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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又为何将我接回?
    因为蔑视命运。
    您在说些什
    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安德烈。公爵试探地抚了抚我的后颈,第二次说,今天的问题已经足够了。
    他放开无言的我,吃掉你的早餐,课程快开始了。说着他已起身,我先失陪,不要忘记答应过的事情。公爵离开餐厅。我看了看他的位置,他自己的早餐大部分却被剩了下来。
    事实上,我一点儿也不满意他的答案,那或许是真的,但毋庸置疑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一个前奏。这个人是不会轻易地吐露想隐瞒的事的。
    餐桌中间花瓶里插着的百合花纤细地垂着头,在桌子上打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9、公爵 08
    我们不太寻欢作乐。起码很少以宴会的方式如此。
    宝马香车,灯影弦乐,盛大烟火,酒精蒸腾喧嚣的来众,这不是公爵同我所喜爱的。一年之中我们只在四月和八月召开两次聚会,前者是公爵生辰,后者是我的,无论如何,该有的应酬不可或缺,但因我往年算不得十足的大人,即使宴会开始后我很快消失不见,也不会太被责备,今年有些不同。
    在图兰朵,男子在十四岁已算是迈入成年,必须肩负起自身份内的责任,逐渐参与进长辈的谈话中,并开始具备话语权。同样,有一件亦属约定俗成,不可避免,家中长辈需要给孩子相看婚配的适宜人选。这并非当年必须结婚,十四岁是一个可以成家的信号,至少越早商谈、订婚,才不会叫好姑娘都给别家先行下手。
    而我到现在还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我明白等待我的未来是什么,如同我被教导的一般,如同所有的祖辈一般,我会拥有一个将成为我的妻子的未婚妻,再过后继承家族、爵位,生下孩子,顺利的话自然老死。我通晓这一切流程,只是一切又有如雾里看花蒙着一层细密的白纱,我感受不到其中的紧张和切实参与其中的代入感。我看到人们在我面前,带着不知真假的矫饰笑意向我祝贺,心知肚明我所拥有来自公爵,至于我自身,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但就连这也无法激起我太多情感,我不怎么厌烦,或为自己感到抱歉,坦白说,直到现在我依旧怀着困惑这就将是我的未来么?我毫无准备地被投放于此,即便十几年来毫无变化,难道我就能顺理成章地以为接下来几十年我同样将亡故于此,那么我来到此处的原因和意义究竟是什么?
    即便这些问题不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但或许正是它们潜移默化地,使我否认了自身处于这个世界的正当性,使我无法真正地参与其中。
    宴会已然开始,公爵发表过致辞,领我见了些与家族有密切关系的重要人物,便叫我自由活动,这点亦叫我出乎意料。十三岁十五岁,在他对待我的态度上仿佛未有体现,他亦不需要我的成长,而这在一个地位显赫的公爵与独子的相处态度中未免显得太不寻常。有时我甚至错觉他是不希望我成长的,这样的观点显然很不合逻辑,考虑到我是他唯一已知的继承人。
    事实上总有其他可能的。在那些古老的家族里,柜子里的骷髅不为人道,但总有消息生翼,随着风声传入另一双耳朵,私生子之事从来不少见。公爵英俊富有,为人尊敬,相对于他的地位又如此年轻,就算私底下见上几个美貌高贵的情妇亦不足为怪,或许其中便有另一幸运儿诞生。公爵从不提及这类事情,我也未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性出没,假如只从表象来讲,他过着宛如苦修的生活,同情/欲毫无勾结,简直使人无法想象他会在女人面前露出放浪一面。我对此始终怀有一种怀疑,非要选择的话,我更倾向于从恶的方式思考人,人们读书、信仰、创造道德,只是为了不让心里变质的思想泄漏到人间,人们往往压抑自己令畏惧的一面,公爵的心中,毫无疑问地藏着一整片黑暗的牢狱。
    总之我正盘算从宴会溜走,在开头之后便没什么我的用场了,而我的面前不及防多了一位衣饰华贵大腹便便的子爵,他穿着体面,但是未免体面得过了头,反而有一种古怪的窘态,倒像是将府中最好的行头穿出来似的。我们明明初次见面,他却对着我侃侃而谈,而且净是些譬如占卜、哲学之类不着边际的东西,出于礼貌我时而点头附和,视线心不在焉地放在他滑稽圆脸生着的浓密胡须上。子爵谈话热情,却难以打破这场谈话的尴尬气氛,我猜他肯定认识到了这一点,才会频频掏出手帕擦汗,取出怀表数时间。他的行为与拖延时间无异,后来我转而开始考虑其原因是什么。
    终于,在我看来好似时针毫无终结转足四分之一周后,从子爵身后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胳膊,子爵欣喜地扭头叫道:佩内洛普!一名秀美自然的少女出现在他身旁,对我落落大方地微笑:真是对不起您,相比我啰嗦的父亲占据了您太多时间了吧。
    啊,现在我明白事情究竟是什么发展了。
    那位名为佩内洛普的小姐明朗的微笑中带有一丝尴尬,同样也对其父亲的行为相当困扰,这倒让我不知不觉对她多出一点好感。她父亲的目的如此一来透着明晃晃的浅陋,他表现得太过了,而她的度刚刚好,看起来不失为一位有分寸的女性。
    哪里。我说,我也正无聊着呢。
    很抱歉叫您听了他听了他这样久的絮叨,您不用这么客气,反正在家里,我和母亲也不怎么愿意听他念太久。佩内洛普直截了当地宽慰我。
    现在又过于熟稔。我心道。
    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也不像能直接走开,我们便闲谈了一阵,佩内洛普性格直率,比平常的那些贵族少女要好相处些,起码不用猜测她话语中是否夹杂许多似是而非的弦外之音,我实在厌倦了那些把本意掩藏在许多层话语的交流,听她们说话如同听做阅读理解,即使我同她们接触的机会足够少了。
    过一阵子乐队奏响乐曲,许多衣冠楚楚的男女手挽手步入舞池,我本来只是在旁看着,佩内洛普兴致勃勃地提议:不然我们也去跳一支舞?
    我凝视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也无不可。我回答,而后向她伸出手。
    我们在舞池中,各有一只手交握,她的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而我的扶在她纤细的腰肢。她没有涂香水,但是发间有细微的茉莉香味,这种柔和的女性的气质叫我觉得陌生,却不是可怕的那种陌生,称不上喜爱,也不令我厌恶。
    我们慢慢舞了一支舒缓的曲子,偶尔细声交谈,她的举止中仍带少女的羞涩,这羞涩也是轻微的自然流露,不叫我讨厌。随后是一支欢快的舞曲,乐曲转快转急,提琴欣悦合奏,人们交换、旋转、逗乐,女士蓬松的大裙摆在空中飞扬,典雅从周身流走,气氛变得热腾腾起来,这正是聚会将要热烈的时刻。
    曲目结束以后,我呼吸稍稍急促,即便练过骑术与射击,我的体力仍旧算不得好,因生活中从未有锻炼体质的机会。佩内洛普的手还搭在我的肩膀,我的手也还在她腰间,我无意中向舞池上一瞥,忽然撞见公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面色青白,表情扭曲,仿佛被愤怒裹挟走所有自制。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好像富豪迎面撞见强盗搬运他的财产。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甚至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他总能完美而妥帖地照顾好情绪,不让它们失控。我大惑不解,看到他勉力镇静下来,对我简短地说了一句话,我读懂了他的口型,说的是过来。
    我不懂什么变化正发生在他身上,出于顾虑,我开口向佩内洛普道别,她依依不舍,表情失落,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总有时间的。
    我同她分手,穿过舞池,回到公爵身旁。等我再看他时,公爵的脸上已无痕迹,再一次将所有情绪隐藏,似乎我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而佐证我视觉并无错误的是,他的神态依旧十分阴沉。
    我看到你给自己找了个姑娘。他开口,刻意压低音量,话语像冰凉绸缎一样滑过。不跟父亲介绍一下?
    她叫佩内洛普,是我新交的朋友。
    他不屑地嗤笑一声:假如你想要一个妻子,我会给你选一个好的,你还年轻,容易被那种故作聪明的女人迷了眼。
    您当初也是自己选择了母亲。
    公爵将手放在我的后颈,微微俯身对我说话,我们的面容如此贴近,我看到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讥讽的光,他轻柔地凑近我耳边低语,湿热的气息打在我耳朵和其下的一小片皮肤:当时我的老子已经死了,你要想自己找个妻子,也非得我死才行。
    他缓缓松开对我的钳制,冷漠地说:天色不早,回你的房间去。
    我困惑地望着他,他回望我,采用了一种确信而有说服力的语气:回去吧,别让我担心。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点点头,听他的话离开了舞会。
    这可真奇怪。半路上,我自言自语道。宾客们的说笑渐渐听不见了,管弦声愈发微弱,到了不仔细留神便会忽略的音量,我离喧闹场越来越远,四周静下来,风刮动树叶刷刷作响。回到卧室前我看了看时钟,时针刚刚过九。轻云遮浮深蓝天空,银色月光下,夜莺开始唱他今夜的第一支歌。
    10、公爵 09
    起先我以为是风,簌簌地从草叶尖溜走。秋季的夜晚透着凉意,清晨醒来后,草地上满缀浑圆剔透发亮的露珠,天较以往黑得早,现在不过晚上十一时,如果没有月亮与星光,外面将一片漆黑,只有灯火照亮一小片空间。有那么一小会儿安静下来,然后又是轻轻的呼唤声,我仔细辨认一阵,认出来自己的名字。安德烈那个声音叫道,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声音隐约来自佩内洛普。
    我推开窗子,透过攀爬满墙黄与粉红交织的藤本月季向下张望,正是她,子爵家的女儿,佩内洛普,红发在脑袋后辫成一束,身着骑装,两手背后,笑意盈盈地抬头看我。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
    自那天宴会认识过后,即便公爵不喜我同她混在一起,但因为她性格和气,不使我反感,我们还是设法瞒着公爵,一同出去玩过几次,相比与其他贵族少女而言,几乎算是行动密切了。我知道她素来大胆,也没料到她夜间竟敢一个人闯入公爵的庄园。
    今夜天气多么好,我忽然想见你,于是就骑马过来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举起手中握着的马鞭给我看,不请我上去坐坐么?
    不那太容易惊动别人,你稍等一下,我现在下去。
    你知道,要是你窗户这面的墙上没有这么多月季,我也许就能自己爬上去了。佩内洛普颇有兴致地说,一时间我很难分辨她是在说笑话还是讲真的。
    劝你最好不要。我说,等我换好衣服。
    我匆忙穿戴好,蹑手蹑脚下楼,木质楼梯说起来是有这样的不好,时间久了之后,某些部位会咯吱咯吱响,这样的声音在白天无关紧要,在寂静的夜间倒过于响得惊人。它们近日被整体修缮,现在尚未完成。
    小王子,你的衣服难道全只有白色么?当我终于站到她面前,佩内洛普笑着问。
    原本是有其他颜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我反应过来就几乎没有了。我冲她摊了摊手,说起来,你来找我有事么?
    我刚才就告诉你了,因为想见你。
    假如真的因为一个人想见一个人,按照常理而言,也应该是我去找你。
    好吧,那你会来么?
    不。我诚实地说,这种行为在于我既不体面又毫无意义。你看起来很狼狈。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翻过了一面爬满长青藤的湿润的高墙,我得告诉你那可真不容易。她给我看手上沾的绿色植物汁液,然后过上一小片森林,绕过池塘,躲开守卫,我就在这里了。
    你从后面绕过来了。我明白了,那一定花掉你不少时间。
    你都不敢想。
    我看了看她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上面除了苔藓,还沾了些泥巴,来坐下吧。我后退几步,挨近墙壁坐下来,小心不要叫月季花刺扎到。
    我都不敢想,她说,我翻山越岭,不仅得不到公主的亲吻,反而要和你一起坐在泥巴里。
    别胡说,地面是干燥的。再说公主的吻对你有什么用处?
    公主的对我没用处,但是我的确需要王子的。她答道。
    我开始有点知道你来是因为什么了。我没有看她,月季花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清香,这还是我第一次闻到它的香味。最近发生了什么?
    让我说,有那么个讨厌鬼,人家姑娘不答应他,但是他有权势当筹码。佩内洛普扭头看我的侧脸,你的看法?
    没什么看法。我猜姑娘想要事先为自己铺一条可靠的路。
    快没有时间了。她明快的笑容中混入苦涩,如果要我选择,我倒挺愿意那个人会是你。你是个好人。
    难道就因为我性格好就要接受你的要求?我反问。
    当然不。佩内洛普答道,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对那些姑娘都不感兴趣,我嘛,倒是不坏。你固然不喜欢我,也不至于厌烦我。我沉默不语,她补充道,只是订婚而已,我保证。假如你有喜爱的女孩,我们可以立即解除婚约。
    而且你也可以拿我当挡箭牌!你不是说,不愿意同那些脑筋七拧八转的贵族小姐社交,而既然你到了这个年纪,这样的社交在你给自己找到一个未婚妻之前在所难免。
    我不能保证,我沉吟道,父亲不允许我自己挑选妻子。
    她不解地挠了挠头,十分不淑女地,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不管怎么样,我可以问一问。无论可行与否,明天下午我将遣人去你家送信写明。
    她大喜过望,狠狠给我一个拥抱,立即站起身来,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我等你消息。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又如同一道灵巧无声的影子,敏捷地向庄园后,她来时的路移动了,走时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这是位多么奇特的小姐。既然如此,当初宴会上她父亲如此拼命地绊住我也有理可循了,这么一看,甚至能从这父女身上品味出一些滑稽可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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