心满意足地道,三郎是我一个人的了。
    嗯。
    以后我要对三郎吃醋、对三郎撒娇、要三郎哄我开心。
    嗯。
    就算最后没有名分,牌位不能放在一起也没关系,三郎,我死后,你把我烧了,研成粉,放在你棺材里,贴着你胸口放,咱们就在一起了。
    叶骁脸上泪水未干,却笑了一声,他说,怎么老说你死在我前头?就不能我先死么?
    沈令却认真看他,轻轻吻去他颤动长睫上一滴晶莹泪珠,他面上飞红,极难为情,却一字一句,慢慢地道:因为我自私些。没有你的日子,从今往后,我一天都过不得。
    他只有叶骁,可叶骁还有兄姐朋友和蓬莱君。所以,他自私一点也无妨。
    叶骁伸出手,将沈令抱入怀中,柔声道,嗯,好,
    他笑说,只好我吃亏些,想想办法死得晚点儿。
    沈令忽然又想得远了一些,他说,我若死了,你要再去寻个喜欢你的人,剩下日子无论长久,都要好好的过。
    叶骁唇畔犹自带着笑,他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柔声道,不会的。
    阿令,有了你,我大概不会喜欢上别人了。天下虽大,不会有第二个沈令,既算有,那不是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令微微一怔,叶骁伸手,像抱大娃娃一样抱住了他,心满意足在他耳边唤了他一声,阿令。
    嗯?
    我是阿令一个人的。
    沈令伏在他肩膀上,身边温泉白雾蒸腾,头上碧树如洗,正午灿烂的阳光流水一般从叶子上滴下来,宛若仙境,他抱着此生最珍贵的宝物,心内安宁,有无边无际温柔的喜悦。
    过了一会儿,叶骁把面上泪痕擦了,笑道,我却被阿令抢先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他自金匠铺子里拿回来的小匣,放在他掌心。
    盒子里一方素帕之上,是一枚纯金指环。
    主体是一只振羽的鹤,展翅向天,双翅和爪下云麓巧妙勾连,环绕连接,做工极其精致,鹤羽不过毫厘,却清晰生动,根根分明,北疆金工天下闻名,这个指环虽然出自列古勒民间,然而丝毫不逊色于塑月宫廷手艺,沈令知是他送给自己的,拈起来看了几转,点点头,叶骁含笑接过来,执起他的手,套在他右手食指上,恰好严丝合缝,鹤喙正好覆到指节,下面云纹把叶骁昔日咬出来的伤口正正好遮住,纯色黄金压在沈令白皙肌肤上,分外好看。
    果然好看极了。叶骁一边说一边在他指环上一吻,笑盈盈看他,那双深灰色眸子深情万种,阿令么知道这块金子哪儿来的么?
    沈令一愣,摇了摇头,叶骁一笑,说阿令,还记得当初的身价钱么?
    沈令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他当初被叶骁从刑台上救下来的时候,叶骁跟行刑太监索要了他的身价钱,第二日送来的时候,叶骁还捏着他身价钱的那一小块金子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说看到了么?你的身价钱,我还不给你呢,就孩子气地揣走了。
    对就是那块金子,我打成了指环,现在,这可是我下的聘,就要环住阿令一生啦。
    叶骁的笑容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温暖耀眼。
    沈令忽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叶骁伸手掠过他鬓边,碰了碰他耳垂,快答应我,你不答应,我就要撒娇了。
    沈令本自心中激荡,却被他这句逗笑,他握住他的手,我这一生,不论长短,早就是你的了,三郎,我一颗心一个人,未来五十年人生,都给你了。
    叶骁执起他右手,在指环上轻轻一吻,明明没有碰触到,沈令却觉得自己被他烫到了,一点热意带着一股若有若无地痒沿着被他吻过的地方,一路滚过去,到了心里,像是被一小团羊绒若有若无的搔着。
    叶骁看他,哑声道,聘也下了、合卺酒也喝了,阿令,你告诉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沈令羞不可抑,却还是攀着他肩头,半垂着眼,浓黑睫毛扑簌簌地轻颤,他低声道,却簪除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叶骁抽出他头上那根犀角补金的簪子,解开他发上缨带,沈令满把黑发如同流水一般落在他掌中。
    菲薄的雪色中衣从肩头滑落,乱云一般堆在手肘,沈令阖着眼,吻了上去。
    他如同一朵纤薄的花,落在叶骁怀中。
    第四十回 摇水玉(上)
    第四十回摇水玉
    两人快黄昏的时候才终于有空泡一泡温泉。
    沈令带了瓶灵溪酒,放在木盘里,在乳白色的温泉水面上浮着,沈令伏在叶骁怀里,叶骁正给他洗头,每一缕发丝都拿混了茶籽油、蛋清、桑白皮的藻豆仔细地洗了,确定顺滑无比之后,抹了花露油再给他盘上,用簪子别在头顶。
    沈令被他折腾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浑身酸软,而水温又好,靠在他肩头几乎要睡过去。
    叶骁问他怎么找着这地方的,他迷迷糊糊地说别人告诉他的,他亲自来看过,才带他来的。
    说完这句,他勉力睁开眼,手指抚上他额角那道不易察觉的旧伤,他低声道,老人说这里的温泉润肤养颜去疤除痕,你生得这么好,我可舍不得你身上有伤。
    那应该让灿灿和五娘也来泡。
    沈令瞥他一眼,说那是自然,但我和你要来头一遭。说罢便紧紧揽住他肩颈,枕在他颈窝,放心地睡了过去。
    原来,沈令彻底放心之后,是这么可爱啊。
    柔软、容易害羞但是坦率,会飞红面颊在他耳畔颤声低吟,说,三郎,好舒服。
    还会像只小猫一样,靠在他怀里,全无防备地睡着。
    叶骁颇感新鲜,看他睡着,也不闹他,就在水下轻柔地按着他的腰。
    沈令被他按得舒服,又往他身上蹭了蹭,两人肌肤挨蹭,水软酒香,不消一会儿,叶骁也困起来,怕两人一起滑到水里,便揽着沈令上了巨石,拿裘衣一裹,钻进帐子里。
    沈令真的被他累狠了,平常那么警觉的人,这样都不醒,只小小呜咽了一声,就随他折腾,他轻轻在沈令额上吻了一下,把他整个人揽在怀里,就心满意足地睡去。
    在叶骁睡去的那一瞬间,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前是雪白而巨大,寝床一般由白骨构成的王座,垂着用人的长发编织而成的帷幕。
    叶骁从不做梦,而他会在每一次生死垂危的交界来到这个地但他今天并没有遇到危险。
    他忽然想起,他从来没见过帷幕中女子真正的面目。
    他们从来都是隔着帷幕交谈,偶尔帷幕中会伸出一只带血的手、爪子、或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块。
    而现在,帷幕慢慢掀开,他第一次看到帷幕后那个在某种意义上,才是他母亲的女人。
    叶骁看到了自己的脸。
    与他一模一样,只不过更为小巧精致。除了性别带来的差异之外,他和女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女子有一双血色的眸子。
    那张面孔镶嵌在丑恶得无法形容,由无数尸骨构成,巨大而臃肿的肉块上。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温柔声音道,我的小鸟儿,你终于长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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