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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GL]法师塔 作者:梦里呓语

    第8节

    “同样是法师的话,五阶的法师是绝对不可能杀死老师的,那么就只有法圣才能做到了,可是根据我的探查,周围百里之内没有一个法圣!”

    奥菲莉亚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青歌,为她假想出了另一种可能:“青歌,你听说过封魔阵么?”

    “封魔阵?”费南多元帅拍案而起:“雅克真是个‘知仁义重廉耻’的好地方,这种阴险伎俩也敢用……就不怕遭报应?!”

    其实费南多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就算是战场上,太泯灭人性的手段要是用了,不仅不分敌我,涉及无辜,还会受人唾弃,你这场仗赢得再怎么漂亮,手段不光彩,也就无法公之于众,否则你让人们怎么想?

    而这些被欧诺塔大陆上基本已经默认约定不使用的手段,除了能将人活活冻死而不让人发觉的与冰刺花这种禁药相关的药剂,和诸多以龌龊腌臜手段折辱人的恶毒方法之外,就是专门克制法师们的封魔阵了。

    封魔阵压制之下,别说五阶法师了,就算是法圣也要乖乖地任人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法神?别开玩笑,那种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天才不在人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青歌沉思良久,抛出了一个几乎让人不敢面对的残酷现实:

    “元帅,这次出征的队伍里,还有法师的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向来就不苟言笑的元帅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毛:“我们也是近几日才得知,竟然有学生跟了过来——”

    “学院里有内鬼。”青歌轻声道:“封魔阵这种大手笔,不可能在几日之内就布好,更不用说我们之前在森林里遇到过的那个了。”

    这可是比“戈林法师不败的神话破灭”,和“铁甲卫作为死灵军团重回战场”这两件大事更加冲击人心的、残酷的事实!古往今来,多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多少帝国王室祸起萧墙?

    要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就开始坏掉了,那么它八成也就没救了。皇家学院里向来禁止权术斗争,却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从内部出了岔子!一时三人相对无言,直到青歌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份让人窒息的沉默:

    “等等,您好像之前说过什么……‘这些事儿不用你们学生知道’。”青歌半真半假地伤心地叹了口气:“在您的眼里,我就不是学生了呀?”

    “这……”费南多元帅一时语塞。的确,他的确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少君侯也是尚未成年的学生仔,更是需要好好保护的女性”这么个问题。在他的心里,直接把这个年少高位、法力又高强得不似同龄人的少女归进了“可以知道奥斯曼法师们的精神支柱已经倒塌”这个范畴的人里面,经青歌一提醒才想起来,她也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学生!

    青歌伸出只手,虚虚地在空中按了一下,截断费南多和奥菲两人的话头,笑着说:“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别突然这么严肃,我好紧张。”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奥菲莉亚轻轻扯了扯青歌的袖子,“怎么说戈林法师都是帝国德高望重的老人,就这样让他的遗体挂在外面风吹雨打……未免太折辱人!”

    青歌长长呼出口气,眉眼低敛:“我突然……想起件事情。”

    ——黄金领主少君侯凯撒·奥罗,自幼师从戈林法师。

    “不能再等了!”她抬起眼,青翠的眸子里亮得好似有那么两团鬼火:“救回一个是一个!而且就算我跟随戈林法师学艺进修并未有多久,也深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忠义道理!”

    “元帅,还请明日,整顿人马前去攻下真言镇,我为您掠阵,潜入敌方夺回我国第一法师遗体!英灵自该魂归故里,岂容贼子折辱?!”

    费南多元帅当即便想拍案而起怒吼胡闹,有这么多大人在这里,哪儿轮得到你一个小姑娘前去以身犯险?可是下一秒,他就分析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随军出征的高阶法师一共三人,其中凯撒·奥罗落于敌手,艾伦·布莱特重伤未愈尚在休整,眼下能够施得一手好法术潜入敌营、不惊动任何人偷渡出戈林法师尸身的,竟然只有眼前这个已经高强度劳累了一天一夜的青族少君侯!

    他瞬间就觉得十分、十分的羞愧。他自从记事以来,受的都是和长姊娜塔莉亚一样的骑士教导,善待弱者,对抗□□,抗击一切错误,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不伤害任何妇人——而这一条恰恰就让在宫闱之中的绿野长秋捡回了一条小命。

    换句话说,按照费南多·斯佩德向来坚持的骑士教条,是绝对不能让一个比自己整整小一个辈分的女孩子,去为自己掠阵的!

    可是除了青歌,竟然再无一名高阶法师,向来随军的法师,大多是混的不怎么好的,才会抛弃帝国的法师优待,才来吃从军这碗饭!

    费南多缓缓地起身,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青歌,行了个大礼:

    “奥斯曼帝国千千万万百姓,将会牢记您此刻以身犯险的恩情。”

    “若需帮助,开口便是。”

    青歌笑着摇了摇头:“元帅太客气了,我可不是为了人们对我感恩戴德才这么做的。”

    奥菲莉亚心里就重重一跳,她想起了向来听说的、与这位少君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传言——

    青歌的心里,没有所谓的私情与偏心,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站在“绝对公平与公正”的角度上完成的!这也无怪她当年可以将生身父亲“星辰海”亲手送上绞架,也无怪乎她可以在和艾伦素有龃龉的情况下施以援手,因为这样做,才是公正的、公平的、不含私心的!

    她猛地转过头来看向青歌,却又在那双澄澈的、明亮的绿色双眸的注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说“你辛苦了”的话,似乎分量过轻,可是如果说,“你做的不错”,又显得自恃年长,无法表达对她的敬意。

    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和自己同样年纪的少女,以一己之身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绝对公正”。这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却对着她那张容色清艳又端丽的脸的时候,又觉得说什么都过于轻佻、不成敬意、不合适了。

    “我跟你一起去。”奥菲莉亚最后还是将已经涌到嘴边的那一句“你很好”咽了回去,轻轻用肩膀撞了她一下,道:

    “青歌,挚友,我与你同行。”

    第24章

    当晚,学生军那边有个帐篷里彻夜灯火通明。青歌和奥菲莉亚趴在地上,一笔一画都工工整整、不容有丝毫偏差地绘制好了掩盖生人气息的法阵。为此青歌可以说掏出了自己那相当分量的家底,从千年乌木到鲛人泪珠,从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到缠绕着金丝的琥珀,直把奥菲莉亚看的惊叹连连,怪不得每年奥斯曼和雅克都要对法师接受的补助和年金焦头烂额又无法克扣,光今晚这个法阵的这些花费,就是一笔能供应得了一户小康人家数月的吃穿用度了!

    华色在一旁悄无声息地为青歌她们掌灯,直到东方初白,一直趴在地上涂涂画画、改来改去的青歌起了身,才轻声问道:

    “少君侯,你会回来的吧?”

    青歌就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似的,转过头去,看着这个眼下已经熬出了青黑色阴影的黑发少女,眼神万分复杂:

    “我以为你去休息了……你在旁边等了一晚上?”

    华色堪堪憋回去一个几乎冲出口的哈欠,半敛着眼睛对青歌安抚地一笑:“您别担心,我什么都看不懂——”

    “我不是担心这个。”青歌走过去,似乎是想带着安抚的性质摸摸她的发顶,却还是在看到自己满手的灰尘和泥土的时候缩回了手:“你回去休息吧。”

    “您会没事的吧?”

    青歌掀起了帘子,准备把出去向药剂师们讨要隐匿药剂的奥菲莉亚叫回来,一起启动法阵,乍闻此言,便就着这个姿势转过头来,对着华色笑道:

    “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啊,我可是青族少君侯呢!”

    初升朝阳的明亮光芒投在她身上,映衬得那一头赤金的长发愈发光华明艳,似乎也昭示着,这位生来就注定无法与常人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少君侯,从此便在求证根源的路上跌跌撞撞前行的旅程,终于在真言镇前,迈出了半是光明半是黑暗的第一步。

    真言镇本来只是一个小城镇,却因为身处雅克边境,猛兽与作乱佣兵并行而不得不修建了高墙深壕,而这套向来饱受居民们的诟病的防御措施,却在与奥斯曼对峙的第一日,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长达十数米的深壕将不会法术的普通士兵们拦在城墙之外,穿着银甲的死尸士兵们在城墙上僵硬而机械地发射着箭矢,费南多元帅不愧身经百战,立刻决定后撤出箭矢能及的范围,上攻城车开始投石,就这样,无意义的消耗战一直拖沓到了中午,一边是佯作进攻,一边是认真防守,在真言镇的大门隆隆开启,涌/出一大队铁甲卫士兵的时候,奥斯曼便迅速地撤退了。

    失去了目标的铁甲卫们在原地搜索了半晌,一无所获,便拖着与来时一样拖沓的脚步慢悠悠晃进了真言小镇,而在他们撤退回城门的那一瞬间,空气中有两个淡得看不见的身影紧跟在队伍后面,鬼鬼祟祟地跟了进去。

    “卧/槽,那个关门的王八蛋差点夹到老娘的胳臂。”奥菲莉亚和青歌窝在一丛枯萎许久的灌木里,银发的少女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对青歌说:“咱们啥时候进去?”

    “再等一等,刚刚的移动隐匿对我来说消耗太大了,我的手现在还在发抖。”青歌心里那种不太好的预感越来越浓重了,这个小镇简直阴森森得可怕,不仅没有一点儿法师的气息,外城更没有有人在此生活的任何迹象!

    你生活在镇里,怎么说都要打水生火,劈柴做饭吧?怎么着都要种菜开荒,养点鸡鸭猪牛之类的动物吧?退一万步讲,再怎么说——

    这些家门口的杂草,也不能有半个人这么高!这已经不是讲不讲究的问题了,而是到底有没有人在这个镇子里的问题!

    就好像这是一座沉寂许久的死镇,里面只有为数庞大的众多死尸,和少数操纵他们的活人!

    “你能用出来就不错了。”奥菲莉亚轻声道:“就算我不是法师,可是好歹还通晓一些基本常识的,本来施加在活物上的法术,难度就比平常的那些操控和变形要难得多,更何况是用在人身上的呢,而且你还是一个主攻攻击类法术的火属性法师,这真的……真的很不错了。”

    “别解释了。”青歌朝她眨了眨眼:“你其实是想说我这个人不错,是吧!”

    “……你好好窝着,别说话。”

    其实也没有过很久,夕阳刚刚隐没了最后一丝余晖,青歌和奥菲莉亚刚刚想起身的时候,就从远方慢悠悠地晃过来一只巡逻的骷髅兵。青歌一把捂住奥菲莉亚的嘴,而正在此时,那只眼窝里跳动着绿色的鬼火的骷髅也嘎吱咯吱地扭过了脖子看向他们,如玉的白骨上尽是斑斑血迹。

    就好像已经合作过无数次似的,这两位今日才是第三次联手的姑娘们就已经展示出了惊人的默契,在无数乱草枯枝中迅猛而丝毫不出声地低下了头,没有碰落哪怕一片树叶!

    骷髅瞪着两簇幽幽的鬼火逡视半晌,在掩盖生息的法阵和药水的帮助下,不带一点人味儿的青歌和奥菲莉亚就这样勉勉强强地躲过了铁甲卫的巡视,直到它拖着沉重的步伐远去,趴在草丛中的俩人才缓缓地、轻轻地控制着力道和响动,吐出那口憋在胸膛里半晌了的浊气。

    青歌当机立断地拉起蹲得有点腿麻了的奥菲莉亚:“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结果随着两人的愈发深入,她们的心里也就愈发心惊胆战——偌大的真言镇里,除去那些高级官员和奥斯曼俘虏,竟然、竟然没有半个活人!一路全是死尸,让他们不得不走走停停,躲一会儿走一会儿,将设想中的半个晚上就能完成的潜入这件事情,生生地拖到了月亮爬上了树梢都还没能摸进地牢!

    青歌心里自从潜入的时候就不轻不重地一直憋着一股火。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的青族少君侯,何时这么鬼鬼祟祟、见不得人过?她现在隐藏得有多好,多么悄无声息,心里就有多暴躁,恨不得抡起她的法杖一路这样闯进去,伴随着狂暴的炎热的火龙将这满镇的骷髅与死人尽数燃烧殆尽。

    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君侯这次是真真踢上了铁板——对于死灵军队们来说,什么元素魔法都不管用,除了将他们的头砍下并埋进地里之外,也只有七圣物之一的阴阳手能压制的住他们了。自从数百年前,欧诺塔大陆诸神隐退,将世界交还给人类之后,这片土地上就再也没有了黑暗与光明两大魔法体系,也就是说,在这个小镇里,肯定有阴阳手的存在,否则根本无法号令这么多死尸!

    她们一点一点地摸过去,纵使再怎么心急如焚也只能这样缓慢地前进,幸好按照奥菲莉亚的经验,迅速摸清了巡逻的间隙,否则别说混进来了,能不直接撞上就不错了!

    “这边。”奥菲莉亚竖起耳朵仔细地判断着周遭的声响,听见了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即使它们尚在十多米开外也还是带着青歌轻/盈地跃上墙头,悄无声息地滚进了院落里。两人刚想避开这一阵在出去的时候,就悚然地发现——

    这个院子的门,被敲响了!

    “行政官大人,您还在里面审问啊?”门口传来个娇/媚的女子的声音,就连一呼一吸间都带着荡漾的味道和色/情的喘息,直让向来洁身自好的青族少君侯深深地蹙起了秀丽的长眉:“天色晚了,快出来歇息吧!”

    从漆黑的院落里传来一声有些发虚的声音:“来了来了,催什么呢,没了男人你就活不了了?”然后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开始逼近,与此同时门外不仅有那个女子的气息,更有那一队铁甲卫的沉重的死气在逼近——

    青歌和奥菲莉亚对视一眼,感觉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明晃晃的四个大字:

    就是这里!

    “我出,你进!”青歌瞬息之间就判断出了对眼下最有利的办法:“以抢回戈林法师遗体为最优先!”

    “如果没有怎么办!”

    “那就先便宜凯撒那个王八蛋,让他带你去找他的恩师遗体!”

    “谁在说话——”屋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了几分惊慌:“谁!是谁在院子里!”

    青歌的法杖因为过于笨重而无法藏在紧身束袖的夜行衣里,而一个法师若是没有了法杖,那基本上他的战斗力就等同于零了!

    可是那是谁?那是青族少君侯,“十年蒙承天恩,半分不让凡尘”的青歌!青书大公直系后裔,军法谋略师承绿野青岚督伊,刀剑法术无一不通的小杀胚,年少之时就能凭一己之力降服龙骨法杖、以“荏苒长秋”将皇后的脸打得啪啪响的人!

    她加速跑了几步,借着一冲之力跃起,重重踏在墙上,身子猛然间就无依无凭地跃到了院子中的大树上,轻轻巧巧地攀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就顺着这个下坠的力道,将自己从一树枝桠里送了出去,没伤及一点儿皮肉,手里的枯枝从被折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返绿,新绿的嫩芽从最顶端生长出来,瞬息之间就郁郁葱葱地将那一整支树枝都染上了明媚的绿色!

    “奉五行之理,其利如金,断钝之木!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青歌没有狠狠地摔在地面,一条嘶嘶作响的火蛇从那支葱葱郁郁的简陋法杖中喷涌而出,扬起三角形的蛇头吐出长长的橙黄色火光接住了她,随即,这条看上去就十分不好控制的、暴虐的火蛇,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那就是青族少君侯的实力,就算手头没有法杖也能将一切场面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局势!这种咒术理论上来说是不存在的,但是青歌就这么艺高人胆大,凭借着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硬生生将枯枝强行灌入法力,枯木返绿,夜露沉沉,加上她久难治愈的痼疾——金气缠身,硬生生无中生有地将一条凶猛的火蛇召唤了出来!

    “是谁?!”那个一听就是纵/欲过度的声音终于挪到了门口,而也就是此时,从火蛇口中喷出的滚烫的气流,不仅差点儿将青歌甩到了天上去,整个院子都被这炙热的巨大气流冲的七零八落,遍地火焰!

    “救命啊——救命啊——”

    在一阵阵的哀嚎与喊声里,青歌面不改色地轻轻在奥菲莉亚身后推了一把,让她躲在自己刚刚制造出来的废墟中,声音微不可闻,却无比坚定:“等你出来,我们一起走。”

    奥菲莉亚抿紧了唇,轻声应允道:

    “好,说好了一起走。”

    银发的少女裹紧了暗沉沉的斗篷猫着腰摸进了半边也已倒塌的房子,青歌将那支临时攀折下的树枝把/玩在掌中,噙着微微的笑意看向满面烟尘、终于挣扎出来了的行政官——

    “大人,恕某直言,你长得可真像一头猪啊。”

    第25章

    行政官的脸都绿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奥斯曼贱民——”

    “诶,话不能这么说。”青歌施施然从那条看着就能感觉热浪扑面而来的火蛇身上轻轻巧巧地滑下,翠绿的树枝轻轻敲打着手心,脊背笔直地伫立在庭院中心,樱色的薄唇含着笑意,眼底却是一片万里寒冰:“你是不认识我吧,雅克贼子?”

    “听好了!狗贼!”她一声暴喝,长长的、流转着隐隐约约的金色的红发被骤然袭来的夜风吹的四下飞舞,从蛛网般凌乱的头发中,露出了一双亮到吓人的碧色的眼睛,几乎能与那些正在发出低沉的吼声的骷髅们眼中的鬼火相媲美了:

    “奥斯曼帝国青族少君侯、赤焰青歌,今日敢以只身来犯,讨要我国第一法师、我的授业恩师戈林教授遗体!”

    “你们折辱我国期颐长者、冒天下之大不韪使用封魔阵禁术、并了挟持我国奥罗少君侯之冒犯,胆大包天,今日我便于此一一讨还!”

    “可敢与我一战!”

    青歌话音刚落,周围的铁甲卫们就冲着她——不,准确地说,是整个真言镇里面所有的、本来还在四下安静巡视的千百骷髅们似乎受了什么指令一样,齐齐地抬头望向青歌的方向,发出了非人的凄厉长号。似乎在那一瞬间,它们的头顶有千百道流星划过,拖着长尾巴似的蓝色磷光,在墨蓝色的夜空中划出无数道长长的弧线,可是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圆月当空,疏影横斜。满地鬼气森森,满目疮痍废墟,前有狼后有虎,然而就是在这么个危急的情况下,青歌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开始运转了。不是法阵,不是咒术,甚至说,不是任何一样能够加害到她的东西。玄之又玄,微妙不可言。

    那种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存在仅仅是一掠而过,却让在场的所有比人类敏锐得多的非人类生物都震悚了!这也就让青歌在使用了不完整的咒术之后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然后那支葱郁的树枝就划出个微妙的、精准的弧线,第二条火蛇从杖端喷涌而出,先是对着自己的主人张开了血盆大口,然后被青歌一个手诀逼得转过了头去,对着黑压压的一片铁甲卫喷出了炽热的气浪!

    正当青歌将那支简陋的法杖横于胸前,火蛇喷出的热浪让铁甲卫和它们的操纵者,那个执政官都无法靠近之时,奥菲莉亚凭借着黑暗中也能视物的惊人夜视力,连灯都不用点地摸进了房子下面的地牢。

    “有锁。”她咕哝了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抽出紧紧用黑布包住了刀鞘的长刀,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把沉重的黄铜锁砍了个稀巴烂:“这种玩意儿可拦不住我。

    她轻轻巧巧地跳进了漆黑的地牢,那扑面而来的腥臭味实在是太过浓烈,然而就连这样的环境都没能让年轻的玫瑰骑士皱一下眉头。奥菲莉亚肩负长刀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唯一有呼吸的小隔间里,敲了敲栏杆,轻声问:

    “喂,你是凯撒·奥罗吗?”

    心力交瘁之下,已经发起了高烧的凯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当即便撞上了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明艳又清澈的紫水晶般的双眸。他缓缓坐直身子,哑着嗓子回答道:“我是。”

    那一句话便就此让所有的尘埃都落了定,那一句话就将他们的命运推向了似乎永无尽头的迢迢长夜,从此不仅仅是前路不明,就连来路也隐没在了浓重的黑暗里了。甚至到后来,那个最为黑暗、最为绝望的时代,那个就连被帝国一时传为佳话的两位大能者都生离死别了的年代,玫瑰骑士和黄金领主彼此扶持的手也没有松开。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怨偶多于佳侣,可是他们,也只有他们,能够从这么多年前的真言小镇里,一直相互扶持,踽踽行来十余载,未有甜言蜜语,却也相敬如宾,并肩携手一同前行,不是爱情,胜似爱情。

    “站得起来吗——好吧,我觉得你站不起来。”奥菲莉亚长刀一振,将铁牢门上的那把大锁轻轻松松地用巧劲砍断了,将凯撒半拖半抱地从地上搀了起来,浑不顾年轻的奥罗少君侯衣冠不整、浑身血污,她甚至对着这么个浑身的腥味儿都到了呛人地步的凯撒,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声音依然是和她刚进入地牢,敲着栏杆轻声发问一样的平静与冷静:

    “凯撒·奥罗,戈林法师的遗体在哪里?”

    凯撒艰难地喘了口气,道:“我告诉你,你带我出去——”

    “你有病吗。”奥菲莉亚转过头去,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紫色的眼睛在空中对上了,凯撒这才看清,奥菲莉亚的双眼里,满是一片清明与冰冷:

    “就算你不告诉我,难道我还能不带你出去?”

    “奥罗少君侯,你这种一直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径,真是让我觉得恶心透了!”

    凯撒浑身一震,随即指了指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

    奥菲莉亚走过去,三下两下拖了身上的长袍,将戈林法师的尸身和头颅一并包裹了起来,然后丝毫不体贴凯撒是个半死之人的事实,一把就将那一包东西扔在了他的身上:“背好,如果丢了,唯你是问!”

    正当青歌犹豫着要不要嗑一瓶补魔药剂的时候,奥菲莉亚腰挎长刀肩上背着个——不,严格来说是半背半挂着个不成人样的凯撒从地牢里面钻了出来,他们在露面的那一刹那就成功地激起了雅克执政官的暴怒:

    “你们怎么进去的!”

    “先生啊……”青歌摩挲着手里的青翠的树枝,带着温柔的、甜美的笑意反问道:“您以为,我们从数量上来说只有常人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法师,是凭着什么能拿到比你们优渥千百倍的年金的呢?您该不会在经历了本侯的大闹佣兵工会的事情之后,还天真地以为您能凭着这样的——”她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个散发着封魔阵气息的地牢:“这样的暗昧之事,就能擒得住一位火属性的法师吧?”

    最后,她施施然地从火蛇高昂的头颅上起身,做了最后的总结:

    “奥罗少君侯学艺不精,持蠡测海,那是他的过失,可是——”青歌将那支短短的树枝扔向铁甲卫们,看着这些死尸们一窝蜂地涌上去,争抢那支散发着浓郁生命力气息的树枝,碧色的双眸里就隐隐约约有了点悲伤的意味:

    “别凭着您那猪一样的外貌和智商,就把所有人跟他归于一类!”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有灵,天地无主,烈火耀耀,借您赫赫威势,将面前的一切黑暗重归于无形!”青歌自从召唤出了第二条火蛇之后打的那个手诀就没有变化过,此时她终于可以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了,双手结印,语速在那一瞬间快的几乎听不清:

    “应我之召前来的火之神灵啊,现身!聆听!通明!受命!咒术之火,天降雷霆!”

    那一瞬间,本来晴朗无云的天空上乍生无本之雷霆!淡蓝色的闪电,携着天道不容违的威势,夹杂着团团白金色的火焰当头劈下!

    铁甲卫们是不知害怕、也不知冷热的尸体,然而在雷电这种介于金属性和火属性之间的自然产物的逼迫之下,他们就这样被迫着退却了!对付死灵,不是不能用元素魔法,而是需要用介于两种元素之间的任意一种,然后以绝对的威势才能将它们逼退!

    凯撒被奥菲莉亚以一个绝对算不上温柔的姿势背在身上,看着青歌完全将后背交付了他们的身影,心头就一阵百感交集——

    然后,凯撒就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双眼。那些本来已经被逼退了的、摇摇晃晃开始后退的死尸,突然就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感召一样,双眼中鬼火亮度暴涨,指甲瞬间变长,还泛出了金属的光泽!就连鲛姬和华色分别叮嘱过青歌的、唯一克制死灵的魔法方式都不管用了,它们完全无视了青歌召唤出的雷电与高温火焰,向着青歌一行人就直直地扑了过来!

    “糟糕!”奥菲莉亚一直淡定而沉稳的脸终于破功了,她头也不回地甩出长刀,却在传来行政官沉重呼吸的地方砸了个空,她心下一急,拼着不看前路、可能会被无差别雷电攻击打中的危险转过头去——

    那个满身肥肉、油光满面的行政官,竟是生生地将手臂□□了自己的胸口,掏出了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而这棵心脏,显然就是催动死尸们变异的强大力量了!

    青歌也注意到了铁甲卫们的异变,心下一惊却又一喜——

    那不是阴阳手!

    第26章

    就在这样一个形式马上就要逆转、胜利女神即将让天平偏向雅克的那一方的时候,从半空里传来个声音,气喘吁吁地也掩饰不了其中的喜悦与焦急:

    “青歌!青歌!少君侯!”

    青歌和奥菲莉亚两人同时僵住了,年轻的法师迅速打出最后几个繁复的手印,所有的雷电顿时消弭无踪,以免伤到空中的那个趴在一只泥土构成的大鸟背上的黑发姑娘:

    “诸神在上,你到底是怎么跑进来的!!”

    那只泥土凝成的大鹏在雷电停止了的下一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地面,正当青歌觉得“真没眼看了这个傻姑娘一定会撞在地上的吧”的时候,那只鸟,就以一种无比精妙、分毫不差的角度,掠过地面,泥土构成的羽翼从奥菲和青歌两人的脚下数米处开始分崩离析,却又在鸟身与她们平行了的时候,迅速从两人脚下凝聚起了新的更宽大的羽翼,将三个人外加一具尸体的重量稳稳地负在了半边羽翼上!

    这时青歌才从刚看到华色的惊喜与怒气中缓过神,随即几乎要扑倒华色身上了,恨不得狠狠地一口叼住她软软的、尚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你好大的胆子啊华色!!”

    黑发少女单手握紧了青歌的衣角,向来温温软软的眼睛里倒映着雅克漫天的恢弘星云,另一只手艰难地从青歌手里挣脱出来,抽出袖口的手帕,认认真真地、艰难地将沾了土的那一边折进去,随即用尚且干净的那个地方擦了擦青歌脸上那一滴不知何时溅上去的鲜血:

    “少君侯,我看您好像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青歌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心累过,就好像蓄力已久的拳头一拳打进了软绵绵的棉花里,完全无法着力,心里有火都发不出:

    “你————”

    “少君侯!!”华色提高了声音,她那向来带着点西南口音的、咬字模糊,可是又因为元音十分柔和清楚而带了温良和从容意味的声音一拔高,就生生地有了种说一不二、不容辩驳的气势:

    “您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的!您说过‘不离不弃、誓约忠诚’的!”

    她好像更委屈了,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了鼻音,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的样子:

    “您这是不要我了么?!”

    青歌当即便楞在原地!是的,没错,在她们初识不久,签订了主仆契约的那个夜晚,她的确是对华色说过,你要对我“不离不弃,誓约忠诚”的!

    可是那只是一纸条约!那只是一张纸,一张具有一定约束力的纸而已!大多数仆人都只是将那张纸上提及的伺候主人衣食起居等方面执行的一丝不苟,可以说,完全没有人能真正做到“生死不离,绝对忠诚”的!

    谁会为了一纸绝对不公正的契约而将自己的命白白搭上去?谁会为了高高在上的主人而将自己置身于险地?因此各大世家如此青睐家养的侍从的原因也就很明白了,只有真正养在身边的,背叛几率才小一点,才能切实地让他们对自己愚忠!

    向来秉持着公正与正确的少君侯,自然不需要这种盲目的效忠与人命为代价的保护,她向来都是独身前行,枫木法杖所过之处,除了海清河晏、正气凛然,便只有她独身一人的背影了,即使是和她有过五年婚约、相伴十载的塔斯克,也终究未能进入她的领地半分!

    然后就在今天,这个傻乎乎地、说着“生死不离,誓约忠诚”的少女,就在这一瞬间触摸到了青歌的内心,然后环抱住了这个向来以严厉与高傲对待外人的丽色逼人的少君侯,心里满溢的柔软几乎要决了心堤——

    啊啊,少君侯青歌的怀抱,和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也没什么两样啊,也是一样的柔软,甚至更清瘦一些,更单薄一些……

    青歌,你就不会累吗?有没有人能让你停下勉力前行的脚步,让你有一个能够栖息的港湾?有没有人能让你卸下心底铠甲,展现那一片最澄澈最不设防的柔软?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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