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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教士-传教士岚凪(36)

    塞纳又和老人闲聊几句家常,不经意间切入正题:为什么奶奶你不和索菲亚住得近一些,不说一定要在一起,至少不是这样分隔两国。
    老人方才还兴奋的表情慢慢消退,塞纳心中一紧,觉得自己确实问得过于触及隐私:我只是这么一说,奶奶你不要怪我多嘴。
    不怪,不怪,老人笑笑,老一辈的人在家乡住惯了,别处再好肯定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只要孩子能在外面过的好,没必要被我们这些老人拖累。
    但如果你能和索菲亚一起住,她肯定会更高兴。
    我知道,不过你看我这样,也活不了多久了,过一天算一天,索菲亚有机会来看看我就心满意足了。
    塞纳尽量放柔语调:奶奶,索菲亚是不是,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来探望您了?
    索菲亚的奶奶一噎,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奶奶,你摸摸我。
    索菲亚的奶奶微微颤抖,抬起手向着发声源触了触:孩子,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你站的近一些。
    塞纳轻飘飘的叹息:奶奶,我就在你面前。
    什,什么面前
    奶奶,其实您已经塞纳接住索菲亚奶奶的手,看着那虚幻的手穿过自己掌心,您知道我要说什么,奶奶,索菲亚不来探望您是因为她再也见不到您了。
    即使她此刻就在您的面前,但您的呼唤也不会被她听见,您的拥抱和触摸将比风还轻,你们站在这个世界的两端,只有当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刻,您才能再看见她。
    无痕的泪水蓄满在索菲亚奶奶眼中,她伸出双手捂住脸: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个孩子最后一次来时语气会那么悲伤,无论我怎么呼唤她都得不到回应
    塞纳静静等待着,直到老人慢慢冷静:你也不是索菲亚的朋友,那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帮您解开执念,您不属于这里,您清楚的吧。
    可是我的执念你又如何可解,我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等待就是为了再见到一次我最爱的孩子,死亡已经将我们分隔,我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看见她。
    所以我会帮助你,但这会耗尽您魂灵的最后生气,塞纳微蹙眉,您也愿意吗?
    老人静默地看着塞纳的方向:你会怎么做?
    这会是您昔日记忆的重现,会是您与她幸福过往的总和,它极尽真实。
    老人有些悲伤:虽然和我所想不尽相同,但我这个样子肯定也无法再看见任何东西,即使只有记忆也足够了,我已经被等待消磨得疲惫不堪。
    孩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但我只拜托你一件事,等你离开了,请帮我找到索菲亚,再看看她,告诉她我永远爱她,这里永远是她的家。
    塞纳动容,稳住情绪:我会的,一定。
    老人将手放在交握胸前:只要还有人记得我,我将永远不会死去,即使灵魂不在,我仍永远活在我所爱的人都回忆中,我并不因死亡畏惧。
    说罢老人轻轻叹息:孩子,做你需要做的吧。
    塞纳沉声答应,咬破自己的指尖,在另一只手上画了一个精巧的图案,向索菲亚的祖母伸出手,像是触摸到水面一般,光晕如涟漪在她身上荡开。
    只有回忆,但这个回忆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拥抱索菲亚时的暖意。
    灵魂发出满足的喟叹,慢慢地散落,一息便消散不见。
    临消失前,老人魂灵深处的声音传递给了塞纳,这是最寻常的道谢,这对她或许真的是解脱。
    默默看着的以诺伸手捡起地上的稿纸,这次没有任何阻碍。
    塞纳垂下手,他脸色有些苍白,属于索菲亚祖母的记忆同样在他脑海重现,他喜欢这个记忆,是他未曾享受过的家的温馨。
    我们先上去,这个屋子里或许还有我们想找的某些东西,塞纳摇摇晃晃转身,将以诺捏着的稿纸拿回自己手中,不必为此难受,孤寂而无望的死亡等待远比这个残酷。
    以诺说不出话,塞纳拍拍以诺的肩:也许以后神父你会了解我这么说并不是在为自己开脱。
    两人找了一处结实的地方,相互帮忙爬上了地板,屋子里的陈设早都落满了灰尘,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塞纳像是在找寻什么,楼上楼下跑了一圈走进一间屋子。
    他找到了某样首饰,银亮亮的手链雕刻着编制的月桂叶。
    紧握这个首饰等待片刻,塞纳松开手:以这种方式证实某样事实还是让我有些难过。
    什么事实
    神父,你记得的吧,我的这种追寻能力,仅限死物或亡故之魂。
    塞纳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位,眉毛微垂,带几分哀伤。
    索菲亚早已遭遇不测。
    第48章 逃离
    塞纳所看见的,关于索菲亚与她祖母最近的一次记忆是道别,饶是如此,也已经是多年前的回忆了。
    索菲亚离开时告诉她的祖母她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回家了,不过她会经常寄信回来。
    两人相拥道别,索菲亚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不过一周,她的祖母就因为突发疾病离别于世,而这场离别也持续了七年之久,两个孤魂各自守望,等待着并不会到来的重逢。
    塞纳能看见索菲亚道别时的紧张与雀跃,但没人明晓她到要去做什么。
    而此刻,塞纳更想知道这个姑娘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香消玉殒。
    不过这些都要等以后再容他考虑,现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上策。
    塞纳回头对以诺道:我们再在周围查看一下,准备离开。
    两人分头在屋子里查看,屋子很空旷,除却仅剩的一些无法搬走的破旧大件家具,房子中找不到太多私人相关的用品。
    塞纳顺手拿起那个手镯揣进口袋,这是唯一能指引他索菲亚方向的东西,等这些事情完结他会依照鬼魂的希望找找她的孙女,就算是灵魂也好,算是完成她的遗嘱。
    这并不是具有约束力的承诺,全凭应答者的自觉,因而塞纳对这个鬼魂的信任还是颇为受宠若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久不见人的缘故,才让她如此迫切地对陌生人付出信任。
    毕竟长久的孤寂总是容易令人的心防变得脆弱,如若她遇见的不是塞纳,现在或许就是另一种结局。
    不过从某个角度而言,她与塞纳的相遇也是注定的,若非追寻这稿纸的气息,又有谁会来到这里。
    一番寻找下来除了添了一身灰,没有更多收获,透灰蒙蒙的窗可以望见墨蓝色逐渐融化的天边,已经开始有别的人家亮起灯,准备一日的工作。
    我们要尽快离开了,这种与毒贩工厂毗邻而居的城镇多有着大大小小的眼线,塞纳准备往楼下走,神父你也不想再重新体味一次追逐战吧。
    以诺并没有跟上,仍驻留在索菲亚房间里,凝视着眼前的墙壁。
    塞纳,等一等。
    以诺边说着后退两步,像是在观察什么,随后凑上前伸出手贴在墙壁上,墙上已经浮起很厚的一层灰,勉强看清下面是有着奇怪图案的墙纸。
    手指放上去时可以压实一层灰,以诺以侧掌稍用力抹去墙壁上的污垢,经年累月的堆积并不是那么轻易能除去,以诺缓慢地扫除,整间屋子变得灰尘漫天。
    咳咳神父,你在干什么?塞纳用手扑打着眼前的灰尘,而它们无孔不入,只能用衣领蒙住口鼻才勉强好受一些。
    以诺也时不时咳嗽几声,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掩面,灰尘落在以诺身上,令他变得灰扑扑,相对的则是墙壁逐渐干净,当下面的图案慢慢清晰时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这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斑斓墙纸,而是一幅画。
    在墙壁上作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这个图案何其熟悉,两人看着时都说不出话。
    即便因墙皮剥落图画很多部分都缺损了,清晰完整的图像仍能在心里描绘,图画所绘制的是一年四季,画工不尽完美,但看得出绘制人的用心。
    以诺看向塞纳,犹豫地询问: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画吧?
    塞纳很想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照着之前拍下的照片确认细节,可惜这些私人用品早都在被打包送到毒贩工厂前搜走了,指不定现在躺在哪个垃圾桶里。
    克里斯托弗在他小木屋中画下的壁画绝对充满美的冲击力,至少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对画并不感兴趣的以诺也许还需要犹豫一下,仔细观察过那些图画的塞纳可以给出绝对的肯定。
    除却画工上的差异和个别细节不同,两处画的内容极尽相似。
    塞纳凑近看了看:你认为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这么问便是认可以诺的怀疑。
    以诺一时语塞,思索片刻:索菲亚和克里斯托弗认识?
    也许,但只是猜测,塞纳挠挠头,像是把自己的卧室画面拍下来放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主页,恰好被克里斯托弗看见并模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种话塞纳都没底气编下去。
    如果能尽快回去,我们也可以再找一次克里斯托弗,不过现在,神父,我们必须要离开了。日出是很快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讨论这个问题。
    天边破晓的前一刻,两个骑马的影子背离城镇进入了沙漠腹地,然而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回去并没有想得那么简单,他们需要花不知多少精力才能穿越国境回到弗拉格斯。
    因为边境的警察不知为何比往日多了两倍,或许是因为听闻邻国毒贩正在庆祝属于他们的独立日,为防这场疯狂的节日影响到弗拉格斯不得不如此。
    毕竟在平日都能在大街上看见警车与毒贩争相追逐的场景,这种时间难保他们不来骚扰。
    两人只能暂时在边境徘徊,塞纳偶尔还能抓些沙漠动物充饥,以诺就只能靠那些干巴巴的绿植勉强过活。
    如果再不会回去,我就要学会仙人掌的一百种做法了,塞纳看了看自己因为不小心被扎得有些肿的手,恭喜它荣升我最讨厌的植物第一名。
    我们还要等多久?
    不知道,也许是等这群该死的毒贩过完他们自以为是的节日之后,亦或是恰巧某个守卫警员偷懒的时候,总之很随机。
    如果和边境人员讲明我们的遭遇,可以回去吗?
    可以,塞纳漫不经心点点头,同时你会在监狱里获得时限不定的长期住所,而且包吃。
    以诺不再发问,默默把一个烤好的仙人掌递给塞纳。
    一想到这个边缘有些焦黑的干瘪绿色玩意将继续出现在自己接下来几天的三餐中,塞纳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
    蜥蜴和蛇在最初几天抗拒过后顺利下了肚,味道当然好不到哪去,但总比这个偶尔还会扎嘴的东西好。
    不过要做这种糟糕与更糟糕之间比较未免太凄惨。
    塞纳捏着烤仙人掌,慢慢垂下手:这样下去不行。
    以诺小口咬了仙人掌的一个角,疑惑地看了看塞纳。
    以诺,你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吗?
    为什么说这个?
    塞纳反问:你觉得毒贩会找我们俩吗?
    大概会稍微找一找,没有收获应该不会继续追寻
    那如果他们知道我们非但没有逃远反而回到了城镇会怎么样?
    见过我们俩并记得模样的毒贩应该没几个,我们回去稍作伪装大概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回去?
    只有他们拥有跨越国境线的秘密通道,如果混入他们我们就能知道入口在哪里。塞纳还能依稀记得他们出来时看见的集市,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入口就藏在城镇的某个集市当中。
    这很危险。
    但至少有试一试的价值,神父你应该还记得我最开始感应到的气息就在弗拉格斯,那半张稿纸还在游离,这期间它还会被怎样使用你我都无法保证。
    这是牵引以诺的最佳借口,塞纳只要抛出这个饵,无论几次以诺都会乖乖咬钩。
    以诺似轻轻叹息:那我们该怎么伪装?
    等去了城镇,我们自然就有办法。
    塞纳说时胸有成竹,完全没有不确定含在其中。
    就在他们在边境等待的时候,亡灵节已然到来,人们为纪念死者,扮做亡灵游荡在大街小巷,纪念自己故去的亲人。
    就如同那个鬼魂消散前所说,对这里的人们而言,身体的死亡并不是终结,每一个人都将继续活在自己亲人的追忆中,这是一种血缘纽带,直到再无人忆起,那才是生的终点。
    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人们不为此悲伤,甚至为其歌颂。
    塞纳和以诺特意挑选了夜晚回去,此刻真实的亡灵和扮演的亡灵魂混迹在一起,对塞纳而言还真有几分难以分辨。
    看见街道上化过妆的人群,以诺似乎明白塞纳为什么那么肯定易于蒙混,但不知道塞纳有什么办法进行所谓伪装,只能跟着他走到一户人家前。
    神父,你知道亡故之魂往往最渴望什么吗?
    说着塞纳敲了敲门,在以诺回应前自顾自回答:亡如生时过往,所以他们滞留故居不去,围守亲人不离。
    话音落下的一刻门开了一条缝,开门人疑惑地看了看门口的两人,不知道在这样重要的节日怎么会有人不祭奠自己亲人还到处乱跑。
    塞纳调整了一下表情,和善地微笑:请问这里是巴尔维诺先生家吗?
    开门人迟疑了一下:您是找我父亲?不过他已经
    我知道,塞纳在对方迟疑的片刻接过话,没有提起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单词,我来这里就是受他所托,如果不介意,你愿意和我聊一聊吗?
    实际上巴尔维诺先生此刻正站在她女儿身后,吹胡子瞪眼看着塞纳,对这个用死人做托的家伙很不满,而这正是塞纳需要的。
    请问你到底是谁?
    我的身份并不重要,塞纳抬头看了看鬼魂,与他目光接触,重要的是我能够让你再次与自己的父亲说说话。
    塞纳曾经热衷过做活人与死人之间的桥梁,为阴阳相隔这人带话,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很快就被他摒弃了。
    沟通本就是困难的,信息不对等带来的矛盾即使是活人都难以应对,诓论身处两个世界之人。
    在几次代为争吵后,塞纳疲惫不堪,不再考虑带话的工作,不过眼下这却能帮助他获得一些酬劳。
    在巴尔维诺先生女儿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塞纳准确地描述了她父亲的模样,顺便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
    而已是魂灵状态的巴尔维诺先生也从开始的鄙夷变成了期待,站在塞纳旁边不停对他说话,望他转达。
    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心满意足的一人一鬼给了塞纳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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