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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娄越楼没动,他转头看了圭柏柏一眼。
    圭柏柏不想把脾气发在他身上,努力挤出个笑,虽然笑得格外的难看:我有个师弟,屋子也总是弄得一团乱,人又懒,我每次都压着他把自己的房间打理干净。
    起了个话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下去了。
    他一手掐咒,清风徐来,房间紧闭的窗户猛地朝外推开,臭味出去,外面的风进来,带着林间的清凉。
    我在院子里种了一颗栀子花,香味特别浓,师妹总说呛鼻,不爱往我院子里凑,所以我那里还空了一间房。他除去房间里的尘埃,又带走了所有的杂物。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空了。
    他对娄越楼道:现在看着稍微顺眼些了。
    娄越楼却看着他:栀子花,然后呢?
    圭柏柏笑道:以后让你去住就知道了,你会嫌它太香吗?
    娄越楼先是摇了摇头,过了会儿又说了句:不会。
    他的目光看着这变干净的屋子,没有多少眷恋,只是道:我没有家。
    圭柏柏顿了顿,说不出心里浮起的酸涩到底是同情还是感同身受,他只故作开怀:没事,以后你跟我,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家。
    娄越楼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恰在此时,麦田闯了进来,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愣了一下,然后道:不是我做的。
    圭柏柏把目光从娄越楼的身上收了回去,娄越楼突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觉得那占去圭柏柏视线的家伙格外的碍眼。
    你知道是谁做得?圭柏柏转头看向麦田。
    麦田本来想点头,但又有些犹豫。
    他最后挣扎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不杀他。他也许也觉得自己的这个要求有点可笑,但仍旧说了出来:你就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就好了行吗?
    圭柏柏笑了。
    他是真有些好奇: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杀人狂吗?
    麦田迎着圭柏柏的目光,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他对于圭柏柏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畏惧。
    有些人的疯是疯在表面,歇斯底里,不可理喻,无法沟通,而有些人的疯,则疯在太清醒,他们清醒的做着,在旁人眼里疯狂至极的事情。
    比前者可怕无数倍。
    在麦田眼里,圭柏柏就是后者,他内敛到极致,过于温润的外表,总让人以为他很好讲话,下意识的放下戒心,但是看到圭柏柏另一面的麦田,至今仍未从那步步紧逼,冰冷燃烧着火焰的目光中走出来。
    麦田的沉默,让圭柏柏失笑了。
    他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话语都没有说服力,最后又看了他一眼,叹道:算了。
    娄越楼突然显得有些突兀的插了一句嘴:麦田,你已经原谅了自己吗?
    麦田被他这句话弄得一愣,接着脸色猛地涨红起来。
    娄越楼只是语气平淡的,看向他:现在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要替旁人来原谅别人了吗?
    他似是好奇:你为什么不求我呢?
    麦田被这三句话逼得不住后退,无尽的羞,和无尽的愧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哦。娄越楼像是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原来是不敢吗?
    接着他也说了句算了,但是相比较圭柏柏的那两个字,这句算了带上无尽的嘲讽。
    特别是他后面又添上一句:我跟你算了,不是让你跟你自己也算了。
    麦田,人不好做的,一不小心,就又会变成鬼,你想继续当鬼吗?
    麦田用着惊惧的目光看向娄越楼,然后猛地开始摇头。
    那你就去把人带过来,你跟他关系不是最好的吗,先前一直聚在一起看我笑话。他其实知道是谁做的,他什么都知道,他如果露出愤怒的,尖锐的神情,麦田反倒会好受一点,但就是这带着平淡的语气,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倒让麦田心里忐忑不安。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然后一咬牙又冲了出去。
    浦沅还没走进来,又看到他跑了,有些茫然:怎么又走了?
    他回头,就看到娄越楼迎着圭柏柏打量的视线,用着求表扬的小语气:我学得像吗?
    浦沅:???打什么哑谜呢?
    麦田冲出去之后有想过许多,但偏偏唯一不包含的就是,他甚至连人都没请来,反倒被狠狠的嘲笑一顿。
    你在开什么玩笑?要我过去道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凭什么要给那个家伙道歉?他有本事自己来找我!不用你替他出头!
    我就不明白了!他给你灌什么离魂药了不成?
    麦田有些结巴的,又艰难的,明明应该是正确的话,他却永远做不到像圭柏柏他们那么强势。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你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在说什么胡话?那人用着比他高几个分贝的声音回敬回来,瞪大眼睛,仿佛在看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哦,我明白了,我说呢!他露出嘲讽的,厌恶的,像是曾经看娄越楼一般的目光:他的滋味怎么样?你可真不挑,连这种都下得了口。
    这种恶心的,肮脏的凡人,惯会卖弄他们的可怜,来达到自己卑劣的目的。我以为这些年吃过的亏会让你明白,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蠢,带着你那多余的同情心,去同情可怜一个凡人,可笑!太可笑了!
    麦田灰溜溜的回来了,他一路上都忍不住想,他错了吗?他觉得他没做错,道理都是对的,可是让他无所适从的是,他觉得这个人的道理也没有错。
    他们好像都是对的,那到底谁错了呢?
    圭柏柏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你骂我时那嚣张的模样呢?你骂回去啊!你就这么任人骂,污蔑,还觉得人说得是对的?
    麦田被他一说,也有些后悔起来:我当时真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鼓起勇气对圭柏柏道:他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我刚来三白门的时候,他还帮过我。
    圭柏柏都被他气笑了:然后呢?然后这就是他现在做这种事的理由了吗?
    我不知道。麦田迷茫的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如今这样,但以前,他确实是一个好人他苦笑了一下:可这里,最容不下的就是好人了他帮了我,没有落到好处不讲,反而还吃了许多苦头。
    他忍不住祈求圭柏柏:你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你连我都能放过
    圭柏柏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略微抬眉道:带路吧。
    麦田忍不住苦笑,心里不住往下沉,但始终不敢拒绝,他也没理由拒绝,圭柏柏也没错,这年头苦主讨回公道这种事情都是错的,那就再没有一件正确的事了。
    圭柏柏没想让娄越楼去,他只是从麦田嘴里听到几句就要火冒三丈了,能想到那鸟人再看到娄越楼会说出什么恶心的话来,但是娄越楼固执的拽着他的衣服不松手,他也没有办法。
    只是叫他不听不看,就让他替他出头。
    娄越楼轻轻的应了,看他乖乖的模样,圭柏柏也放下了心,后来才晓得,放太早了。
    麦田没带他们走多远,那傻逼就在附近住着,门都没关,可能是麦田先去拜访过,那人坐在门口,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的模样,见到麦田又带人过来,露出极为恶劣的神情来。
    他的目光像是黏腻的某种无法形容的恶心,在娄越楼身上打转。
    能耐了,我以为你糊弄麦田那个蠢货已经够恶心了,这是又从哪里骗来个傻大个,来替你主持公道啊?你这么骚,一个都已经满足不了你吗?
    被称作傻大个的圭柏柏顿了顿,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容来。
    老子想杀人。
    然而他还没动手,娄越楼上前一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这人一巴掌。
    你嘴巴真脏,吃粪了吗?
    所有人都傻了。
    特别是被打的人,要知道他还是个修真者,结果竟然被凡人打了一巴掌,不痛,但羞辱性极强。
    圭柏柏没有给他反应过来要弄娄越楼的机会,他把娄越楼往身后一带,被这么一弄,怒火反倒泄了,看着面前人气到丧失理智的模样
    草,爽了。
    他忍住笑,把娄越楼护得严严实实,一手捏住这人想要动手的手,他大概真是气疯了,竟然想要还给娄越楼一巴掌,他是真忘记自己是个修真者了。
    不过这对于圭柏柏反倒是好事,他拦得一点都不费劲,这人被他一拉,怒火忍不住就朝着他涌来,先是用力一抽,没抽回去,气得直吼:放手!
    圭柏柏带着笑,明明看起来很温柔,但莫名就寒气直冒,他轻轻地,像是情人一般的呢喃: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人莫名地有点怵,他被气糊涂的脑袋稍稍冷静了点儿,此时沉下声来:你们做得,难道我不能说得吗?
    哦?我做了什么?你不是故意想把脏水往人身上泼,来满足你心中的恶念吗?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嫉妒,你内心的嫉妒都快要把你撑爆了,太明显了,但我就好奇起来,你在嫉妒什么呢?
    圭柏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切的秘密都在他面前荡然无存。
    接着他听到圭柏柏轻笑一声:不过也不难猜呢你说得那些话还不够明显吗?这种用来羞辱情敌,把他塑造成一个人尽可夫的形象,太熟悉了!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像一个求而不得的怨夫,你骂他骚,你其实想骚都没机会吧?
    他被气得涨红了脸:你闭嘴!放手!
    原来你也会觉得羞愧吗?我不过是以己之道还之己人。不过真的太恶心了,你知道吗,对你说这种话,我都有些被恶心到了呢。圭柏柏望着他道,他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言语就能把人杀死了。
    至少眼前的人就很想死一遍,他努力的想要拜托桎梏,但是圭柏柏纹丝不动,他望着面前人徒劳的挣扎,轻轻地张口,嘴上还带着温柔的笑:还是猜猜猜有意思,比如那个让你求而不得的人,让我猜猜看?
    面前的人只感觉心脏都被人扼住了,原本涨红的连迅速的灰白了下去。
    色厉内荏地挣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圭柏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捏住这人的手,把他往前拉了拉,缓慢的,像是拿着刀片在人脖子上磨蹭:我肯定不是毕竟你先前没见过我,让我猜猜,越儿身边还有谁能让你这么发狂,麦田吗?他看着面前人冷嘲的目光,缓缓道:看来不是好像也不难猜呢?还会有谁呢?
    他用一种同情的,悲哀的但又含着笃定的目光看向面前的人:你喜欢简清风。
    所以你甘心做了那人渣的傀儡,被他引诱着,朝着娄越楼出手,嫉妒蒙蔽了你的目光,也封闭了你的大脑,真可悲啊。
    也真可恨啊。
    娄越楼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圭柏柏的手腕上,圭柏柏捏了这人有多久,他就看了有多久,本来麦田被圭柏柏的话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看到娄越楼的目光,又被吓了一跳。
    娄越楼的目光怎么如此的吓人,像是要吃人,他还是那个凡人吗?
    麦田有些茫然了。
    相识多年的朋友暗恋门派大师兄,嘴里骂别人傻逼,其实自己比谁都傻逼,乍看上去好脾气又好欺负的圭柏柏露出真面目能吓死人,几句话能戳烂你心中的所有一切极力掩盖的,黑暗的东西。
    就连这个本应该最脆弱的,最无助的凡人娄越楼。
    也一改往日的怯懦,露出可怕的一面
    好像就他,最普通。
    第三十一章
    就在娄越楼忍无可忍的时候,圭柏柏猛地松开手,被他放开手的人像是突然被人抽出了脊椎,无力的软倒下来,他瞪大眼睛看向圭柏柏,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说穿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圭柏柏居高临下看着他。
    一坨装饰得好看的屎,也总会迷惑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但屎总会露出真面目,自我欺骗的人也都会真正的清醒。
    就像这些色厉内荏的人,他们看上去凶历的外表就像是纸一样被轻易戳破。
    露出虚弱的内里,就像此时这人此时的模样,他连站起来都不敢了。
    谁跟你说的?他问这个人。
    什么?青年还在发愣,在圭柏柏又问了一遍后,才缓过神来,但仍旧没有多少精神,像是被抽去了精神,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没有谁
    没有谁在你耳边说三道四,你这种平常看简清风一眼都难的人,怎么会对越儿那么大的愤怒?
    青年再次被戳到痛点:你闭嘴!你懂什么!大师兄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呵,就简清风这种渣滓,我不仅叫得,我还能把他从这高高的神坛上拉下来,让他万劫不复,让他落在泥里。圭柏柏淡淡的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看着青年愤怒又不敢的模样,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你生气什么?这对你不是好事吗?等他坠落了,你不就有机会了吗?
    那些不能与人道之的龌龊心思就这么被人堂而皇之的揭露,青年即惊又怒,即怒又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圭柏柏,像是不理解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对越儿出手太迂回太缓慢了,就算你把越儿从他身上摘走,他仍旧不是你的圭柏柏仍旧贴在他的耳边,轻轻低语:谁告诉你,要用这么笨的办法?
    青年好似被蛊惑了,他忍不住说出内心的话:你懂什么大师兄是我们所有人,任何人都不能把他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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