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重生之八风不动 > 重生之八风不动
错误举报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八风不动 作者:柳满坡

    第6节

    渊清……

    正想着什么,一边的赵勉开口打断了顾相檀的回忆。

    赵勉在说自己冠礼的事情,顾相檀这才记起,没几月赵勉就要弱冠了,他如今只有一个侧妃,待他加冠后,宗政帝就要给他选太子妃了,至于这人选,想必皇上皇后已是有数,只是选了太子妃,京中形势必又要搅上一搅。

    首先,三王第一个就不会踏实。

    顾相檀边走边琢磨,太子那意思就是想请顾相檀在冠礼那日作上宾,顾相檀含糊了过去,也没具体说去还是不去,道了别后便上了轿辇,掀开窗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赵鸢,顾相檀的眉头又蹙了蹙。

    慢慢悠悠地回了须弥殿,苏息忙拿了凉水来给顾相檀擦脸擦手,就怕暑热闷坏了他。

    顾相檀坐在桌前任苏息给他打着扇,一低头看见桌上放着一个木盒子。

    “这是什么?”又是谁送来的东西。

    苏息道,“之前衍方拿进来的,说是给您的,我没有打开。”公子偷偷关照过,旁的东西不收,若是侯将军送来的便接下来,若是衍方拿来的便悄悄放进他房里,苏息不太明白,不过还是照着做了。

    顾相檀眉眼一转,示意苏息去关好门。

    苏息去了,回来就见顾相檀开了盒子,把里头的东西拿在手中把玩着。

    “哇,这是什么?好有意思啊!”

    顾相檀执着木签转了转,又把它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糯糯的甜香味。

    “糖人……”他嘴角勾起了笑。

    “糖人?糖做的吗?”

    苏息把头探过来,伸出舌头似想舔一口,立刻被顾相檀推开了。

    “一边儿去,回头给我舔坏了。”顾相檀笑骂他。

    “衍方从哪儿弄来的啊,这东西做的可真精致,是仙女娘娘吗?”苏息还不死心,眼馋地盯着。

    顾相檀也不知道,回头又看了看盒子里的另一个,短衫短褂的农夫打扮,旁边还随了一头小牛。

    “牛郎织女吧……”顾相檀猜。

    “七月初七……七夕节,”苏息也是个机灵的,脑袋一转渐渐会过意来了,“这是六世子送的吗?原来衍方竟是……”

    顾相檀也没打算瞒他,笑着道,“以后留心着点儿,面上别让人看出来。”

    “嗯嗯!”

    苏息连连颔首,好在自己平日没对他耍什么脾气,要不然被六世子知道了……明明那人也没怎么凶神恶煞的,但是苏息想起他来总是忍不住直了背脊。

    任苏息在那儿翻来覆去地想,顾相檀径自拿着糖人爱不释手。

    人们只会记得灵佛的生辰,每一代皆是四月初八的浴佛节,而自己的生辰,他顾相檀的,兴许也有知道的吧,但是自从裕国公府的人都去了之后,真正会放在心上的已经寥寥无几了,往年傅雅濂会为他备一碗长寿面,今日苏息也准备了,不过也就一碗长寿面了,再无旁的,而特意送东西过来的,只有赵鸢。

    在赵鸢心里,他从来不是灵佛,他只是顾相檀,一直都是。

    顾相檀眼眶有些泛酸,他将两个糖人一左一右地拿起,并排放在桌上。

    动了动右手,“牛郎。”

    再动动左手,“织女。”

    轻叹,“相守不易……”

    ……

    七月十五,顾相檀在大邺京城的第一个盂兰盆节到来,也是佛教中第二盛大的节日,当日设道场,绕经、上供、受食,悼念亡人。

    顾相檀天未亮便起了,沐浴更衣后随着观正禅师一同去了觉天陵,宗政帝携后宫、宗族、众臣一同前往。

    觉天陵便是大邺祭祀之地,离皇城行上一个时辰便能到,沿途百姓叩首祷祝,顶礼膜拜,一直绵延到城外,场面蔚为壮观。

    到得陵内,还需由禅师净坛开法,行引魂仪式,用黄纸绘疏文,将亡灵招入坛中,然后由功德主用朱笔轻点,这坛才算开完。

    顾相檀一直盘坐殿内,透过偏门默默地注视着外头的景象,待到功德主进坛,他才微微动了动眼。

    功德主,佛教中又名“檀越”,就是供养这场法会的布施之人,往白了说,便是按出得银子多少来排的,然这次是皇家法会,又为的是国民祈福,理应应该由皇帝,或者太子来点这朱笔才对,然而,执笔的却是敬国公。

    大邺有三位一品国公世袭爵位,顾家家主顾璟长,裕国公,也就是顾相檀的父亲。伶舟家的家主,慈国公,其长女便是已逝的大王妃,也就是六世子和七世子的生母。而剩下的一位就是敬国公,贡家的家主,其夫人则是关永侯梅家,而其长女……顾相檀记得,就是宗政帝和皇后此次给太子看上的太子妃了。

    ☆、赵界

    说起这位敬国公,他当年可是三王赵典一派的有力拥趸,也不知赵攸使了什么招揽的手法,又或是贡家看着赵攸登了帝位,而赵典暂居其下没了什么盼头,便慢慢转了方向,成了宗政帝手下的一将。

    但是你原本是敌人的党羽,要想投靠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而这贡家家主贡海也不是个一般人,为表忠心,他将自己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唯一嫡女送进了宫中,本只是想在公主身边伺候,长大以后指婚给皇子做个侧妃也好,但后来听说皇后娘娘一见她便心生喜爱,破例将其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而这么些年过去自然已出落的霞明玉映国色天香,从敬国公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来看就知道,这个太子妃的位置,贡家是坐定了。

    贡家要是风光了,那么其主母,贡海的嫡妻所在的本家,也就是关永侯梅家,自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相檀沉静的面上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阴郁之色,不过很快便隐没在了嘴角温和的笑容里。

    开完了坛,便要开始绕经。

    顾相檀未入佛门,所以仪式还是由观正禅师来主持,而顾相檀则和宗政帝等人一起随着诵经绕坛念祝词,接着是上供、受食,然后礼毕。

    忙了一圈一天便过去了,临到傍晚又招了一起用好素斋,晚上还剩普施仪式要进行。

    普施仪式其中一环便是要放焰口,焰口在佛教中是饿鬼道的鬼王,它一直处于吃不饱的境地,这场法事就是用来赈济焰口恶鬼,也算是施食的一种,可以追悼亡魂,给生人消灾。

    宗政帝和皇后都未去,而是登城楼观河灯去了,于是这排场一下子就小了不少,顾相檀也不用随在一旁了,他带着苏息和安隐便往瑜伽坛处走,路上则遇见了三世子赵界。

    要论模样,赵界怕是在几位世子中最不起眼了,俊不过赵则,美不过赵鸢,连太子赵勉也要看着比他富贵雍容些,虽然赵界也总是笑,但他的笑容和顾相檀又有不同,顾相檀眉目纯稚清雅,一笑起来如沐春风熠熠生光,让人无端就心生好感,而赵界却继承了其父的阴鸷之气,配上那寡淡的五官、沉郁的目光,一笑总让人有种背后凉津津的感觉,虽然他在人前已是刻意收敛了这样的情绪,在顾相檀面前更甚,但相由心生这句话,在他身上可表现了十成十。

    此刻,赵界手拿一把玉骨扇,明明该是翩翩佳公子的味道,但衬着他那苍白的脸色,倒和今日这鬼节的氛围颇为匹配了。

    赵界一见顾相檀便颔首见礼,在这表面功夫的做派上,他可比赵勉愿意花心思多了。

    顾相檀也对他点头,两人并肩一同朝法坛去。

    赵界道:“父王今日军务繁忙,无法脱身,之前便让小子代他问您的安。”

    顾相檀笑道:“三王爷客气了,三王爷为国操持,矜矜业业,百姓也自然会记得他的好。”

    赵界忙道不敢。

    两人说着一路到了那里,只见老远便已火光冲天,照亮了觉天陵的一方夜空,释门寺的禅师一边诵经,一边带着小和尚向两旁分撒大米和仙桃,做着放焰口的道场。

    顾相檀站得远远地,并未过去,赵界也默默立在他身旁,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过来报说:祭祖礼都备好了。

    赵典道:“灵佛一同前往探看?”

    顾相檀点点头同意了。

    绕过瑜伽坛,一眼就看见了三艘足有一丈多高的金纸宝船,艘艘雕狮画虎镂金错彩,十分华丽气势,除此之外,两旁还有数不清的纸屋纸房,香车宝马,威风得很呐。

    顾相檀的目光落到右边那艘宝船上时,目光顿了顿,那船桅上清晰地刻有顾府和裕国公的谥号,显然是赵界赠予的,而左边那艘,则刻着赵谧的谥号,正是已逝的大王爷,中间则是赵氏其余皇族亲贵,按着位分年岁一一排列。

    顾相檀唇角抿了抿,继而弯起了浅浅的弧度,“三世子真是想得周到。”

    赵界道:“这也是父王的一点心意,平日里他也总是教导我要仁爱孝悌,小子自不敢忘。”说完,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火把,以眼神询问顾相檀要不要动手。

    顾相檀却摇了摇头,“借了花献了佛已是足够,这心意还是三世子来吧。”

    赵界一顿,也没有坚持,径自提着火把,在两旁和尚的祝祷声中点燃了引绳。

    “——轰”的一声,火线如一条灵活的蛇般顺着细绳盘踞到了宝船上,点点荧火一时炸开成了艳红的烈焰,顷刻便吞噬了华美的画面。

    顾相檀静静地望着那滚滚跃起的浓烟,视线一眨不眨地钉在大船内顾璟长的名讳上,牙关不自觉地紧咬,一点点的看着它被焚烧殆尽,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顾相檀胸腹中的一口气才慢慢地呼了出来。

    他忽然笑道:“只可惜太子和六世子未有在场,没能亲见三世子的这份苦心。”

    赵界道:“无妨,我只是想为先人做些什么,太子和六世子无需挂怀。”

    顾相檀点点头,眼带赞赏地看着赵界。

    待宝船和一行祭礼都烧了个干净,那头的焰口道场也做的差不多了,苏息来问是不是要去城楼那儿了。

    顾相檀于是和赵界一同往回走,要坐轿辇进皇城。

    两人回来时的话已比去时多了许多,顾相檀面上的笑容渐深,赵界能清楚地感受到灵佛之前对于自己的隔膜已化去了不少,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些亲近之色。

    赵界不由得也跟着笑得越发顺心了,手里的扇子一下下扇得轻忽欢快。

    正要穿过一道长廊行到正殿处,却见不远处聚了几个人,顾相檀转头望去。

    赵界则眼尖道,“那不是六世子么?”

    顾相檀一看,的确是赵鸢,而赵鸢身边除了站着的毕符和牟飞之外,竟还有两个女眷,当瞧见其中一个身影时,顾相檀行进的脚步微微一顿。

    那女子正和赵鸢说着什么,赵鸢微俯下头听着,然后回身轻轻扬了扬袖摆,手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块帕子,一探手交给了那女子。

    见得这场面,赵界不由轻轻哼笑了一声,个中意思颇引人思量。

    赵鸢察觉到了来人,抬首看了过来,看见顾相檀时,脸上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倒是看到赵界,那眉头似是隐隐的蹙了蹙。

    赵界走过来,目光在赵鸢和那女子的身上绕两圈,笑道:“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豆蔻年纪,一身青衣,长得十分娇小,见得顾相檀时明显有些惊讶,又听赵界一问,脸上显出些尴尬来。

    她给顾相檀和赵界见了礼,低语道:“民、民女给灵佛和三世子请安……”她声音细如蚊呐,若不细听,简直比那夜间的蝉儿还要轻。

    赵界摇了摇扇子兴味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

    那女子脸面一下子就红了,一路窜到耳后脖颈处,哪怕此处灯色昏暗都能看得分明,她张了张嘴吧,没有说出话来。

    还是她身后的小丫头看不过去道:“回世子的话,我们老爷是江北关永侯,小姐方才去看焰口道场了,回来的时候迷了路,这才绕到了这儿。”

    “梅家的小姐?”赵界更是惊讶,“你是……”

    据他所知,关永侯梅家的大小姐梅渐熙可是自大王妃离世后最名满天下的美人儿,然而眼前的姑娘明眸善睬,秋水淡眉,也算是有几分颜色,但是勉强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而已,而且梅家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跑此地来的。

    那姑娘想是猜到赵界所想了,咬了咬嘴唇忙道,“不、不是的……民女不是姐姐,民女是……是……”她实在不好意思主动报上自己的闺名。

    赵界却是了然了,也亏得他真知道,“你是梅渐幽?”关永侯庶出的二女,难怪了。

    那叫梅渐幽的姑娘又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顾相檀忽然问道:“你丢了东西?”

    梅渐幽抓了抓手里的绢帕“嗯”了声儿,“被风吹到了树上,幸而得六世子搭手。”一边说,一边悄悄抬眼看了看赵鸢。

    赵鸢却依旧毫无反应。

    赵界又笑了一声,这一声比之方才更是玩味,边笑边去看顾相檀,却见顾相檀脸上难得没了表情,也没有笑容。

    ☆、河灯

    顾相檀的目光自梅渐幽身上淡淡转开,抬头看了眼天色,浅笑道:“时候不早了,河灯怕是已放得差不多了。”

    赵界点点头,回头看向梅渐幽,“梅二小姐可是同去?”

    梅渐幽面上闪过丝犹豫,后面的小丫头又说话了:“这时候,老爷和大小姐应该已经进了皇城了……”也就是说,她这二小姐一人被可怜地扔在了这里。

    赵界呵呵一笑,对赵鸢挑了挑眉,“那不妨再问问六世子愿不愿意帮人帮到底,总不会舍得让美人独留夜中吧。”

    他用得是调侃的口气,但显然是想让赵鸢难做的。

    答应了,这孤男寡女总不见得共乘一轿吧,说出去可不好听。不答应,显得六世子忒没气度,连个弱智女流都不愿帮衬一把,梅家自己不重视这庶女,但你要外人不给面子,这气也定是不会顺的。又或者,赵鸢愿意做这英雄救美的好人,把轿子让了,自己下来一路走过去。

    赵界想到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染得苍白的面色都红润了起来。

    而赵鸢却淡漠着表情看他,一张冷面在夏夜中比身后盛放的昙花还要耀眼夺目,直看得赵界不由自主地移开了目光。

    赵鸢叫了一声:“牟飞。”

    牟飞上前。

    赵鸢说:“把轿子给她坐。”

    牟飞一怔,应了声“是。”

    赵鸢又望向顾相檀,“灵佛轿辇可否共乘?”

    顾相檀微讶,继而点头,“自然。”

    一旁赵界轻摇的扇子顿了下,嘴角弯得更高了。

    “六世子真会心疼人。”

    似真似假的感叹着,赵界和顾相檀点了头,径自转身朝自己的轿子而去了。

    顾相檀也迈步走开,赵鸢随后,两人都未有再看那边的梅渐幽一眼,只留下牟飞善后。

    牟飞道:“二小姐请。”

    梅渐幽收回还朝着那头张望的眼神,又是感激又是腼腆地跟着牟飞走了。

    灵佛的轿辇内,两人并肩而坐,顾相檀不知在想着什么,侧头看着窗帷外沉沉的夜色,一语未发。

    赵鸢也没有说话,仍是直挺挺地坐着,目视前方。

    一方小空间内弥漫着一股略显压抑的窒闷感。

    忽的,顾相檀鬓边微痒,一转头就见赵鸢正缓缓抬起手,小心的抚过自己的发间,从里头拿下了一片未燃尽的金纸碎屑,想是方才被夜风吹起沾染到了顾相檀的头上。

    赵鸢动作温柔,但脸上依旧神色未动。

    顾相檀看着被他细白的指尖夹着的那一点碎屑,不知想到什么,心头莫名泛酸。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今日,没有来得及给父母烧些东西。”

    谁知赵鸢道:“我烧了。”

    见顾相檀呆愣,赵鸢难得解释:“不是什么大物,就是些纸钱,烧了些给我父王和娘亲,顺道一起。”

    顾相檀眨了眨眼,“你不是……”他想说,你不是不信这些的么。

    赵鸢似是知道他所想一般,说:“不全信,但我信因果。”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因果,循环不失。

    顾相檀垂下眼,一时胸腹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为一个难言又感慨的苦笑,轻道,“多谢……”

    轿辇又行了一阵,远远就听得前方喧哗,苏息在外头问,“公子,是让轿夫绕上城楼吗?”

    顾相檀道:“不用,我们自己上去就好。”

    于是轿夫落了轿,顾相檀和赵鸢从里头出来,这里地处皇城后方,背着整个京城,所以四下除了些守门的兵士外,并无其他。

    两人从一座不起眼的台阶处往城楼上走,苏息和安隐一左一右各提着两盏灯笼,毕符在前头开道,只是顾相檀还是险些一脚踏了空,好在赵鸢在一旁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

    “看岔眼了,”顾相檀笑了笑。

    “小心些。”赵鸢淡淡叮嘱,牵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

    赵鸢的手在夏夜中还是冰凉的,滑腻若水,就像一块冷玉一样,只虎口和指尖处有些粗糙,是平日练剑留下的薄茧,他拉着顾相檀的力道很紧实,密密的,无端就让人生出一股安心来。

    跨上最后一节台阶,顾相檀一抬眼,便被底下的景致给震住了。

    此刻已是戌时,城楼前的不远处便是城中最大的一条活脉——涟水河,涟水河宽不过十余丈,深五丈,一路蜿蜒横穿整个京中,再经临县,汇入东边的嵩明湖里,涟水河的河水澄清碧透,站在岸边就能将底下看个清楚,正是每年河灯会的好地方。

    只见河岸两边人头攒动,不时有人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涟水河中任其飘远,而正中的河水早已如一条荧荧闪烁的光带一般,被无数的河灯所点亮,正所谓: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美得愧于言语。

    由此处也可以看得见不远处宗政帝携着其他皇子亲眷站在那里观灯的排场,顾相檀和赵鸢都没想过去,只默默地凝视着脚下的无边风光,仿若时间都已经静止了一般。

    忽的,顾相檀说:“我们也去做一盏吧?”

    赵鸢抬眼,点了点头。

    顾相檀和赵鸢又从原路下去,同守城的兵士说道了一番,旁人自是不行的,但来人是灵佛,兵士可没有理由不放。

    于是,两人一起往涟水河处走,这一到外头,那熙攘的氛围便更浓厚了,大街上热闹的不行,两旁搭起了各种小蓬小摊儿,沿街贩售着吃食和一些祝祷的祭礼。

    顾相檀和赵鸢走到一间卖河灯的店铺前,毕符掏钱买了一堆的材料,交予两人手上。

    顾相檀瞪着那东西片刻,看看赵鸢问,“这个……你会做么?”

    赵鸢面无表情,摇头。

    顾相檀只有去看老板。

    那老板倒是不奇怪,而且这客人出手大方,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忙俯身替他们拆了那材料道:“来来来,小的给做一遍,少爷们就自然会了,很简单。”

    说着,手脚利落地动作起来。

    河灯多是用彩纸所制、精致些的则以竹签为骨,再糊上漂亮的纺纱、绸缎等,好像宫内里那种,就说不出的华美讲究。

    不过眼下自然是最简单的那款,两人也都是聪明人,看那老板摆弄了几下就学会了,只是赵鸢做的很快,顾相檀那速度就麻溜儿不起来了,那手用来抄抄经写写字也倒算了,从小到大何时玩过这个,即便心里知道怎么弄,但手上就是不随脑子走,使着剪子的时候,还把指头给不小心割破了,一点嫣红的血染到了莲花瓣的一角,醒目非常。

    顾相檀无奈地看向赵鸢,赵鸢从苏息手里接过帕子,给顾相檀看了看伤口,还好,没什么,先替他把手指扎好了,又拿过顾相檀的那不成样子的东西替他做了。

    三两下之后,两盏精美的莲花灯便摆在了眼前。

    老板递来了两支笔,说:“有何所求所感,或是祈福亲人朋友,皆可在上头题词,佛祖看到了,便会保佑的。”

    顾相檀想了想,在那一点血色处写下了“清净安稳,福德无量”八个字。

    待得赵鸢也写完,两人便寻了一处人少的河岸,将灯放了。

    看着那盛着点点烛火的小灯顺着河水飘远,顾相檀闭上眼心念了一段佛经,希冀所许之愿可以达成。

    放完了灯,两人又顺着游人走了一段路,也不敢久逛,看看时辰,赵鸢便领着人往回走了。

    那边牟飞已是领着抬轿的人侯在了那里,城楼上的宗政帝和皇后也已摆驾回了宫。

    顾相檀站在轿辇前道:“我走了。”

    赵鸢“嗯”了声。

    “下个月将军府落成我便去拜访。

    赵鸢又“嗯”了声。

    顾相檀想了想,再说了遍,“祭礼的事儿,多谢了。”

    赵鸢还是“嗯”。

    顾相檀垂下眼,掀开轿帘坐了进去。

    听着轿夫喊了声“起轿”,顾相檀靠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轿子行出老远,顾相檀才叫了一声苏息。

    苏息自窗帷处探进头来。

    顾相檀问他,“六世子在灯上写的什么你瞧见了吗?”

    苏息嘿嘿一笑。

    顾相檀瞪他。

    苏息不敢卖关子了,“世子写的是一句诗,玄妙得很,我没懂意思。”

    顾相檀眼睛一亮,“是什么?”

    苏息回忆了下,念道:“有娀未抵瀛洲远,青雀如何鸩鸟媒,公子知道缘由么?”

    然而顾相檀一听,就愣了。

    ☆、鹯鸟

    夜半子时,万籁俱寂。

    须弥殿的佛堂内,低不可闻的诵经声顺着夜风若有似无地徘徊着,顾相檀挺直着背脊跪在佛像前,手执一串紫玉佛珠,不停地念着宁心安神的佛经。

    可是无论重复多少遍,他的耳边依旧徘徊着之前苏息留下的那两句诗。

    有娀未抵瀛洲远,青鸟如何鸩鸟媒……

    顾相檀睁开眼,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顾相檀站起身,回过头去,就看见观正禅师站在门外。

    观正对于顾相檀此时出现并未表露什么惊讶,只是跨步进来,清理了香案上已燃尽的香灰,又执了三支新的,恭恭敬敬地点上。

    回头轻道:“五欲六尘中,苦恼无量多。”

    被猜中有苦恼的顾相檀面上显出一丝愧色来,“醒之是被一忧思困住了。”

    观正不言,似是等他说话。

    顾相檀想了想,艰难道:“有一个人,他的一辈子负了另一个人许许多多,临到终了,他许下心愿,下一世定要将其所有偿还,不忘恩情。然而,经历轮回一遭,那人却生于庙堂,付命于佛祖,此时再遇前世恩人,重又得他倾心相待,看其倾轧其中,他又该如何是好?”

    顾相檀是真的寻不到头绪,赵鸢的心,自己曾经不知道,因为被他藏得太深太深了,可是天上地下这么走了一次,顾相檀已是把这看得清清楚楚了,这也是他为何下了决心,定是要把赵鸢失去的东西都替他好好地拿回来的缘由。这是一种偿还,也是一种赎罪,为的是回报赵鸢对于他的诚挚付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赵鸢真正的一片心,赵鸢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顾相檀却从来不去想,又或是不敢想。哪怕他两世以来,为人为己都做了无数背离佛门的事,但是只有这个,顾相檀知道,一旦他动了这个念头,又或者踏过了那条线,他就再也回不来,也放不下了。

    顾相檀,可以为赵渊清生,可以为赵渊清死,却不能为赵渊清所爱。

    因为他是顾相檀。

    可是,如果他只是顾相檀,又该有多好。

    顾相檀看着观正禅师,夜色中,眼内的执念纠结成团,泛出点点诡光一般闪耀。

    “阿弥陀佛,”观正宣了声法号,“佛祖云:爱不重不生婆娑。那人虽入佛门,却依旧是红尘中人,同你我一样,世间种种皆身不由己,好比你我来此暂居,好比灵佛入世干政,若真计较起来,与佛法都背道而驰,然而我佛慈悲,大爱为上,若心中没有大爱没有佛祖,就算日日念经,天天礼佛,不过只是凭口空话自欺欺人而已,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观正说完,见顾相檀愣愣地站着发呆,不由摇了摇头。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观正一路念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出了佛堂。

    独留顾相檀一人在寂夜中默默地望着手中的紫玉珠串,无以言对。

    几日后,国子寺。

    顾相檀一进学堂,便瞅见不少人围着一角叽叽喳喳地在说话,正中站着的自是太子赵勉。

    往日太子也常被这般围拢奉承,并未有何奇怪,只是里头不时传出:“太子殿下好厉害……哇……噢……”这样的惊叹声,就让人有些侧目了。

    顾相檀朝那儿瞥了一眼,正巧看见坐在不远处的赵鸢,顾相檀目光一顿,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然后在位置上坐下了。

    没一会儿,太子径自从人群里走了过来,顾相檀就闻耳边传来噗噗的声音,一股暖风被带起,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凶悍的鹰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相檀。

    顾相檀同那东西对视了片刻,眸光上移,淡淡地看向太子。

    太子呆了下,接着哈哈笑了起来。

    “从来还没有人能同我的穷奇对视超过须臾而不被它啄眼的,不愧是灵佛,万物生灵皆同你亲近。”

    顾相檀对赵勉的赞颂没什么太大的感知,只将那鸟儿给打量了一遍,毛色青灰,一尺来高,双爪如钩,鸟喙如刀,翅膀张开更是有四、五尺宽,看着的确是十分威风,只是脚上拴着一条指粗的铁链,中段扣着一环,直接穿过那鸟儿的翼骨上,而铁链的头则绑在赵鸢的腕间,束缚着它的行动,让它飞也飞不起来。

    顾相檀见此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他知道这种鸟儿,名唤为“鹯(zhan)”,是近十年来京中兴起的一种富贵人家爱玩儿的东西,鹯鸟本性凶悍难驯,基本不认主人,一放出去便只会往南飞,无论用何物引诱,再追不回来,所以那些富家子弟便以能把鹯鸟困在身边不逃不离为乐趣,而其中,又以三王赵界的驯鹯技术最为一绝,家中更是养鹯无数,这东西能在京中盛行,自有其的一番功劳。

    如今赵勉也玩起了这个,还把这东西带来了学堂,其心,实在直白无聊得很。

    赵勉却未得见顾相檀神情,仍在那儿侃侃而谈着他这种穷奇的珍惜之处。

    这时,赵界也从外头走了进来,见他出现,一些方才沉默着的三王一派的官家孩子们都纷纷热闹了起来。

    “三世子,您快来看看太子的鹯鸟,可稀奇了。”

    赵界果然“哦?”了一声,手上扇子摇了摇,笑笑着走了过来。

    一见他来了,赵勉那背脊挺得更高了,举起手臂抬到了赵界面前,得意地问:“如何?”

    赵界围着穷奇转了两圈,煞有其事地点头:“妙哉妙哉,这气势,这姿态,太子殿下果然眼光非凡。”

    赵勉哼了一声,显然很是受用,只是下一句赵界便道:“只是我的鹯鸟从不绑翅链,太子这东西摆着,未免有些煞风景了。”

    赵勉脸色一变,刚想说“拿了翅链,这畜生可是要啄我的脸!”

    话即出口,忙又打住了,换了句道:“如今可是在学堂,自是不能放肆,改天让你们再好好瞧瞧。”

    众人忙附和称是,赵界摇着扇子也似模似样地点了头,脸上的笑容却透着讥诮,看得赵勉是恨得牙痒,转身便将手里的穷奇丢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和喜。

    这一下冷不防,让和喜没接着,陈彩便眼明手快地要去拽,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准备,手一探出去就被那鹯鸟回头给狠狠地啄了一下,手面上立时被叼走了一大块肉,留下了一个铜钱大小的血窟窿,嫣红的液体当即就涌了出来,把周围人都吓得不轻。

    而那穷奇一击成功,忽闪了两下翅膀便想飞走,可惜羽翼有厚链拖累,根本飞不起来,只能于四周扑棱,掀起了一片翎羽,偏偏周围的官家子弟又都拿他没办法,只慌乱的四处奔走,害怕穷奇将他们作为目标,像陈彩那样被啄了肉,又或者啄了眼睛去。

    外头的侍卫听得动静也都跑了进来,几十个人开始在内室抓鸟儿,太子还在一旁着急地叫道,“不要打死了,不要打死了!”

    叫了一会儿,见那些侍卫根本没用,这鹯鸟虽被绑缚了翅膀,但脚下动作竟然奇快,别说那些人要抓它,根本连毛都摸不到。

    于是赵勉只能转头找赵界,“你不是懂这个吗?这下怎么搞啊?”

    赵界的表情焦急中透着隐隐的幸灾乐祸,嘴里却还是恭敬道,“太子殿下不知吗?这鹯鸟可不能脱手,脱了就别想逮回来了。”

    赵勉愤然,自然不信他,心道你抓不回来那是你没本事,我要抓回来,我就比你能了。于是指向捂着手的陈彩道,“你给我把它抓回来,抓不回来,我就把你和它关一个笼子里去!”

    陈彩咬咬牙,毕竟保护太子听凭吩咐是他的本分,于是点了头,刚要起身,却见那鹯鸟猛地扑起翅膀,竟带着链条用力飞了有一丈高,然后直直向角落的人俯冲了过去,接着在他细瘦的肩膀上停了下来!

    一时屋内一片死寂,赵勉赵界都不敢吱声了。

    而一旁始终未言未动的赵鸢也忍不住冷下脸色,眯起了眼。

    那被鸟选中的自然不是旁人,又是顾相檀……

    ☆、抓鸟

    顾相檀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接着肩膀一重,一个偌大的物事便停在了侧脸,他微微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炯炯鸱目,那鹰眼滚圆深亮,满含兽性,仿似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一般,而它那锋利尖刻的鸟喙则闪出幽幽的冷光,像两片薄刃一样在顾相檀不过一寸远的颊边摇来摆去。

    这场面看得眼前众人皆不由心下一抖。

    太子早吓得没了主意,而赵界则眉头紧蹙,似是在想要如何是好,只有赵则,忍不住叫了起来。

    “灵、灵佛,你别乱动啊,乱动它要啄你!”

    “公子……”苏息和安隐也被骇得面白如雪,不由左左右右地朝周围的人喊去,“你们怎么都傻站着,快想法子啊!”

    半晌,和喜苦着脸轻喃了一句:“不能妄动,万一惊着了,它张嘴就是一口。”自己前日才亲眼见过这鹯鸟狂性的,野鸡野鸭在他手里根本不够碰,那爪子轻轻一撕就能变成两半,鸟嘴更是比刀还利,好比刚才叼陈彩的那下,要是一个不察叼了灵佛的脸,或者是眼睛,又或者是脖子……

    和喜打了个激灵,不敢继续想了。

    那头的顾相檀倒是比他们都冷静,腰杆始终挺着,见没人言语,只小心道:“你们寻个东西,引开它的注意力,然后……”

    谁知他一开口,那穷奇便又凑近了几分,好奇地看着顾相檀一动一动的粉色嘴唇,细细的翎羽擦过他的脖颈,让人冷汗都滴了下来,也让顾相檀的后半句话不得已地吞了回去。

    “……寻、快寻,捉个麻雀来,或者什么其他的活物……”赵勉已是失了方寸,忙回神吩咐道。

    寻了活物自是要给那穷奇当吃食的,到时在这佛学课的学堂之内杀生喋血,实在是太过不妥,而两旁本要进来讲经的禅师则听了也忍不住大摇其头,但又无甚主意,只能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闭眼不看。

    “再捉个鸟儿要到何时,”赵界打断这不着调的办法,“还不如用人来得快,撒点血在身上,叫他往前头那么一跑,这畜生闻着味儿保准会随过来。”说着,还觉得很有意思地要笑开,一勾唇才觉形势不对,忙又把那弧度压了回去。

    赵界这话一落,堂内的奴才都不由紧了紧头皮,这三世子平日看着人模人样,但大家私下都风闻过他脾气暴戾狠毒,对待下人从不留情面,在王府内更是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而眼下听他想了这办法自然害怕自己是被惦记上的那一个,奴才的命还比不过一只畜生,运气好些的丢两块肉,运气不好的,瞎了残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其中,又以陈彩收到的目光最多,他倒是未作犹豫,朝前跨出一步就要担下这任务。

    这时,一只手却拦住了他,那手肤若凝脂细长若葱,半隐在月白的袖中,指间则夹着一块雪白的娟帕递到了陈彩面前。

    陈彩呆了呆,抬头去看,竟是六世子?

    赵鸢见陈彩不动,径自上前拍开他捂着伤处的手,用娟帕敷在他的血洞处,没半刻就将那白色的帕子染红了一块。

    赵鸢将沾着血的帕子收回,又示意陈彩站得远些,牟飞在旁要说话,却被赵鸢一个眼神直接打断了。

    赵鸢沉沉地望着顾相檀,眉头微蹙,似是在想要怎么把那鸟儿的目光给唤过来,此时,却忽的响起一阵轻轻的哨声,那声音极远,却很绵长,悠悠地从窗外飘来,赵鸢听见了,学武的人应该都能听见,自然那鹯鸟也听得见。

    虽不过一瞬,但赵鸢要的,正是这样的好机会!

    趁着穷奇被哨音搅得微微偏头,赵鸢忽的足尖轻点,一个翻飞,将手里的帕子往风口扔了过去,帕上的血腥味顺风而起,鹯鸟嗅得,猛地张开翅膀,仰头一声长啸,鸟鸣之声清越若磬,又隐含着凶猛的杀伐之气,震得场内之人皆头眼昏花,嗡嗡耳鸣,更别提离他不过分毫的顾相檀了。

    顾相檀脑袋一懵,眼前猛地黑了,整个人摇了摇就要摔倒,却在顿觉肩膀力道下沉时,又勉力咬牙撑着墙稳住了身体,睁开模糊的视线往赵鸢看去。

    鹯鸟的爪钩撕破顾相檀的衣袍陷入了肉里,伴着“刺啦”的碎裂声,穷奇蓦地自顾相檀的肩上跃起,往赵鸢的方向滑去。

    同一时刻,赵鸢再度借力凌空一跃,顺手抄起书案上铺着的桌帏便栖身上前,布帛一抖,双手张开,不偏不倚将那鹯鸟兜头罩在了里面。

    只是那鹯鸟也是凶悍,锋利的爪子当即就将帏布撕开了一个口子,眼看着它又要挣脱,顾相檀瞥见临到近前的牟飞,反手就从他腰间抽出了佩剑,朝赵鸢一丢。

    “六世子!”

    赵鸢眼角余光睨到兵器冷光,侧身抬腿一踢,就将那剑锋的路线改了,直直往鹯鸟处飞去,“叮——”的一声铮鸣,剑刃穿过铁环插|入了堂中柱身,竟将那拴着鹯鸟的链子直接钉在了原地!

    鹯鸟又是一阵扑腾后,意识到逃脱无门,终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堂内寂静了半晌,像是被这过程给惊到了,须臾苏息地一声轻忽才将众人给拉回了神。

    “公子……你没事儿吧?”

    苏息瞪着顾相檀的脸,又去看他的肩膀,吓得嘴都闭不上了。

    顾相檀只觉肩头有些火辣,又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带出点点血丝。

    他看向赵鸢垂着的手,对苏息摇了摇头,嘴里却还是道:“传太医。”

    ……

    国子寺的一间偏殿内,太医在给顾相檀诊脉。

    顾相檀脸色有些微白,但还是笑着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太医院的掌院却抖着一把白胡子,皱眉良久,踌躇道,“就怕……那鸟儿有兽疾。”

    “那要用什么药?!”苏息急了。

    顾相檀打断他,“太子殿下的鹯,怎么会有疾?太医莫要多虑,开些调养的药即可。”

    太医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忙点头称是。

    顾相檀转而看向一旁,问,“六世子如何了?”

    赵鸢的手方才在抓鹯时不察也被那利刃豁开了一条口子,刚经由太医一起诊治了。

    掌院道:“也是外伤,灵佛的比较深。”

    赵鸢轻道:“我无事。”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瓶东西,递给太医看:“这个外伤药可否适用?”

    太医把瓷瓶放到鼻尖嗅了嗅,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蜂蜜、鸡子皮、石榴花……都是止血愈合的好东西。”

    赵鸢“嗯”了声。

    太医还要来给顾相檀处理伤口,赵鸢朝安隐看了看,安隐便会意地上前把掌院领出去开方子了。

    待屋内只剩下二人时,顾相檀憋了憋,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不能小瞧了他,随时随地都让人不省心……”

    话说一半,却被起身的赵鸢抬手一把掐住了脸。

    第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