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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记事簿——无穷山色(6)

    不睡了。虞白呼出一口气,眼睫上尚有几分睁眼时带出来的水光。或许刚刚睡醒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昨夜累过了头,他现在没有平时那股随时随地都要和人一争高下的劲儿了,对宿临池笑的时候甚至显得软乎乎的。
    他们一开始在客房,过了零点,客厅一座古老的大摆钟发出十二下铛铛余韵悠长的钟鸣,虞白向后握着宿临池的手背,指甲在上面留下两道细小的抓痕。
    去你屋里,虞白抱怨说,这张床太硬了。
    宿临池就在中场休息时转换阵地,虽然主卧的床也没软到哪里去,但他们后来都不顾上再换张床的事了。
    虞白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床单上,睡衣后摆被他睡得掀了上去。宿临池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地伸手给他揉腰,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红痕未褪的腰背上,出人意料地醒目。
    两人安安静静相处了一阵子。虞白被宿临池按得昏昏欲睡,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宿临池正要给他拉上被子,又感觉虞白闭着眼勾住了他的手指,说:我饿了。
    宿临池说:厨房里有绿豆粥。
    唔,好啊虞白提出要求道,要加糖。
    宿临池说:一勺。
    虞白得寸进尺道:我要在床上吃。
    宿临池说:我去端。
    虞白再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宿临池给他盖好被子,去厨房盛粥去了。
    陈管家、保镖和佣人平常并不住在别墅里,而是在旁边另有一套两层小楼房,虞白和宿临池前几天关系降至冰点,别墅里也是山雨欲来。陈管家年纪大了,一着急上火身体就调节不过来,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不得不在小楼修养,保镖躲去在别墅外装监控了,佣人也是打扫完卫生就不见踪影。
    宿临池早上醒来后,先给公司去了个电话,又嘱咐陈管家等人今天没事不要进别墅里来,接着是把高齐晟从公司叫过来,电话打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做早饭,所幸厨房还有留作夜宵的绿豆粥,在高压锅焖了一夜,白日里正好拿来填肚子。
    宿临池端着加了糖的绿豆粥回到主卧,却见虞白已经坐了起来,听见门响,拿着打火机和烟盒扭头:来一根么?
    宿临池放下粥碗,不由分说,把打火机从他手里夺走了。
    宿临池从不抽烟,虞白却是有点烟瘾的,爆炸造成的伤好得差不多后,宿临池每周分配给他极少的配额和可以任意取用口香糖,久而久之,烟瘾竟然小了不少。
    没有打火机,虞白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打开衬纸,仔细数了数空出两三支空隙的烟盒,取了一支出来,却不往嘴里放,摩挲着烟身沉吟片刻: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宿临池的手猛地一颤,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虞白晃晃指尖夹着的烟,忽的笑开了:我们以前做完,不是要来一支事后烟么?
    宿临池眼里的波动平静下去,他倒也没斥责虞白,只是摇头说:不要拿这件事开玩笑。
    虞白说:你最喜欢把打火机藏在花瓶里,烟盒塞在床板的空隙里,总是压得不成样子你看,有几只都扁了!
    当啷一下,他手中的调羹和碗沿碰撞在一起。
    这可是极少见的一幕,宿临池的仪态极好,不管是喝粥还是吃面条,连唏哩呼噜的吸吮声都不会发出来,夹米饭都像在品尝松露鱼子酱。
    宿临池紧盯着虞白不放,可挑动了他万千思绪的罪魁祸首把烟盒放到一边,接过粥碗没事人般埋头喝了起来,一时叫宿临池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的想起来了,还是偶然翻到烟盒打火机后单纯地调侃他一顿。
    你喝过没有。虞白问。
    宿临池暂且不让自己想那么多:没有。
    虞白把勺子底在碗边过了两下,举起手说:来一勺?
    宿临池不动。
    啊,我忘了,你不喝别人碰过的。虞白刚要讪讪收回勺子,就见宿临池微微弯下腰,咬住了勺子,慢慢把那一满勺粥吃掉了。
    两人临睡前洗过澡,alpha身上全是清爽的气息,肩宽腿长,俯身时极具侵略性和压迫性。信息素有如被雨水淋洒过一遭的栀子花,不见雨打风吹去的萎靡,反倒变得愈发生机勃勃。
    宿临池咽下绿豆粥,说:过一会,高齐晟要过来拜访。
    高齐晟?虞白有点印象,开风旗会所那个?话说我以前是不是揍过他,上次看见我,他吓得跟只鹌鹑似的,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你没打过他。宿临池不甚在意地说,要是不想见,就在主卧待在,不用下楼。
    虞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拉长声音道:知道了
    十点过一刻,高齐晟按响了门铃,摄像头红光一闪,铁门自动滑开,穿过一块绿茵茵的草坪,就到了别墅正门,宿临池从监控看到了高齐晟,提前等在了门口,将他迎了进来。
    高齐晟提着两盒保健品,惊讶地发现这栋别墅里除了宿临池外别无一人,让他发怵的那谁似乎也不在,高齐晟不由得放松下来,大摇大摆地坐上沙发,随手将滑倒地上的毯子捡起来盖到腿上。
    宿临池问:想喝点什么?
    高齐晟说:不麻烦了,给杯冰水就行。
    宿临池给了他一杯冰水,顺便抽走毯子,叠好收进柜子里。高齐晟摸摸鼻子。
    找我有什么事?
    老爷子六十整寿,专门让我来请你这位青年才俊。高齐晟拿出一份有着暗红封皮的请帖,看也不看地往身后一递,双腿好不惬意地架到茶几上,下月十五,滨江酒店。唉,我爸那人老古董得很,非要让我上门送请帖,我说发个电子的不就行了么,他就是不妈呀!
    虞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背后,拿起请帖认真看了起来,问道:寿宴?能不能带男伴出席?
    高齐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从骚包富二代摇身一变,成了个被抓到主任办公室的不良少年,手脚并拢地坐好,弱声弱气地问:您你也要去啊?
    不可以吗?虞白问。
    他脚步虚浮,像是踩不动地板似的,一路飘到了高齐晟对面,坐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仿佛化身成一只慵懒的猫,几乎要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去了。
    高齐晟张口结舌,求助地看向宿临池。
    宿临池坐到他身边:你想去?
    虞白点头,宿临池思索片刻,答应了。
    高齐晟对他二人关系的认识尚还停留在强取豪夺和虐恋情深的阶段,信息严重滞后,不料宿临池竟能愿意把人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碍于当事人在场,他拼命地冲宿临池使眼色对口型,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眼色使到一半,瞧见了对方侧颈的鲜红牙印,表情顿时像只被噎住了的猴子般凝固起来。
    虞白关切地说:太热了?多喝点凉水。
    高齐晟憋着一口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冰块滑过食管落进胃袋,冻得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虞白说:令尊的寿宴,寰宇科技的虞总去不去?
    虞启华?高齐晟以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为难道,他跟他老婆女儿确实会去,青市有名有姓的人家,只要不是去闹事的,差不多都会去。这事我也不好办。
    我理解,毕竟是寿宴嘛。虞白善解人意地说道。
    宿临池不由地看了他一眼,虞白朝他眨眨眼,狡黠的光在眼角一闪而过。
    高齐晟对他们的眉眼官司毫无察觉,附和道:是啊,我爸上次正儿八经半寿还是十年前了。这次青市有门路的人,不管是有没有请帖都会来难道还能把没有请帖的人赶到大马路上吗?
    虞白冷不防问:你们给陆清请帖了没有?
    他不就是高齐晟话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头,疼得眼泪汪汪。
    宿临池无奈地叹了口气。
    高齐晟的大脑吱吱啦啦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当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看都不敢看宿临池一眼: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飞也般逃出了别墅。
    高齐晟的话透露出太多的隐藏内容,以虞白的心思机巧,肯定已经把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虞白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宿临池几次想去拉虞白放在膝头的手,临到关头,又在袖中用力地收紧。等到终于做足心理准备,将手伸出去的时候,正与虞白温暖的手指碰在一起。
    他轻说:对不起。
    我不生气,虞白捏着他的手指说,我也有事情瞒着你。
    他起身去了客房,不久拿了一张纸条给他看:我藏在被褥里了。
    纸条一指宽,半寸长,揉得皱巴巴的,没头没尾地写着一行小字:一楼舞池北,两点见。
    宿临池看懂了,倏地抬起了头。
    这是我在风旗会所的时候,有人偷偷塞到我的启瓶器里的。当时人来人往,我找不到是谁写的。
    虞白仿佛看不懂背后隐藏的危急,语气轻松,还说了一句俏皮话:你要是在那晚就扯了我的衣服,就不用等我现在拿给你看了。
    你早就打算好了。宿临池说。
    虞白坦然承认道:没错,我从你家里逃出去,当然不止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我想看看,你不在我身边时,到底有谁会来接触我。这样,我或许能早一点弄清楚事实。
    可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我要是跑了,你肯定会急疯的,我可不舍得。虞白开玩笑般说道,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宿临池似乎听到了一点暗示,然而他不敢相信,手指收紧,一瞬间箍得他有点发痛。
    虞白很轻地吸进一口气,又缓慢吐出来:我就是陆清,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时间线倒退到初遇
    第10章 失忆NO.1
    十六个月前。
    安全带瞬间绷紧,将虞白拉回座椅,车前用来保平安的挂件惊魂未定地晃来晃去。
    一个漆黑的人影咕噜噜滚出去,倒在地上不动了。
    虞白被这突发状况惊了一跳,第一反应是竞争对手派来诬陷他的手下,懵了一会,才回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寂寂无名的钢琴教师,穷得碰瓷的都不会找上门。
    他翻出手电筒,推开车门,快步绕到前面。
    这人面朝下趴在柏油路上,大腿上洇出一片深色的血迹,后背还横着一道狰狞的刀伤,伤口边缘的皮肉微微外翻。
    虞白吃力地把他翻过来。这人也不知道磕着了哪里,额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划过眼尾,一路没入下颌,面色和手电筒光一样惨白。
    刺目的红色,浓重的铁锈味儿,像什么糜丽凄艳的中世纪油画。
    三月末的夜风很凉,虞白给指尖哈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去摸他的心跳。一开始没摸到,他倏地收回手,顿了顿,又放了上去。
    这回他按得更用力些,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一点暖意,搏动的心脏透过胸腔,微弱却稳定地顶着他的掌心。
    人还活着,虞白松了口气。
    换个胆子稍微小点的,在陡然撞见这疑似凶杀案现场的画面时,可能就被吓得逃之夭夭了,普通人生怕惹上麻烦,多半也是避之不及的,好心人估计会报警了事。
    虞白是个例外。一来,他胆子大,二来,他不怕麻烦,而且这人的脸很对他的胃口,这让虞白下定了决心。
    他捋起袖子,空出两只手来,吃力地抓住这人的胳膊,往车里拖去。
    昏迷的人比清醒的时候要重很多,虞白将人丢进后座时手快要断了。他活动着手腕关上车门,坐回驾驶座,打电话吩咐心腹手下肖奕清理血迹,驱车开往徐潜知的私人医院。
    手术结束后,徐潜知将病例交到虞白手里。
    性别男,alpha,信息素是栀子花。左臂脱臼,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办公室里,徐潜知弹弹病情报告:你仇家?被搞得够惨的。
    想什么呢,我可是助人为乐的好公民。虞白说,他从荒郊野地里突然跳出来的,放着不管,一晚上就冻硬了了。
    手机有么?我打电话给他的家人。徐潜知说。
    虞白摊开手,耸耸肩。
    身份证?银行卡?信用卡?徐潜知又问。
    都没有。虞白说。
    徐潜知翻翻这人换下来的衣服,商标上沾了血,倒也能认出是一串英文字母。虞白探头看了一眼,了然道:这个品牌龙溪有参股,价格很不美丽的,咱们孤儿院以前一年的捐款不如他一件衣服贵看来是只肥羊啊,怪不得我会在老城区捡到他。
    老城区即将改建,原住居民收到拆迁款,纷纷搬走,留下了大批老旧的建筑物和废弃工厂,成为了滋生不法分子的温床,三天两头发生抢劫和偷窃案,片警忙都忙不过来。
    从病情报告上来看,这人也确实一副刚被洗劫过的惨状。
    徐潜知于是说:那就等病人苏醒,再问具体情况吧。
    给我开点平价抑制剂的盒子,虞白才说了一句,就感觉到徐潜知不赞同的视线灼热地投射过来,忙补充道,就是我之前拜托你的,外包装用的平价那款,但装的其实还是强效的那种。绝对不碍事。
    他语气透着担忧,表情却很跃跃欲试。徐潜知想起他将要做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冷笑着说:为了玩角色扮演,下的功夫不少吧?
    虞白脸皮厚如城墙:既然是演戏,当然越逼真越好。
    虞白人生的前二十六年,生活从云端到地狱,再到云端,命运几多转折。
    他在一个孤儿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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