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节
生存大冒险 作者:唐景天
第19节
金伟开启自己的异能，像只老鼠一样偷偷摸摸钻进结界里，绕过正在打斗的双方，摸向花柳的身后。有了上次长发僵尸的经验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异能并不是万能的，是以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就在他贴近花柳身后，只要挥一挥手中紧握的匕首，就能刺破花柳的后心的时候，他的脚下，传来细微的震动。若不是他保持着对花柳的戒备之心，恐怕还不能感受到这点动静。金伟心中一紧，抬脚便向后退去。
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如同九尾妖狐的一串尾巴，展开一个扇形，同时朝他砸下。与此同时，孙诚然等人的脚下，也钻出数量不等的树根，朝着各自的目标抽去。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层面对两课老树妖时的情形。
将这些恼人的蝼蚁赶开，花柳又坐回原位，抚琴的节奏加快了好几分，殷杨的结界上，电流和火花，也随之闪动得更频繁了。
“小丫头，你要是不想跟你的同伴们一起死在这里的话，最好把你手里的箭射出去。”殷杨说道，话里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音律浮沉。
程宇心中一凉，知道殷杨是在最后试探程雨的行为，吼道：“动手啊，你傻了吗？现在只有你能对花柳造成威胁了！”
程雨手指一颤，有些不自然地抬头，对上程宇略显凶狠的目光，眼神中透露着些许迷茫。
“咻——”第二支“破魔之矢”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程雨射出。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她的这支箭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务求最大限度地对花柳造成干扰。箭矢上裹着几圈螺旋形的风，轻易穿透花柳的防御结界，净化掉沿途花柳所有的手段——树根和柳条都被箭矢附带的灵力清理得干干净净。
所以即使这支箭再次被花柳随意的一击扫在地上无法回收，其他人也因此得以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蒋雨辰眼中的红芒缓缓退去，满头银发又变回乌黑，汗水浸湿头发，额前几根细丝软软地贴在脑门上——他的“妖化”同样被程雨的“破魔之矢”解除。
他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就顺手拔出“铁碎牙”朝花柳挥出一道“风之伤”，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状况了。以此为信号，众人再次一拥而上，逼得花柳不得不再次施法对付他们，手中的琴音便有了一丝空隙。
程雨单膝跪地，竟然直接拿捏不住手中长弓，“啪”的一声一手按在地上，大口喘气。
程宇很想上去帮妹妹一把，可是当着殷杨的面，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已经摆脱了诅咒的影响，之后便很难再反击了。
“干得不错，小姑娘。”殷杨的声音淡淡响起，“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些累了，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吧。”
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程雨只觉脑袋昏沉沉的，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黑暗瞬间席卷而上，将她的意识吞没。
第101章 同归于尽
“小雨！”程宇这一瞬间被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再也顾不得用闪电攻击花柳，抬手两道治疗波打入程雨体内，知道她只是晕过去了，心脏这才慢慢退回胸口去。
诅咒的效果是“以杀死花柳为第一目的”，但如果是给正在攻击的队友施放辅助法术，也并不算脱离诅咒内容，是以殷杨只是略微停顿一下，便说道：“放心吧，我只是看她体力有点透支，让她休息一会罢了。”
程宇现在哪里还会相信他的话，他心知肚明殷杨只是怕程雨出现变数，暂时将她从战斗中剔除出来。反正时间一到，她也不过是在梦中死去。程宇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是程雨还是孙诚然，即使用自己的生命去抵押，他也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死掉。如果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法消灭花柳的话，他也只能选择那个办法了。
花柳在短暂的手忙脚乱后，又迅速展开反击，树根和枝条齐出，再次将前方近战诸人拉入缠斗中，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返回殷杨的“母结界”中补充被花柳攻破的“子结界”。然而奇怪的是，花柳分明可以将他们尽数击杀，却总是在最后露出一点破绽，始终没有取走任何一人的性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又报过四次时间，距离“血荷花”复活，还剩下不到1个小时。
苦战多时，众人的体力几乎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花柳的眉间，也浮现出淡淡的疲倦，殷杨的结界，也是闪闪烁烁，每承受一次攻击，程宇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咔嚓”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下一道攻击击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众人被花柳打得遍体鳞伤，但除了昏迷的程雨之外，没有人再倒下。到了这个时刻，就连韦汉飞都明白过来，花柳一直都对他们手下留情，没有真的想要他们的性命。若非如此，他们早已不知道团灭几百次了。
小池中的“血荷花”，花瓣一片片舒展开，由粉红逐渐转化为猩红，散发出一丝丝血腥的味道，显得妖异非常。
花柳轻轻扬起嘴角，指尖拨弄出一支舒缓的曲调，有意无意地瞟了巨大的樱桃树一眼，带着即将胜利的喜悦，轻启朱唇：“真可惜，这次又是你输了，他还是我的人，你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王后’。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活着撑到他醒过来。”
殷杨没有答话，满头绿叶无风自动，像是无声的抗议，又像是在与不公的命运做着抗争。
花柳奏乐的速度逐渐加快，十指在古筝上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程宇只听两道“噗噗”声，便知道殷杨的结界终于走到了尽头。然而音攻并没有因为殷杨失去防御就停下来，几道看不见的攻击在他粗壮的树干上撕开几条狰狞的伤口，殷红的树汁从中缓缓淌出。
“贱……人……”
只是听到殷杨痛苦的呼喊，程宇就脑补出一个俊美的少年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的情形。
“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数鲜红的樱桃从殷杨的头顶激射而出，竟是无差别地射向前方，在花柳残破的结界上撞出一团团绚丽的火花，连大地都被震得轻轻颤抖起来。很明显，殷杨这是打算发动最后的攻势了。
“你疯了吗？你会伤到他们的！”程宇的视线被滚滚浓烟遮蔽，无法将治疗魔法精准地定位到前方战士身上，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殷杨继续投掷着“樱桃炸弹”，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屑：“你们这群废物，我给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居然连那贱人一根汗毛都伤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樱桃炸弹”源源不断地轰炸在花柳的防御上，轰炸声以另外一种形式，演奏出一曲即将毁灭的哀歌。
殷杨恢复成少年的模样，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此刻起满皱纹，脸上是点点黄斑，眼中透露着说不尽的疲惫。而他头顶的小树苗，已经不复之前的郁郁葱葱，枯黄的枝叶尽显衰败。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四人，淡淡说道：“算你们运气好，我本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不过大概是顾不上你们几个了。你们最好想办法躲一下，我要——”
程宇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刚想大喊一声“小心”，殷杨已经合身扑入浓烟之中，风中传来他尚未说完的话：“——和那个贱人，同归于尽！”
“不要！”陶思静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一股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热浪以爆炸点为中心扩散开，程宇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口腔中涌起一股腥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强忍住痛楚没有昏迷过去。
整个第一层迷宫都在爆炸的余威下慑慑发抖，不时还有小块的石子和夜明珠伴随着砂土从空中掉落，烟尘四散，笼罩住整片空间。天地间昏暗成一片，能见度趋近于零。然而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亮起一点黄绿色的光源，像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如水波一般荡出四圈黄绿色的光环，之后熄灭于无形。
良久，空气中的烟尘逐渐下沉，光明逆袭归来，室内似乎又回归了初始的平静。
一株大柳树矗立在爆炸中心的位置，柳条上原有的绿叶几乎全部脱落，正在抽出新的嫩芽。柳树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身影，被粉尘覆盖全身，看不出死活。
“你们没事吧？”陶思静的声音最先响起，她同样从一堆沙土中爬起来，像一只刚从泥巴里钻出来的河马。她正欲上前探查其他人的伤势，却被一只手拉住，回头一看，俞菲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你爷爷的！”韦汉飞中气十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这个诅咒……还没有解除吗！”
而就在他的话音飘出来的同时，前方“躺尸”的几人纷纷从地上弹射而起，再次杀向花柳。
花柳一边挥舞几根枝条阻拦这几人，一边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倒还真是忘恩负义，刚才若非妾身护着你们，你们早被那傻小子炸得粉身碎骨。这会儿刚恢复点力气，就迫不及待过来杀我。你们人类，即使数千年过去，本性依旧未变！”
程宇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灰尘，忧心忡忡地说道：“殷杨的诅咒，果然还是没能解除吗？”
刚才施放了一次四波效果的“治疗之潮”，因为这个法术不补充施法者本人的体力，程宇现在只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体内法力枯竭，当真是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了。
陶思静朝柳树扔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说道：“诅咒还没有解除，不过花柳的状态似乎没之前那么好了，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击败她。”
“刚才应该是她保护了孙诚然他们，否则以殷杨自爆的强度，等你的图腾插出来，他们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俞菲冷静地分析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拼着自己受更多的伤也要这么做？”
绿叶正在从恢复色泽的柳枝上快速抽出，花柳的声音震荡在每个人的耳中：“你们倒也不用自作多情，妾身之所以保留你们的性命，不过是为了夫君醒来之时，有新鲜血食可用。”
“滴滴，警报——”
“距离迷宫毁灭，还剩9分56秒！”
当机械的提示音再次涌入每个人的大脑时，程宇的眉毛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挑。虽然大家现在都表现得生龙活虎，可是花柳的状态看起来也很不错，恐怕这短短十分钟内，根本拿不下她。
难道，真的要用那个办法吗？
程宇抬头望了一眼与花柳的柳枝缠斗的孙诚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仅仅保持最基本呼吸的妹妹，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
“血荷花”只剩下最后四片花瓣包裹着中间的花蕊，并且正在以肉眼可以辨识的速度完成最后的怒放，霎时间血腥味大盛，填充到整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一头沉睡的魔兽正在睁开眼睛，用饥渴的目光打量着现场的食物。
程宇扭过头，像是下定决心，对俞菲说道：“你能不能用一次‘宁静之雨’？”
俞菲一愣，略显吃惊地说：“如果只是半吊子的用法，我倒是可以试一试，但是现在没人受伤……等等，你想做什么？你没受诅咒影响！”
俞菲很快就明白了程宇的意思，“宁静之雨”是治疗德鲁伊的终极法术，效果和程宇的“治疗之潮”异曲同工，在恢复队友伤势的同时，也能给队友恢复一定的体力。如果程宇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那么他想恢复体力，就是打算突破花柳的防线，在血荷花复活之前进行“血祭”。
这一刻，俞菲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刻的程宇。求生的本能告诉她，按照程宇的说法做，就是最佳选择。只是身为共同经历了五堂课的队友，她一时之间竟下不了决心。
是听从程宇的建议，牺牲一个人的性命，拯救两个队伍，还是选择所有人给殷杨陪葬？
第102章 韦伯斯特
对于俞菲来说，这道选择题的任何一个答案，她都不想做出选择。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会以她的意志发生改变。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随着韦汉飞的一声呼喊，众人都感觉体内热血沸腾，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也效仿殷杨和花柳拼个同归于尽。
这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当属蒋雨辰。他的身体再次妖化，而且几乎已经放弃了战斗本能，采取了“若能伤敌一分，自损十分也甘愿”的打法。
胡敏高喝一声：“亡灵大军！”一时间阴风四起，地下钻出十只一模一样的食尸鬼，张牙舞爪地涌向柳树本体。
韦汉飞自然也不甘人后，身上爆发出一道璀璨的白光，整个人拔高近半米，宛如“天神下凡”，举起巨斧高速转动，将靠近过来的柳条尽数斩成碎屑。
孙诚然和金伟虽然没有特定的终极技能，但也紧跟其上，燃烧生命爆发出惊人的“气”，攻击力也不比其他人弱上半分。
陶思静同样不甘寂寞，身边“噗噗”暴起一阵青烟，另外两个“陶思静”面无表情地站到她身边，三人一起放出一个大火球，在空中汇聚成一个超级火球，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砸向花柳。
殷杨虽然身死，但是他的诅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大概在他的设想中，就是靠自己的自爆重创花柳，之后再让这几人燃烧生命，与花柳同归于尽吧。
俞菲抱着双臂蹲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她同样受到殷杨的诅咒，此刻本该和其他人一样施展终极技能。只是她残存的理智拒绝这么做，然而终究是诅咒更强大一些，她渐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程宇向她递过去一只手，示意拉她起来，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尽的诱惑：“站起来吧，你可以做到的。”
“不！”俞菲将头摇成拨浪鼓，拒绝程宇“好心”递过来的帮助。只是她虽然极力阻止自己，最后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双手高举，像是迎接神明降世，一字一顿地喊道：“宁、静、之、雨！”
仿佛有一道春雷凭空炸响，密集的细雨从天而降，如同甘露一般从每个人的皮肤渗入体内，弥补众人燃烧掉的生命力。
程宇体内的法力，宛如干旱的土地迎来甘霖，一滴、两滴……虽然依旧不多，但干裂的大地总算得到滋润，泥土也变得湿润起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再使用三次“电光石火”。
孙诚然虽然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进攻花柳上，但他一直注视着后方的动静，见程宇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再次施放技能，当即反应过来——他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只是他还没有为此欣喜一秒钟，就想明白程宇接下来的行动，顿时脸色大变，吼道：“程宇，你想干什么！”
程宇朝他笑了笑，身上电光闪烁，下一刻便从原地消失。
“放肆，妾身何曾允许你们靠近夫君！”花柳被这几人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但她还是抽空甩出两根柳条，捕捉到程宇的轨迹，拦下他的步伐。
程宇施展第二次“电光火石”，身形从柳条前再次消失。
当电光出现在小池上空时，水底突然窜出几根漆黑的树根，抽向位于半空的程宇。他在空中无法借力，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树根击飞。然而这一刻电光大盛，如雷帝降临，几条树根在雷鸣中尽数化为灰烬——他将最后一次“电光石火”的法力，转化为雷系攻击。
只是这一下真的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噗通”一声栽到水中。浓浓的疲倦感顺着水流从他的鼻腔和嘴巴流入体内，仿佛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累了。”
孙诚然双目中已经红成一片，堪比妖化的蒋雨辰。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除了更加猛烈地攻击花柳，他只能无助地大喊：“你给我回来！”
时间还剩最后三分钟，程宇双手在水底一撑，抬起头来凝望着面前的“血荷花”。花朵中仅剩一片花瓣盖在莲子上，似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血荷花”近在咫尺，他只需要将手放到花瓣上，一切就能结束了。然而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他还想这堂课之后，好好给妹妹道一次歉，他还想和孙诚然安安静静地走下去，平淡地过完一生，他还想……
他还想做好多事，可惜在这一刻，都化作一滩泡影，手指一戳，就碎裂成一堆空气。
“我爱你们！”为了节省力气，程宇甚至没将这短短四个字喊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而这四个字也给了他最后的力量，让他得以伸手摸向即将绽放的荷花。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但已经足够他完成最后的任务了。
“住手！”花柳同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重伤下的她，也只能堪堪抵住几个疯狂人类的进攻，根本无法再抽出手去阻拦程宇。
事情似乎已成定局，程宇的手指距离最近的花瓣，只剩一厘米。他的指尖，已经可以感受到花瓣上传来的“血”的气息。只是他还没将手指放上去，就感觉小腿一麻，全身仿佛被孙悟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再也动弹不了半分。如果他还能回头，就会看见自己的小腿上扎入一根漂亮的箭矢。这短短的一厘米，竟然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耳中传来清晰的淌水声，“哗哗哗”，时间仿佛倒退到很久以前，兄妹俩一起下河捉螃蟹的时光。程宇无法抬头，只能拼命将眼珠子往上顶，然而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倩影，犹如天女下凡，对他露出嫣然一笑。
“哥哥，从小到大，你从来就没有哪样东西，抢得过我。”程雨蹲到荷花前面，像是小时候抢赢了那块排骨一般，露出诡计得逞的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从遇见雨辰开始，我就已经不再害怕狗了。”
“不——”程宇的耳中，传来花柳绝望的惨叫声。
如同电视机被拔掉电源，光明收缩成一条细线，继而没入一片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犹如混沌初开，光明在黑暗中爆发。
孙诚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宇宙中间，周围是万千星辰，另外几人也静静地站在周围，有的还未睁眼，有的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蒋雨辰和程雨的身影都不在这里，显然这里是属于x大的空间，只是，如果这一课已经上完了，为什么没有回归教室？
程宇埋着头站在一旁，也不知有没有清醒过来。孙诚然在心里酝酿一番，打算上去开解他。只要继续活下去，活到期末考试，就还有希望。
只是他刚跨出一步，一道威严的声音便从无尽的天边传来：“恭喜你们通过第五课！”
声音浑厚有力，跟高老师一贯的嗓音并不相同，众人纷纷皱起眉头，这一次的“回归”实在太不对劲了。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韦伯斯特大人。”那道声音继续说道，“由于目前出了一点小状况，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亲自说明吧。”
韦伯斯特的声音似乎没有音调，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声音，而是在每个人内心升起的意念：“正如你们猜测的，我就是这个游戏的创造者。”
孙诚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无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心头狠狠一震。任谁也想不到，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这个“人”就可以随意将别人的生命当作玩具，肆意揉捏。
一团黑乎乎的球体飘到众人跟前，幻化出一个高大男人的体形，只是缺乏五官面庞，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鬼族”的一员。孙诚然并掌成刀，打算找个机会试试这个“韦伯斯特大人”的深浅。
韦伯斯特说道：“你们不用这么奇怪，对我来说，你们人类的性命，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你们踩死蚂蚁的时候，会在乎它们的感受吗？你们也不用急着对我动手，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现在我出现在这里，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一个机遇。”
“我决定直接送你们去最后一堂课，也就是你们日夜期待的‘期末考试’。当然，你们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我会将这堂课降低到‘期中考试’的难度。这是我能给你们最大的宽限了。”
孙诚然皱眉道：“为什么？”他才不相信一个不将人类性命放在心上的家伙，会好心放过他们。
“你的问题还真是多。”韦伯斯特不耐烦地说道，“因为麻烦。你们的任课老师已经不能帮我处理接下来的课程了，我也懒得管理你们，不如给你们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
孙诚然心中“格达”一响，内心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回头看向依旧埋头没有言语的程宇，带着颤抖的尾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程宇抬起脑袋，冲他邪邪一笑，用高老师特有的沙哑嗓音说道，“这个身体，现在属于我了。”
第六卷 曼捷克大陆
第103章 银发少年德杰尔
孙诚然瞳孔微缩，虽然之前就有预感，但事情真的发生后，他还是慌了手脚。本想出拳将占据程宇身体的高老师怒揍一顿，可是一想到揍的人又是程宇，他抬到半空中的拳头，无论如何都挥不出去。
其他人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眼色不善地打量着新的“程宇”。
“别冲动，这里不能使用能力。”俞菲拉住韦汉飞，她知道现在孙诚然的理智可能会被感情左右，急忙出声道，“你是高老师？你想做什么？”
“程宇”先是动了动手指，接着挥了挥胳膊，又试探性地踢踢腿，见身体活动起来都没什么障碍，方才心满意足地说道：“嗯，这个身体已经勉强可以用了。你们也用不着这么仇视我，没有我的帮助，你们不可能顺利通过最后一堂课的——既然我接受了这个身体，我也会和你们一起经历‘期末考试’。”
“通过了期末考试，你就能把他还给我吗？”孙诚然声音冰冷，似乎不为所动，双目中的怒火久久不肯散去。
“程宇”露出招牌式的笑脸，一派天真地说：“什么叫把‘他’还给你，我就是你认识的程宇啊。”
孙诚然拽紧拳头，身体为了强行制止自己的暴动而颤抖不止：“住口！不要用他的身体，用他的声音这么和我说话！我再问你一遍，如果最后通过期末考试，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程宇”低下头，从鼻腔中发出几道“哧哧”的笑声，继而扬起脑袋，哈哈大笑道：“很可惜啊，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在这具身体上，怎么可能还给你……”
孙诚然小腿一迈，如一支离弦弓箭射出，手刀上爆发出一阵白光，朝“程宇”当头劈下。
“程宇”保持着狂笑的姿势，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孙诚然一刀斩在空气中，由于无人受力，惯性带动他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不甘地瞪向一旁的黑影。
韦伯斯特威严的嗓音响起：“这里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有什么恩怨，到别的地方去解决。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精力太旺盛的话，一会儿给我去‘曼捷克大陆’慢慢发泄。”
“既然由我亲自来负责你们的最后一课，我就来具体说明一下吧。接下来这堂课没有时间限制，我会把你们送到‘曼捷克大陆’，你们需要保护一个名叫德杰尔的男人，直到他安全地遇到‘伊利丝’为止。”
韦伯斯特打了个响指，x大众人便化作一道道流星，飞向浩瀚宇宙中的一座星球。紧接着他本人也退回宇宙的阴影中，只余下一道淡淡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飘荡：“那只讨厌的蚂蚁终于嗅着味道爬过来了，真可惜，看起来这次的游戏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愿你们这最后一批队员，能给我来一场完美的谢幕。”
茫茫大草原上，疾风鼓舞，齐膝高的杂草被带动得东倒西歪，一直延续到草原的尽头。原本空旷的草原中，一名银发少年正与几只奇形怪状的生物对峙着，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七个身影。
“德杰尔，你逃不掉的！乖乖跟我们回去接受审判吧。”一只牛头人身的生物挥舞着手中巨大的棒槌，目露凶光威胁道。
银发少年嘴角抽动，自己这几个手下实在是太弱了点，对面只是放了一点麻痹神经的毒烟，这几个家伙就不约而同地倒下了。要不是他们从开始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不曾有半分背叛的念头，他还真想把这几个拖油瓶丢在这里。
牛头人见少年没有说话，以为刚才施放的毒烟已经同样对他产生了影响，便朝身边四只同样长着野兽脑袋和人形身体的生物点点头，五只野兽调整阵型，呈五角之势，隐隐将银发少年包围。
孙诚然幽幽醒转，早已听出了周围的动静，只是全身上下的骨头如同被敲碎一般，实在提不出半分力气动弹一下，只能继续将头半埋在地上，等待那边分出一个胜负。
“真是想不到，连一向被认为正大光明不擅邪魔外道的兽族，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德杰尔双目中寒光一闪，整个人突然在原地消失，接着出现在一只狮面人身的生物后边，并掌成刀，划过它的后颈。霎时间鲜血如鲸鱼喷水一般狂湧而出，狮子头目瞪口呆地在空中旋转了180度，落到地上又继续滚了几圈，竟仍然无法闭上眼睛，显然是死不瞑目。
奇怪的是，四溅的鲜血一滴都没有在德杰尔的身上留下痕迹，不过他仍是厌恶地拍拍手掌，像是要将什么肮脏的东西拍掉，语气平淡地说道：“就凭你们这几个垃圾，也敢来找我的麻烦？”
孙诚然心中“咯噔”一跳，他虽然无法抬头看见现场发生的一切，但耳朵和感觉都完好无损。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汇聚在德杰尔手中，犹如实质一般。若是展逸在此，一定比他还要震惊。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气”的强度，已经和杜海铭相差无几。
“这小子没有中毒！一起上，干掉他！”牛头人见狮头人被秒杀，虽然心中震惊不已，但也知道对方绝不会放过它们的性命，便当先大吼一声，挥舞着棒槌冲上前去。
德杰尔的身影接连闪动几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外四颗野兽的头颅伴随着鲸喷的血柱冲天而起，这几个看起来拥有无穷力量的兽人，在他手中竟然连一合都不敌。
干掉这几只杂鱼，德杰尔闭上眼睛稍作调息，脖子微微一震，奋力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吞回腹中。刚才他解决几名兽人的动作看似勇猛，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体内的伤势已经到了快要难以抑制的地步了。若是再不能找到传说中的“轻风一族”，他恐怕会真得彻底堕落吧。
德杰尔俊美的脸庞上显现出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摊开手掌，掌心中飞出几团蒲公英大小的白色光团，分别没入躺在地上的七人体内。
力量随着光团的没入渐渐恢复，孙诚然手心用力一撑，从地上缓缓爬起。程宇已经笑吟吟地站在银发少年身后，朝他投来一个和善的微笑。若不是他对程宇太过熟悉，几乎就要忽视掉“程宇”眼角随着微笑一起投递过来的蔑视。
这家伙，果然还是被高老师占据着身体。
银发少年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庞，一双眸子如同黑洞一般深邃，仿佛能将一切投来的目光吸进去。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皮肤带着不正常的白皙，嘴唇却似涂抹着鲜血一般嫣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感。
“你们这几个没用的家伙。”德杰尔见几名手下已经恢复了大半力量，轻咳两声，不满地说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能控制住你们，还好这次来的只是几个不长眼的垃圾，以后要是换两个厉害点的家伙，难道要我反过来保护你们吗？”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责备众人，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之意。可惜在场的七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拼死都要保护他的手下，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古怪的表情，加上心情过于复杂，一时间竟没有人回复德杰尔的话。
德杰尔是何等人物，立即就察觉到这几名手下的不对劲，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身后传来其中一人的声音：“对不起，德杰尔大人，刚才是我们太大意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差错了。我们即便拼上性命，也会陪您找到‘轻风一族’的族人的。”
“轻风一族”，那是什么东西？孙诚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次，韦伯斯特也没有向他们提过这个东西，但是显然高老师是知道这中间的内幕的。难道真的如他所言，必须依靠他的力量，才能通过这最后一课吗？可是这家伙明显不愿意放弃程宇的身体，即便是通过期末考试，难道要许愿重新创造一个程宇？可是那样的话，回到现实世界，到底哪个才能算作真正的程宇。
听完程宇的话，德杰尔神色一缓，背转过身，说道：“那就好，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们还得继续赶路。我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必须在下一次月圆之前找到‘轻风一族’。”
程宇朝他微微躬身，德杰尔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清静一下，程宇便转身向孙诚然等人走来。众人也看出他依旧是高老师的灵魂，皆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韦汉飞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俞菲给他轻轻指了指德杰尔后，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我看我们还是暂时休战的好。”程宇嘴唇微张，刻意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在这个时候和我撕破脸没任何好处。单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护送那位大人；而缺了我，你们会缺少足够的情报。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放下成见，合作到这堂课结束吧？”
第104章 历史
孙诚然脸色铁青，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长着程宇面孔的人。他是无法接受高老师的灵魂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一定要找回原汁原味的程宇。
只是眼前这个程宇，给他的错觉越多，他就越发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程宇就这样盘腿坐在他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果不仔细去分辨，根本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但是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孙诚然运转着体内的“气”，双手拽出两颗拳头，牙齿被他咬得“咯咯”响，只要面前的程宇再多说半个字，他就会忍不住动手。
如此强烈的杀意，自然瞒不过其他人，连德杰尔也微微侧目，投来询问的目光。
“好了，你不用再为自己的失误自责了。”胡敏抱紧骨剑，高声道，“德杰尔大人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最好的赎罪。”
德杰尔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帮手下。
陶思静也跟着小声劝道：“我能体会你现在的痛苦，但是他们这类人，肯定不会因为我们的痛苦放弃别人的身体。你想要拯救程宇的话，即便杀了现在的他，也是毫无意义。不如先和他合作，若是能通过期末考试，或许能从韦伯斯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说得没错，小姑娘。”程宇得意洋洋地笑道，“从这具身体变异开始，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已经投入了不知多少心血进来，怎么可能会放弃？不过这小子的意志力还真是有够顽强的，要不是因为他妹妹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也许我还真的没办法这么轻易地接收这个身体。”
陶思静话语中的道理，孙诚然又何尝不曾明白，或者说，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毕竟在第一课中，如果不是他冷血地做出类似的选择，事情可能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韦汉飞闷闷地道：“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你们聪明人话里的拐弯抹角。总之我不喜欢这家伙，是战是和，你们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俞菲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其实明白该怎么做，只是心中过不去那道坎而已。”
金伟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孙诚然闭上双眼，把头扭开，望着随风乱舞的草原，一言不发。
“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吧。”胡敏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大家要合作，你好歹也拿出点诚意来吧。现在我们对这个世界都是一抹抓瞎，你身为原‘游戏管理员’，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程宇呵呵一笑，说道：“当然，我就知道你们明晓事理。这个世界叫做‘曼捷克大陆’，拥有多种生物文明，比如人类、精灵、兽人、矮人……以及最强大的生物，龙族。不过我们要保护的这位德杰尔大人，却不属于这些种族中的任意一个，而是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天使族与恶魔族的混血儿。”
“等等，你说天使族和恶魔族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这个混血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俞菲蹙眉问道。
程宇意味深长地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摇晃，啧啧摇头道：“嘘，小声点。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是你们，就连这片大陆上的原住居民都没有搞明白，所以他们都想从德杰尔大人身上问出秘密，不过使用的手段过于暴力了点，以至于我们目前的状态是处于被几乎整个大陆的智慧生物追杀中。”
“很不巧的是，目前德杰尔大人的身体里，天使族的力量和恶魔族的力量正在发生冲突，所以他现在其实是处于人生中最虚弱的时期。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必须找到传闻中的‘轻风一族’，据说那一族的圣女‘伊利丝’，拥有‘调和’不同属性的能力。我们的出现，事实上对这段历史并没有任何影响，即使没有我们，德杰尔大人也能找到‘轻风一族’。所以与其说我们是被强制安排在这里的‘随从’，不如说是前来体验历史的‘见证者’。”
当提到“历史”二字时，程宇都特别提高了音量，显然是想告诉在场诸人，这里虽然是被韦伯斯特创造出来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正在进行的故事，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陶思静双手交叉，垂在大腿上，几根手指躁动不安地拧来拧去，说道：“可是这样的话，是否就意味着，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德杰尔也会找到伊利丝。那么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我们是不是可以消极对待？”
程宇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脸，只是眼角里的蔑视，越加浓厚了。
“不会的。”孙诚然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自然注意到程宇眼中的不屑，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韦伯斯特可不会好心到让我们无惊无险地通过任何一堂课。这里既然是被创造的世界，那么即使颠覆历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不然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陶思静尴尬地埋下头，拧手指的频率又加快了几分。
俞菲不解地问道：“这么说起来，难道我们之前经历的世界，其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独立于我们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
程宇摇头道：“不，其它世界都是韦伯斯特大人随机抽取人类的‘梦’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唯独‘曼捷克大陆’，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平行世界。反正即使大家顺利通过这堂课，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都会被韦伯斯特大人剥离，我也不妨告诉你们，韦伯斯特大人，正是来自现实中的‘曼捷克大陆’。”
“操！”韦汉飞低骂了一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烦躁，“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继续慢慢聊，我去吹吹风。等你们讨论完了，直接告诉我结论就行了。”
他站起身拍掉黏在屁股上的杂草，黑着一张脸走到一旁，叉着腰遥望着天边成“人”字型组队飞过的大雁。若不是德杰尔还坐在不远处，没人怀疑他会敞开喉咙呐喊出来。
俞菲眼神闪烁，脚底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跟过去，但又在迈出步子前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行为。
一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由胡敏打破沉寂：“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再创一个同样的世界。这位韦伯斯特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宇说道：“我说过了吧，这片大陆上最强的种族就是龙族，但是龙族的龙王也不具有创世的能力，所以说……”
他抬起左手，四指卷在手心，留出拇指指向身后，接着说道：“想要创世的话，至少需要有‘神魔’级别的力量，唯有已经消失的天使族和恶魔族，才有可能满足这个条件。”
他的拇指，遥遥指向背对着大家闭目养神的德杰尔。
“真是无聊的恶趣味。”胡敏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曼捷克大陆’的人类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可是跟我们地球上的人类有什么关系，只是挑软柿子捏吗？而且这最后一堂课，居然是让我们经历一遍他的回忆，是想告诉我们他曾经有多可怜？那他把我们弄得这么惨，到底是谁更可怜？”
“以你的心思，不要妄自揣测那种大人物的想法。”程宇站起身，吐出一直衔在口中的狗尾巴草，说道，“我好心告诉你们这些，是在提醒你们。韦伯斯特大人可是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行动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所以之后的行动中，要怎么表现，就不用我再多费口舌教你们了吧？你们要清楚，最后发放奖励的人，可是韦伯斯特大人本人。”
“那么现在，你们觉得我拿出来的诚意，足够让你们接纳我了吗？”
孙诚然恶狠狠地瞪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也不会接纳你。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回真正的程宇。”
程宇也不着恼，脸上的笑意更浓，用带着些许撒娇的口气说：“别这样嘛，我们好歹同床共枕过好几次了。你看，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一点都没有减少——我还是深爱着你的。不仅是你，还有小雨，我若是通过这堂课，也会想办法复活小雨的。我还是我，跟以前其实一点变化都没有。”
“闭嘴！”孙诚然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我不许你再用他的身体说出这种话！你这个冒牌货！”
程宇摊开双手，两肩耸动出一个“无奈”的动作，说道：“你们也看见了，是他不肯接受我，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程宇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从口中蹦出一个“切”字，嘴里嘟囔了两句，转身向德杰尔走去。
他已经表现得尽量友好了，不过这个团队似乎还是容不下他，真正的人类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然而他刚刚转身，一支箭矢就擦着他后脑勺的皮肤而过，他甚至能感受到伤处浸出鲜血，被草原上的冷风一吹，寒意直入骨髓。
“敌袭！”
第105章 精灵和矮人
看见队友受伤，俞菲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绿色光芒萦绕在指尖，只需略微动动手指，就能将程宇脑后的擦伤愈合。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犹豫了，这个人真的能当作队友看待吗？
程宇却被这一道偷袭吓得心惊胆寒，一种名为“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作为被韦伯斯特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他跟普通的人类并不相同，事实上他之前根本无法走出那间教室，自然也无法体验正常人的酸甜苦辣——这也正是他在追求的东西。
好在他虽然心中惊慌，对于战斗节奏的把握倒是一点不慢，伤口上光芒一闪，便结出一个疤痕。
然而现场最纠结的人却是孙诚然，刚才那一箭在程宇脑后擦出血花，他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一般，惊得愣在当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看到程宇安然无恙，才感觉丢了的魂回归了身体，只是全身冰凉，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是谁？”程宇抬头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喝道，“滚出来！”
“瞧瞧你这垃圾箭术，艾伦，居然连这种程度的垃圾都没杀掉。”一道闷声闷气的抱怨从草丛中响起，接着一个粗壮的男人从草里站起来。他的身材非常矮小，杂草淹没到他的胸腹之间，满头杂乱的亚麻色长发，嘴唇上的胡子梳出两个麻花辫。他手中拧着一柄巨大的铁锤，看起来重量不会比韦汉飞的斧子轻上半分。
还有一个人！孙诚然将“气”附着到眼睛上，仔细搜寻，终于在矮人身后不远处看到一块半透明的人影。
那人原本还做着拉弓的动作，似乎觉察到孙诚然的目光，轻“咦”了一声，身形逐渐显露出来，说道：“你居然看得破我的伪装，不对啊，你身上这点可怜的‘气’，怎么可能……”
那是一个长着一对尖耳朵的人形生物，身材比普通人类高大一些，但也显得更加纤细，精致的五官完美地嵌合在一张脸上，银色长发柔顺地垂到后肩，乍看之下似乎是名美女，只是胸部扁平，脖子上喉结突起，显然只是一名长相俊美的男性。
“精灵和矮人。”德杰尔转过身来，眉头微微锁起，说道，“真是奇怪的组合，你们是哪个佣兵团的？”
精灵收起弓箭，右手靠在心脏前，弯腰对德杰尔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的休息，德杰尔大人，鄙人名叫艾伦，我旁边这只矮人名叫布莱德，我们来自‘夜血佣兵团’。看起来您似乎受伤不轻，不妨移驾我们的营地，我们的德鲁伊或许能为您治疗。”
德杰尔走到队伍前方，冷笑道：“我听说过你们佣兵团的名字，不，确切的说，你们不能完全称为‘佣兵团’，或许称为‘夜血盗贼团’更合适一点。想要我跟你们走，凭你们两人，还不够资格！”
布莱德略微抬起巨锤，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嚷道：“你看吧，我就说和平交谈没有用了，你还非得搞这么一出。你们精灵真是麻烦！”
“闭嘴，你这肮脏的矮冬瓜！一点礼貌都没有！”精灵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风度翩翩地对德杰尔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老大可是非常想见您一面，若是您不愿过去的话，我们也不得不使用一点武力，请不要介意。”
布莱德往草丛里吐了一口唾沫，嘀咕道：“真是虚伪的家伙，明明一开始就是你主张偷袭，搞的自己好像是什么绅士一样，自以为是的精灵！”
“哪来这么多废话，要打就打！”韦汉飞双手托着斧柄，突然高喝一声，像一头咆哮的狮子，似乎想要将内心的怒火完全发泄出来。
德杰尔不满地回头瞟了他一眼。
然而仅仅是他回头的一瞬间，精灵毫无征兆地挽弓朝他射出一箭，两条大长腿向后一跃，身形逐渐与周围的杂草融为一体，风中传来他的呼喊：“我来牵制住德杰尔，你先把这些杂碎收拾掉！”
布莱德和他配合良久，早已熟知他的习性，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猛地腾空而起，挥舞着巨锤在空中旋转起来，从地面上看去，竟好似看着他纵入太阳中一般。他臃肿的体形丝毫没有受到体重的限制，像竹蜻蜓一样在空中滴溜溜转出一片“呼呼”的风声，完全可以想象那一锤子要是砸在在场任何一人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布莱德抵达顶点后，扭转锤头指向韦汉飞，如同炮弹一般从天而将。他人尚在半空，巨大的风压便呼啸着朝地面涌来，霎时间大片杂草拔地而起，带着一抔抔泥土在空中乱舞，处于正中心的韦汉飞被吹得咧开嘴，脸上肌肉如同波浪一般荡出几个游泳圈。
“闪开！”孙诚然高呼一声，当先向后退去。
其他人也纷纷散开，这一击就算砸不到身上，处于攻击中心附近，恐怕也会被波及。
然而韦汉飞却没有挪动身子，双脚使劲在地上一踏，小腿插入泥土中，举起斧头昂头对着布莱德大吼道：“来吧！”
他的心情糟糕透顶，又因为直来直去的性格，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压制住内心的暴躁，急需找一个点来进行发泄，而和布莱德来一场力量的拼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布莱德的实力，远超他数倍。
从精灵和矮人出现开始，孙诚然就注意到，这两人的身体都在不断散发出“气”的气息，而且异常凝实，已经隐隐快要赶上旁边的德杰尔了。也就是说，这两人的实力，与目前的德杰尔相差并不会太大。
“快躲开啊！”孙诚然再次朝着韦汉飞大喊一声，然而风声呼啸，迅速将他的声音淹没下去。
“啊啊啊——”韦汉飞闭上眼睛，像是要借助这呼喊给自己增长两分力气，抬起斧头朝头顶的布莱德挥去。
“轰！”
这一击的力度甚至已经超越了曾经的“地狱火召唤”，大地痛苦地哀嚎着，尘土在空气中扬起，聚成一团蘑菇云的形状。
“不，这不可能……”俞菲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任凭狂风将她的头发刮散，她的双目中已经失去一贯的镇静，眼神毫无焦点，口中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韦汉飞就算是钢筋铁骨，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也只可能是一个结局：灰飞烟灭。
“我擦，你们赶紧来帮帮我，这死人太沉了，我快累死了！”耳边突然传来程宇的声音，俞菲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徘徊在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掉落出来。
韦汉飞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身上的衣服只剩下几根破破烂烂的布条，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池中爬上来一般，结实的肌肉上被撕开数条狰狞的伤口，正在他的自我恢复能力下缓缓愈合着。
程宇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情况比韦汉飞好一点，但也是衣衫褴褛，全身挂彩，伤口上光芒闪烁，显然正在对自己进行治疗。
俞菲现在的感觉，就是刚从天堂跌入地狱，下一秒又从地狱回到天堂。她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韦汉飞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为什么留在那里的不是自己。她朝程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便跌跌撞撞地朝两人跑去。
“当心！”胡敏的声音突兀响起。
俞菲一回头，正好看见布莱德一锤子将身后食尸鬼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砸得粉碎，剩下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向她飞来。可怜她一个毫无防御力的法系职业，又不像程宇和陶思静那样拥有瞬间逃生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食尸鬼的尸体在瞳孔中放大，最后落到她身上。
俞菲被尸体带着，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空气中洒落鲜红的血珠。
“一群废物！”布莱德那张盘子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肆无忌惮地站在人群中间，像一只斗胜的公鸡，傲视群雄。
俞菲摔在地上，剧烈咳嗽两声，唾液混合着血沫从她的口鼻中喷出，将一张原本娇艳的脸蛋染得惊悚无比，再加上被狂风撕扯得凌乱的头发，以及因为遭受重创而变得苍白的脸，乍看之下就好像一只从深渊中爬出的女鬼。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食尸鬼，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力气。而其他人虽然也很担心她的状况，但明显没有时间去顾及她——布莱德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在场每一个人。他的强大已经有目共睹，仅仅是两个回合，x大这边就重伤三人，其中一人还处于濒死边缘，若不是有着“狂暴战士”的自愈能力，恐怕现在也已经一命呜呼。
德杰尔被精灵艾伦引到一旁交战，精灵实力虽然不及他，但他重伤之下，一时半会也难以制服精灵，两人暂时陷入平手的局面。不过这个局面显然不会持续太久，只要布莱德收拾掉他的几名手下，到时候面对两人联合攻击，他恐怕也不是对手。
难道，真的又要用那招？
第106章 我仍然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还是，再等等吧……
德杰尔终究没有下定决心，目前的状况似乎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也许还能再期待自己的手下们继续挣扎一下。不过一种古怪的违和感也渐渐窜到他的心头，明明这群人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们尽管一起上吧，免得以后被人说我欺负小朋友！”布莱德将锤头往地上一砸，身体斜靠在锤柄上，双臂抱在胸前，轻蔑地朝众人说道。
实在是太强了！只是区区一名佣兵团的普通成员，实力居然强大到这种地步，比之重伤下的花柳还要强上几分。不，恐怕即使是全胜时期的花柳，也不会比他强上太多，这就是最后一课的难度吗？按照这个架势，别说跟着德杰尔找到‘伊利丝’了，能不在这里团灭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孙诚然感觉到了一点儿绝望，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坐在韦汉飞身边的程宇，似是感受到他的注视，程宇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清澈如初，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布莱德见几人都没有上前的意思，只得又举起巨锤，撇撇嘴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主动一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子，你刚才很威风啊，居然能在我的手底下把人救走。”布莱德将视线移到程宇身上，像是一条盯着青蛙的毒蛇，“我就从你先开始吧，免得你再坏我的好事。”
“快躲开！”孙诚然几乎是本能地喊道。
程宇双眼微微眯起，周身电光缠绕，迅速化作一道电芒，急速向后退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布莱德的大锤就在他刚刚呆着的地方一扫而过。好在他的身体和孙诚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没有耽搁一秒钟的时间，否则他现在已经变成布莱德锤下的一滩肉泥了。
这就是活着能得到的体验吗？实在是太刺激了！程宇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布莱德冷着眼瞟了一眼脚下半死不活的韦汉飞，阴沉着脸抬起锤子，倒竖在韦汉飞脑袋上边。只要他略微用力往下一砸，韦汉飞的命运就会和食尸鬼一样，变成一具无头尸体。
“住手！”俞菲深吸一口气，完全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奋力推开身上的食尸鬼，五指对着布莱德遥遥一握。
布莱德脚下的杂草顺着他的大腿攀上他的身体，如海藻一般将他牢牢缠住。
当然这种程度的束缚对布莱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只需稍微用点力，就能将这些杂草全部震成碎片。只是俞菲都已经动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继续傻傻看着。如果不能乘机给布莱德造成一点困扰，他们很快就会被一一歼灭。
这次先动的是胡敏。她的骨剑上散发出丝丝墨绿色的气体，在剑尖出汇聚出一团骷髅头的形状，随着胡敏一声高喝，便朝布莱德的心脏飞去——死亡缠绕！
骷髅头形状的气团没入布莱德的身体，布莱德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一丝死气，亚麻色的胡子渐渐泛白，显然是吃了一点暗亏。
孙诚然看着不远处的程宇，嘴唇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没说出口。
程宇冲他嘿嘿一笑，主动走过来说：“需要我的帮忙吗？”
孙诚然没有说话，就这么怔怔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出一朵花来。
程宇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比你想象中还了解你，因为我，就是程宇本人。”
孙诚然还来不及做出回应，两人便同时消失在原地，风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瞬间出现在布莱德身后。
这一瞬间，孙诚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同样的身体、同样的触感、同样的行为举止、同样能洞察他的心思，和以前好像根本没有变化。他的精神有些恍惚，难道说高老师什么的，都是他的错觉，至始至终这都是程宇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不过现在正值紧要关头，孙诚然不得不再次抛开杂念，手心聚集出一团“气”，朝着布莱德后心按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是能知道自己想要攻击的位置。这样的默契，他实在无法想象，世间还能找出第二个人。
原本脸色苍白的布莱德突然哈哈一笑，身体一动，缠绕在他身上的杂草统统化为粉末，迎面扑向孙诚然和程宇眼中。再看他本人，脸色通红，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该死，中计了！”孙诚然在心中急呼，没想到居然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这个矮人一点也不像他外表看起来这么粗枝大叶。
“真是卑鄙啊！”程宇大呼一声，拽紧孙诚然的手腕，两人再度消失，布莱德又慢了一步，拳头击中一团空气。
三番四次扑空，尤其是这次他还卖了点蠢，居然仍然没把那只猴子一样的人类干掉，布莱德简直快气疯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都能想象到同僚们会怎样笑话他了。程宇的仇恨值，顿时被拉到了满点。
布莱德抡起巨锤，就要再次冲向程宇，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看，脚底不知何时已经被冰冻起来。他正要运转“气”化解这层障碍，却感觉脑后生风，急忙一低头，堪堪让过金伟的匕首。
金伟也不傻，他知道若是偷袭不成，正面对战他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一击不中之后，迅速发动能力跑开。
陶思静的冰冻法术对布莱德来说虽说不是大事，但要解开也要那么一丁点的时间，他也只能眼看着金伟跑远。虽然要追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现在心里跟胡子一样打成了一个结，只想先干掉那只臭猴子。
程宇拉着孙诚然出现在另一边，松开孙诚然的手腕，背对着他说道：“那只矮冬瓜似乎盯上我了，你离我远点，我带着你跑不快——咳咳！”
这一声咳嗽，就像一根巨大的木槌，硬生生敲在孙诚然心上。他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虽然语气生硬，但话中的关切之意是掩饰不住的。程宇讶然回头，继而又笑得满脸灿烂，说道：“哈哈，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放心吧，死不了，你赶紧离我远点。”
“你到底……”孙诚然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程宇，你到底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话刚开口，他就说不下去了。
“我没有跟你开任何玩笑。”程宇保持着十多年来对孙诚然一尘不变的笑脸，说道，“我就是程宇本人。我继承了他所有的记忆、感情，我们的灵魂已经逐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不管你怎么想，我依然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可惜即便是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分开我们的灵魂。”似乎知道孙诚然想要说什么，程宇直接将他的话堵回喉咙里，“不然以我现在的感情状况，我是很乐意把他还给你的。如果你真的想要他回来的话，就努力活到最后吧，只有韦伯斯特大人，有这样的能力。”
接着，他猛地将孙诚然往前一推，接着电光闪耀，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死吧，你这个小杂碎！”耳畔传来布莱德的呐喊，孙诚然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程宇已经到极限了。
从一开始从布莱德手中救下韦汉飞开始，程宇就没有歇过片刻，而且当时他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如果是平时的话，他肯定会发现这点异状，但是他一路上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当作本人看待，所以直接忽略掉了这个问题。现在倒是想通了关节，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布莱德一脚重重踏在程宇胸前，凶神恶煞地吼道：“臭猴子，你倒是再跑给我看看啊！”
程宇强忍着疼痛没叫出声，事实上他确定自己刚才听见肋骨断裂的“咔嚓声”，这种痛苦伴随着神经直入大脑，激出满头大汗。真是痛死了，原来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真是可惜啊，他还没体验遍人生的五味，就得在这里停下脚步了吗。
然而这时，细密的雨水从天而降，耳中仿佛传来般的音乐，程宇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体内枯竭的法力也跟着回来了一点。
“宁静之雨！”
不知什么时候，俞菲已经站到韦汉飞身边，双手捧出一个开花的形状，高举向空中，仿佛在迎接着神明的降临。
韦汉飞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恢复，身体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在“宁静之雨”的滋润下，最后那点伤势也已经愈合。他的眼皮努力挣扎了两下，终于再次迎来了一片光明。
“俞菲？这是怎么了……”韦汉飞迷迷糊糊地看着身前的俞菲，看着她对自己投来一个满足的笑容，看着她口中喷出一团鲜红的血液，看着她嘴唇微动，像是要对自己说什么知心话，看着她的胸前突出一截闪亮的匕首尖，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跪倒下去。
“嘎嘎，布莱德你这个蠢货，这么长的时间，这些杂碎你连一个都没有干掉，我只有勉为其难出手帮帮你了！”
俞菲倒下去的身后，一个手持染血匕首的男子，渐渐显现出身形来。
第107章 天使与恶魔
男人大约只有一米六的身高，长得贼眉鼠眼，脸上挂着猥琐的笑。他用袖口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当宝贝一般亲了一口，陶醉地吮吸着匕首上散发出的味道，像是吃了大补丸一样，连额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第19节
恋耽美
第19节
金伟开启自己的异能，像只老鼠一样偷偷摸摸钻进结界里，绕过正在打斗的双方，摸向花柳的身后。有了上次长发僵尸的经验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异能并不是万能的，是以每一步都十分小心，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就在他贴近花柳身后，只要挥一挥手中紧握的匕首，就能刺破花柳的后心的时候，他的脚下，传来细微的震动。若不是他保持着对花柳的戒备之心，恐怕还不能感受到这点动静。金伟心中一紧，抬脚便向后退去。
粗壮的树根破土而出，如同九尾妖狐的一串尾巴，展开一个扇形，同时朝他砸下。与此同时，孙诚然等人的脚下，也钻出数量不等的树根，朝着各自的目标抽去。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层面对两课老树妖时的情形。
将这些恼人的蝼蚁赶开，花柳又坐回原位，抚琴的节奏加快了好几分，殷杨的结界上，电流和火花，也随之闪动得更频繁了。
“小丫头，你要是不想跟你的同伴们一起死在这里的话，最好把你手里的箭射出去。”殷杨说道，话里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音律浮沉。
程宇心中一凉，知道殷杨是在最后试探程雨的行为，吼道：“动手啊，你傻了吗？现在只有你能对花柳造成威胁了！”
程雨手指一颤，有些不自然地抬头，对上程宇略显凶狠的目光，眼神中透露着些许迷茫。
“咻——”第二支“破魔之矢”就在这种情况下，被程雨射出。有了第一次的教训，她的这支箭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务求最大限度地对花柳造成干扰。箭矢上裹着几圈螺旋形的风，轻易穿透花柳的防御结界，净化掉沿途花柳所有的手段——树根和柳条都被箭矢附带的灵力清理得干干净净。
所以即使这支箭再次被花柳随意的一击扫在地上无法回收，其他人也因此得以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蒋雨辰眼中的红芒缓缓退去，满头银发又变回乌黑，汗水浸湿头发，额前几根细丝软软地贴在脑门上——他的“妖化”同样被程雨的“破魔之矢”解除。
他只是略微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就顺手拔出“铁碎牙”朝花柳挥出一道“风之伤”，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状况了。以此为信号，众人再次一拥而上，逼得花柳不得不再次施法对付他们，手中的琴音便有了一丝空隙。
程雨单膝跪地，竟然直接拿捏不住手中长弓，“啪”的一声一手按在地上，大口喘气。
程宇很想上去帮妹妹一把，可是当着殷杨的面，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已经摆脱了诅咒的影响，之后便很难再反击了。
“干得不错，小姑娘。”殷杨的声音淡淡响起，“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些累了，不如稍微休息一下吧。”
他的话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程雨只觉脑袋昏沉沉的，眼前的景物一阵模糊，黑暗瞬间席卷而上，将她的意识吞没。
第101章 同归于尽
“小雨！”程宇这一瞬间被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再也顾不得用闪电攻击花柳，抬手两道治疗波打入程雨体内，知道她只是晕过去了，心脏这才慢慢退回胸口去。
诅咒的效果是“以杀死花柳为第一目的”，但如果是给正在攻击的队友施放辅助法术，也并不算脱离诅咒内容，是以殷杨只是略微停顿一下，便说道：“放心吧，我只是看她体力有点透支，让她休息一会罢了。”
程宇现在哪里还会相信他的话，他心知肚明殷杨只是怕程雨出现变数，暂时将她从战斗中剔除出来。反正时间一到，她也不过是在梦中死去。程宇自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是程雨还是孙诚然，即使用自己的生命去抵押，他也不会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死掉。如果直到最后他们也没法消灭花柳的话，他也只能选择那个办法了。
花柳在短暂的手忙脚乱后，又迅速展开反击，树根和枝条齐出，再次将前方近战诸人拉入缠斗中，他们甚至没有机会返回殷杨的“母结界”中补充被花柳攻破的“子结界”。然而奇怪的是，花柳分明可以将他们尽数击杀，却总是在最后露出一点破绽，始终没有取走任何一人的性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又报过四次时间，距离“血荷花”复活，还剩下不到1个小时。
苦战多时，众人的体力几乎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连花柳的眉间，也浮现出淡淡的疲倦，殷杨的结界，也是闪闪烁烁，每承受一次攻击，程宇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咔嚓”声，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下一道攻击击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众人被花柳打得遍体鳞伤，但除了昏迷的程雨之外，没有人再倒下。到了这个时刻，就连韦汉飞都明白过来，花柳一直都对他们手下留情，没有真的想要他们的性命。若非如此，他们早已不知道团灭几百次了。
小池中的“血荷花”，花瓣一片片舒展开，由粉红逐渐转化为猩红，散发出一丝丝血腥的味道，显得妖异非常。
花柳轻轻扬起嘴角，指尖拨弄出一支舒缓的曲调，有意无意地瞟了巨大的樱桃树一眼，带着即将胜利的喜悦，轻启朱唇：“真可惜，这次又是你输了，他还是我的人，你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王后’。当然，前提是你还能活着撑到他醒过来。”
殷杨没有答话，满头绿叶无风自动，像是无声的抗议，又像是在与不公的命运做着抗争。
花柳奏乐的速度逐渐加快，十指在古筝上留下一串模糊的残影，程宇只听两道“噗噗”声，便知道殷杨的结界终于走到了尽头。然而音攻并没有因为殷杨失去防御就停下来，几道看不见的攻击在他粗壮的树干上撕开几条狰狞的伤口，殷红的树汁从中缓缓淌出。
“贱……人……”
只是听到殷杨痛苦的呼喊，程宇就脑补出一个俊美的少年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的情形。
“你不要……欺人太甚！”
无数鲜红的樱桃从殷杨的头顶激射而出，竟是无差别地射向前方，在花柳残破的结界上撞出一团团绚丽的火花，连大地都被震得轻轻颤抖起来。很明显，殷杨这是打算发动最后的攻势了。
“你疯了吗？你会伤到他们的！”程宇的视线被滚滚浓烟遮蔽，无法将治疗魔法精准地定位到前方战士身上，怒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殷杨继续投掷着“樱桃炸弹”，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不屑：“你们这群废物，我给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你们居然连那贱人一根汗毛都伤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樱桃炸弹”源源不断地轰炸在花柳的防御上，轰炸声以另外一种形式，演奏出一曲即将毁灭的哀歌。
殷杨恢复成少年的模样，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此刻起满皱纹，脸上是点点黄斑，眼中透露着说不尽的疲惫。而他头顶的小树苗，已经不复之前的郁郁葱葱，枯黄的枝叶尽显衰败。他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四人，淡淡说道：“算你们运气好，我本想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的，不过大概是顾不上你们几个了。你们最好想办法躲一下，我要——”
程宇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刚想大喊一声“小心”，殷杨已经合身扑入浓烟之中，风中传来他尚未说完的话：“——和那个贱人，同归于尽！”
“不要！”陶思静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一股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热浪以爆炸点为中心扩散开，程宇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口腔中涌起一股腥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前的视线一阵模糊，“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强忍住痛楚没有昏迷过去。
整个第一层迷宫都在爆炸的余威下慑慑发抖，不时还有小块的石子和夜明珠伴随着砂土从空中掉落，烟尘四散，笼罩住整片空间。天地间昏暗成一片，能见度趋近于零。然而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亮起一点黄绿色的光源，像是黑暗中的希望之光，如水波一般荡出四圈黄绿色的光环，之后熄灭于无形。
良久，空气中的烟尘逐渐下沉，光明逆袭归来，室内似乎又回归了初始的平静。
一株大柳树矗立在爆炸中心的位置，柳条上原有的绿叶几乎全部脱落，正在抽出新的嫩芽。柳树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身影，被粉尘覆盖全身，看不出死活。
“你们没事吧？”陶思静的声音最先响起，她同样从一堆沙土中爬起来，像一只刚从泥巴里钻出来的河马。她正欲上前探查其他人的伤势，却被一只手拉住，回头一看，俞菲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你爷爷的！”韦汉飞中气十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这个诅咒……还没有解除吗！”
而就在他的话音飘出来的同时，前方“躺尸”的几人纷纷从地上弹射而起，再次杀向花柳。
花柳一边挥舞几根枝条阻拦这几人，一边冷笑一声，说道：“你们倒还真是忘恩负义，刚才若非妾身护着你们，你们早被那傻小子炸得粉身碎骨。这会儿刚恢复点力气，就迫不及待过来杀我。你们人类，即使数千年过去，本性依旧未变！”
程宇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灰尘，忧心忡忡地说道：“殷杨的诅咒，果然还是没能解除吗？”
刚才施放了一次四波效果的“治疗之潮”，因为这个法术不补充施法者本人的体力，程宇现在只能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体内法力枯竭，当真是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了。
陶思静朝柳树扔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说道：“诅咒还没有解除，不过花柳的状态似乎没之前那么好了，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击败她。”
“刚才应该是她保护了孙诚然他们，否则以殷杨自爆的强度，等你的图腾插出来，他们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俞菲冷静地分析道，“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拼着自己受更多的伤也要这么做？”
绿叶正在从恢复色泽的柳枝上快速抽出，花柳的声音震荡在每个人的耳中：“你们倒也不用自作多情，妾身之所以保留你们的性命，不过是为了夫君醒来之时，有新鲜血食可用。”
“滴滴，警报——”
“距离迷宫毁灭，还剩9分56秒！”
当机械的提示音再次涌入每个人的大脑时，程宇的眉毛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挑。虽然大家现在都表现得生龙活虎，可是花柳的状态看起来也很不错，恐怕这短短十分钟内，根本拿不下她。
难道，真的要用那个办法吗？
程宇抬头望了一眼与花柳的柳枝缠斗的孙诚然，又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仅仅保持最基本呼吸的妹妹，脑海中闪过万千念头。
“血荷花”只剩下最后四片花瓣包裹着中间的花蕊，并且正在以肉眼可以辨识的速度完成最后的怒放，霎时间血腥味大盛，填充到整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一头沉睡的魔兽正在睁开眼睛，用饥渴的目光打量着现场的食物。
程宇扭过头，像是下定决心，对俞菲说道：“你能不能用一次‘宁静之雨’？”
俞菲一愣，略显吃惊地说：“如果只是半吊子的用法，我倒是可以试一试，但是现在没人受伤……等等，你想做什么？你没受诅咒影响！”
俞菲很快就明白了程宇的意思，“宁静之雨”是治疗德鲁伊的终极法术，效果和程宇的“治疗之潮”异曲同工，在恢复队友伤势的同时，也能给队友恢复一定的体力。如果程宇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那么他想恢复体力，就是打算突破花柳的防线，在血荷花复活之前进行“血祭”。
这一刻，俞菲内心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刻的程宇。求生的本能告诉她，按照程宇的说法做，就是最佳选择。只是身为共同经历了五堂课的队友，她一时之间竟下不了决心。
是听从程宇的建议，牺牲一个人的性命，拯救两个队伍，还是选择所有人给殷杨陪葬？
第102章 韦伯斯特
对于俞菲来说，这道选择题的任何一个答案，她都不想做出选择。只是，事情的发展，并不会以她的意志发生改变。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随着韦汉飞的一声呼喊，众人都感觉体内热血沸腾，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恨不得也效仿殷杨和花柳拼个同归于尽。
这其中表现得最明显的，当属蒋雨辰。他的身体再次妖化，而且几乎已经放弃了战斗本能，采取了“若能伤敌一分，自损十分也甘愿”的打法。
胡敏高喝一声：“亡灵大军！”一时间阴风四起，地下钻出十只一模一样的食尸鬼，张牙舞爪地涌向柳树本体。
韦汉飞自然也不甘人后，身上爆发出一道璀璨的白光，整个人拔高近半米，宛如“天神下凡”，举起巨斧高速转动，将靠近过来的柳条尽数斩成碎屑。
孙诚然和金伟虽然没有特定的终极技能，但也紧跟其上，燃烧生命爆发出惊人的“气”，攻击力也不比其他人弱上半分。
陶思静同样不甘寂寞，身边“噗噗”暴起一阵青烟，另外两个“陶思静”面无表情地站到她身边，三人一起放出一个大火球，在空中汇聚成一个超级火球，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砸向花柳。
殷杨虽然身死，但是他的诅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大概在他的设想中，就是靠自己的自爆重创花柳，之后再让这几人燃烧生命，与花柳同归于尽吧。
俞菲抱着双臂蹲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她同样受到殷杨的诅咒，此刻本该和其他人一样施展终极技能。只是她残存的理智拒绝这么做，然而终究是诅咒更强大一些，她渐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程宇向她递过去一只手，示意拉她起来，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尽的诱惑：“站起来吧，你可以做到的。”
“不！”俞菲将头摇成拨浪鼓，拒绝程宇“好心”递过来的帮助。只是她虽然极力阻止自己，最后还是缓缓站起身来，双手高举，像是迎接神明降世，一字一顿地喊道：“宁、静、之、雨！”
仿佛有一道春雷凭空炸响，密集的细雨从天而降，如同甘露一般从每个人的皮肤渗入体内，弥补众人燃烧掉的生命力。
程宇体内的法力，宛如干旱的土地迎来甘霖，一滴、两滴……虽然依旧不多，但干裂的大地总算得到滋润，泥土也变得湿润起来。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再使用三次“电光石火”。
孙诚然虽然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进攻花柳上，但他一直注视着后方的动静，见程宇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再次施放技能，当即反应过来——他没有受到诅咒的影响。只是他还没有为此欣喜一秒钟，就想明白程宇接下来的行动，顿时脸色大变，吼道：“程宇，你想干什么！”
程宇朝他笑了笑，身上电光闪烁，下一刻便从原地消失。
“放肆，妾身何曾允许你们靠近夫君！”花柳被这几人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但她还是抽空甩出两根柳条，捕捉到程宇的轨迹，拦下他的步伐。
程宇施展第二次“电光火石”，身形从柳条前再次消失。
当电光出现在小池上空时，水底突然窜出几根漆黑的树根，抽向位于半空的程宇。他在空中无法借力，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树根击飞。然而这一刻电光大盛，如雷帝降临，几条树根在雷鸣中尽数化为灰烬——他将最后一次“电光石火”的法力，转化为雷系攻击。
只是这一下真的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噗通”一声栽到水中。浓浓的疲倦感顺着水流从他的鼻腔和嘴巴流入体内，仿佛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他的额头，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这么累了。”
孙诚然双目中已经红成一片，堪比妖化的蒋雨辰。只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除了更加猛烈地攻击花柳，他只能无助地大喊：“你给我回来！”
时间还剩最后三分钟，程宇双手在水底一撑，抬起头来凝望着面前的“血荷花”。花朵中仅剩一片花瓣盖在莲子上，似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血荷花”近在咫尺，他只需要将手放到花瓣上，一切就能结束了。然而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他还想这堂课之后，好好给妹妹道一次歉，他还想和孙诚然安安静静地走下去，平淡地过完一生，他还想……
他还想做好多事，可惜在这一刻，都化作一滩泡影，手指一戳，就碎裂成一堆空气。
“我爱你们！”为了节省力气，程宇甚至没将这短短四个字喊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而这四个字也给了他最后的力量，让他得以伸手摸向即将绽放的荷花。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但已经足够他完成最后的任务了。
“住手！”花柳同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重伤下的她，也只能堪堪抵住几个疯狂人类的进攻，根本无法再抽出手去阻拦程宇。
事情似乎已成定局，程宇的手指距离最近的花瓣，只剩一厘米。他的指尖，已经可以感受到花瓣上传来的“血”的气息。只是他还没将手指放上去，就感觉小腿一麻，全身仿佛被孙悟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再也动弹不了半分。如果他还能回头，就会看见自己的小腿上扎入一根漂亮的箭矢。这短短的一厘米，竟然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耳中传来清晰的淌水声，“哗哗哗”，时间仿佛倒退到很久以前，兄妹俩一起下河捉螃蟹的时光。程宇无法抬头，只能拼命将眼珠子往上顶，然而他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倩影，犹如天女下凡，对他露出嫣然一笑。
“哥哥，从小到大，你从来就没有哪样东西，抢得过我。”程雨蹲到荷花前面，像是小时候抢赢了那块排骨一般，露出诡计得逞的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从遇见雨辰开始，我就已经不再害怕狗了。”
“不——”程宇的耳中，传来花柳绝望的惨叫声。
如同电视机被拔掉电源，光明收缩成一条细线，继而没入一片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一个世纪，犹如混沌初开，光明在黑暗中爆发。
孙诚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宇宙中间，周围是万千星辰，另外几人也静静地站在周围，有的还未睁眼，有的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蒋雨辰和程雨的身影都不在这里，显然这里是属于x大的空间，只是，如果这一课已经上完了，为什么没有回归教室？
程宇埋着头站在一旁，也不知有没有清醒过来。孙诚然在心里酝酿一番，打算上去开解他。只要继续活下去，活到期末考试，就还有希望。
只是他刚跨出一步，一道威严的声音便从无尽的天边传来：“恭喜你们通过第五课！”
声音浑厚有力，跟高老师一贯的嗓音并不相同，众人纷纷皱起眉头，这一次的“回归”实在太不对劲了。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韦伯斯特大人。”那道声音继续说道，“由于目前出了一点小状况，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亲自说明吧。”
韦伯斯特的声音似乎没有音调，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声音，而是在每个人内心升起的意念：“正如你们猜测的，我就是这个游戏的创造者。”
孙诚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无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心头狠狠一震。任谁也想不到，只是这样简单的理由，这个“人”就可以随意将别人的生命当作玩具，肆意揉捏。
一团黑乎乎的球体飘到众人跟前，幻化出一个高大男人的体形，只是缺乏五官面庞，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鬼族”的一员。孙诚然并掌成刀，打算找个机会试试这个“韦伯斯特大人”的深浅。
韦伯斯特说道：“你们不用这么奇怪，对我来说，你们人类的性命，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你们踩死蚂蚁的时候，会在乎它们的感受吗？你们也不用急着对我动手，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现在我出现在这里，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一个机遇。”
“我决定直接送你们去最后一堂课，也就是你们日夜期待的‘期末考试’。当然，你们现在的力量太过弱小，我会将这堂课降低到‘期中考试’的难度。这是我能给你们最大的宽限了。”
孙诚然皱眉道：“为什么？”他才不相信一个不将人类性命放在心上的家伙，会好心放过他们。
“你的问题还真是多。”韦伯斯特不耐烦地说道，“因为麻烦。你们的任课老师已经不能帮我处理接下来的课程了，我也懒得管理你们，不如给你们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
孙诚然心中“格达”一响，内心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回头看向依旧埋头没有言语的程宇，带着颤抖的尾音，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程宇抬起脑袋，冲他邪邪一笑，用高老师特有的沙哑嗓音说道，“这个身体，现在属于我了。”
第六卷 曼捷克大陆
第103章 银发少年德杰尔
孙诚然瞳孔微缩，虽然之前就有预感，但事情真的发生后，他还是慌了手脚。本想出拳将占据程宇身体的高老师怒揍一顿，可是一想到揍的人又是程宇，他抬到半空中的拳头，无论如何都挥不出去。
其他人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眼色不善地打量着新的“程宇”。
“别冲动，这里不能使用能力。”俞菲拉住韦汉飞，她知道现在孙诚然的理智可能会被感情左右，急忙出声道，“你是高老师？你想做什么？”
“程宇”先是动了动手指，接着挥了挥胳膊，又试探性地踢踢腿，见身体活动起来都没什么障碍，方才心满意足地说道：“嗯，这个身体已经勉强可以用了。你们也用不着这么仇视我，没有我的帮助，你们不可能顺利通过最后一堂课的——既然我接受了这个身体，我也会和你们一起经历‘期末考试’。”
“通过了期末考试，你就能把他还给我吗？”孙诚然声音冰冷，似乎不为所动，双目中的怒火久久不肯散去。
“程宇”露出招牌式的笑脸，一派天真地说：“什么叫把‘他’还给你，我就是你认识的程宇啊。”
孙诚然拽紧拳头，身体为了强行制止自己的暴动而颤抖不止：“住口！不要用他的身体，用他的声音这么和我说话！我再问你一遍，如果最后通过期末考试，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程宇”低下头，从鼻腔中发出几道“哧哧”的笑声，继而扬起脑袋，哈哈大笑道：“很可惜啊，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在这具身体上，怎么可能还给你……”
孙诚然小腿一迈，如一支离弦弓箭射出，手刀上爆发出一阵白光，朝“程宇”当头劈下。
“程宇”保持着狂笑的姿势，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孙诚然一刀斩在空气中，由于无人受力，惯性带动他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不甘地瞪向一旁的黑影。
韦伯斯特威严的嗓音响起：“这里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有什么恩怨，到别的地方去解决。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精力太旺盛的话，一会儿给我去‘曼捷克大陆’慢慢发泄。”
“既然由我亲自来负责你们的最后一课，我就来具体说明一下吧。接下来这堂课没有时间限制，我会把你们送到‘曼捷克大陆’，你们需要保护一个名叫德杰尔的男人，直到他安全地遇到‘伊利丝’为止。”
韦伯斯特打了个响指，x大众人便化作一道道流星，飞向浩瀚宇宙中的一座星球。紧接着他本人也退回宇宙的阴影中，只余下一道淡淡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飘荡：“那只讨厌的蚂蚁终于嗅着味道爬过来了，真可惜，看起来这次的游戏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愿你们这最后一批队员，能给我来一场完美的谢幕。”
茫茫大草原上，疾风鼓舞，齐膝高的杂草被带动得东倒西歪，一直延续到草原的尽头。原本空旷的草原中，一名银发少年正与几只奇形怪状的生物对峙着，旁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七个身影。
“德杰尔，你逃不掉的！乖乖跟我们回去接受审判吧。”一只牛头人身的生物挥舞着手中巨大的棒槌，目露凶光威胁道。
银发少年嘴角抽动，自己这几个手下实在是太弱了点，对面只是放了一点麻痹神经的毒烟，这几个家伙就不约而同地倒下了。要不是他们从开始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不曾有半分背叛的念头，他还真想把这几个拖油瓶丢在这里。
牛头人见少年没有说话，以为刚才施放的毒烟已经同样对他产生了影响，便朝身边四只同样长着野兽脑袋和人形身体的生物点点头，五只野兽调整阵型，呈五角之势，隐隐将银发少年包围。
孙诚然幽幽醒转，早已听出了周围的动静，只是全身上下的骨头如同被敲碎一般，实在提不出半分力气动弹一下，只能继续将头半埋在地上，等待那边分出一个胜负。
“真是想不到，连一向被认为正大光明不擅邪魔外道的兽族，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德杰尔双目中寒光一闪，整个人突然在原地消失，接着出现在一只狮面人身的生物后边，并掌成刀，划过它的后颈。霎时间鲜血如鲸鱼喷水一般狂湧而出，狮子头目瞪口呆地在空中旋转了180度，落到地上又继续滚了几圈，竟仍然无法闭上眼睛，显然是死不瞑目。
奇怪的是，四溅的鲜血一滴都没有在德杰尔的身上留下痕迹，不过他仍是厌恶地拍拍手掌，像是要将什么肮脏的东西拍掉，语气平淡地说道：“就凭你们这几个垃圾，也敢来找我的麻烦？”
孙诚然心中“咯噔”一跳，他虽然无法抬头看见现场发生的一切，但耳朵和感觉都完好无损。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气”汇聚在德杰尔手中，犹如实质一般。若是展逸在此，一定比他还要震惊。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气”的强度，已经和杜海铭相差无几。
“这小子没有中毒！一起上，干掉他！”牛头人见狮头人被秒杀，虽然心中震惊不已，但也知道对方绝不会放过它们的性命，便当先大吼一声，挥舞着棒槌冲上前去。
德杰尔的身影接连闪动几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另外四颗野兽的头颅伴随着鲸喷的血柱冲天而起，这几个看起来拥有无穷力量的兽人，在他手中竟然连一合都不敌。
干掉这几只杂鱼，德杰尔闭上眼睛稍作调息，脖子微微一震，奋力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吞回腹中。刚才他解决几名兽人的动作看似勇猛，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体内的伤势已经到了快要难以抑制的地步了。若是再不能找到传说中的“轻风一族”，他恐怕会真得彻底堕落吧。
德杰尔俊美的脸庞上显现出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他摊开手掌，掌心中飞出几团蒲公英大小的白色光团，分别没入躺在地上的七人体内。
力量随着光团的没入渐渐恢复，孙诚然手心用力一撑，从地上缓缓爬起。程宇已经笑吟吟地站在银发少年身后，朝他投来一个和善的微笑。若不是他对程宇太过熟悉，几乎就要忽视掉“程宇”眼角随着微笑一起投递过来的蔑视。
这家伙，果然还是被高老师占据着身体。
银发少年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庞，一双眸子如同黑洞一般深邃，仿佛能将一切投来的目光吸进去。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皮肤带着不正常的白皙，嘴唇却似涂抹着鲜血一般嫣红，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感。
“你们这几个没用的家伙。”德杰尔见几名手下已经恢复了大半力量，轻咳两声，不满地说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能控制住你们，还好这次来的只是几个不长眼的垃圾，以后要是换两个厉害点的家伙，难道要我反过来保护你们吗？”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在责备众人，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之意。可惜在场的七人已经不是他记忆中拼死都要保护他的手下，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古怪的表情，加上心情过于复杂，一时间竟没有人回复德杰尔的话。
德杰尔是何等人物，立即就察觉到这几名手下的不对劲，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身后传来其中一人的声音：“对不起，德杰尔大人，刚才是我们太大意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差错了。我们即便拼上性命，也会陪您找到‘轻风一族’的族人的。”
“轻风一族”，那是什么东西？孙诚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次，韦伯斯特也没有向他们提过这个东西，但是显然高老师是知道这中间的内幕的。难道真的如他所言，必须依靠他的力量，才能通过这最后一课吗？可是这家伙明显不愿意放弃程宇的身体，即便是通过期末考试，难道要许愿重新创造一个程宇？可是那样的话，回到现实世界，到底哪个才能算作真正的程宇。
听完程宇的话，德杰尔神色一缓，背转过身，说道：“那就好，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们还得继续赶路。我的身体快撑不住了，必须在下一次月圆之前找到‘轻风一族’。”
程宇朝他微微躬身，德杰尔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清静一下，程宇便转身向孙诚然等人走来。众人也看出他依旧是高老师的灵魂，皆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韦汉飞张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俞菲给他轻轻指了指德杰尔后，终于还是没说什么。
“我看我们还是暂时休战的好。”程宇嘴唇微张，刻意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在这个时候和我撕破脸没任何好处。单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护送那位大人；而缺了我，你们会缺少足够的情报。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放下成见，合作到这堂课结束吧？”
第104章 历史
孙诚然脸色铁青，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长着程宇面孔的人。他是无法接受高老师的灵魂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一定要找回原汁原味的程宇。
只是眼前这个程宇，给他的错觉越多，他就越发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程宇就这样盘腿坐在他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果不仔细去分辨，根本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但是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孙诚然运转着体内的“气”，双手拽出两颗拳头，牙齿被他咬得“咯咯”响，只要面前的程宇再多说半个字，他就会忍不住动手。
如此强烈的杀意，自然瞒不过其他人，连德杰尔也微微侧目，投来询问的目光。
“好了，你不用再为自己的失误自责了。”胡敏抱紧骨剑，高声道，“德杰尔大人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要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最好的赎罪。”
德杰尔这才满意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帮手下。
陶思静也跟着小声劝道：“我能体会你现在的痛苦，但是他们这类人，肯定不会因为我们的痛苦放弃别人的身体。你想要拯救程宇的话，即便杀了现在的他，也是毫无意义。不如先和他合作，若是能通过期末考试，或许能从韦伯斯特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
“说得没错，小姑娘。”程宇得意洋洋地笑道，“从这具身体变异开始，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已经投入了不知多少心血进来，怎么可能会放弃？不过这小子的意志力还真是有够顽强的，要不是因为他妹妹的死对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也许我还真的没办法这么轻易地接收这个身体。”
陶思静话语中的道理，孙诚然又何尝不曾明白，或者说，他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毕竟在第一课中，如果不是他冷血地做出类似的选择，事情可能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韦汉飞闷闷地道：“我是个粗人，听不懂你们聪明人话里的拐弯抹角。总之我不喜欢这家伙，是战是和，你们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了。”
俞菲轻叹一口气，说道：“你其实明白该怎么做，只是心中过不去那道坎而已。”
金伟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孙诚然闭上双眼，把头扭开，望着随风乱舞的草原，一言不发。
“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吧。”胡敏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大家要合作，你好歹也拿出点诚意来吧。现在我们对这个世界都是一抹抓瞎，你身为原‘游戏管理员’，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程宇呵呵一笑，说道：“当然，我就知道你们明晓事理。这个世界叫做‘曼捷克大陆’，拥有多种生物文明，比如人类、精灵、兽人、矮人……以及最强大的生物，龙族。不过我们要保护的这位德杰尔大人，却不属于这些种族中的任意一个，而是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天使族与恶魔族的混血儿。”
“等等，你说天使族和恶魔族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这个混血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俞菲蹙眉问道。
程宇意味深长地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摇晃，啧啧摇头道：“嘘，小声点。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是你们，就连这片大陆上的原住居民都没有搞明白，所以他们都想从德杰尔大人身上问出秘密，不过使用的手段过于暴力了点，以至于我们目前的状态是处于被几乎整个大陆的智慧生物追杀中。”
“很不巧的是，目前德杰尔大人的身体里，天使族的力量和恶魔族的力量正在发生冲突，所以他现在其实是处于人生中最虚弱的时期。而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他就必须找到传闻中的‘轻风一族’，据说那一族的圣女‘伊利丝’，拥有‘调和’不同属性的能力。我们的出现，事实上对这段历史并没有任何影响，即使没有我们，德杰尔大人也能找到‘轻风一族’。所以与其说我们是被强制安排在这里的‘随从’，不如说是前来体验历史的‘见证者’。”
当提到“历史”二字时，程宇都特别提高了音量，显然是想告诉在场诸人，这里虽然是被韦伯斯特创造出来的世界，但在这个世界正在进行的故事，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陶思静双手交叉，垂在大腿上，几根手指躁动不安地拧来拧去，说道：“可是这样的话，是否就意味着，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德杰尔也会找到伊利丝。那么在接下来的任务中，我们是不是可以消极对待？”
程宇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脸，只是眼角里的蔑视，越加浓厚了。
“不会的。”孙诚然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自然注意到程宇眼中的不屑，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韦伯斯特可不会好心到让我们无惊无险地通过任何一堂课。这里既然是被创造的世界，那么即使颠覆历史，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不然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陶思静尴尬地埋下头，拧手指的频率又加快了几分。
俞菲不解地问道：“这么说起来，难道我们之前经历的世界，其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独立于我们现实世界的平行世界？”
程宇摇头道：“不，其它世界都是韦伯斯特大人随机抽取人类的‘梦’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唯独‘曼捷克大陆’，是真真正正存在的平行世界。反正即使大家顺利通过这堂课，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都会被韦伯斯特大人剥离，我也不妨告诉你们，韦伯斯特大人，正是来自现实中的‘曼捷克大陆’。”
“操！”韦汉飞低骂了一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烦躁，“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们继续慢慢聊，我去吹吹风。等你们讨论完了，直接告诉我结论就行了。”
他站起身拍掉黏在屁股上的杂草，黑着一张脸走到一旁，叉着腰遥望着天边成“人”字型组队飞过的大雁。若不是德杰尔还坐在不远处，没人怀疑他会敞开喉咙呐喊出来。
俞菲眼神闪烁，脚底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跟过去，但又在迈出步子前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行为。
一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由胡敏打破沉寂：“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再创一个同样的世界。这位韦伯斯特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程宇说道：“我说过了吧，这片大陆上最强的种族就是龙族，但是龙族的龙王也不具有创世的能力，所以说……”
他抬起左手，四指卷在手心，留出拇指指向身后，接着说道：“想要创世的话，至少需要有‘神魔’级别的力量，唯有已经消失的天使族和恶魔族，才有可能满足这个条件。”
他的拇指，遥遥指向背对着大家闭目养神的德杰尔。
“真是无聊的恶趣味。”胡敏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曼捷克大陆’的人类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可是跟我们地球上的人类有什么关系，只是挑软柿子捏吗？而且这最后一堂课，居然是让我们经历一遍他的回忆，是想告诉我们他曾经有多可怜？那他把我们弄得这么惨，到底是谁更可怜？”
“以你的心思，不要妄自揣测那种大人物的想法。”程宇站起身，吐出一直衔在口中的狗尾巴草，说道，“我好心告诉你们这些，是在提醒你们。韦伯斯特大人可是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行动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所以之后的行动中，要怎么表现，就不用我再多费口舌教你们了吧？你们要清楚，最后发放奖励的人，可是韦伯斯特大人本人。”
“那么现在，你们觉得我拿出来的诚意，足够让你们接纳我了吗？”
孙诚然恶狠狠地瞪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永远也不会接纳你。我会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回真正的程宇。”
程宇也不着恼，脸上的笑意更浓，用带着些许撒娇的口气说：“别这样嘛，我们好歹同床共枕过好几次了。你看，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一点都没有减少——我还是深爱着你的。不仅是你，还有小雨，我若是通过这堂课，也会想办法复活小雨的。我还是我，跟以前其实一点变化都没有。”
“闭嘴！”孙诚然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我不许你再用他的身体说出这种话！你这个冒牌货！”
程宇摊开双手，两肩耸动出一个“无奈”的动作，说道：“你们也看见了，是他不肯接受我，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程宇讨了个没趣，撇撇嘴，从口中蹦出一个“切”字，嘴里嘟囔了两句，转身向德杰尔走去。
他已经表现得尽量友好了，不过这个团队似乎还是容不下他，真正的人类果然是麻烦的生物。
然而他刚刚转身，一支箭矢就擦着他后脑勺的皮肤而过，他甚至能感受到伤处浸出鲜血，被草原上的冷风一吹，寒意直入骨髓。
“敌袭！”
第105章 精灵和矮人
看见队友受伤，俞菲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绿色光芒萦绕在指尖，只需略微动动手指，就能将程宇脑后的擦伤愈合。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犹豫了，这个人真的能当作队友看待吗？
程宇却被这一道偷袭吓得心惊胆寒，一种名为“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作为被韦伯斯特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他跟普通的人类并不相同，事实上他之前根本无法走出那间教室，自然也无法体验正常人的酸甜苦辣——这也正是他在追求的东西。
好在他虽然心中惊慌，对于战斗节奏的把握倒是一点不慢，伤口上光芒一闪，便结出一个疤痕。
然而现场最纠结的人却是孙诚然，刚才那一箭在程宇脑后擦出血花，他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一般，惊得愣在当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看到程宇安然无恙，才感觉丢了的魂回归了身体，只是全身冰凉，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是谁？”程宇抬头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喝道，“滚出来！”
“瞧瞧你这垃圾箭术，艾伦，居然连这种程度的垃圾都没杀掉。”一道闷声闷气的抱怨从草丛中响起，接着一个粗壮的男人从草里站起来。他的身材非常矮小，杂草淹没到他的胸腹之间，满头杂乱的亚麻色长发，嘴唇上的胡子梳出两个麻花辫。他手中拧着一柄巨大的铁锤，看起来重量不会比韦汉飞的斧子轻上半分。
还有一个人！孙诚然将“气”附着到眼睛上，仔细搜寻，终于在矮人身后不远处看到一块半透明的人影。
那人原本还做着拉弓的动作，似乎觉察到孙诚然的目光，轻“咦”了一声，身形逐渐显露出来，说道：“你居然看得破我的伪装，不对啊，你身上这点可怜的‘气’，怎么可能……”
那是一个长着一对尖耳朵的人形生物，身材比普通人类高大一些，但也显得更加纤细，精致的五官完美地嵌合在一张脸上，银色长发柔顺地垂到后肩，乍看之下似乎是名美女，只是胸部扁平，脖子上喉结突起，显然只是一名长相俊美的男性。
“精灵和矮人。”德杰尔转过身来，眉头微微锁起，说道，“真是奇怪的组合，你们是哪个佣兵团的？”
精灵收起弓箭，右手靠在心脏前，弯腰对德杰尔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很抱歉打扰你们的休息，德杰尔大人，鄙人名叫艾伦，我旁边这只矮人名叫布莱德，我们来自‘夜血佣兵团’。看起来您似乎受伤不轻，不妨移驾我们的营地，我们的德鲁伊或许能为您治疗。”
德杰尔走到队伍前方，冷笑道：“我听说过你们佣兵团的名字，不，确切的说，你们不能完全称为‘佣兵团’，或许称为‘夜血盗贼团’更合适一点。想要我跟你们走，凭你们两人，还不够资格！”
布莱德略微抬起巨锤，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嚷道：“你看吧，我就说和平交谈没有用了，你还非得搞这么一出。你们精灵真是麻烦！”
“闭嘴，你这肮脏的矮冬瓜！一点礼貌都没有！”精灵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继续风度翩翩地对德杰尔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老大可是非常想见您一面，若是您不愿过去的话，我们也不得不使用一点武力，请不要介意。”
布莱德往草丛里吐了一口唾沫，嘀咕道：“真是虚伪的家伙，明明一开始就是你主张偷袭，搞的自己好像是什么绅士一样，自以为是的精灵！”
“哪来这么多废话，要打就打！”韦汉飞双手托着斧柄，突然高喝一声，像一头咆哮的狮子，似乎想要将内心的怒火完全发泄出来。
德杰尔不满地回头瞟了他一眼。
然而仅仅是他回头的一瞬间，精灵毫无征兆地挽弓朝他射出一箭，两条大长腿向后一跃，身形逐渐与周围的杂草融为一体，风中传来他的呼喊：“我来牵制住德杰尔，你先把这些杂碎收拾掉！”
布莱德和他配合良久，早已熟知他的习性，在他动手的同一时间，猛地腾空而起，挥舞着巨锤在空中旋转起来，从地面上看去，竟好似看着他纵入太阳中一般。他臃肿的体形丝毫没有受到体重的限制，像竹蜻蜓一样在空中滴溜溜转出一片“呼呼”的风声，完全可以想象那一锤子要是砸在在场任何一人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布莱德抵达顶点后，扭转锤头指向韦汉飞，如同炮弹一般从天而将。他人尚在半空，巨大的风压便呼啸着朝地面涌来，霎时间大片杂草拔地而起，带着一抔抔泥土在空中乱舞，处于正中心的韦汉飞被吹得咧开嘴，脸上肌肉如同波浪一般荡出几个游泳圈。
“闪开！”孙诚然高呼一声，当先向后退去。
其他人也纷纷散开，这一击就算砸不到身上，处于攻击中心附近，恐怕也会被波及。
然而韦汉飞却没有挪动身子，双脚使劲在地上一踏，小腿插入泥土中，举起斧头昂头对着布莱德大吼道：“来吧！”
他的心情糟糕透顶，又因为直来直去的性格，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压制住内心的暴躁，急需找一个点来进行发泄，而和布莱德来一场力量的拼斗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布莱德的实力，远超他数倍。
从精灵和矮人出现开始，孙诚然就注意到，这两人的身体都在不断散发出“气”的气息，而且异常凝实，已经隐隐快要赶上旁边的德杰尔了。也就是说，这两人的实力，与目前的德杰尔相差并不会太大。
“快躲开啊！”孙诚然再次朝着韦汉飞大喊一声，然而风声呼啸，迅速将他的声音淹没下去。
“啊啊啊——”韦汉飞闭上眼睛，像是要借助这呼喊给自己增长两分力气，抬起斧头朝头顶的布莱德挥去。
“轰！”
这一击的力度甚至已经超越了曾经的“地狱火召唤”，大地痛苦地哀嚎着，尘土在空气中扬起，聚成一团蘑菇云的形状。
“不，这不可能……”俞菲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任凭狂风将她的头发刮散，她的双目中已经失去一贯的镇静，眼神毫无焦点，口中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韦汉飞就算是钢筋铁骨，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下，也只可能是一个结局：灰飞烟灭。
“我擦，你们赶紧来帮帮我，这死人太沉了，我快累死了！”耳边突然传来程宇的声音，俞菲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徘徊在眼角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掉落出来。
韦汉飞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身上的衣服只剩下几根破破烂烂的布条，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池中爬上来一般，结实的肌肉上被撕开数条狰狞的伤口，正在他的自我恢复能力下缓缓愈合着。
程宇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情况比韦汉飞好一点，但也是衣衫褴褛，全身挂彩，伤口上光芒闪烁，显然正在对自己进行治疗。
俞菲现在的感觉，就是刚从天堂跌入地狱，下一秒又从地狱回到天堂。她这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韦汉飞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为什么留在那里的不是自己。她朝程宇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连一个字都来不及说，便跌跌撞撞地朝两人跑去。
“当心！”胡敏的声音突兀响起。
俞菲一回头，正好看见布莱德一锤子将身后食尸鬼的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砸得粉碎，剩下的身体在惯性作用下向她飞来。可怜她一个毫无防御力的法系职业，又不像程宇和陶思静那样拥有瞬间逃生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食尸鬼的尸体在瞳孔中放大，最后落到她身上。
俞菲被尸体带着，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空气中洒落鲜红的血珠。
“一群废物！”布莱德那张盘子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肆无忌惮地站在人群中间，像一只斗胜的公鸡，傲视群雄。
俞菲摔在地上，剧烈咳嗽两声，唾液混合着血沫从她的口鼻中喷出，将一张原本娇艳的脸蛋染得惊悚无比，再加上被狂风撕扯得凌乱的头发，以及因为遭受重创而变得苍白的脸，乍看之下就好像一只从深渊中爬出的女鬼。
她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食尸鬼，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力气。而其他人虽然也很担心她的状况，但明显没有时间去顾及她——布莱德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在场每一个人。他的强大已经有目共睹，仅仅是两个回合，x大这边就重伤三人，其中一人还处于濒死边缘，若不是有着“狂暴战士”的自愈能力，恐怕现在也已经一命呜呼。
德杰尔被精灵艾伦引到一旁交战，精灵实力虽然不及他，但他重伤之下，一时半会也难以制服精灵，两人暂时陷入平手的局面。不过这个局面显然不会持续太久，只要布莱德收拾掉他的几名手下，到时候面对两人联合攻击，他恐怕也不是对手。
难道，真的又要用那招？
第106章 我仍然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还是，再等等吧……
德杰尔终究没有下定决心，目前的状况似乎还没有到那种地步，也许还能再期待自己的手下们继续挣扎一下。不过一种古怪的违和感也渐渐窜到他的心头，明明这群人还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为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们尽管一起上吧，免得以后被人说我欺负小朋友！”布莱德将锤头往地上一砸，身体斜靠在锤柄上，双臂抱在胸前，轻蔑地朝众人说道。
实在是太强了！只是区区一名佣兵团的普通成员，实力居然强大到这种地步，比之重伤下的花柳还要强上几分。不，恐怕即使是全胜时期的花柳，也不会比他强上太多，这就是最后一课的难度吗？按照这个架势，别说跟着德杰尔找到‘伊利丝’了，能不在这里团灭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孙诚然感觉到了一点儿绝望，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坐在韦汉飞身边的程宇，似是感受到他的注视，程宇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清澈如初，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布莱德见几人都没有上前的意思，只得又举起巨锤，撇撇嘴说道：“既然你们都不愿主动一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子，你刚才很威风啊，居然能在我的手底下把人救走。”布莱德将视线移到程宇身上，像是一条盯着青蛙的毒蛇，“我就从你先开始吧，免得你再坏我的好事。”
“快躲开！”孙诚然几乎是本能地喊道。
程宇双眼微微眯起，周身电光缠绕，迅速化作一道电芒，急速向后退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布莱德的大锤就在他刚刚呆着的地方一扫而过。好在他的身体和孙诚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没有耽搁一秒钟的时间，否则他现在已经变成布莱德锤下的一滩肉泥了。
这就是活着能得到的体验吗？实在是太刺激了！程宇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布莱德冷着眼瞟了一眼脚下半死不活的韦汉飞，阴沉着脸抬起锤子，倒竖在韦汉飞脑袋上边。只要他略微用力往下一砸，韦汉飞的命运就会和食尸鬼一样，变成一具无头尸体。
“住手！”俞菲深吸一口气，完全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奋力推开身上的食尸鬼，五指对着布莱德遥遥一握。
布莱德脚下的杂草顺着他的大腿攀上他的身体，如海藻一般将他牢牢缠住。
当然这种程度的束缚对布莱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只需稍微用点力，就能将这些杂草全部震成碎片。只是俞菲都已经动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继续傻傻看着。如果不能乘机给布莱德造成一点困扰，他们很快就会被一一歼灭。
这次先动的是胡敏。她的骨剑上散发出丝丝墨绿色的气体，在剑尖出汇聚出一团骷髅头的形状，随着胡敏一声高喝，便朝布莱德的心脏飞去——死亡缠绕！
骷髅头形状的气团没入布莱德的身体，布莱德浑身一震，脸上浮现出一丝死气，亚麻色的胡子渐渐泛白，显然是吃了一点暗亏。
孙诚然看着不远处的程宇，嘴唇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没说出口。
程宇冲他嘿嘿一笑，主动走过来说：“需要我的帮忙吗？”
孙诚然没有说话，就这么怔怔地盯着他，像是要从他身上找出一朵花来。
程宇主动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比你想象中还了解你，因为我，就是程宇本人。”
孙诚然还来不及做出回应，两人便同时消失在原地，风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瞬间出现在布莱德身后。
这一瞬间，孙诚然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同样的身体、同样的触感、同样的行为举止、同样能洞察他的心思，和以前好像根本没有变化。他的精神有些恍惚，难道说高老师什么的，都是他的错觉，至始至终这都是程宇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不过现在正值紧要关头，孙诚然不得不再次抛开杂念，手心聚集出一团“气”，朝着布莱德后心按去。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还是能知道自己想要攻击的位置。这样的默契，他实在无法想象，世间还能找出第二个人。
原本脸色苍白的布莱德突然哈哈一笑，身体一动，缠绕在他身上的杂草统统化为粉末，迎面扑向孙诚然和程宇眼中。再看他本人，脸色通红，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该死，中计了！”孙诚然在心中急呼，没想到居然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这个矮人一点也不像他外表看起来这么粗枝大叶。
“真是卑鄙啊！”程宇大呼一声，拽紧孙诚然的手腕，两人再度消失，布莱德又慢了一步，拳头击中一团空气。
三番四次扑空，尤其是这次他还卖了点蠢，居然仍然没把那只猴子一样的人类干掉，布莱德简直快气疯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都能想象到同僚们会怎样笑话他了。程宇的仇恨值，顿时被拉到了满点。
布莱德抡起巨锤，就要再次冲向程宇，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低头一看，脚底不知何时已经被冰冻起来。他正要运转“气”化解这层障碍，却感觉脑后生风，急忙一低头，堪堪让过金伟的匕首。
金伟也不傻，他知道若是偷袭不成，正面对战他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一击不中之后，迅速发动能力跑开。
陶思静的冰冻法术对布莱德来说虽说不是大事，但要解开也要那么一丁点的时间，他也只能眼看着金伟跑远。虽然要追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现在心里跟胡子一样打成了一个结，只想先干掉那只臭猴子。
程宇拉着孙诚然出现在另一边，松开孙诚然的手腕，背对着他说道：“那只矮冬瓜似乎盯上我了，你离我远点，我带着你跑不快——咳咳！”
这一声咳嗽，就像一根巨大的木槌，硬生生敲在孙诚然心上。他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说道：“你没事吧？”
虽然语气生硬，但话中的关切之意是掩饰不住的。程宇讶然回头，继而又笑得满脸灿烂，说道：“哈哈，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放心吧，死不了，你赶紧离我远点。”
“你到底……”孙诚然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程宇，你到底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可是话刚开口，他就说不下去了。
“我没有跟你开任何玩笑。”程宇保持着十多年来对孙诚然一尘不变的笑脸，说道，“我就是程宇本人。我继承了他所有的记忆、感情，我们的灵魂已经逐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不管你怎么想，我依然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可惜即便是我，现在也没有能力分开我们的灵魂。”似乎知道孙诚然想要说什么，程宇直接将他的话堵回喉咙里，“不然以我现在的感情状况，我是很乐意把他还给你的。如果你真的想要他回来的话，就努力活到最后吧，只有韦伯斯特大人，有这样的能力。”
接着，他猛地将孙诚然往前一推，接着电光闪耀，身形消失在空气中。
“死吧，你这个小杂碎！”耳畔传来布莱德的呐喊，孙诚然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程宇已经到极限了。
从一开始从布莱德手中救下韦汉飞开始，程宇就没有歇过片刻，而且当时他就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如果是平时的话，他肯定会发现这点异状，但是他一路上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当作本人看待，所以直接忽略掉了这个问题。现在倒是想通了关节，可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布莱德一脚重重踏在程宇胸前，凶神恶煞地吼道：“臭猴子，你倒是再跑给我看看啊！”
程宇强忍着疼痛没叫出声，事实上他确定自己刚才听见肋骨断裂的“咔嚓声”，这种痛苦伴随着神经直入大脑，激出满头大汗。真是痛死了，原来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真是可惜啊，他还没体验遍人生的五味，就得在这里停下脚步了吗。
然而这时，细密的雨水从天而降，耳中仿佛传来般的音乐，程宇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体内枯竭的法力也跟着回来了一点。
“宁静之雨！”
不知什么时候，俞菲已经站到韦汉飞身边，双手捧出一个开花的形状，高举向空中，仿佛在迎接着神明的降临。
韦汉飞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恢复，身体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在“宁静之雨”的滋润下，最后那点伤势也已经愈合。他的眼皮努力挣扎了两下，终于再次迎来了一片光明。
“俞菲？这是怎么了……”韦汉飞迷迷糊糊地看着身前的俞菲，看着她对自己投来一个满足的笑容，看着她口中喷出一团鲜红的血液，看着她嘴唇微动，像是要对自己说什么知心话，看着她的胸前突出一截闪亮的匕首尖，看着她在自己眼前跪倒下去。
“嘎嘎，布莱德你这个蠢货，这么长的时间，这些杂碎你连一个都没有干掉，我只有勉为其难出手帮帮你了！”
俞菲倒下去的身后，一个手持染血匕首的男子，渐渐显现出身形来。
第107章 天使与恶魔
男人大约只有一米六的身高，长得贼眉鼠眼，脸上挂着猥琐的笑。他用袖口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当宝贝一般亲了一口，陶醉地吮吸着匕首上散发出的味道，像是吃了大补丸一样，连额头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