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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是马甲(GL)——方块的六只猫(62)

    十七无声笑了笑,抬腿跟上她的步伐。
    二人走在泥泞不堪的地上,没一会靴子衣袍便沾染了不少泥水。
    傅沛白穿的深色衣物和鞋靴,还看不太出来,但十七通身素色,那白洁无暇的鞋履上零星的几点黑色泥污格外显眼。
    傅沛白有些后悔带十七进来了,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十七姑娘,你跟在我身后,我尽量挑干净一点的地走。
    十七声音温软,好。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并非所有难民巷的流民难民都去抢粥了,透过这些小木屋半合着的门,能清楚瞧见一些虚弱地躺在木板床上的老弱妇孺。
    他们不是不想去,而是没法去。
    所见皆是满目疮痍的破烂之景,毫无生机,腐烂不堪。
    墙那边歌舞升平,墙这边凄凉死寂。
    傅沛白越走越不忍直视这一切,原来并非只是死亡才会让人心生悲痛绝望,这般活着也同样让人觉得震撼凄惨。
    她挨家挨户的寻着,最后在一间仅能容纳一两人的木屋中找到了那小姑娘。
    小姑娘此刻正伏在床头,用木勺舀起碗里的粥去喂床上一个干枯瘦弱的中年妇女。
    那妇女瘦得颧骨突高,双目无神,神态苍老得同花甲老人一般,这幅虚弱的模样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了。
    傅沛白没有进去,她一只手重重捏在了门框上,手背上凸明显的青筋,她面色隐忍,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许是门口的光亮被挡住了,小姑娘很快转过头来,看到了逆光之下的傅沛白,认出了这就是好心给她盛粥的那个哥哥,她放下碗走了过来,仰着脑袋,小声的说: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等我娘喝完了粥,我就把碗还给你。
    傅沛白喉头滑动,声音有些微哑,她轻声道:不急,让你娘亲慢慢喝。
    小姑娘嗫嚅了一声谢谢,重新走回床边,一勺一勺舀着粥往女人嘴里喂去,时不时道:再喝一口,阿娘,吃饱了你的病才能好,再喝一口。
    女人不知道是患了什么病,瞧着连说话都说不了,嘴巴大开大张,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傅沛白侧过头去,不忍再看这一幕,转头之际,对上了身侧十七的眼睛,两人无声对视须臾后,她先一步挪开视线,低声道:方才多谢你。
    她不愿做的事十七替她做了,素来爱干净整洁的女子还陪着她走进了这污秽不堪的地界,她虽不知十七的真实身份,现下却在心里笃定能对方绝不会是坏人。
    十七莞尔一笑,没事。
    两人在门外又等了一会,途中有喝完粥回来的流民,不停地打量着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她们。
    直到一刻钟后,小姑娘才堪堪将粥喂完了,剩下一点粥底,她自己捧着碗舔了个干净,将碗底舔得锃亮,随后递给了傅沛白。
    傅沛白蹲下身子,视线和小姑娘持平,问道:你娘得什么病了?
    我不知道,我娘这样好久了,我没钱带她去看大夫。小姑娘说着,拘谨的攥住了衣摆。
    傅沛白拿出十七之前给的帕子,轻柔的给小姑娘擦去脸上的脏渍,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许是傅沛白的样子太温柔,小姑娘此刻的怯意尽数褪去了,她乖乖的回答:我叫倪芷,今年五岁了。
    傅沛白给她擦完脸,又替她整理一头的乱发,那小芷儿同哥哥一起出去,哥哥去找大夫给你娘亲看病好不好?
    小姑娘黝黑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可又在片刻后黯淡下去,那些带着大刀的叔叔不准我们走出这里。
    没事,你跟哥哥还有这位姐姐一起,我们可以带你出去的。
    真,真的吗?
    傅沛白重重点头。
    倪芷高兴的回到屋内,同女人说道:阿娘,阿娘,你等我,等会就有大夫来给你看病了。
    女人说不出话,紧紧拽住倪芷的胳膊,一直晃着脑袋。
    小姑娘很快明白了她娘的意思,她安抚道:没事的阿娘,这个哥哥是好人,这个姐姐也是,这碗粥就是他们给我的。
    女子缓缓松开手,大喘着气,她嘴里嗫嚅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倪芷关上门后,一边拴着门栓,一边同傅沛白说道:阿娘说谢谢你。
    傅沛白心中酸涩,她牵起倪芷的小手后便和十七往牌坊那边走去。
    但走了没两步,她瞧见小姑娘一双赤脚总是踩进黑水泥坑中,她停下步子,蹲下身去,哥哥抱你好不好?
    倪芷有些羞涩,没吭声,傅沛白便径直将她抱了起来,小姑娘太轻了,她抱着一点也不吃力,脚步沉稳地继续向牌坊走去。
    第82章 予帮扶
    她们很快回到牌坊这边后,官兵一看傅沛白抱着难民巷的小孩,脸色登时一变,立马上前拦在傅沛白身前,喝道:你做什么?!我只答应让你进去一会,可没答应你可以带人出来!
    傅沛白将倪芷放下来,纵使心中再不情愿,也还是摸出了怀中钱袋,挑了一枚沉甸甸的的银锭子塞到官兵手上,嘴角扬起虚伪的笑,官爷放心,我只是带这个小姑娘去买些吃的,再找位大夫替她娘瞧瞧病,办完事就回。
    官兵掂了掂手中的银锭,脸色缓和了下来,你小子倒是好心,只是我劝你啊,别白费功夫了,城中没哪家大夫愿意来难民巷的,你给多少钱都甭管用。
    傅沛白没说话,重新抱起倪芷,说道:十七姑娘,你同我一起去吧。
    十七应下后,她又冲之前和他们一起下山的小和尚喊道:净空小师父。
    小和尚几步跑过来,脸上带着晶莹的汗珠,怎么了?傅施主?
    劳烦你一件事,带我们去找一下城中的医馆药堂。
    净空欣然应下,领着她们去往城东。
    甫一来到城东主街,傅沛白便感觉到诸多打量她们的视线,这些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鄙夷,不怀好意。
    她察觉到小姑娘此时有些紧张生怯,便将她抱紧了些,安抚道:没事的,你搂紧哥哥的脖子。
    倪芷缓缓伸出两只细瘦的胳膊环住她的脖子,接着伏在了她的肩头上。
    到了,傅施主,这是樊城最大的一间药堂。净空指向一处人满为患的药堂。
    傅沛白看了看拥挤的铺子,摇摇头,还有其它的吗,这里人太多了。
    随后净空便领着她们往下一个药堂走去,好在这次的这家药堂铺面虽然瞧着小了不少,但好在看病拿药的人不多,傅沛白抬腿先行进了铺子。
    药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他一眼瞅见倪芷后,便捂着口鼻后退了一步,嘟囔道:难民巷的怎么出来了?你们要做什么?
    傅沛白心生不悦,但还是按捺住脾气,好言好语道:这小姑娘的娘亲病了,我想请大夫你随我们走一趟,去给她娘亲瞧瞧。
    男人连连摇头,不去,不去,走走走。说着就开始撵人。
    无法,他们只能去往下一家,结果下一家医馆大夫一听是要他去难民巷看病,也连忙拒绝。
    傅沛白他们连跑了两三家医馆药堂都是这般,还真如那官兵所言,即便是开出高价,这些大夫也不为所动。
    傅沛白有些疑惑,这些人何故如此忌惮难民巷呢,她寻了一路人打听后,才知道了原来是难民巷去年发过一次瘟疫,死了不少人,甚至波及到了城东,虽然最后疫病控制了下来,但城中百姓们还是对这难民巷心有余悸,唯恐避之不及。
    城中的富绅世家更是联名上书要求知府大人拆除难民巷,将这些流民乞丐赶往别处,不过之前知府新官上任,为了树立爱民如子的形象,便将这提议搁置了下来。
    可就在前不久官府已经批准了拆除难民巷的上书,不日后就会将这些难民驱赶至更西边的地界。
    没请到大夫,傅沛白只能买了一些温补滋养的药,抱着倪芷往回走去。
    彼时天色渐暗,街上却热闹不减,比白日更甚,有表演杂耍武艺的,舞狮舞龙的,叫卖小吃的,一片笙歌鼎沸。
    行人熙熙攘攘,傅沛白怕小和尚净空被人流挤走,便只能将手里的药包递给十七,向净空伸出手去,小师父牵着我吧,免得等会走散了。
    净空愣了一下,挺起胸板道:不会,小僧跟得紧。
    傅沛白笑笑,还是牵着吧,等会你若是走丢了,我如何向法师交代?
    净空的眸子闪了闪,腼腆的伸出手去,握住了傅沛白的手。
    傅沛白一手抱着个小女娃,一手牵着个半大的男童,向前走去,她走出去几步远后才发现身边的十七似乎不见了,她连忙回头,看见了灯火辉煌下,于人流中安静伫立的女子。
    十七也在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翩翩少年郎,璀璨绚烂的花灯下,傅沛白的脸部轮廓都被光晕模糊了,但她能想象出那张脸上的眉眼五官,还有对方此刻略显疑惑的神情。
    那人带着两个孩子,一瞬间成熟了不少,就像是带着自己的儿女上街一般,温柔细致。
    十七心底一软,她嘴角高高上扬,向着在茫茫人流中驻足等她的身影走去,越过几个来来往往的路人后,回到了傅沛白身边。
    你跟紧我,这里人太多了。
    十七听罢,轻快地嗯了一声。
    而后几人走到主街一头,行人才少了许多,傅沛白瞅见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她停下脚步,问倪芷:想吃吗?
    一路上她们路过了好几处卖糖葫芦的,她早就瞧出了小姑娘渴望的心思,只是那边人多,不方便久留,她才没问。
    倪芷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回答。
    傅沛白从怀里掏了铜板递过去,老板,拿一串糖葫芦。
    得嘞。
    我们三个人,怎的只买一串?傅公子瞧着不像是吝啬之辈呀。十七眨眨眼,戏谑道。
    傅沛白有些意外,她指了指红通通的糖葫芦,十七姑娘,你要吃这个?
    不许吗?
    不是,只是这东西向来都是孩童吃的,倒是少见有大人吃。
    十七幽叹一声,我知我已是老姑娘了,傅公子大可直言。
    傅沛白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说罢,她连忙从怀里摸出铜板递过去,老板,再来两串,不,等等。
    净空小师父,你们出家人能吃这个吗?
    净空咽了咽口水,目光一直盯在那莹润红艳的糖葫芦上,说道:寺内只戒荤茹素,这个......应该......可以吃的吧。
    傅沛白浅笑,爽快道:再来两串吧,老板。
    于是少顷后,往城南去的街道上出现了四个大小不一的身影。
    身形瘦削的青年人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他的右侧跟着一个小和尚,左侧则是一名身姿颀长的女子。
    除了青年人以外,那三人手里都拿着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着。
    傅沛白眉眼含笑,问怀里的小姑娘,好吃吗?
    倪芷重重地点头,好吃!
    傅沛白看着她,目光满是怜爱,伸手将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去。
    不多时,倪芷和净空手里的糖葫芦悉数见底,剩下光秃秃的一根签子,而十七手中的那串才堪堪吃掉一颗。
    十七重新戴上面纱,将糖葫芦递给傅沛白,你要吃吗?
    不了,你吃吧。
    过于甜腻,我吃不下了,丢了有些浪费。
    傅沛白素来节俭,平日吃饭即便是吃饱了见有剩菜也会尽量吃完,见不得浪费的行为,她问向两个小家伙,小芷儿,净空小师父,你们还想吃吗?
    两小人皆是摇摇头,这糖葫芦个大饱满,他们能吃完一整串已是不容易了。
    傅沛白只能接过糖葫芦,但没有第一时间送入嘴中,她盯着那晶莹的糖衣,想到这糖葫芦是十七吃过的,心下莫名有些局促。
    十七抬眸看她,声音含笑,放心,傅公子,剩下的都是干净的,我没碰到。
    傅沛白怕十七误会自己嫌弃她,赶紧咬了一口糖葫芦,笑呵呵道:酸甜可口,好吃!
    十七笑眯了眼,她可真是爱极了逗弄傅沛白,委实得趣。
    等她们回到牌坊这边的时候,般若寺的人都回去了,那官兵也不在了,只有苦禅站在牌坊下沉眸捻珠。
    苦禅法师,你怎的还未回去?
    苦禅睁眼,看向傅沛白的目光平和,自然是等傅施主了。
    那劳烦您再等我片刻,我先将这小姑娘送回去。
    去吧。
    傅沛白抱紧倪芷,接过十七递来的药包,大步迈入走向黑黢黢的难民巷中。
    此时这片区域比白日更加萧瑟凄凉,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几座木屋内燃着蜡烛,从木缝中透露出微弱的光来,更多的木屋都陷身于一片黑暗,她踩在泥地上发出吧唧啪嗒的声音,在沉寂的难民巷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不甚熟悉这里的路,最后还是在倪芷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间小木屋,她立于门口,刚放下倪芷,小姑娘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屋里,伏在床头道:娘,好人哥哥给你买了药,喝了药娘的病就能好了。
    女人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倪芷的脸颊,目光眷恋又温柔。
    傅沛白钻进屋内,狭窄的木屋让她无法挺直脊背,她只能微微弓着腰站着,憋屈得紧,她实在无法想象人要如何在这样一个压抑沉闷的坏境里生活。
    女人冲她招了招手,她赶紧蹲下身去,女人接着抓住了她的胳膊,那手细瘦干枯,像是枯木残叶,虽是用着全力,却是根本没什么力道。
    女人浑浊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嘴巴大张,用力地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徒劳,她重重地喘着气,喘气声在狭小阴暗的木屋里格外清晰。
    这个声音刺激着傅沛白的耳膜,她回握住女人的手,说道:大娘,你要振作,为了你的女儿,一定要振作。
    女人像是听懂了,喘气声小了一些,她极其缓慢地张嘴,这次傅沛白看懂了,女人的嘴型,描绘的是谢谢两个字。
    傅沛白心中发涩生酸,她做的这些简直微不足道,既不能彻底拯救这对母女,也不能保她们一时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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