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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相思鉴(大唐隐义录之一) 作者:碎石

    第 11 章

    “不然。家父在宦场多年,看透了许多事,一直不许小弟与官场有交往。小弟来京,是为着别的事情。”文哲品了口茶,顺手放下,长孙乐见他放茶的手显得格外沉稳,心中一动。文哲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手,便把手腕一翻一勾。长孙乐脑中骤然闪过昨晚那黑衣人与她交手的第一招,不禁“啊”的一声叫出来,随即又飞快捂住嘴。

    元嫣道:“怎么了?”

    长孙乐摇头不语,渐渐的耳根后都烧起来。文哲道:“长孙姑娘定是想起在下是谁了。虽然在下早对姑娘有所耳闻,但仍是十分诧异,没想到姑娘将元家的掌法轻功练到如此境界,不简单呢!”

    元嫣奇道:“你们见过?在……刘大人府?”

    文哲点点头,元嫣一拍手道:“啊!我真是糊涂!原来五弟也是回来参加比试的!”文哲道:“参加比试谈不上。嫣姐也知道元家的情况,有二哥三哥在,其他人又岂在话下?只不过小弟在弘农瞎学了些不入流的功夫,想要回来见识见识中原正宗武学。”

    元嫣道:“我曾听你二姨说过,你在弘农师从弘法寺德普大师,再有三奶奶传你元家功夫,想来一定了得。这可太好了!有你参与,二少爷他们一定更加难过,哈哈!”

    文哲正色道:“嫣姐,你觉得二伯四叔他们可能让我参加的么?你们隐居江州,虽然很多事瞒过了元家,很多事却也不知道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有传闻说昭陵之约规则又有改动,不再只限定单对单的挑战,而可以多人配合。你仔细想想这层意思。”

    元嫣茫然地摇摇头。长孙乐倒抽口冷气:“事情大了。”

    文哲瞧她一眼,点头道:“不错。也许这一次的事远非上次那样,仅凭一人之力就可完成。二哥三哥两个早就商量好了,如果赢了一个封侯,一个为族长,岂不快哉?试想,元家还有谁能像他们那样搭档?我就想在家族内比试时会会两位哥哥,切磋武艺,其他的不敢奢望。”

    元嫣与长孙乐对望一眼,心中都在惊道:“糟糕!这可如何是好?”元嫣结结巴巴地道:“五、五弟,你这话可、可有根据么?”

    “当然有,其实小弟今日来,就是想对嫣姐说此事。”文哲站起身,拱手道,“我不便拜会大哥,希望嫣姐把这话转告。大哥的心意我也很明白,但这一次真的没有机会成功,他委曲求全了这么久,又何必急在一时呢?小弟还有事要办,就此告辞了。”

    元嫣忙道:“你住在何处?姐姐若有事想找你怎么办?”

    文哲道:“我奉师父之命,住在大兴善寺,嫣姐若要找我,可到寺里来寻便是。嫣姐留步,小弟告辞!”

    直到客栈大门的关闭声传来,元嫣才一屁股坐倒,面色惨白地道:“难怪二老爷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原来他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长孙乐却正在想心事。连续两晚遇到的原来是元家外戚,难怪自己想不到。可是他在行动时极随意的一个人,怎么当着面如此谨言慎行,举止不俗,好像完全是另外一人似的?

    忽觉元嫣使劲摇着自己,她忙道:“嫣姐,急什么呀,还只是传说而已。即便如此,我一个人做两人的事不就成了?”元嫣凑近了长孙乐,眼睛幽幽发亮,说道:“我、我们便是两个人,是不是?”

    “是……是啊……”

    “我会帮你的,丫头!”元嫣急切地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所以……请一定要完成少爷的心愿,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嘎……嘎……”

    长孙乐抬头往上看,在极小的天空范围内搜寻那只大雁,等了半天都没瞧见。一旁的元宗冷冷地道:“别动。”

    长孙乐当然知道不能动,她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早上卯时正,东面天空白如鱼肚,他们就上了一辆没有窗户的车。从延平门出发,历经三个多时辰,赶至骊山九慧寺,又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到达听惠亭。从这里起,他们再一次进入密不透风的小轿,不知往山上走了多久,待得下轿时,已身在这仅数丈见方的帷幕里了。

    灰色的帷幕高达两丈,遮盖了周围一切,连树都看不到一棵,只有东边看得见一处山头,辨不出是在骊山的什么地方,但相信绝对不是寻常游人可至之所。帷幕内铺满细软的草席,正中放一张几,一套茶具,除此别无他物。

    帷幕四角各坐一名侍从,脸上戴着玉石面具,身着灰色长袍,右手持剑,一言不发地看着外围。瞧他们的身板架势就知道非是寻常侍者。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嘴和鼻只是简单地刻画了几根线条,四名侍卫一动不动,让长孙乐很是疑心这真的是四具木石傀儡。

    从未时到酉时,每过一个时辰侍卫就轮换一批,几名戴着面具的侍女轮流上茶和点心。元宗瘦得像干尸,也真的不吃不喝。长孙乐又渴又饿,头都晕了,但元宗不说话,她就死忍着不动。

    元宗直到昨天夜里才与元伯到达长安,从那时到现在,他总共说过的话用一只手也数得出来。长孙乐知道今天对他来说很重要,而每当重要时刻,他便愈加沉默乖僻。他不出声,长孙乐就越发不自在。

    忽地,只听幕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一直向帷幕走来,元宗低声道:“记着,不要多说话。”长孙乐忙道:“我明白!”

    幕门掀开,一名全身铠甲的武士大步走入。他的头盔上饰着四根赤金鹿角,一张龇牙咧嘴的赤金面具遮住面目,重甲将身躯四肢完全覆盖。这本是重骑兵的装束,通常需三名侍从协助穿上,要极高大的大宛马才能驮住。他的靴子上泥迹漫过了脚踝,想来外面的泥地根本承不住这身重量,但走起来却毫不费劲,好像穿的只是普通布甲。

    元宗和长孙乐一起深深伏下身去。重甲武士简单地问道:“下跪者元宗耶,长孙氏耶?”声音透过赤金面具,显得冰冷沉闷。

    “正是小民等。”

    重甲武士身后一名侍从立即奉上一卷绢画,他飞快打开,比着画上的人物仔细看了两人半天,点头道:“嗯。人已到齐了,随我来吧。”

    两名侍从用黑漆木杆抬起元宗的轮车,亦步亦趋地跟在重甲武士身后,长孙乐走在元宗身旁,扶着车的扶手。元宗的手忽覆上她的手背,竟在微微发抖。长孙乐偷眼看他,见他脸上神色倒是自若得很。后来元宗似乎察觉到她一点也没有颤抖,默不作声地把手抽回去了。

    长孙乐在心里叹口气。

    出了帷幕,走入长长的同样被灰色幕布包围的小道,幕布之外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他们向着一处山头进发,走了两里多,进入一片密林里。四名手持灯笼的侍从在林中等候,另有一名身着白袍的人袖手站在前面。他们亦都戴着面具,只是白袍人的面具最为精致,鼻子嘴唇刻画得极细致,几如真人。见他们来,那白袍人道:“这便是元宗一系么?”

    重甲武士行礼道:“是!属下已经验明身份。”

    白袍人不再说什么,掉头领路,重甲武士恭敬地跟在后面。四名侍从各自排在队列前后四方,四盏灯笼晃晃悠悠,勉强照亮林间小路。

    没有人说话,哪怕咳嗽声都听不到,只听见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与草地上的声音,间或也有林中的鸟叫与虫鸣声。一片漆黑中,身旁几个人的脸上却反射着白玉般的光辉,如鬼魅一般,长孙乐心中首次升起了一丝怯意。

    转过一片山石,眼前明亮起来,只见道路陡然宽阔,路面上铺着整齐的青石,两侧的帷幕也由灰色换成印着巨大云雷纹的白布。路旁每隔两丈就有一名铠甲侍卫手举火把,长孙乐飞快瞧了一眼,心中默念道:“四十四人。”

    四十四支火把将四周照得通明,然而仍然听不到任何人声。道路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帐篷,由厚重的牛皮做成,顶部和侧面装有二十六面青面恶兽铜盾,既是象征威严的饰物,亦是防备箭矢攻击的屏障,周围架着十八只火盆,火光熊熊,照得帐篷四周没有一丝阴暗处。

    至少有五十名铠甲侍卫矗立在帐篷四周,前后排成三排,第一排持长戟,第二排持刀,最后一排则是由卫国公李靖所创、至今仍威震西域各国的巨弩弓,发射的箭矢可以在三百步内射穿突厥骑士的锁甲。按这样的布置看,在更深的林子中,不知还有多少士兵在巡视和警戒。

    长孙乐看了,怯意更盛。她虽不通兵法,但当年苏定方攻破西突厥沙陀罗可汗时,曾跟随爷爷和光禄卿卢承庆赴蒙池都护府,任命阿史那弥射兴昔亡可汗之位,见到过真正的中军本帐。这样的阵势跟中军本帐唯一不同的就只是缺少一杆帅旗而已,别说有人行刺,就算真来几百上千人,只怕也冲不到帐篷里去。

    将要前来宣命之人究竟是谁?元嫣说此人“几乎跟卫国公李靖齐名”,思来想去,总不过两三人而已……长孙乐偷偷瞧了元宗一眼,只见一向桀骜不驯的他面色凝然,显然也被深深震撼了。离帐篷十丈远,立有两个小的帷幕。那白袍人道:“两位,请进去更衣吧。”

    两名侍从抬着元宗进入右边的帷幕,两名侍女则将长孙乐引入左首帷幕。长孙乐脱下全身衣物,取下饰物,其中一名侍女解开她的发髻,细细摸了两遍,才用一根绳简单地替她扎好。那侍女摸到她额头上时,她还真有点紧张,为了避免被朝中之人认出她的身份,特意贴了一块假面,稍微垫高额头。不过那侍女并未察觉。

    等她换上一袭素白的衣服走出来时,发现元宗也已换了衣服。他那蜡黄的脸缩在白衣里,更显病态。

    走到帐篷前,侍从和侍女们纷纷退下,那重甲武士也走入两侧的防守阵里,长孙乐惊讶地发现他只是其中极普通的一员,还有比他更威猛巨大的武士。长孙乐闪过一个念头,只觉这宣命之人并非真的怕人刺杀,只是想借这样的气势以示天威,让前来参赛的人心存恐惧,一来更加效忠任命,二来也决不敢泄露秘密。想到元宗之父也许正是见识了天朝的威严与恐怖,正当风华之年,因身怀干系天下之秘密,忧惧交集而亡,她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悲凉。

    白袍人道:“请进吧。”

    两名侍从拉开厚厚的幕布,长孙乐忙对他施了一礼,推着元宗的轮车进入帐内。里面灯火通明,地下铺的地毯又厚又软,有股子波斯薰香味儿。帐篷正中有个略高的平台,四周则摆放着小几、铜灯烛。长孙乐还没来得及打量仔细,就有人道:“宗儿,你终于到了。你们两个,还不快叫大哥?”

    长孙乐感到元宗全身一紧,却听他笑着道:“二叔、四叔,你们来得可真早。小侄见过两位叔叔。”

    靠西的两张几后坐着四人,自然就是元宗的二叔元庆、四叔元德和二弟元义、三弟元兆了。长孙乐跟着元宗六年,一直隐居在江州,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清河元家族人。

    只见元庆又干又瘦,长着吊晴眉、山羊胡,样子极朴素,身上的衣服虽然华贵,但瘦削的双肩明显撑不起架子,怎么看都觉得猥琐。他儿子元义却肩宽体胖,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老子在客气地喊元宗,他的眼睛上翻,鼻子几乎翘到天上去。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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