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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节

    重生之帝国宠妃 作者:萧依依

    第47节

    皇后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中,棋子儿一通乱落,终于听见珠帘被人撩起的声音!

    她急忙用余光扫向来人,就见九殿下一袭月白色常服,低着头,缓步走入隔间,身后还伴着两名侍从。

    皇帝见皇后已微露失态之色,立即清了清嗓子,吓得皇后立即将视线调回棋盘。

    皇后只能用耳朵分辨脚步声靠近,似乎还夹杂着金铁摩擦的沉重响声。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后一听这颓然的嗓音,抬头迅速扫了一眼——

    江沉月耷拉着脑袋,目光忧郁的看着地板,侧脸在阳光的笼罩下,显出近乎剔透的苍白。

    皇后一阵心酸,想吩咐人小心伺候殿下落座,却被皇帝一个眼刀瞪回去,乖乖低头看向棋盘,不敢多话。

    皇帝冷冷嗯了一声,也没免九殿下的礼,继续一本正经的同皇后对弈。

    九殿下被召见后莫名被凉在一旁,连平日慈爱的母后都不搭理自己。心中很不是滋味,无声无息的退后两步,干等着,脑袋埋得更低了。

    皇后强压着急切,不断给皇帝使眼色,急得恨不得掀翻棋盘,已经无心落子,干脆抬头道:“陛下棋艺精湛,妾身不是对手!”

    皇帝无奈的笑了笑,低头瞧了瞧皇后“群魔乱舞”的棋子,头也不抬的悠然开口:“过来,替你母后瞧瞧,还有没有胜算?”

    闻言,江沉月耳朵一抖,面上显出一丝难得的局促,抬起双眸,淡金色的眸子里夹杂着一丝畏惧,可怜巴巴的看向皇后。

    见皇后微微点点头,江沉月上前几步,恭敬的立在母后身旁,迅速扫了棋盘一眼,随即抬眼瞧向父皇。

    “怎么样?”皇帝沉声开口。

    江沉月再次扫了棋局一眼,确定父皇是步步退让,有意让母后得胜,才低声笃定的应答:“母后胜局已定。”

    皇帝闻言微一挑眉,局势都成这样了,还敢“大言不惭”,看来这孩子锋芒犹存,锐气挫得还不够啊。

    “朕怎么看不出她有扭转之势?”

    江沉月警惕的迎向父皇目光,屁股还隐隐作痛,不敢有半分差池,再次确定他眼中没有怒气,才抬起手,指向棋盘。

    皇后顿时一惊,只见江沉月竟然同时抬起双手,袖口中拖出一条粗壮的铁链,长袖抖落,隐隐显出白皙的手腕上,被锁链勒出的红痕。

    这简直叫人心如刀绞,皇后蹙眉狠狠瞪了皇帝一眼,恨不得立即要人替九殿下打开镣铐。

    江沉月一手托着镣铐,一手并指沿着棋盘上一条黑子,比划了一圈,认真开口道:“母后中腹暗藏棱角,只需突围此处白子之夹击,便可与西角散子里应外合,转败为胜。”

    皇帝顺着自家小皇爵的话细细一看,没看明白,一抬手:“你倒是突围给朕瞧瞧。”

    “儿臣不敢。”

    屁股还疼。

    皇帝一阵朗笑,坚持要求。

    九殿下只得替皇后接局,不消片刻,果真定下胜局。

    皇帝嘴角也禁不住上扬,却也没开口夸赞。

    看得出对面爱妻的心思全在阿九手腕子上头,他便趁机沉声开口道:“算你小立一功,镣铐卸了罢,回去后也不必戴了。”

    “谢父皇恩典。”

    “去罢。”

    皇后:“!!!”

    她还没来得及同九殿下说一句话!

    江沉月:“……”

    大老远跑来,就替父皇哄一下爱妻,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没办法,皇后没敢吱声,抬头目送九殿下离开,眼里汪着一泡泪,等人走了才掉下来,回头狠狠剜皇帝一眼,咬牙切齿的告退了。

    五皇子和七皇子得知父皇召见了九皇妹,顿时有种拨云见日之感,二人立即上疏请,求解除对王府的封锁,果然得到应允。

    发觉父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震怒,两位皇爵出宫后细细一商议,决定去府里探望九王妃,让顾笙亲手写一封请求探望阿九的“陈情表”。

    顾笙闻讯后激动万分,直奔书房,拿起笔,对着信纸两眼冒光,不消片刻,便写出一份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文书,力求一举把皇帝看得泪下潸然!

    由于担心皇帝没功夫看长信,必须精简文字,顾笙一夜未眠,前后修改了上百回,终于造就了一封言简意赅却打动人心的书信,第二日递交给两位皇子。

    皇帝看完信后果然显出怜悯之态,然而却并没有松口。

    他将信还给五皇子,并且下令“不得让九王妃公开踏入钟粹宫”。

    五皇子先是心中一沉,而后又对父皇的“公开”二字产生疑惑。

    不能公开,是可以私下?

    难不成是暗示他们偷偷送王妃入宫探望?

    二人抬头觑父皇眼色,那威严的目光分明是“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皇帝其实只是面上不能松懈,心里不是不心疼。

    况且之前送进钟粹宫的俩佟史没派上用场,他自然也希望九王妃能溜进去一趟,只是不能让人知道是他的意思,端看俩儿子的悟性和胆量了。

    俩皇爵一头雾水的走出养心殿,虽然不知道父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事儿肯定是没有风险了。

    第二日,两人便将顾笙扮成侍从带入宫,入夜后便引她潜入钟粹宫。

    顾笙看见远处寝殿门窗里漏出的灯光时,就已经激动地不能自抑,强自按捺心绪,低头紧跟着两位皇子绕进回廊。

    卧房里,百无聊赖的九殿下正对着翩翩起舞的两位佟史发呆,恍惚间,似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靠近。

    怔愣须臾,江沉月浅瞳一闪,撑手一跃下榻,挥散了佟史和侍从,匆忙走出寝殿大门,警觉的朝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快步寻去。

    顾笙在回廊中猛一哆嗦,身体仿佛被一股陡然浓烈的信息素瞬间锁定了!

    久违的激烈心跳让她眼前一阵晕眩,深吸一口气,她顾不得领路的两位皇爵,撒丫子就朝着那股气息狂奔而去!

    被甩在身后的哥俩对看一眼,这姑娘似乎用不着他们引路了……

    顾笙疾步绕过重重的回廊,只觉那股气息愈发接近,引得她脚步愈发急切,却不知,对方早已在几重回廊外锁定了她!正越过围栏和花圃,朝她直奔而来。

    于是,正当顾笙一本正经的勇往直前时,银色的月光下,一个修长身影陡然自身旁的围栏一跃而落,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压在了朱漆石柱上!

    一声闷响,顾笙后背被砸得生疼,却没有惊慌,因为后颈的腺体激烈的反应,在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爱人!

    “殿下……殿下……”她喘息未宁,刚一抬头,双唇就被封住,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顾笙迫不及待的用双手钳住对方脖颈,大庭广众之下,下意识就踮起脚往对方身上靠,恨不得跟江沉月黏在一起,永不分开。

    身后慢一步赶到的两位皇子,已经没眼看了……

    五皇子急忙咳嗽了两声,石柱旁的两个人却毫无收敛之意,直当没听见!

    七皇子扶额:“咱们还是先走吧。”

    五皇子无可奈何,朝黑夜中的俩人轻声喊了句:“咱们天亮前来带人走,悠着点儿!”

    顾笙站在在石柱和江沉月之间,满心的激动难以抑制,却又不得不强行冷静下来,避开脸,停止了亲昵,喘息着看向对方,红着眼眶道:“殿下,带仆进屋。”

    那双淡金色眸子像是重新燃起光芒,喉间用力吞咽一口,才后退一步,弯身将她横抱而起,迅速掠过围栏,冲入寝殿。

    绕过屏风,走进卧房的软塌,顾笙还有好多好多心事与思念想诉说,可惜对方似乎是不想用语言表达,连日来的思念让两人难舍难分的守在一起,或许是太多话要说,不知从何开起,亦或是见到对方后,无声胜有声。

    第149章

    顾笙没法睡得踏实,患得患失。

    心悬在半空,不一会儿就惊醒过来,吃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被那双浅瞳安静的注视着。

    心漏跳了一记,她将红得发烫的脸颊埋进九殿下怀里。

    不想要天亮,也舍不得再睡。

    五更的梆子声还是透过窗子传进门,顾笙一激灵,双臂死死箍着江沉月脖颈,委屈的呢喃:“仆不要走!仆不走了!”

    江沉月握住她的手,侧眸扫了眼六椀菱花窗,窗纱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铅灰色的光晕,时辰不早了。

    “殿下别看外头!”顾笙更心慌了,抬头委屈的看着九殿下,好不容易见着了,小人渣今儿怎么要了一回就放过她了?

    她还愿意再给的!

    九殿下收回目光,视线划过顾笙柔软的怀抱,浅瞳中漾起一丝落寞的不舍,还是怏怏的揽住她后腰,坐起身,贴在她耳边轻声问:“好些了么?”

    说完,就无情的伸手捡起榻边的衣裳,示意顾笙穿上。

    顾笙撇着嘴推拒:“仆不要穿!”

    她双手撑着床榻往后挪,不想穿衣裳离开,可刚脱离小人渣的怀抱,腰腿就一阵激烈的酸麻。

    她捂着酸胀侧腰,蹙起眉,这才明白过来——小人渣今儿这般“谦逊”,八成是怕她下不了床,就得让两位皇兄抱回去,那怎么能成?

    自己的王妃,当真是一滴油也不能让别人揩的,亲哥也不行。

    “穿上罢,听话,等孤回了府,你见天儿的不穿都不妨事。”

    顾笙还是不肯:“仆回府您也见不着了,就在这儿光着,您喜欢就别送仆回去!”

    闻言,九殿下垂下双眸,长长的眼睫半掩着淡金色眸光,在熹微的烛光下潋滟着淡淡的沉郁。

    顾笙顿时心口一揪,忽然意识到——在江沉月最落魄无能的时刻,她不合时宜的倔强,会让眼前这个曾经无所不能的珞亲王,感到尊严尽丧。

    顾笙急忙撑起身子,顺从的接过衣衫,匆匆挂上肚兜,系上后带,就乖巧的上前,先伺候九殿下穿衣。

    她不知该怎么劝慰,只能把江晗如何利用她的经过全盘托出,而后对九殿下解释:“五哥和七哥不让去皇上那儿申冤,仆也不敢轻举妄动,怕给您添乱。”

    这些内情,九殿下的探子其实早就查明回报了,可是,父皇的人手私下也有不少动作,该是也查明白了,明面上却不动声色。

    九殿下没有翻案,问题不在于有没有能力替自己洗清罪名,而在于父皇想不想让她洗清罪名。

    看得出来,父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故意整治她,却琢磨不出自己究竟哪里犯了错。

    但有一点——圣意永远不会错。

    如若不小心触了逆鳞,没罪也成了罪该万死。

    九殿下其实胆儿不够肥,散漫的心性多半是被宠出来的。

    吃完一顿板子,叛逆的毛病全好了,立刻深谙孝道,只能静观其变,恭候父皇下一步指示。

    只能安抚笨伴读:“别担心,二姐此番也没打算置孤于死地,不过就是想削减孤在朝中的威望罢了。”

    江沉月起身下榻,缓缓踱步至窗前,背对着顾笙长身玉立,淡然道:“现如今,即位诏书已经搁在太和殿牌匾之上,栽赃争斗都是迟早的事,父皇将孤囚禁于此,兴许是想让二姐将矛头转回大哥身上。”

    顾笙心头一咯噔,这么些天来,她心中的重重迷雾,被小人渣这一句话点破。

    难怪她总觉得不对劲,这么大颗石头丢进湖里,一层水波都没翻开,也没听皇帝定下九殿下谋逆的罪名。

    原来皇家一个个心里都明镜似得,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算计,一举一动都是障眼法,专门糊弄他们这群局外人。

    顾笙顾不上披起外衣,匆匆下床趿拉上浅口绣花鞋,追到窗边急问道:“圣上是在做样子?那他为什么还这么狠心赏殿下板子?”

    江沉月转过头,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她:“父皇肯定还有他自个儿的计较,但只要琢磨出这层……”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突突”两声叩击声!

    不等顾笙回过头,一扇窗就被向外拉开一条缝,紧接着,五皇子悄无声息的探进大脑袋……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五皇子那张无辜的脸,瞬间被江沉月一掌拍了出去!

    “哐当”一声,九殿下猛力关回窗户,仔细扣上窗栓,侧眸淡定的吩咐顾笙:“爱妃去把衣裳穿好。”

    顾笙:“……”

    五皇子您的脸还好吗!

    窗外那股寒风钻进屋里,吹得顾笙一个激灵,这才清醒的意识到,分别即将来临。

    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顿时又拧巴成一团,红着眼眶抬起头——

    小人渣还立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呼吸间,在那股寒风中激起一层薄薄的白气,模糊了那双绝色的浅瞳,雾气顷刻消散而去,美得像一场梦境。

    顾笙眼泪溢出眼眶,咬着下唇使劲摇头,“仆不想离开殿下……”

    由不得她抵赖,身体就一手被揽入那个让她无比依恋的怀抱,温热的吻轻轻落在耳垂,“孤不会让你等太久,江南那头快出事儿了。”

    话音刚落,她就被打横抱回床榻上。

    顾笙忍着泪水穿好衣裳,攀上窗口跃出房。

    直至宫院围墙,江沉月松开她的手,目视着她,一步一步后退。

    顾笙双眼被泪水模糊,死死捂住嘴,才能不让悲痛惊醒寂静的夜。

    两位皇子带她一跃上围墙。

    回过头,她的爱人还立在月光下,仰着脑袋对她调皮的飞了一个吻,浅色的笑眼在月光下水波潋滟。

    回到府里,又开始暗无天日的思念。

    身体里的灵魂标记就仿佛炽烈的罂粟,一寸寸蚕食着她的意志,叫人难受得发狂。

    江晗频繁来信催促她去城外见面,顾笙赴约两次,故意探了口风,果然,江晗的意图确实在于打压超品皇爵在朝中愈发难以压制的威势。

    如果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父皇的垂青,江晗就借助外界力量对皇帝施压,即使父皇想传位于非纯种大夏血统的小皇爵,江晗的党羽也一定会极力阻挠——

    罪是江沉月自己认的,一个被钉在谋反罪名上的皇爵,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

    顾笙此时已经没了规劝的念头,一心博取信任稳住江晗。

    在五皇子和七皇子的轮流协助下,顾笙每月都有一晚能入宫与江沉月度过。

    灼心的等待,让她痛苦至极却又乐此不疲,对相见的期望,成了她维持她灵魂存活的唯一火光。

    半年后,江南灾民揭竿而起,起义军规模与日俱增,震动朝野。

    江晗奉命领兵建瓴而下,三次围剿,损失惨重,起义军的队伍却日渐壮大。

    一年前,江沉月曾在围场对她说:“南两省不久必起祸乱,江南卑湿水热,军士长期驻扎有损战力,且北方骑兵不善水战,二姐务必加紧编练水师,加固战船,以备不时之患。”

    如果当日听从劝谏,江晗今时也不必如此措手不及,只是没料到,那样的地理环境下生长的文弱百姓,竟有如此坚韧的力量。

    祁佑五十二年,仲夏。

    皇帝领兵亲征,点五皇子、七皇子伴驾出征,并下旨令九皇女戴罪随征。

    顾笙在府中满心忐忑,挖空脑袋的回想——只隐约记起,前世,九殿下似乎是在长江沿岸的几处要塞,与起义军交战,三战三捷。

    她担心这一世会出什么差错,所以想去提个醒,却如何都记不起具体的作战地点。

    钟粹宫中,江沉月接旨谢恩,起身走入厢房,换回一袭皇爵冕服,踱步走至书案旁。

    一张破旧的江南地图,横摊在书案之上,图中密密麻麻备注满了墨黑的字迹,唯有三道朱红墨色异常醒目,圈出了长江淮河沿岸的三处地理要害。

    出征当天,顾笙一大早就准备好出府送行,石榴带着侍婢匆匆端上早膳,却见王妃一闻着菜香,就忽然一阵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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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石榴急忙上前扶住主子,惊道:“姐儿这是怎么了!”转头匆忙吩咐侍婢传医官,却被顾笙抬手制止了。

    顾笙弓着背,一手捂住上腹,又干呕两下,虚弱的挥挥手,让人把菜全都收出去,站到窗边深吸几口气,总算缓和了些,踱步回到梳妆镜前,吩咐侍婢继续将发钗戴好。

    石榴满脸焦虑:“主子还没用早膳呢,想换套什么菜式,奴婢这就去膳房传菜。”

    顾笙蹙眉摇摇头:“我没胃口,还是快些拾掇停当去宫里,难得圣上准许临行前探望殿下一眼,别耽搁时间。”

    石榴还是不放心,追出门去,想查看方才上的菜出了什么岔子。

    一进膳房,当差的三个厨子吓得直打摆子,险些给石榴跪下去。

    石榴让他们退开,亲自上前,对着菜式一道一道仔细闻,香得很,没有不新鲜的。

    这真是怪了,每日早膳都是照着王妃爱吃的菜式轮番上,怎么主子今儿这么大排斥的反应?

    石榴没功夫细察,只得吩咐长随进一步查看菜式,自己匆匆回了小院里。

    顾笙此时已经梳妆完毕,扭头吩咐侍从,将前些时日准备好的行李都带上。

    行李整整塞满了三个车厢,衣鞋蜡烛等必需品都齐了,其他多数都是干粮吃食。

    除了糖糕甜品,还有许多是专门晒干的蔬菜,以及腌制的鱼肉。

    也不知军备的车马让不让塞进自家的物资,反正她得带去试一试。

    出门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阵晕眩,顾笙一手搭住门框,闭目缓了缓,深吸一口气,继续走出门。

    近些天来,她感觉得出身子莫名的困乏,也许是相思心切,顾笙没多想,一心赶路,顾不得身子不适,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路面稍有些颠簸,顾笙就感到胃里一阵翻腾,难受得憋出一脑门细汗。

    一旁伺候的石榴看得心慌,关切的问道:“姐儿这是怎么了?奴婢瞧您好几日都没精打采的,晚上睡挺早,白日里却还打瞌睡,回去一定得让大夫给您把把脉。”

    顾笙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喃喃道:“没什么大碍,就是时不时觉得反胃,犯困。”

    石榴愁容满面的嘟囔:“夫人怀上您那会儿,倒是时常犯困干呕……”

    这句话如同晴空炸雷,炸得顾笙猛一“咯噔”,脸色霎时间惨白。

    “您怎么了?”石榴掖着帕子替她擦汗。

    脑子里“嗡嗡”直响,顾笙僵直许久,涌上脑门的血液缓缓流回发麻的四肢,她哆嗦着抬起手,抚住小腹。

    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这半年来,九殿下统共就幸过她六回,女官说过,停药后少说一年多才能怀上,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江沉月被囚禁在宫中半年多,她却怀上了身子,旁人会怎么看她,难不成招供自己偷入过钟粹宫?

    顾笙缓缓低下头,呆愣的看着平坦的小腹——

    孩子才多大?两个月?三个月?

    到头来,还是要她打掉头一胎吗?

    光是想想心就一阵揪痛,和上一回不同,不仅仅是出于责任,大概是人说的母子连心,一种无形的牵连,让她仿佛能感应到孩子的存在。

    小家伙这时候降临,是想在九殿下上战场的日子里,替自己的阿涅陪伴娘亲吗?

    顾笙心如刀绞,恍惚中想起八公主的话:“我最后悔的,就是连孩子都没留下一个,唯一能牵引我活下去的念想都没有,眼前无数条敞亮的大道,没有一条是我能走的……”

    她心头骤然一紧,一个无比执着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要保住孩子!

    顾笙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一旁的石榴惊慌失措,任她怎么询问,主子都没有回应,顾笙脸上惊涛骇浪的面色过后,又如同退潮后平静的海面,深不见底。

    不能影响九殿下出征的心情,不能让她有一丝牵挂。

    顾笙的脑子仿佛沉睡数年后,带着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起来——

    她像是长期被超品皇爵坚实的龙鳞庇佑着的蜉蝣,再失去一切遮挡后,却不敢慌张,因为有一个无比脆弱的生命,需要她的保护。

    她的孩子,需要她变得强大!

    “我娘怀上我的时候,是多久开始起反应的?”顾笙笃定的看向石榴。

    石榴疑惑的眨眨眼,好在记得很清楚:“夫人反应很早,没上两个月的时候就开始犯困了。”

    “一个多月就有了反应?”顾笙回过头,如果自己也才怀上一个多月,她可以趁今儿送行前,光明正大的与九殿下同房,等孩子落地,就对外称“早产”。

    到那时,哪怕有人质疑孩子的血统,也可以请太医验明是不是江沉月的种。

    于她而言,最大的威胁,是江晗会不会阻止她生下这个孩子。

    代理朝政的是大皇子,他那性子,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顾笙捏紧拳头,决定暂时隐瞒怀上的消息,一是为了让江沉月安心出征,二是为了掩人耳目。

    等肚子显怀了,她就尽力躲在府里,哪怕真到了兵刃相接的一日,江晗也不一定能狠心叫她一尸两命。

    就算她没有被正式册封,孩子却是超品的种,若是江晗胆敢违背祖训,那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再退一步说,宫里还有尤贵妃,尤贵妃身后,缱绻着整个罗马帝国的刺刀。

    在江沉月被囚禁的半年里,尤贵妃沉默了三个多月,暗中遣使者回了故乡,调集一批罗马铁骑,陆续在大夏边界驻扎,随时做好“以武力带孩子回娘家”的准备。

    相比于现如今留守京都的驻军,这批铁骑的威胁可不算小,用他们做孩子的后盾,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理清局势后,顾笙眉目渐渐舒展,淡然自若的下了车,吩咐接应的太监将车上的行李卸下来,一同走入后宫。

    一进坤宁宫,顾笙就瞥见西暖阁那头的行李货物,堆得跟小山似得,她随口问了一句,就听小太监回禀:“那些都是娘娘们给九殿下准备的物资。”

    顾笙:“……”

    仔细瞅两眼那头的行李,简直跟自己准备的分量差不多,约莫足够九殿下在外待几十年的了。

    皇后与妃嫔都坐在花厅里,两位皇子正同各自的母妃叙话。

    江沉月也坐在尤贵妃身旁,见母妃朝门外张望,便回头瞧了一眼——

    只见笨伴读身后跟着三座移动的“大山”,正逶迤朝花厅走来。

    九殿下顿时哧笑出来,“哇唔”了一声,回过头挑起眉峰,用罗马语对尤贵妃玩笑道:“信不信,她带来的行礼七成以上都是吃的,怕孤饿死在路上。”

    尤贵妃眯起笑眼斜瞪小皇爵一眼,剔透的浅瞳微微上挑,分外迷人。

    心思被猜个正着的顾笙浑然不知,仍旧恭恭敬敬的进门,给皇后请安,安排好“三座山”的行李后,再来给母妃请安。

    “坐罢,不必拘礼。”尤贵妃招呼顾笙坐到自己身旁,问道:“都准备了些什么?”

    顾笙立刻谦虚道:“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多数是吃食……”

    话音刚落,就见小人渣一脸坏笑对着尤贵妃使眼色,像是在说“看吧,猜得准么?”

    尤贵妃禁不住扯起嘴角,无奈的摇了摇头,乐呵呵的拍了拍顾笙的手:“有心了。”

    顾笙狐疑的斜看小人渣,有些不安的询问:“这么些行礼,路上会不会不让带?”

    小人渣立即摆出严肃的神色,仔细审视一眼她带来的行李,一本正经道:“军规森严,个人的行李不得超过一石重。”

    顾笙满目失望:“一石怎么够?“

    小人渣蹙眉叹息一声,贴近她耳边吐气道:“亲一口,孤就替你想办法。”

    顾笙顿时涨红脸,捏拳推开小人渣,又想起正事,忙扯了扯九殿下衣袖,小声道:“殿下,陪仆单独去厢房坐一会儿成么?”

    江沉月微微一愣,却难得认真的拒绝了,“就在这儿坐会罢,陪陪母妃和母后。”

    顾笙抿了抿嘴,焦急的看向九殿下,她必须在临行前制造单独相处的时间,此时这么些人瞧着,正是最好的时机,她必须耍一次无赖。

    “殿下……”顾笙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盯着江沉月,旁若无人的释放后颈的腺体的气息。

    标记刻在灵魂里,在心爱的人面前,她随时都能够发情。

    于是,江沉月脸红了……

    屋里谈笑风生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疑惑的看向这一头——

    其实也能够理解,新婚的一对小爱侣,分别半年才见面,君贵一时忘情也自然。

    只要身为超品皇爵的九殿下有所克制,也就没事儿了。

    然而很可惜,众人高估了超品皇爵的克制力,九殿下眨眼间就举起了耻辱的小白旗……

    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经得起爱妃撩拨?

    江沉月红着小脸瞥笨伴读一眼——爱妃太不懂事儿了,孤必须无情拒绝——

    然而没办法,笨伴读好美好芬芳,九殿下看完一眼,脸一直红到耳根。

    一股激烈的超品信息素顿时蔓延开来,一屋子的妃嫔都慌了……

    皇后哆嗦着手下命:“你二人快出去叙话!”

    顾笙奸计得逞,拉着小人渣一福身就出了门,迅速走进了厢房。

    关上门,刚绕过屏风就被九殿下一胳膊搂住啃。

    顾笙忙避让开,拉着小人渣坐到床榻旁。

    头三个月不宜行房,她只能找借口推脱:“时辰不足了,殿下就坐着陪仆叙叙话儿吧。”

    江沉月:“……”

    顾笙眨巴着纯洁的双眼,岔开话题认真问:“这回出征,殿下有充足的把握吗?”

    江沉月缓缓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眼窝,绝望的低声道:“这事儿未必非得私下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孩子对oa家长的称呼分别是:喊顾笙“娘亲”,喊胖九“阿涅”,登基后分别称“母后”以及“涅皇”。

    结合各地方言中对妈妈的称呼,综合出这个便于区分又比较有气势的称呼。(不用对我提议啥其他称呼,这里不征询意见,这是设定,什么母娘母后母皇的太混乱了,乍看不易区分。

    女女:娘亲 阿涅。

    男男:爹爹 阿法。

    第151章

    小人渣明显心存不满。

    顾笙嘟起嘴,为了让小人渣没有牵挂,她都伟大的决定扛下一切压力、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了,却感受不到江沉月对她除了行房之外的任何兴趣!

    “殿下不愿意陪仆单独待一会儿?”顾笙斜着眼睛质问小人渣。

    江沉月振作精神,侧头握住顾笙的手:“怎么不愿意?孤一刻都不想与爱妃分别。”

    顾笙扭捏的低下头:“骗人,就会哄人家开心……”

    抬起头,她漆亮的杏眼望入那双浅瞳里,满是不舍与担忧的问:“殿下,这次出征有没有危险?您好歹给仆吃颗定心丸。”

    “别担心。”江沉月认真看着她回答:“必须承认,孤从没有过指挥如此庞大战役的经验,或许,事情也不如预想中那么容易摆平,胜负也无法轻易论断,但是,不论遇到什么危险,孤只要想起你……”

    顾笙满眼闪着幸福的光芒,急问:“殿下想起仆就会怎么样?!”

    江沉月专注的神色陡然一转,在嘴角挑起个坏笑,看着她接着道:“只要想起你说的那句‘战死沙场后希望爱妻另觅良人’,孤满腔的怒火就会化为力量——绝不能便宜了二姐,哪怕困于千军万马之中,孤也要杀出重围,回来见你。”

    顾笙:“……”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还是上回八公主出逃的时候,她为了安慰八公主,随口问的一句话而已!

    没料到记仇帝耿耿于怀到现在……

    顾笙怔愣片刻,她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

    那时的她,还一心想报答江晗,自认为感情是可以理智的,没法理解八公主寻死觅活的心情,还自认为公主是因为没经历过风浪,才如此不珍惜性命。

    可现在呢?

    她对视着眼前那双坏笑的浅瞳,如果这个人如新罗王一样,战死沙场,她还能像当初劝八公主时那般理智么?

    怕是等不及生出孩子,她就要随小人渣一起去了。

    顾笙撇撇嘴,靠上小人渣肩膀:“仆离不开您,恨不得随殿下一同出征,殿下是不是也会这么念着仆?”

    江沉月顺手将她拎坐于自己腿上,拢进怀里,沉默须臾,哑声道:“当然,为了证明对你的牵挂,孤可以……”

    小人渣低头看着顾笙玩笑道:“孤可以为你创造一次‘耗时最短’的行房记录,现在就开始还来得及——”

    顾笙噗哧一声笑出来,被闹得推开小人渣,感觉已经没法儿进行一次传统的“伤感送别”了。

    二人推搡嬉闹不多时,厢房外就来了宫女,柔声提醒“殿下保重身体”,意思是时辰差不多了,你俩赶紧的结束罢。

    九殿下整了整衣襟站起身,顾笙一瞬间体会到了对离别的恐慌,颓然的跟着站起身,与九殿下一同出了门。

    御驾亲征,将领带着骑兵精锐在太和殿前听命,皇帝带着将领出列,屠宰牛羊,献祭祖先与社稷,而后于队列左右逡巡一周殉阵,宣布“不用命者斩之”。

    随后以兽血淋与军器之上。

    一系列繁琐的祭祀结束后,大军出城与各路兵马汇合。

    皇后可以伴驾送行十多里,顾笙只能送到城门口。

    看见城门的时候,她的心就拧巴成了一团,顾笙不想临别前哭得难看。

    为了逞强,她送行的一路上,摆出一副臭不可闻的可怕脸色,吓得一旁陪她步行的小人渣都不敢搭话。

    终于还是到了城门口,顾笙板着脸,转身抬手,想替九殿下理一理发冠,抬头的瞬间,依稀仿佛看到儿时那张稚气的小脸。

    初遇那年明明才到她胸口,如今都比她高出一头了,时光都在转身间流逝,她还来不及仔细咂摸。

    江沉月见她伸手,便如往常一样,冲她低下头。

    顾笙抬手的时候鼻子一酸,眼前全被泪水模糊了,好在小人渣看不见。

    理发冠的时候,她用力抹了把眼泪,再捧起江沉月的脸,为了克制泪水,就故作冷漠的开口:“记着尽早回来,好了不说了,仆这就回府等着殿下回来,再会。”

    于是,九殿下一脸困惑,看着笨伴读调头就走,梗着脖子姿态僵硬,几乎同手同脚般滑稽可笑的姿态。

    顾笙不敢面对小人渣离去的背影,听说怀胎期间不能伤心过度,所以她选择自己先转身,强忍着泪水快步走。

    带着草草了事的告别,顾笙穿梭在一片黑压压的铠甲步兵之间,咬着下唇伤心的想:“小人渣很快就会回来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小人渣为什么都不叫我一声?叫一声就能再回头看一眼了……

    怎么还不叫我?究竟叫不叫?”

    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还是想再看一眼!

    于是,一群士兵眼睁睁看着板着脸的九王妃陡然间反悔了,转过身,疯了似得跌跌撞撞的冲开人群,往回跑,噗通一声撞进九殿下怀里,涕泪横流的咆哮:“殿下都不追仆两步!殿下不爱仆!”

    九殿下本来还纳闷——笨伴读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放手”?

    这会儿前襟上沾满笨伴读的眼泪和鼻涕,心里才算踏实了,不然不正常,抬手拍哄怀里的顾笙:“爱妃的潇洒装得跟真的似的,孤一时没敢追,怕被人笑话。”

    顾笙泣不成声:“每次都是仆追您!仆不开心,要红杏出墙!”

    周围一群将领闻言双眼冒光,被九殿下一个眼刀又瞪踏实了。

    两人团在一起又腻歪许久,直到行军的号角声吹响,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在小人渣“六到八个月就回程”、“两月一封加急信”的承诺下,顾笙才挥着泪湿的帕子万分不舍的告别。

    回了府,顾笙将自己或许怀上了身孕的事情告诉了石榴,并令她严格保密,随后安排内院只留下娘家陪嫁来的几个侍婢,外院侍从不得随意入内。

    顾笙安下心来开始养胎,每日除了吃睡,剩下的时间喜怒无常。

    她一时会突然间满心喜悦,一时间又莫名的愤怒绝望,情绪来去极快,无法控制,连石榴都莫名其妙挨过几次骂。

    小人渣真是挑了好时机出门,不然就能瞧见自家小绵羊似得爱妃崩溃发狂的威力了,而且根本不讲理,哄都哄不好。

    头两个月过后,顾笙乔装带着石榴偷偷溜出府,找江湖郎中诊脉,瞧瞧胎儿究竟几个月。

    一连跑了五家医馆,得到的答复都是“三到四个月”。

    其次是询问有什么办法不显怀。

    然而郎中给她的建议都是:“适当少吃多动,以免胎儿超重难产,至于显怀不显怀,那跟个人体质相关,无法控制。”

    回府不久,顾笙想将颜氏也接入府里,可又担心娘亲跟着担心,只得暂且作罢。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江晗在协助大皇子代理朝政期间,忙得脚不沾地,几次抽空想与她见面,被拒绝后也没功夫耽误,无暇顾及顾笙有无异样。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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