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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结罗(98)

    沈公要再见皇贵妃一面么?冯映轻声地道。
    沈行望着帷幕,像是痴住了,听了这句,漆黑眸子呆滞地轮了轮,看向冯映,他轻轻摇了摇头,烟儿不会愿意让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的。
    皇贵妃确实是这么说的。
    他太了解他的烟儿了。她爱干净、喜欢漂亮、天花这种死状凄惨的病,她怎么愿意让他看见呢?更何况,她知道,她死了,他会多伤心,而这种病又多容易传染。
    沈行的眼睛里,忽然有泪水淌下来,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哭了一样,声音没有一丝变化,烟儿还说了什么?
    她说,让沈公好好活着,把赵王抚养成人。
    冯映话音落下的刹那,暖阁内忽然大放悲声
    烟姬,死了。
    她最后的愿望是希望她的爱人好好活着,她的孩子也好好活着,她并不知道,她的娇儿比她更早踏上黄泉路。
    沈行面无表情,泪水断线一般滚落,冯映沉默,过了良久,暖阁中的哭声小了一些,沈行转头看向冯映,泪水兀自滚落,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是枭鸟一般。
    他忽然笑了起来,沈行柔声道:我的烟儿和赵王都死了,冯映,给他们陪葬吧。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怕什么呢?他的烟儿与孩子都死了,那杀了他们的冯映也必须死!
    冯映用一种看小孩子一般纵容的眼神看他,然后垂下眼,微微叹气,沈公果然是痛失神智啊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毫无准备的进宫呢?
    沈行一愣,忽然意识到,殿外太安静了。
    除了暖阁内断断续续的抽泣,殿外只有风声。沈行悚然一惊,他猛地转身,只听得轻捷步声,有人快步入殿,两个轻甲侍卫站在他身后,两名站到冯映身侧,恭恭敬敬为他披上一袭雪白狐裘。
    完了。沈行手脚冰冷他清楚的知道,他布置在外面的人手已经被冯映全部拿下了!
    冯映单手拢着领口,又叹了口气,从秦王那儿得的那张谕纸,沈公拿出来罢。
    他怎么知道的?!沈行大惊,却只觉肩上一重,两个高大的侍从从后面按住他双肩,他咬着牙,从袖内取出谕纸,恨恨地丢在地上。
    大胆!侍从厉声而喝,在他膝弯上一踢,沈行立刻跪倒在地,冯映浑不在意,他轻轻摆手,弯腰把谕纸捡起来,展开一看,一张用了叶骁行印的谕纸,上面写着着令北齐秘密处死冯映。
    果然,这张谕纸用在什么地方怎么用,倒没出乎他的意料。
    冯映拈着谕纸笑出了声,复又小心把它叠好,放在袖中,他看了一眼侍从,侍从松手,他伸手把沈行从地上扶起来,掏出一方巾帕,把他脸上泪痕擦去,柔声道:沈公冤枉我了,皇贵妃与赵王之事与我毫无关系。
    沈行甩开他的手,狠狠看他,冯映无奈地摇头,都到这种时候了,我骗你作甚?
    沈行只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冯映温雅轻笑,挽着沈行的手,缓步朝外走去,沈行挣了一下,冯映停步,侧头含笑看他,眉目如画,春风温柔,却无端让沈行一寒,不知怎的,满胸怨愤悲恸堆起的那股烧着胸口的火一下就凉了,他不再动作,冯映一笑,安抚小孩一般牵着他的手,迈出殿门。
    冯映轻声道:我啊,这一年来一直在犹豫一件事,今日沈公倒是帮我做了一个决断,倒也不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雪白面孔上浮现了一个近似于解脱的微笑。
    外头正是快天亮前最黑的那一段时间,寒风料峭,沈行刚哭过,被风一刮,疼得发辣。
    他终于清醒了一些,抬眼一望,只见深秋寒气之中,无数玄衣甲士默立院外,鸦雀无声,宛若一尊尊石头的塑像。
    王宫已经被冯映控制了。
    沈行想冯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不过他随即一转念,觉得烟儿和赵王都死了,他还怕什么呢?索性什么都丢开,嘿笑一声,甩开他的手。
    冯映也不恼,他继续缓步向外,侍卫不客气地推了沈行一把,他踉跄一下,跟在冯映身后。
    院外停了辆车,冯映招呼他上来,沈行狐疑了一下,提衣上车。
    冯映靠在车壁上咳嗽两声,沈行眼尖,看到巾帕上鲜红血迹,冯映对他一笑,车轮辚辚而动声中,他淡淡地道:我病入膏肓,活不长了。
    沈行没做声,冯映疲惫地合了一下眼,继续道:朱修媛昨夜生了个皇子,母子均安。
    沈行一下就想到现在还陈尸殿内的烟姬母子,心头怨毒一下就如毒蛇一般昂起了头,他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道:恭喜太子啊。
    冯映带着点儿无奈又带着点儿怜悯和同情的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以后朱修媛母子,还要靠沈公照拂了。
    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沈行一愣,冯映继续道:朱修媛家世单薄,温善纯良,又与人为善,平日也从未和沈公有过纠葛,沈公不妨把小皇子当做今夜往生的赵王看待。
    察觉出话里那股诡异的不祥,沈行咬了一下拇指,血又往外涌,冯映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咬,从怀里取了药粉洒在被他啃得破破烂烂的指甲上。
    沈行盯着他动作,直到冯映收回手,沈行心内疑惑压过了怨毒,眼神里那股疯劲儿微微去了些。
    你与令兄合力,以你的才能根基与君上的能为,足以镇压北齐。他咳了一声,沈公权谋机变当世一流,只是限于宫闱而已,但是现在沈公已经有从政经验,君上乃是天下无的帅才,你们兄弟相辅相成,足以和塑月抗衡。
    冯映在说什么?他的意思沈行不禁仔细打量他,车内烛火晦暗,冯映一张面孔看上去带着一种金纸色的死气。
    沈行悚然一惊,脑内有了个想法,却自己都不敢信,本能地往后撤了撤身。
    冯映看他,唇角一勾,一双眼睛鬼火一般地亮,在黎明晦暗中鬼气森然。
    他柔声对沈行道,对,沈公,我在交待后事。
    后事?!沈行一惊,这人疯了?他现在控制王城,国主之位唾手可得,他在交代后事?他到底在说什么?
    冯映又笑了笑,伸手抓住他腕子。
    冯映的手冰一样冷,像是死人的手。沈行无端抖了一下,冯映微微倾身,从上往下凝视着他。
    他知道冯映要做什么了,沈行觉得自己是一只被猫盯住的老鼠。
    冯映的声音清润动人,他慢慢地道:切记,把所有军权交给君上,不要做任何干涉,粮草兵饷不能加税,国主积怨太久,一动民众,国本立刻动摇从宗室和名门豪强那里榨,动手前不动声色,一旦动作务必斩草除根。
    动弹不了,也无法移开视线,沈行被他的阴影所笼罩,睁大一双妩媚水眸,汗珠从鬓角成串地滚了下来。
    冯映又叮嘱了他十数项事宜,最后唇角弯了弯,毫无一丝烟火气地道:国主回城,立刻杀了他,扶立小皇子登基。
    吐出弑父的可怖话语,冯映慢慢直起身,松开了沈行的手腕。
    他白皙指尖悄悄扫过袖里那张令谕,面上笑容温润,我本来就活不长了。
    冯映那张清雅绝伦的面孔上现出了一种又优雅,又飘忽,带着一种疏离温柔的表情。
    横波一死,北齐与塑月再不可能无血合并,而阳公一死,塑月再无良将塑月不可能再等下去了。等下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等我登基,休养生息?给自己征伐增加难度?显仁帝跟叶骁都不傻。到时候我愿意降,满朝权贵愿意降,周围列强呢?荣阳、北狄、沉国、甚至于西魏这种豺狗都会跳上来撕下一口肉。权贵在成安京内二王三恪,降降爵位而已,一样醉生梦死,那你想过百姓会怎么样么?他们供养天下最无用的一群蛀虫,被杀、被抢夺、被贩卖的也是他们,黎民何罪?
    沈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冯映拿帕子掩住口,又咳了几声,苍白面容上泛起一线病态的嫣红,那莫不若北齐先手,如果能趁这次机会除掉叶骁,重创塑月,那北齐可得二十年休养生息,那时候也许北齐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而这一切的关键,是沈令。
    冯映凝视着他,以君上之能,他倒向谁,谁就会赢。
    冯映轻声道,声音带着一种亡灵一般的诡秘,那拿什么让君上倒向北齐呢?什么东西,会比他所深爱,给了他尊严的叶骁更宝贵呢?
    沈行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冯映像是在梦呓:守我河山故土,需借孤头颅一用。
    沈行睁大了眼睛,他近乎于惊恐地看着冯映在这一刻,他完全不能理解冯映。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未知的,不折不扣的怪物。
    为了抵抗那股不断从身体内部窜上来的恐惧,他尖锐地笑了一声,呵,我要是不听你的话呢?
    你不会的。冯映的语气越发温和,他看沈行的眼神甚至开始带了点儿宠溺,因为你不想死。
    沈行刚要开口,冯映不徐不疾地继续道:皇贵妃死的时候,你或许想过死,但是你现在不会了,我刚才给了你另外一条路。你可以杀了国主,向皇室、向整个北齐复仇,然后你可以抹掉皇贵妃在历史上的名字,把她作为你的妻子,与你一起合葬在这个你所统治的国家。说到这里,冯映那对素色清寒的眸子微微眯起,他的面容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车顶琉璃盏摇曳明灭,他整个人在这一刹那,看上去像是个早就死去,苍白的鬼魂。
    沈行,你一定会按我说的做,不然他不带一丝人气地温和微笑,你就会死。
    冯映的手掌抵上他的心脏,胸腔里剧烈跳动的肉块不断拍击着冯映白皙的掌心,你一个时辰前是真的不怕死,但是我给了你诱惑之后,现在,你是真的不想死。对么?
    这个男人手中有无数根黑暗而无形的丝线,从他白皙冰凉的指尖连接到每个人内心最黑暗的地方
    只要冯映想,他可以操纵任何人。
    在这一瞬间,沈行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他到此为止的人生里,遇到的最可怕的怪物他之前怎么以为他能赢过冯映呢?他从哪里来的自信?
    被那双眼睛凝视着,他不能反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战栗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冯映柔声道,摸了摸他的头。
    他拒绝不了这个诱惑,他也根本不能反抗冯映。
    马车停下,外边是东宫,太阳正从东边慢慢爬上来,冯映下车,背日而立,烈烈长风中广袖翩飞,乌发素衣,趁着一张清雅绝伦的面孔,翩若惊鸿,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他对沈行一笑,躬身一揖,从今以后,北齐江山,多赖沈公了。
    下部为君死(完)
    第七十六回 拔剑起
    终卷故人长绝
    第七十六回拔剑起
    冯映死在一片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
    冯映清晨沐浴更衣,换上素白衣裳,宫人刚把小皇子抱到他身前,沈令便到了。
    他看着疾步而来的男人,微微一笑,招呼他一起去看襁褓里的幼儿,告诉他小皇子是前夜生的,母子均安。
    沈令只略略扫了小孩儿一眼,礼貌地敷衍了两句,便紧紧盯着冯映,殿下一早召我来此,有什么事么?
    一早便有人到监国府请沈令去东宫,沈令吓了一跳,他知道宫里闹天花,生怕冯映染上天花,一路急奔而来心惊胆战,现下看到冯映平安无事,心里才放下。
    冯映让人把小皇子抱走,招呼他在茵褥上坐下。
    冯映今日素衣素袍,素袜素鞋,没有带冠,只是用一条纯白的丝带把漆黑长发绾在身后。
    白的衣,黑的发,他像一帧影子,又似一副水墨的人像,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便是淡到几乎无色的嘴唇。
    沈令倏忽有种错觉:面前这人其实早已死了,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缕残魂。
    沈令把莫名的不安压了压,看着跪坐在自己对面的冯映。
    北齐的太子安静地笑了笑,向沈令奉上一个信盒。
    在看到那个信盒的一瞬间,沈令指尖闪过一阵针刺一般细弱的疼痛。他心内忽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他唤了一声殿下,冯映没应,只是笑着看他,他陡然觉得手中盒子重逾千斤。
    他费力地打开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信笺。
    那是一封加盖了叶骁行印,要求北齐即刻秘密处死冯映的信
    沈令仔仔细细看完,把那封信折好,重新放回去,平静地看向冯映,这是假的。秦王不会下这样的手谕。他侧头奇怪一般看了一眼冯映,唇角居然有一丝笑弧,叔靖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横波和阳公都死了。而监国并不愿意看到我登上北齐国主的位置。冯映温柔地拍了拍沈令的手,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现出一缕宁和的微笑。
    冯映说出了和叶骁一样的话
    沈令看着冯映,过了一会儿,慢慢地道: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那君上可知,这次殿下前往何处么?
    沈令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一蜷他不知道。
    叶骁爱他信他不假,但绝不会让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也是真。
    心内的笃定开始慢慢往下剥离,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沈令表情空白,他盯着那张信笺片刻,重把视线调回到冯映身上,他干涩地道:这么重大的事,怎么可能只有秦王一个行印?
    冯映漆黑眸子看了他一会儿,君上大概还不知道吧烟姬和赵王昨夜双双薨逝。
    因为天花?
    冯映点头,君上可知,皇贵妃母子所染天花从何处而来?他顿了顿,定定看着沈令,眼神中带着同情的神色,他们所染的天花,来自于列古勒秋市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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