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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争臣扶良 作者:沥沥在木

    第3节

    ☆、三苗庶民

    马蹄声声。

    尘埃之中,似有跨着高头大马的士子愈来愈近。

    而目光痴痴的丹阳依旧眨着杏眼杵在原地。

    小妗见自家公主的失仪之举,顿时脸颊羞红。

    一阵清风拂过。

    丹阳公主抱着双臂瑟瑟发颤。

    “公主殿下,小心着凉。”

    眼前的男子,说话间,已将刚刚下水前抛在岸边的外衫,递给了丹阳身侧的小妗。

    小妗揉了揉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错了。

    他怎会知晓公主的身份?小妗难以置信地呆楞着。

    没等小妗接过男子手里的衣衫,少女怀春的丹阳便急忙杵了她一下。

    身形瘦削的男子,从头至脚也都湿透了。

    丹阳揉着衣角,柔柔地说:“公子,你还是披上吧。”

    丹阳担忧的望着他。男子略微摆手,笑若清风,“无碍。”

    男子示意小妗为丹阳公主披上外衫。

    看到不远处有骏马飞驰过来的影子,小妗旋即将外衫系到公主的身上,将丹阳裹了个严严实实。

    丹阳公主的发髻散乱,头顶还沾染着溪水里的青苔枯枝,这副模样,略显狼狈。

    若是让旁人瞧了去,便会使丹阳公主的闺誉受损。

    小妗一脸慌乱。

    男子心知丹阳公主本为王宫贵族,颜面乃是最要紧的。于是,他指了指对面的一条幽径。

    “公主殿下,且到那边暂避,在下去引开他们。”

    男子温和的朝丹阳示意。

    丹阳闻言怔了怔。

    小妗二话没说便拉拽着丹阳公主往那条幽径奔去。

    繁茂的树叶遮盖下的幽径里,有一座荒芜已久的石亭。

    “公主,您就藏在这儿好了。”

    小妗拨开一簇杂草,用衣袖将石凳使劲擦拭了几遍。

    丹阳坐在石凳上,借着树杈间的缝隙将目光探出去。

    小溪畔,只着里衫的白衣士子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奔于最首的一匹骏马停在他的面前。

    马上的士子,头冠上嵌着三枚琥珀松玉,青缎锦袍衬出一副纨绔才子的轻慢模样。

    他便是周饶右相之子——刘瑜。

    午时赛马,刘瑜射杀了十五头麋鹿,已是御前拔得头筹第一人。

    此时此刻,刘瑜凝聚过来的目光,带着侵略与傲慢。

    “我当是谁呐。原来是三苗庶民——傅望之。”

    刘瑜挑着眼睑,俯瞰的视线引来了更多士人的打量探究。

    此人便是傅望之啊……

    听闻,傅望之是被三苗流放出境的贱民,却混入周饶成为了时贤徐庄的关门弟子。

    坊间流言,傅望之与攸廿将军颇有“交情”。

    更有甚者,望着傅望之的一张脸,竟心生龌龊。

    傅望之遥遥站立,颀长的身姿,单薄的衣物因浸湿而贴于两侧,一双眼,如深山云雾,与满树桃花醇郁相映,气质皎然。

    这样的傅望之看在眼里,就连刘瑜都目不转睛,情不自禁地心悸。

    只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对坊间流言将信将疑。

    毕竟,三苗傅望之,美姿仪,面至白,时人谓“蒹葭倚玉树”。

    或许,三苗就是因此才将其驱逐出境的。

    刘瑜转眸轻咳,良久,不敢正眼瞧见马下之人。

    傅望之抬眼,揖手,语调平直,“刘瑜公子,那麋鹿已逃离此地。约莫一刻,所有士人都该到祭台清点战利品了。”

    他说着话,全然不在意其余人心怀不轨的打量,只是十分好心地提醒着马上之人。

    傅望之知晓,右相之子向来自负轻狂,此等御前崭露头角之事,刘瑜不可能不争。

    果然,刘瑜勒了马缰绳,双脚一蹬,便抛却众人绝尘而去。

    见状,底下一众士人皆脸色青白,手忙脚乱地朝刘瑜追过去。

    骏马嘶鸣。

    傅望之伸手掩面,遮住马蹄扬起的尘土,挑着眉梢,唇角噙起莫名的笑意,悠悠地掸了掸湿漉漉的衣摆,往幽径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庭界灵杰

    庭界山间,袅袅云烟浮于眼前。

    傅望之遥望头顶的青石长阶,抬脚,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待到登上最后一阶,高高的楼宇,含灵幽幽,正是周饶时贤徐庄的隐世之处。

    世人皆知,庭界山上有灵杰。

    时贤徐庄少年被招为周饶君王侍读,因厌倦朝堂,而立之年便开始隐居,遍游名山,寻访奇人异士,知命之年定居于庭界山,纵周饶君王三授高爵而不出。

    然,由于徐氏学识渊博,周慧王祁辛每遇吉凶、征伐大事,皆亲自进山征询意见,平素更是与他书信不断,故世人称其为“山中左相”。

    傅望之朝各立一侧的两小门童点头示意,一入山顶,旋即豁若开云而见白日。

    已是申时。

    傅望之更衣濯面后经过曲径楼阁外,虎头虎脑的少年弟子云宋便蹑手蹑脚地挪步过来,作噤声状,“三师叔,大师伯和师父正在殿里习课呢。”

    云宋垫着脚尖凑到他的耳畔,细声细气地道:“师祖他老人家也在里面。”

    说罢,云宋手指朝向楼阁内指了指。

    傅望之顺着云宋的手势看过去,楼阁里,须发斑白的老师正手执戒尺,负手而立。

    楼门隔着一榭春花,一陌杨柳,一弯碧湖,旖旎风光。

    傅望之站在这景致最美的地方,踌躇不决。

    “望之,你还愣在门外作甚。”

    楼阁里的老师转过脸,目光透过窗棂直射而来,顿时让他无所遁形。

    傅望之腆着脸缓慢地走进楼阁,唤道:“望之见过老师。”

    宽敞明媚的内室里,窗格木支,恰好挡住了楼外的光影。

    傅望之自知理亏,识趣地躬身向老师赔罪。

    见状,方才还目光笃笃,一心向习的两位同门师兄皆一脸探究地转过身来。

    徐庄从檀香竖柜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捋了捋飘逸的胡须,“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

    徐庄一双苍眼深沉似渊。

    闻言,傅望之恭谨揖手,“望之之错,大不韪有二。”

    “不习晚课,不尊师命是其一;私自下山,不守门规是其二。”

    他定定一拜,一副不求宽恕,但求严惩的模样。

    徐庄见此,竟是狠不下心肠对他重重惩戒。

    “也罢也罢。如今为师也拿捏不了你了。照例,把《师门·训诂篇》誊写百份,明日未时之前交与为师。”

    听罢,傅望之目光凝重地接过老师手中的小册子,心有余悸。

    “望之师弟,今晚就好好誊写吧。这《训诂篇》少说也有七百五十五章呐。”

    看着老师离去,站起身走到他近前的男子,拍着他瘦削的肩膀,若青衣秀士,笑得温雅,却毫不掩饰眼底的戏谑。

    “仓镜师兄,此次下山可是你“怂恿唆使”的。”

    傅望之将这四个字咬得很重,若非他输了仓镜师兄一个赌约,想来这昼夜不眠的苦事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

    傅望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仓镜偏头轻笑。

    走在其后的大师兄尚昀即刻轻咳两声,制止了二师弟仓镜的失态之举。

    尚昀大师兄善琴棋,工草隶,独善其行,是老师最满意的弟子。

    师兄绷着一张脸,眸色深沉,“仓镜,你就与望之师弟一起誊写吧。望之师弟毕竟是初犯。”尚昀自然知晓这件事的个中缘由。

    说罢,尚昀旋即步履稳健的跨出门去,丝毫不给仓镜反驳的机会。

    整个楼阁,只留下一脸蔫蔫的仓镜,与心底窃笑不止的傅望之。

    想来,聪颖过人,常日诵千字不忘的仓镜师兄会助他一臂之力的。

    ☆、玉面横尘

    傅望之与仓镜誊写了大半夜,已然疲乏难耐,打了个哈欠,就卧在烛台边睡着了。

    待到翌日,二人舍了早膳方才将《师门·训诂篇》誊写完毕。

    傅望之将其递给楼阁书童的时候,徐庄了了翻阅了几页,便让两人回房休息,自己则坐在桌案上阅读近日君王送来的书信。

    傅望之别了仓镜师兄,就穿过回廊准备进入房间小憩片刻。

    这时,门外突然有门童前来禀报,“三师叔,攸廿将军有请。”

    卯时,通明河畔。

    晨起的雾气早已如同河面上的浩渺烟波袅袅散去。鎏金的阳光就投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金波汩汩,将四处的一草一木都覆上了淡淡的碎光。

    傅望之今早来得晚了些,等他睡眼惺忪地揉额提神走来时,都已经过了卯时三刻。

    疏影横斜。

    坐在石桌旁兀自饮酒的攸廿转眸,见他走近,幽暗的视线便落在傅望之的脸上。

    “怎么,没睡好?”

    目光上下探究,攸廿朝他举了举杯。

    傅望之抬头挡住略微晃眼的光影,落座于他的对面,“无碍,只是起早了。”

    他讪讪的微笑,“将军造访,是来拜访家师的么?”

    以往攸廿将军造访庭界山,老师总会闭门谢客,而他就成了攸廿将军打探口风的不二人选。

    今日,攸廿应当也是来询问老师的。

    傅望之瞧着他,正准备开言。

    “我是来找你的。”

    攸廿看着傅望之的一双眼,恍似深潭的眼眸里倒映着人影,若隐若现。

    傅望之听罢一愣,神色讶然,“将军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习武。”

    傅望之闻言眼神微滞,下意识地轻咳了几声。

    “将军,改日吧。”

    自上次得攸廿将军教习过后,他的腿脚都走不利索。

    虽说君子六艺不得大意,然,他悟性最劣的便是剑术。

    思及此,傅望之苦着一张脸。

    攸廿闻言神情略变,放下手里的酒杯,“望之,你可知“一曝十寒”。你刚才的话,我当作没听见。”

    攸廿的视线还在傅望之的身上,唇边噙起的笑意里却渐渐泄出凉意。

    “接剑。”

    攸廿一掌袭来,傅望之双脚旋地避开之时,一把未出鞘的宝剑便径直抛进他的怀里。

    “这把剑,名曰横尘。”

    攸廿手执玄铁长剑,沉下目光,眼底有冰冷雪芒幽幽泛起。

    “拔剑吧。”

    傅望之深知攸廿已有战意,旋即不再犹豫,一扬手,横尘出鞘。

    刀光剑影——

    在征战无敌手的攸廿面前,傅望之的长剑根本不能伤他分毫。

    横尘轻巧灵便,削铁如泥,是一件称心如意的宝物。

    对于傅望之而言,攸廿为了教习他剑术,可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想到这儿,他开始静心与攸廿切磋,每一招,使的都是攸廿传授的剑法。

    但奈何学艺不精,攸廿只一剑便将傅望之逼退了数十米。

    “步法不熟,手劲不够。”

    攸廿眸色一冷,表情严谨。

    横尘被长剑的力量震落在地。

    傅望之方才知晓,技不如人的憋闷,显然比孤傲自负的苦寂更难以遏制。

    攸廿收了剑,眼眸微敛,“看着。”

    他再度拔剑,须臾之间,光影过处一阵剑啸。

    攸廿手里的宝剑,乃是六国名剑榜上名列榜首的利刃——封歃。

    傅望之静坐于石桌旁,望着通明河畔剑意寥寥的身影。那一刻,攸廿将军手执封歃,气吞山河。

    攸廿醉心于精妙的剑法,又思及傅望之的参悟之力,便放慢了步伐,一招一式,演示于前。

    一招毕,攸廿收剑,游刃有余。

    “望之,这一招,可曾记住?”

    攸廿转身。

    恰逢树叶飘落的石桌上,支起手肘,睡得酣然的男子正抿唇垂眸,梦里不知今夕何夕。

    微风起,绿影婆娑。

    烟波离合的氤氲中,那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封冻万里雪刃的眼眸里,仿佛坠满了迷离花瓣,勾魂摄魄。

    攸廿轻叹,将石桌上的披风轻缓地搭在熟睡之人的肩上,身旁,静卧着他寻访六国铸剑师精心打造的宝剑——横尘。

    ☆、璃璃仓镜

    傅望之再度醒来的时候,攸廿就站在通明河畔遥望远山。

    他起身,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披风,整理好,放置于石桌上。

    “抱歉,我睡着了。”傅望之走到攸廿的身后,“还让将军在河畔吹冷风。是望之怠慢了。”

    他恭谨揖手,眼眸里含着歉意。

    攸廿就站在他眼前,回首,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埃,“叫我攸廿就好。”

    他自顾自的走在前面,须臾,候在不远处的侍从便走过来收起遗留在石桌上的披风。

    不再叫他将军?

    傅望之眼神微滞,略微刺眼的阳光洒在林间,浅草上的露珠,颗颗晶莹,似碎金般的迷离光泽,像极了横尘剑柄上的流苏珠玉。

    “将……攸廿,我已经到了。”

    傅望之即刻脱口而出的“将军”二字就这样被扼杀于面前人幽暗的眼眸中。

    傅望之在高高的楼阁前停住,穿过花荫,长廊的尽头便是他的住处。

    攸廿闻言顿住脚步,扬手,“这把剑,送你了。”

    说话间,侍从走到傅望之的身侧,双手捧出了那把流光溢彩的佩剑。

    傅望之本想推却,然,攸廿将军却没给他机会拒绝。

    “我既然教习你剑术,自然不可亏待于你。”

    所以说,他算得上他的半个弟子了?

    傅望之接过横尘,算是默认了心底的这个想法。

    攸廿见状,唇角噙起满足的笑意。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傅望之还没来得及拜谢,攸廿便迈开步子调头离去,只消片刻,就遥遥地消失于回廊那头。

    傅望之心生疑惑,难道,攸廿邀他前去,只是为了赠剑的么。

    难以深究——

    傅望之顺着石阶往上走,推开门,却见百般聊赖的仓镜摆开折扇,堆出一抹笑,犹如含苞待放的金波琉璃盏,“望之师弟,攸廿将军又来找你了?”

    他霍然站起身来,眸光戏谑地上下打量着傅望之。

    傅望之一怔,半晌,不准备搭理眼前晃来晃去的人影。

    “这把剑,当真是瑰丽异常。莫不是攸廿送与望之师弟的定情信物?”

    他偏过头灵活地躲过傅望之惯用的茶杯,“攸廿将军还真是用心良苦。若是有人也对我千般好,我可是求之不得呐。”

    仓镜凑近他的耳畔,挑着眉眼,目光暧昧不明。

    傅望之闻言顿时呆愣,良久,才开言道:“攸廿只是将我当做了悉心教导的不入流弟子。仅此而已。”

    他低垂着眼眸摆弄被仓镜弄乱的茶具。

    仓镜听着这一句“攸廿”但笑不语。

    他的仓镜师兄在师门排名第二,其恣意、随性、不谙规矩,在整个庭界山上极为出名。

    傅望之躲避了仓镜无休无止询问今日他去了何处的话题后,不免摇首,突然唤道,“望之见过尚昀师兄!”

    话音刚落,只见仓镜听罢顿时收了痞气,中规中矩地转身,却发觉房门前什么也没有。

    “望之师弟……你诳骗我。”

    仓镜再度转身,房内哪还有傅望之的身影。

    仓镜咬着牙狠狠地拍了拍桌案,兀自气愤。

    而得了救赎的傅望之走在庭院里,禁不住噗嗤一笑。

    想来,也只有尚昀大师兄才能制得住令他焦头烂额的仓镜师兄了。

    傅望之脚步轻缓的一路往前,欢愉的目光,在见到扶手侧立的尚昀师兄时,有刹那的停顿。

    “尚昀师兄,老师还在阅读书信么?”

    若他没记错的话,尚昀师兄应该在楼阁外候了近一个时辰。

    素日里,君王的书信不断,老师一阅便是数个时辰,并且一一答复。而尚昀师兄则负责将其整理收纳,即刻送至山下。

    房门缓缓打开。

    门外的两人躬身揖手,齐声道:“老师。”

    徐庄跨出房门,见傅望之也在,便将手里的书信递给他,“望之,这次的书信便由你捎带下山吧。”

    老师静静凝神。傅望之接过书信的时候,眼眸诧异。

    尚昀上前,“老师,书信还是由我带下山吧。此次,我正好要下山采买文房四宝。”

    两人纷纷不解老师的做法。

    徐庄依旧捋了捋斑白的胡须,道:“尚昀,为师另有要事要交付于你。至于望之,你也是时候下山洞察人世了。这封书信,你务必入宫亲自交与王上。”

    ☆、遇即是缘

    午后,傅望之收拾了行囊,将书信放进木匣,便跨马朝山下而去。

    庭界山上,仓镜与尚昀的目光随着渐远的马蹄声回转。

    两两相望的瞬间,仓镜最先开言,“望之师弟此番下山,究竟是福是祸。”

    他的语调平淡,明明是疑问却用了肯定的口吻,甚为怪异。

    尚昀微微一愣,眉峰紧蹙,“那是他的选择。”

    无论是福还是祸,都得由他承担。

    福祸本相依。

    因果,自然能料。

    说罢,尚昀转身,门廊里,老师正伫立于前,朝他点头示意。

    傅望之如闲庭信步般穿梭于山间,等走到一处驿站,方才出示了通行令牌,素手一扬,一骑绝尘,向潜阳城门奔去。

    傅望之伏在马上,进了城门,向那高高的王宫殿宇望去,只见戍卫两侧的禁军甲胄加身,如虎盘踞。

    想来,他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的进入王宫大内。

    思及此,傅望之勒马调头,不再多眺望一眼,便往潜阳城里最繁华的地段过去。

    傅望之牵着马,放慢脚步,兴致盎然地慢慢游览。

    览物之情,情难自禁。

    走了些时候,腹中饥饿,又看到挑了金字招牌的醉仙楼,傅望之便将马儿系在酒楼前的榆树上。

    “小二哥,上杯清茶,再来几碟小菜。”

    傅望之忽略了店小二有些呆滞的目光,和善的吩咐道。

    他特意挑了靠窗棂的地方落座,眼眸微敛,状似假寐。

    四下,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打量着他。

    傅望之并未在意,一心思忖着,出了庭界山,送了书信,他该去往何处。

    此时此刻,傅望之眸光幽暗。

    直到店小二斟满茶杯后躬身退下,他才缓缓回过神了。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傅望之眼睑一跳。

    刚跨进门槛的是两名身形纤弱的男子,恰好撞上了结账出门的醉汉。

    醉汉一手拽着面前的一名男子,一手歪歪倒倒的去捡拾地面上打碎了的酒盅。

    “没长眼啊!我的酒……”

    醉汉想着地面上洒落四处的酒水便怒火中烧,旋即一拳抡了过去。

    “公……公子!”

    眼看着借酒犯浑的醉汉就要伤到自家主子,身侧的另一名男子惊恐万状。

    “嗖——”

    一把长剑掠过醉汉的侧脸,直直地没入地面的缝隙里,空中,飘着几缕发丝。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临窗端坐的男子着紫荆锦袍,手中拈着一盏合得严严密密的青瓷茶盏,唇角含笑,玉面皎然。

    一派悠然自得。

    方才的一剑,好似男子的无意之举。

    “小二哥,打一壶酒给他。他的账,算我的。”

    傅望之的目光朝着楼下探去。

    店家闻言即刻让店小二麻溜地打壶酒来。

    横尘还留在原处。

    纵使傅望之剑术不精,酩酊大醉的醉汉也感知到了警告与威胁。

    醉汉捧了酒,咧开嘴千恩万谢,尔后连滚带爬地出了醉仙楼。

    楼下,刚刚被惊吓到的两名男子都纷纷回过神来,望着楼上的“救命恩人”,眼眸一亮。

    横尘被人轻缓且端穆的放置于桌上。

    傅望之抬眼看过去。一脸羞赧的男子正偷偷瞧着他,着了一身男装,却难掩女儿家的纤柔。

    “望之见过丹阳公主。”

    傅望之正准备起身,一脸窘迫的丹阳即刻叫他免礼。

    丹阳落座。

    傅望之让店小二添了碗筷。

    面前,朝思暮念眼前人的女子还未开口,身后一脸欢愉的小妗便喜出望外地道:“傅公子,我家公主可算是遇到你了。”

    ☆、国君祁辛

    四月底的天气,又暖和了几分,莺雀聒噪,声声入耳,漫溢着一缕缕花香的气息。

    傅望之站立于鎏金渡银的殿宇外,殿里,丹阳公主往王座方向走去,倩影灵动,步步生莲。

    “丹阳见过王兄。”

    丹阳挽手抿唇,盈盈一笑,青禾色的裳裙上点缀着银丝,一起一落之间,张扬似繁花。

    女子光洁如月华的脸颊就在祁辛的眼前。

    王座之上,一袭黑雾色云烟锦缎蟒袍的祁辛抬起手来,将奏折摆在桌案上。

    “丹阳,你怎么来了?”

    祁辛平淡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

    丹阳走到他的面前,扬着笑靥,挽住他的手臂,用柔润的声音撒娇道:“王兄,我的好王兄。丹阳与王兄数日未见,甚是想念。”

    一语罢,撩起了丹阳面上的两片红霞。

    祁辛的唇边渐渐噙起微笑,“怎么,孤的好王妹难道不是有事相托才过来见孤的么?”

    祁辛低沉的磁音就在她的耳畔,丹阳旋即垂首,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周饶的丹阳公主最不喜入宫面圣,只因宫掖里有太多的繁文缛节。

    丹阳能够主动前来觐见,绝非是为了特意在他面前说这些恭维话。

    祁辛端着茶盏,撇了撇茶沫,“说吧。”

    他的目光扫视过去,丹阳绞紧衣袖,抿着唇角,“王兄,丹阳巧遇庭界山的弟子,听闻他有要事禀报,便擅作主张,将其引进了宫掖。现下,此人就在殿外候旨。”

    丹阳自小便知自家王兄性情不定,他不喜有人擅作主张,纵使是她。

    丹阳瞥了一眼上首端坐的王兄,见他注视着她,即刻低下头,不敢言语。

    祁辛的手指敲着桌案,睨了丹阳半晌,略一摆手,“宣他进来。”

    祁辛暂时不去计较丹阳疏忽大意的举措,他的心思落在“自庭界山而来”的来历上。

    就连丹阳都甘愿冒大不韪之险出手相助的人,会是怎样的灵杰才俊。

    殿门缓缓推开——

    逆着光影走来的男子,脚步不紧不慢,扫视过来的黑眸恍若远山烟色,虚无缥缈。

    傅望之常年待在庭界山上,得时贤徐庄教导,身上的君子气息很浓郁,且有一张不输人间含灵的绝世面容,风骨傲然。

    刹那华茂——

    丹阳被这般略略看过,心中似有小鹿乱撞,绮思满怀。

    祁辛将丹阳的羞赧模样看在眼里。

    上首尊贵的男子,居高俯瞰,目光亦有瞬间的凝滞。

    面前端穆而拜的人,陡然唤起了他受邀纪国国宴的那日,璀然倩笑的奇女子。

    “王兄?”

    丹阳晃了晃他的手臂。

    那时,傅望之应圣意起身,一举一动皆如风景。

    祁辛缓过神来,审视的目光便逼视而来,“你是徐子的关门弟子?”

    据他所知,徐子自定居庭界山便不愿步入尘世。而今,徐子怎会令他的门下弟子下山入世。

    祁辛不解,甚至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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