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节
后知后觉 作者:C逍遥
第3节
☆、第5章
在颜彬碾压性的脚掌力道下，穆其风终于稍微清醒了些。
吃痛地弓着腰，他伸手扯住对方脚踝，呲牙咧嘴地想把对方拉开：“松、松开——”
声音低沉而嘶哑，溢满了疼痛的恳求。
颜彬弓着腰，单脚踩在穆其风脑侧床褥，伸手扯着他衣领，细细眯眼：“喂，醒了么？”
穆其风咳嗽了两声，眼神还有点失焦，但思绪开始渐渐清明起来：“你——”
“搞清楚我是谁了么？”颜彬一字一顿。
“……”穆其风对突然出现在视野的颜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至少在刚才自己朦胧的认知里，他正忘情地抱着对方告白。
怔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全是一场梦。
黑暗中，颜彬垂眸盯着穆其风，能看出对方一脸干涩。
免不得带了点看热闹的调侃，颜彬哧了一声，朝对方身下某处歪了歪头：“我说——你刚才想谁呢，嗯？”
“……”任颜彬气势凛然地质询，穆其风喉结不自在地游移着，半天没憋出什么。
“怎么着，失恋了？”挑眉，颜彬眯眼，“你小子会喝酒买醉？这事儿还真奇了。”
侧开脸，穆其风像是扣了个水泥盆子，一脸僵硬。
“喂。”伸手把穆其风的脸扳回来看自己，颜彬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穆其风脸部肌肉开始一条条结实绷起。
以为对方是觉得这种事情尴尬才半天不开口，颜彬无奈地笑：“我说——为女人买醉也没什么丢人的。”自嘲一笑，他玩笑道，“你忘了我以前和邹敏吵架的时候跟你说过多少尴尬的事么？”
穆其风撑了撑胳膊，慢慢坐起来。
颜彬从他身上侧开，一条腿盘起一条腿支起，胳膊肘潇洒地搭在膝顶，一脸做好洗耳恭听的样子。
手掌压上额头揉了揉，穆其风摇着不太清醒的脑袋，嘶哑道：“这是你宿舍？”
“嘘——”见对方没虚声音，颜彬瞅了眼四周，“你声儿小点。”
穆其风坐直了刚要环视四周，却突然吃痛地抽吸一声。
颜彬皱眉：“怎么了？”
“……”尴尬地抿了下唇，穆其风悠着力道挫败闭眼。
等了一会儿，颜彬愈加不解：“喂？还头晕么？那我下去给你找点水，然后——”
“不是。”穆其风淡淡打断他。
几秒后，尴尬地瞄了眼自己胯|下，他咬着牙快嚼出血沫：“……”
一瞬明白穆其风的意思，颜彬忍不住幸灾乐祸一笑。
看着那个身下半吊子的家伙，他耸肩：“所以你怎么办？”
穆其风一语不置地直起身体，小心翼翼地向颜彬床沿的扶梯爬。
“喂。”
“我去下洗手间——”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穆其风面颊滚烫如火。
在对方临下去前，颜彬还不依不饶地拽住他手臂：“喂，其风。”
“……”穆其风真是恨不得立马消失对方面前，哪知这小子还频频挽留。
“是谁？”
“……”
“你喜欢谁？”
穆其风拨开颜彬的手，表情阴郁道：“没人。”
“喂，你这就不厚道了。”颜彬叹，“你都知道我喜欢谁。”
穆其风真挺想翻眼皮。
没再回应什么，他晃晃悠悠地爬下梯子。
从上铺探头，颜彬虚着声音调侃那个下面一步一瘸往卫生间走的男人：“喂，要我帮忙么。”
穆其风没理他，脚步凌乱地闪入卫生间。
进了隔间，他垂眸望着身下半死不死的欲|望，只感觉讽刺异常。
——喂，要我帮忙么。——
——你想帮忙？
闭眼，穆其风解开腰带。
——你要想帮也行。
伸手探入内裤，穆其风仰头，背脊慢慢靠上冰冷墙壁。
想象着把方才居高临下一脸捉弄的男人压在床上侵|犯，他慢慢闭上眼。
——让你帮到明天直不起腰怎么样。
次日穆其风被颜彬叫去图书馆为期末复习时，对方仍揪着前一晚穆其风反常的事情调侃，表示很想知道这个捕获对方芳心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
穆其风一直不置一语地盯着面前书本。
但半个字看不进去。
后来颜彬软磨硬泡了许久，穆其风才勉强扯谎承认了这个并不存在的女友。
颜彬一脸爽快，勾着他肩膀各种恭喜他这大型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虽然没问出具体姓名，但颜彬认为穆其风终于肯迈出“喜欢什么人”这步就是大突破。
期末考的前几天，穆其风感觉自己快被颜彬念得耳朵生茧。
说什么如果是暗恋就趁毕业前抓紧告白，搞不好抱得美人归。
心烦意乱地准备了几天，他就那么带着颗快崩溃的心参加了在大学最后一学期的最后一批考试。
一切都结束后，颜彬爽快地在一个星期后邀请了穆其风、杨硕等一大批哥们儿还有邹敏和对方那边大队“女眷”参加系里几个班联合组织的毕业狂欢聚会。
毕业这事儿本身穆其风并没感觉有什么不自在。
甚至还有种解脱感。
但不知为何，一旦把它和“颜彬要跟邹敏去a城”这事儿联系在一起，他便无来由心燥。
本来聚会么，一场饭局没什么。
k歌也没什么。
但把一场饭局、k歌跟自己喜欢的人和他女友搅和在一起，就完全是场毁灭性disaster了。
和周遭各单身狗坐在一起，与他们闹腾情绪不同，穆其风只是一语不发地望着对面跟邹敏玩情侣游戏玩得正high的颜彬，心不在焉地一口口灌着饮料。
坐在他身边的杨硕很无奈。
瞄着对方侧脸，他咂嘴：“我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穆其风视线定格在笑得灿烂的颜彬身上，对杨硕的话置若罔闻。
“你去唱个歌怎么样？”朝不远处几个在k歌屏前抢话筒的男女生挑了挑下巴，“庆祝一下么。”
穆其风仍然没动。
杨硕等了一会儿，十分崩溃地长长一叹。
几秒后，他冷不丁扯起穆其风胳膊，把对方从椅子上拉起来。
不管那个脸上飙出意外的男人，他愣是把对方拽到点歌屏前。
正在鬼哭狼嚎的几个男男女女见有人过去，热情地直接切了歌，想让穆其风上。
一脸为难地推脱，穆其风表示自己唱不来。
但在几人连环围攻下，他们终于说服那个面色冷凝的男人拿话筒。
歌单等待列表上还有几首歌，其中一个男人瞄了眼排在第一的歌名，望向穆其风询问：“这个你会唱么？”
站在穆其风身边的杨硕瞄了眼歌名立刻替对方回应：“他会。”
操作男笑，径直点了播放。
穆其风哑然地望着屏幕，压根没搞清楚到底是哪首歌。
但几秒后，当屏幕上出现《洋葱》的标题时，他面色顺然一黑。
杨硕伸手撞了撞对方肩膀，笑得跟个诡计得逞的痞子：“怎么样，挺切合你现在心情的吧？”
话音方落，一串伤感意味浓重的低沉钢琴声便响起。
穆其风捏着话筒原地站了一会儿，视线凝然。
拍了拍穆其风肩膀，杨硕点头：“别客气。”凑到他耳边虚起声音，“把你想跟颜彬说的话用这首歌唱出来。”
旁边几个观看的人见穆其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对方腼腆，都开始鼓掌以示鼓励。
举着话筒，穆其风盯着屏幕，无奈下只能顺着旋律开始哼唱。
他确实会唱这首歌，只是从没想过会在如此讽刺的情境下唱。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的降临，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沉默地守护着你，沉默地等奇迹，沉默地让自己像是空气……”
“大家都吃着聊着笑着今晚多开心，最角落里的我笑得多合群，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偷偷地看着你，偷偷地隐藏着自己……”
穆其风缓慢而沉稳的嗓音一瞬吸引了围在点歌屏周围不少人。
他们慢慢停下喧嚣，渐渐安静下来倾听对方带了点忧郁性质的声线。
然而正当穆其风刚唱到副歌部分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个女生错愕惊呼。
“oh y god！”兴奋声扩展出去，她惊叫地都有点发颤，“颜班长跟邹敏求婚了！！！”
一瞬，那声呼号如同电波般抽射出去，周边人都触电般向声源处张望。
几秒后，又一阵哄叫：“敏敏答应了！！！”
捏着话筒的穆其风也错愕地停下声音，侧眸望向房间另一边嘈杂无比的人流。
细细眯起眼，他动了动喉结，紧接着便注意到被围在人群中热吻的那对羡煞旁人的情侣。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只要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点歌屏上一行行显示着歌词。
但穆其风却没再唱下去。
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涌向那边幸福的小两口，剩下穆其风静默立在原地。
耳畔充溢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声。
穆其风站在被喧嚣包裹的氛围中，表情冻结般冰冷。
就那么沉默了许久，他视线渐转黯淡。
面前点歌屏还在不断流动。
他把话筒关闭，径直放在屏幕下方的边柜上。
“喂，其风！”刚直起身，不远处被包裹在人流中的颜彬便抬眸向他这边高声呼喊。
抬头看向颜彬，穆其风冲对方点头抿了下唇。
“她答应了！”颜彬兴奋得面部都泛着赤红，长长吸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人生心愿。
脸上露着温和的笑，穆其风走到人墙边，声线稳然地开口：“祝贺你。”
颜彬向前探了探身体，硬生生把穆其风从人墙外拉进来，单肘废力地勾过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肩膀：“来来。”
踉跄着被拽到热闹人流中，穆其风看着邹敏害羞的脸和颜彬幸福的笑，伸手拍了拍颜彬后脊：“你小子，挺有一套么。”
“托你的福。”颜彬把穆其风肩膀揽得更近，脸颊几乎贴上对方耳畔，虚起声音笑眯眯，“要不是你那天建议我去哄哄她，这丫头还闹别扭呢。”
“……”穆其风垂着眸，唇角挂着淡淡的苦笑。
“对了其风。”又伸手狠狠咂了下穆其风肩膀，颜彬侧首望向他，鼻息毫不顾忌地吹在对方脸上，“那天跟你说的事儿，你可别忘了。”
“……”不解地侧首，穆其风望向颜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注意到对方那迷茫的表情，颜彬畅笑。
“就你小子这记性，以后娶媳妇儿了可怎么办？”用肘撞了撞穆其风，颜彬松开揽住他的手直接搂住身边邹敏腰肢，“不是让你当我首席伴郎的么？别忘了！”
“……”
☆、第6章
周遭人群还在灿笑着，穆其风一直没回应。
“喂，你真忘了？”颜彬有点挫败地笑着。
“没忘。”沉默了一会儿，穆其风才微笑着看向对方，“我会到的。”
“你不来我也得绑你来！”
颜彬哈哈地调侃着，心情大悦，拽着穆其风家长里短扯了半天，跟旁人夸着自己这哥们儿怎么怎么靠谱。
穆其风只得硬着头皮应付来自周遭并不熟的同学频繁问候。
最终他和周围人一样祝福颜彬和邹敏幸福，像淹没汪洋大海的沙粒，不起眼，也不重要。
饭局怎么结束的穆其风已经不记得了，他只对最后颜彬勾肩搭背扯着他耍酒疯的情节稍微有点印象。
那会儿，对方迷蒙的清秀脸就凑在自己耳畔，鼻息带着浓重酒气却又裹挟颜彬身上特有的味道，是那种穆其风从小时候起就久违的味道。
不知为何，莫名有种怀念感。
他记得初中时和颜彬同班，有次颜彬打篮球扭伤腿，是他一路架着对方去的校医务室。
那时候，颜彬身上就是同样的味道。
让他有种想把鼻稍埋进对方脖颈深吻的冲动。
颜彬神情迷离地勾着穆其风肩膀，身高差的原因几乎整个吊在他身上。
任邹敏在旁边劝着别喝了，颜彬却还是把唇角凑在穆其风耳畔笑着粗声道：“你是我最信任的哥们儿，知道么？”
“……”陪笑着，穆其风闭眼。
“其风，你就从没做过什么让我失望的事——”脑袋直接砸进穆其风胸膛，他痴痴笑着，“如果我真在a城扎根了……我最舍不得的……就特么是你小子，你知道么……”
肩膀满满当当全是颜彬脸颊的温度。
穆其风架着对方身体的手不经意收了收。
“像你这样的好哥们儿……”声音越来越弱，颜彬难看地打起酒嗝，“上哪儿找？……”
邹敏看着颜彬出洋相，一脸无奈地在旁边跟穆其风道歉。
穆其风只是笑着安慰她说没事。
好不容易送他们回了宿舍，临离开前，颜彬还抱着他脖子神志不清地瞎哼哼：“喂，你给我听好，要联系我知道么……我、在a城的手机号会给你——其风——一定要联系我……”
脸上一直挂着勉强的笑，穆其风答应着，随后让几个随行的哥们儿架着对方上了宿舍楼。
折腾完一切已经大半夜。
穆其风双手插兜站在对方宿舍楼下，思绪异常复杂。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身体已在夜风中微微冒着冷意。
这次有点先见之明，他给杨硕打电话先打了个招呼自己会晚回宿舍，便径直向校外迈去。
在校外并不喧闹的小夜市买了两罐啤酒，穆其风就那么蹲在马路沿，视线茫然地观望着不断来往的车辆。
两罐啤酒很快就空了。
穆其风习惯性地把易拉罐捏扁。
心情也像喝空的易拉罐般被抽空，他就那么一直蹲到双腿都发麻。
像个没人认领的孩子般，他用脚捣弄了半天石子。
直到神思飘渺地玩腻了，他才掏出手机，调出相片库。
找了一会儿，他终于翻出一张照片。
上面是大二篮球赛后穿着球衣露着阳光灿笑的颜彬。
就那么看了一会儿，穆其风才用带了点醉意的声音阴沉开口：
“喂，彬。”
指尖忍不住抚上照片上对方唇角，他视线渐深：
“我喜欢你，知道么。”
“很喜欢。”
又无言地看了会儿上面照片，他小心翼翼地把唇贴上去吻了吻那隔着屏幕的白净面容。
“已经9年了么。”
笑了笑，他自嘲地闭眼。
“还真没注意。”
又在马路边逗留了一会儿，直到浑身快被冷意吞噬，他才活动着早就僵硬地腿脚折回宿舍。
杨硕早就担心地团团转。
看到他回来，不禁冲过来问长问短，紧张他会不会干什么傻事。
“我这不是还活着么。”穆其风跟对方敞了敞手，表示自己还四肢健全。
片刻后，他直接拐进卫生间把被酒气浸染的上衣脱了扔进盆里，露出赤|裸胸膛。
杨硕跟着他进了卫生间：“其风。”
“……”沉默着，穆其风把脸凑到水龙头下冲。
“如果你不说，我就去找颜彬说。”杨硕一字一顿。
穆其风径直伸手关了水龙头，抬起湿漉漉的面积，视线阴沉地盯着对方。
“我说真的。”杨硕认真，“我要跟他说。”
“然后呢？”穆其风眯眼，扯过毛巾擦脸，“毁了我和他之间的友谊？然后再毁了他结婚的好心情？嗯，不错，你去说吧。”
语气满满的讽刺。
杨硕站在他身边黑了脸。
就那么无言地看着穆其风跟没事儿人一样刷牙洗脸，杨硕似乎真的有点为难。
洗漱完毕转身，注意到杨硕还站在自己身后，穆其风叹笑了一声，调侃道：“喂，看什么呢？我长这么帅？”
把毛巾挂好，他重新拐回宿舍。
杨硕又跟着他回去。
走到自己书桌前，穆其风径直坐上桌面端起自己水杯，皱眉盯着不远处跟看动物园猴表演般的杨硕：“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我听着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硕抓了抓头。
“祝福他。”穆其风表情平静地垂眸望着自己水杯中平静水面。
“啊？就这样？”杨硕挑眉。
“嗯。”灌了口水，穆其风放下水杯准备爬上床。
“呃，那个，其风？”杨硕靠在自己桌沿，似乎有点犹豫。
“说。”穆其风没看他，淡淡回应。
“那你的——”呲着牙，杨硕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你该不会……be吧？”
“……”穆其风笑了下。
兀自捣弄了会儿被子，他才开口回应：“你见我写过be么。”
“呃，嗯……”杨硕干涩地挠了挠头。
“放心。”穆其风用安慰对方的语气躺上床，“我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是么。”杨硕松了口气。
“行了，你抓紧睡吧。”
“哦，好。”顿了一会儿，杨硕又开口，“那个，其风……”
“……”穆其风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竖着耳朵。
但没一会儿，他又听杨硕尴尬地补充：“呃，没事了，你睡吧。”
“……”
颜彬离开x城的前一天，单独把穆其风约出来，说是想来个兄弟间的真挚告别。
不知是带着什么心情出发的，穆其风出门的时候思绪还有些混沌。
等在会面地点看到颜彬时，他停下脚步一时有点恍神。
颜彬虽然穿得很简单，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牛仔裤，但看着对方双手插兜站在阳光下朝自己微笑时，穆其风还是有那么一瞬心下一动。
看着他走近了，颜彬调侃着开口：“喂，怎么这么慢？”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穆其风走到他面前，歉意一笑。
“我这快走了你小子就这么怠慢，等我彻底离开了，你不得忘了我叫什么？”颜彬玩笑着用肘撞着穆其风肩膀，脸上笑意四溢。
闻言，穆其风眉眼一深。
耸了下肩，他郑重回应：“呵。”声音渐转正经，他吸了口气像是玩笑地开口，“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好哥们儿！”完全没听出对方语气中隐藏的情绪，颜彬伸手爽快地拍了拍穆其风肩膀，一双晶亮的眸子闪烁着喜悦，“话说，我这不马上要走了么，咱哥俩好久没一起叙叙旧了。”
看着颜彬畅然的笑脸，穆其风心情却不经意一沉。
但脸上没表现，他习惯性地抿起唇角，露出那抹带着他抵挡无数失落的笑：“是啊。”
“其风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中学旁边那个冲浪公园？”
“呃——”穆其风皱眉，“记得，怎么了？”
“哈。”颜彬笑开了，径直伸手扯过他胳膊，“跟我走。”
很久没看到对方这么开怀还带了些孩子气的笑靥，穆其风眉眼渐深。
臂弯间对方掌心的力道十分鲜明。
穆其风被对方拽着奔跑时，不经意悄悄借着跑步惯性任对方掌心滑向自己掌心。
感到对方指尖力道的瞬间，他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包住对方手掌，牢牢握住。
前方颜彬什么都没发现，但后面穆其风却莫名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为自己因为这么点温暖就安心感到挫败，穆其风自嘲一笑。
为什么——要这么开心？
反正今后的日子，这个男人掌心的温度将完完整整属于另一个人。
不是么。
和颜彬到达冲浪公园时，穆其风还挺惊诧。
里面各种翻修各种整新，包括他记得的一些零碎风景，什么榕树什么鸟棚的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符合时代潮流的新颖大型娱乐设施。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他们小时候记忆里的那个冲浪架居然还在。
外观和周遭各色新颖娱乐项目比起来确实显得陈旧而古板，但此刻颜彬和穆其风却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两人站在那高耸冲浪架下观望了许久，随后默契对望了一眼。
颜彬双手插兜，一边砸着嘴一边朝那边挑了挑下巴：“怎么样。”
穆其风顺着对方视线，淡淡点了点头：“不容易，居然还在。”
“所以——”废力地伸手揽过穆其风肩膀，颜彬爽快开口，“咱去玩玩么？”跟展示广告牌一样扯了扯自己那身运动服，他把眉毛挑得像没克制的弹簧，“跟小时候一样。”
“——玩这个？”侧眸望着颜彬，穆其风有点诧异，“咱这年龄的能玩么？”
“能。”颜彬打桩一样坚定，“放心，为了追忆咱的光辉岁月，怎么的也得能。”
“……”穆其风哧笑出声。
十几分钟后，两人付了钱登上高台坐进一台木质冲浪船时，穆其风就意识到果然会遇到麻烦。
小时候他俩玩的时候，因为身材瘦小，还跟了个大人才完成的。
而现在，他们已然长大成人，原先能撑下3个人的冲浪船狭小的空间，此刻对俩大男人来说必须挤一挤才能坐进去。
颜彬毫不客气地选择了前座，而穆其风则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他身后。
工作人员帮他俩固定安全带时，穆其风必须完全岔开腿，胸膛和前面颜彬紧紧贴合在一起才能塞下。
本来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颜彬也因为两人能回顾小时候的经历感到新鲜不已，但冲浪船真开始运行时，穆其风终于意识到从刚才开始自己心下频繁的不自在是怎么回事了。
“波涛汹涌”中，冲浪船上上下下不断颠簸。
而胸口和颜彬紧贴的穆其风却感觉浑身筋肉都结结实实绷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这经历有多恐怖，而是——
自己就那么抱着颜彬，鼻腔充斥着对方身上那抹让他神思游荡的味道，船身还动荡不断产生不必要的肢体摩擦，让他莫名感到身下某处有了感觉。
双臂把前方颜彬单薄身躯圈在胸口，穆其风下颌几乎抵在对方发顶。
那种抱着对方的满足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就好像此刻两人是你情我愿的情侣般。
对于后方思绪翻飞的穆其风，颜彬自然没什么察觉。
但随着冲浪颠簸幅度渐大，穆其风感觉这特么简直是在地狱间游走。
一路上得拼命转移注意力驱散下方不断聚集的热度，不然他真担心自己克制不住直接把前方瘦削的男人扑倒在船板上狠狠噬吻。
硬着头皮抱着颜彬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两人冲浪结束从高台上下来时，穆其风已然双腿发软。
——结结实实的双腿发软。
意志力已经不能用一个强字形容。
颜彬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为重温小时候的经历感到怀念。
穆其风只是白着张脸，勉强露着笑。
往公园外走的时候颜彬注意到他虚软脚步忍不住询问了两声，穆其风也只是以“自己有点恐高还没缓过来”这种扯淡理由敷衍过去。
他当然明白不能劈头盖脸一句“我特么想上你想得快虚脱”来强调自己挫败心情。
接下来两人又随便在小时候常去的某些路边摊小街逛了逛，一边感慨时间飞逝一边调侃着物是人非。
结果折腾到快晚上，本来颜彬还想跟穆其风去蹭一顿好吃的，却突然接到邹敏一个让他去接她的电话。
脸上带着歉意望着穆其风，颜彬挂电话后耸了耸肩，调笑着哼哼：“哎，女人啊，就是不省心。”
“……”看着对方脸上带着宠溺的责备表情，穆其风视线渐转幽深。
沉默了许久，他才淡淡呼出一口气，点头沉声：“嗯。”
两人双手插兜一直溜达到公车站。
下班的时间，人潮正盛。
之前还谈天侃地的两人突然沉默下来。
并肩站在车站，任周遭人群挤来挤去，双方谁都没再开口。
对面人行道的红绿灯不断交替着。
马路上车流声喧嚣混合着人声嘈杂。
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望着车站站牌，颜彬没看穆其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喂，其风。”
“……”穆其风视线盯着马路上栏杆，静默聆听着。
“我明天就走了。”插着兜的两个手不自在地动了动，颜彬低头望向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穆其风才浅浅回应：“我知道。”
“那个、”伸手探上发梢挠了挠，颜彬哧叹，“我这人吧，不太知道该怎么告别。”
“……”穆其风闭上眼，苦笑。
侧眸望向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颜彬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到了a城，我就跟你联系。”
沉默了一会儿，穆其风才对上他爽快视线，没什么表情起伏：“按你方便的来就好。”
“好。”颜彬答应。
两人正会话间，不远处突然驶来颜彬要等的那班车。
瞅了眼车，颜彬还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哧了一声，他摇了摇头，冲穆其风开口：“今儿应该请你去喝一杯。”
“……”穆其风回望着他，无言。
“喂。”车子进站，颜彬冲穆其风笑了笑，“好哥们儿，我走了。”
“……”穆其风认真盯着他，表情十分复杂。
“操。”颜彬侧开眼，伸手撸了把脸，自嘲着跟穆其风挫败，“我就说我特么最不擅长这种告别的东西。”长长呼了口气，他伸手狠狠打了下穆其风肩膀，“行了，我撤了，到a城就给你打电话——你回头别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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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颜彬碾压性的脚掌力道下，穆其风终于稍微清醒了些。
吃痛地弓着腰，他伸手扯住对方脚踝，呲牙咧嘴地想把对方拉开：“松、松开——”
声音低沉而嘶哑，溢满了疼痛的恳求。
颜彬弓着腰，单脚踩在穆其风脑侧床褥，伸手扯着他衣领，细细眯眼：“喂，醒了么？”
穆其风咳嗽了两声，眼神还有点失焦，但思绪开始渐渐清明起来：“你——”
“搞清楚我是谁了么？”颜彬一字一顿。
“……”穆其风对突然出现在视野的颜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至少在刚才自己朦胧的认知里，他正忘情地抱着对方告白。
怔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全是一场梦。
黑暗中，颜彬垂眸盯着穆其风，能看出对方一脸干涩。
免不得带了点看热闹的调侃，颜彬哧了一声，朝对方身下某处歪了歪头：“我说——你刚才想谁呢，嗯？”
“……”任颜彬气势凛然地质询，穆其风喉结不自在地游移着，半天没憋出什么。
“怎么着，失恋了？”挑眉，颜彬眯眼，“你小子会喝酒买醉？这事儿还真奇了。”
侧开脸，穆其风像是扣了个水泥盆子，一脸僵硬。
“喂。”伸手把穆其风的脸扳回来看自己，颜彬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穆其风脸部肌肉开始一条条结实绷起。
以为对方是觉得这种事情尴尬才半天不开口，颜彬无奈地笑：“我说——为女人买醉也没什么丢人的。”自嘲一笑，他玩笑道，“你忘了我以前和邹敏吵架的时候跟你说过多少尴尬的事么？”
穆其风撑了撑胳膊，慢慢坐起来。
颜彬从他身上侧开，一条腿盘起一条腿支起，胳膊肘潇洒地搭在膝顶，一脸做好洗耳恭听的样子。
手掌压上额头揉了揉，穆其风摇着不太清醒的脑袋，嘶哑道：“这是你宿舍？”
“嘘——”见对方没虚声音，颜彬瞅了眼四周，“你声儿小点。”
穆其风坐直了刚要环视四周，却突然吃痛地抽吸一声。
颜彬皱眉：“怎么了？”
“……”尴尬地抿了下唇，穆其风悠着力道挫败闭眼。
等了一会儿，颜彬愈加不解：“喂？还头晕么？那我下去给你找点水，然后——”
“不是。”穆其风淡淡打断他。
几秒后，尴尬地瞄了眼自己胯|下，他咬着牙快嚼出血沫：“……”
一瞬明白穆其风的意思，颜彬忍不住幸灾乐祸一笑。
看着那个身下半吊子的家伙，他耸肩：“所以你怎么办？”
穆其风一语不置地直起身体，小心翼翼地向颜彬床沿的扶梯爬。
“喂。”
“我去下洗手间——”回答这种问题的时候穆其风面颊滚烫如火。
在对方临下去前，颜彬还不依不饶地拽住他手臂：“喂，其风。”
“……”穆其风真是恨不得立马消失对方面前，哪知这小子还频频挽留。
“是谁？”
“……”
“你喜欢谁？”
穆其风拨开颜彬的手，表情阴郁道：“没人。”
“喂，你这就不厚道了。”颜彬叹，“你都知道我喜欢谁。”
穆其风真挺想翻眼皮。
没再回应什么，他晃晃悠悠地爬下梯子。
从上铺探头，颜彬虚着声音调侃那个下面一步一瘸往卫生间走的男人：“喂，要我帮忙么。”
穆其风没理他，脚步凌乱地闪入卫生间。
进了隔间，他垂眸望着身下半死不死的欲|望，只感觉讽刺异常。
——喂，要我帮忙么。——
——你想帮忙？
闭眼，穆其风解开腰带。
——你要想帮也行。
伸手探入内裤，穆其风仰头，背脊慢慢靠上冰冷墙壁。
想象着把方才居高临下一脸捉弄的男人压在床上侵|犯，他慢慢闭上眼。
——让你帮到明天直不起腰怎么样。
次日穆其风被颜彬叫去图书馆为期末复习时，对方仍揪着前一晚穆其风反常的事情调侃，表示很想知道这个捕获对方芳心的神秘女子到底是谁。
穆其风一直不置一语地盯着面前书本。
但半个字看不进去。
后来颜彬软磨硬泡了许久，穆其风才勉强扯谎承认了这个并不存在的女友。
颜彬一脸爽快，勾着他肩膀各种恭喜他这大型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
虽然没问出具体姓名，但颜彬认为穆其风终于肯迈出“喜欢什么人”这步就是大突破。
期末考的前几天，穆其风感觉自己快被颜彬念得耳朵生茧。
说什么如果是暗恋就趁毕业前抓紧告白，搞不好抱得美人归。
心烦意乱地准备了几天，他就那么带着颗快崩溃的心参加了在大学最后一学期的最后一批考试。
一切都结束后，颜彬爽快地在一个星期后邀请了穆其风、杨硕等一大批哥们儿还有邹敏和对方那边大队“女眷”参加系里几个班联合组织的毕业狂欢聚会。
毕业这事儿本身穆其风并没感觉有什么不自在。
甚至还有种解脱感。
但不知为何，一旦把它和“颜彬要跟邹敏去a城”这事儿联系在一起，他便无来由心燥。
本来聚会么，一场饭局没什么。
k歌也没什么。
但把一场饭局、k歌跟自己喜欢的人和他女友搅和在一起，就完全是场毁灭性disaster了。
和周遭各单身狗坐在一起，与他们闹腾情绪不同，穆其风只是一语不发地望着对面跟邹敏玩情侣游戏玩得正high的颜彬，心不在焉地一口口灌着饮料。
坐在他身边的杨硕很无奈。
瞄着对方侧脸，他咂嘴：“我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穆其风视线定格在笑得灿烂的颜彬身上，对杨硕的话置若罔闻。
“你去唱个歌怎么样？”朝不远处几个在k歌屏前抢话筒的男女生挑了挑下巴，“庆祝一下么。”
穆其风仍然没动。
杨硕等了一会儿，十分崩溃地长长一叹。
几秒后，他冷不丁扯起穆其风胳膊，把对方从椅子上拉起来。
不管那个脸上飙出意外的男人，他愣是把对方拽到点歌屏前。
正在鬼哭狼嚎的几个男男女女见有人过去，热情地直接切了歌，想让穆其风上。
一脸为难地推脱，穆其风表示自己唱不来。
但在几人连环围攻下，他们终于说服那个面色冷凝的男人拿话筒。
歌单等待列表上还有几首歌，其中一个男人瞄了眼排在第一的歌名，望向穆其风询问：“这个你会唱么？”
站在穆其风身边的杨硕瞄了眼歌名立刻替对方回应：“他会。”
操作男笑，径直点了播放。
穆其风哑然地望着屏幕，压根没搞清楚到底是哪首歌。
但几秒后，当屏幕上出现《洋葱》的标题时，他面色顺然一黑。
杨硕伸手撞了撞对方肩膀，笑得跟个诡计得逞的痞子：“怎么样，挺切合你现在心情的吧？”
话音方落，一串伤感意味浓重的低沉钢琴声便响起。
穆其风捏着话筒原地站了一会儿，视线凝然。
拍了拍穆其风肩膀，杨硕点头：“别客气。”凑到他耳边虚起声音，“把你想跟颜彬说的话用这首歌唱出来。”
旁边几个观看的人见穆其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对方腼腆，都开始鼓掌以示鼓励。
举着话筒，穆其风盯着屏幕，无奈下只能顺着旋律开始哼唱。
他确实会唱这首歌，只是从没想过会在如此讽刺的情境下唱。
“如果你眼神能够为我片刻的降临，如果你能听到心碎的声音，沉默地守护着你，沉默地等奇迹，沉默地让自己像是空气……”
“大家都吃着聊着笑着今晚多开心，最角落里的我笑得多合群，盘底的洋葱像我，永远是调味品，偷偷地看着你，偷偷地隐藏着自己……”
穆其风缓慢而沉稳的嗓音一瞬吸引了围在点歌屏周围不少人。
他们慢慢停下喧嚣，渐渐安静下来倾听对方带了点忧郁性质的声线。
然而正当穆其风刚唱到副歌部分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个女生错愕惊呼。
“oh y god！”兴奋声扩展出去，她惊叫地都有点发颤，“颜班长跟邹敏求婚了！！！”
一瞬，那声呼号如同电波般抽射出去，周边人都触电般向声源处张望。
几秒后，又一阵哄叫：“敏敏答应了！！！”
捏着话筒的穆其风也错愕地停下声音，侧眸望向房间另一边嘈杂无比的人流。
细细眯起眼，他动了动喉结，紧接着便注意到被围在人群中热吻的那对羡煞旁人的情侣。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发现，你会讶异，你是我最压抑最深处的秘密，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只要你能听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点歌屏上一行行显示着歌词。
但穆其风却没再唱下去。
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涌向那边幸福的小两口，剩下穆其风静默立在原地。
耳畔充溢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声。
穆其风站在被喧嚣包裹的氛围中，表情冻结般冰冷。
就那么沉默了许久，他视线渐转黯淡。
面前点歌屏还在不断流动。
他把话筒关闭，径直放在屏幕下方的边柜上。
“喂，其风！”刚直起身，不远处被包裹在人流中的颜彬便抬眸向他这边高声呼喊。
抬头看向颜彬，穆其风冲对方点头抿了下唇。
“她答应了！”颜彬兴奋得面部都泛着赤红，长长吸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人生心愿。
脸上露着温和的笑，穆其风走到人墙边，声线稳然地开口：“祝贺你。”
颜彬向前探了探身体，硬生生把穆其风从人墙外拉进来，单肘废力地勾过那个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肩膀：“来来。”
踉跄着被拽到热闹人流中，穆其风看着邹敏害羞的脸和颜彬幸福的笑，伸手拍了拍颜彬后脊：“你小子，挺有一套么。”
“托你的福。”颜彬把穆其风肩膀揽得更近，脸颊几乎贴上对方耳畔，虚起声音笑眯眯，“要不是你那天建议我去哄哄她，这丫头还闹别扭呢。”
“……”穆其风垂着眸，唇角挂着淡淡的苦笑。
“对了其风。”又伸手狠狠咂了下穆其风肩膀，颜彬侧首望向他，鼻息毫不顾忌地吹在对方脸上，“那天跟你说的事儿，你可别忘了。”
“……”不解地侧首，穆其风望向颜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注意到对方那迷茫的表情，颜彬畅笑。
“就你小子这记性，以后娶媳妇儿了可怎么办？”用肘撞了撞穆其风，颜彬松开揽住他的手直接搂住身边邹敏腰肢，“不是让你当我首席伴郎的么？别忘了！”
“……”
☆、第6章
周遭人群还在灿笑着，穆其风一直没回应。
“喂，你真忘了？”颜彬有点挫败地笑着。
“没忘。”沉默了一会儿，穆其风才微笑着看向对方，“我会到的。”
“你不来我也得绑你来！”
颜彬哈哈地调侃着，心情大悦，拽着穆其风家长里短扯了半天，跟旁人夸着自己这哥们儿怎么怎么靠谱。
穆其风只得硬着头皮应付来自周遭并不熟的同学频繁问候。
最终他和周围人一样祝福颜彬和邹敏幸福，像淹没汪洋大海的沙粒，不起眼，也不重要。
饭局怎么结束的穆其风已经不记得了，他只对最后颜彬勾肩搭背扯着他耍酒疯的情节稍微有点印象。
那会儿，对方迷蒙的清秀脸就凑在自己耳畔，鼻息带着浓重酒气却又裹挟颜彬身上特有的味道，是那种穆其风从小时候起就久违的味道。
不知为何，莫名有种怀念感。
他记得初中时和颜彬同班，有次颜彬打篮球扭伤腿，是他一路架着对方去的校医务室。
那时候，颜彬身上就是同样的味道。
让他有种想把鼻稍埋进对方脖颈深吻的冲动。
颜彬神情迷离地勾着穆其风肩膀，身高差的原因几乎整个吊在他身上。
任邹敏在旁边劝着别喝了，颜彬却还是把唇角凑在穆其风耳畔笑着粗声道：“你是我最信任的哥们儿，知道么？”
“……”陪笑着，穆其风闭眼。
“其风，你就从没做过什么让我失望的事——”脑袋直接砸进穆其风胸膛，他痴痴笑着，“如果我真在a城扎根了……我最舍不得的……就特么是你小子，你知道么……”
肩膀满满当当全是颜彬脸颊的温度。
穆其风架着对方身体的手不经意收了收。
“像你这样的好哥们儿……”声音越来越弱，颜彬难看地打起酒嗝，“上哪儿找？……”
邹敏看着颜彬出洋相，一脸无奈地在旁边跟穆其风道歉。
穆其风只是笑着安慰她说没事。
好不容易送他们回了宿舍，临离开前，颜彬还抱着他脖子神志不清地瞎哼哼：“喂，你给我听好，要联系我知道么……我、在a城的手机号会给你——其风——一定要联系我……”
脸上一直挂着勉强的笑，穆其风答应着，随后让几个随行的哥们儿架着对方上了宿舍楼。
折腾完一切已经大半夜。
穆其风双手插兜站在对方宿舍楼下，思绪异常复杂。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身体已在夜风中微微冒着冷意。
这次有点先见之明，他给杨硕打电话先打了个招呼自己会晚回宿舍，便径直向校外迈去。
在校外并不喧闹的小夜市买了两罐啤酒，穆其风就那么蹲在马路沿，视线茫然地观望着不断来往的车辆。
两罐啤酒很快就空了。
穆其风习惯性地把易拉罐捏扁。
心情也像喝空的易拉罐般被抽空，他就那么一直蹲到双腿都发麻。
像个没人认领的孩子般，他用脚捣弄了半天石子。
直到神思飘渺地玩腻了，他才掏出手机，调出相片库。
找了一会儿，他终于翻出一张照片。
上面是大二篮球赛后穿着球衣露着阳光灿笑的颜彬。
就那么看了一会儿，穆其风才用带了点醉意的声音阴沉开口：
“喂，彬。”
指尖忍不住抚上照片上对方唇角，他视线渐深：
“我喜欢你，知道么。”
“很喜欢。”
又无言地看了会儿上面照片，他小心翼翼地把唇贴上去吻了吻那隔着屏幕的白净面容。
“已经9年了么。”
笑了笑，他自嘲地闭眼。
“还真没注意。”
又在马路边逗留了一会儿，直到浑身快被冷意吞噬，他才活动着早就僵硬地腿脚折回宿舍。
杨硕早就担心地团团转。
看到他回来，不禁冲过来问长问短，紧张他会不会干什么傻事。
“我这不是还活着么。”穆其风跟对方敞了敞手，表示自己还四肢健全。
片刻后，他直接拐进卫生间把被酒气浸染的上衣脱了扔进盆里，露出赤|裸胸膛。
杨硕跟着他进了卫生间：“其风。”
“……”沉默着，穆其风把脸凑到水龙头下冲。
“如果你不说，我就去找颜彬说。”杨硕一字一顿。
穆其风径直伸手关了水龙头，抬起湿漉漉的面积，视线阴沉地盯着对方。
“我说真的。”杨硕认真，“我要跟他说。”
“然后呢？”穆其风眯眼，扯过毛巾擦脸，“毁了我和他之间的友谊？然后再毁了他结婚的好心情？嗯，不错，你去说吧。”
语气满满的讽刺。
杨硕站在他身边黑了脸。
就那么无言地看着穆其风跟没事儿人一样刷牙洗脸，杨硕似乎真的有点为难。
洗漱完毕转身，注意到杨硕还站在自己身后，穆其风叹笑了一声，调侃道：“喂，看什么呢？我长这么帅？”
把毛巾挂好，他重新拐回宿舍。
杨硕又跟着他回去。
走到自己书桌前，穆其风径直坐上桌面端起自己水杯，皱眉盯着不远处跟看动物园猴表演般的杨硕：“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我听着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硕抓了抓头。
“祝福他。”穆其风表情平静地垂眸望着自己水杯中平静水面。
“啊？就这样？”杨硕挑眉。
“嗯。”灌了口水，穆其风放下水杯准备爬上床。
“呃，那个，其风？”杨硕靠在自己桌沿，似乎有点犹豫。
“说。”穆其风没看他，淡淡回应。
“那你的——”呲着牙，杨硕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你该不会……be吧？”
“……”穆其风笑了下。
兀自捣弄了会儿被子，他才开口回应：“你见我写过be么。”
“呃，嗯……”杨硕干涩地挠了挠头。
“放心。”穆其风用安慰对方的语气躺上床，“我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是么。”杨硕松了口气。
“行了，你抓紧睡吧。”
“哦，好。”顿了一会儿，杨硕又开口，“那个，其风……”
“……”穆其风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竖着耳朵。
但没一会儿，他又听杨硕尴尬地补充：“呃，没事了，你睡吧。”
“……”
颜彬离开x城的前一天，单独把穆其风约出来，说是想来个兄弟间的真挚告别。
不知是带着什么心情出发的，穆其风出门的时候思绪还有些混沌。
等在会面地点看到颜彬时，他停下脚步一时有点恍神。
颜彬虽然穿得很简单，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牛仔裤，但看着对方双手插兜站在阳光下朝自己微笑时，穆其风还是有那么一瞬心下一动。
看着他走近了，颜彬调侃着开口：“喂，怎么这么慢？”
“抱歉，路上有点堵车。”穆其风走到他面前，歉意一笑。
“我这快走了你小子就这么怠慢，等我彻底离开了，你不得忘了我叫什么？”颜彬玩笑着用肘撞着穆其风肩膀，脸上笑意四溢。
闻言，穆其风眉眼一深。
耸了下肩，他郑重回应：“呵。”声音渐转正经，他吸了口气像是玩笑地开口，“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好哥们儿！”完全没听出对方语气中隐藏的情绪，颜彬伸手爽快地拍了拍穆其风肩膀，一双晶亮的眸子闪烁着喜悦，“话说，我这不马上要走了么，咱哥俩好久没一起叙叙旧了。”
看着颜彬畅然的笑脸，穆其风心情却不经意一沉。
但脸上没表现，他习惯性地抿起唇角，露出那抹带着他抵挡无数失落的笑：“是啊。”
“其风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中学旁边那个冲浪公园？”
“呃——”穆其风皱眉，“记得，怎么了？”
“哈。”颜彬笑开了，径直伸手扯过他胳膊，“跟我走。”
很久没看到对方这么开怀还带了些孩子气的笑靥，穆其风眉眼渐深。
臂弯间对方掌心的力道十分鲜明。
穆其风被对方拽着奔跑时，不经意悄悄借着跑步惯性任对方掌心滑向自己掌心。
感到对方指尖力道的瞬间，他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包住对方手掌，牢牢握住。
前方颜彬什么都没发现，但后面穆其风却莫名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为自己因为这么点温暖就安心感到挫败，穆其风自嘲一笑。
为什么——要这么开心？
反正今后的日子，这个男人掌心的温度将完完整整属于另一个人。
不是么。
和颜彬到达冲浪公园时，穆其风还挺惊诧。
里面各种翻修各种整新，包括他记得的一些零碎风景，什么榕树什么鸟棚的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符合时代潮流的新颖大型娱乐设施。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他们小时候记忆里的那个冲浪架居然还在。
外观和周遭各色新颖娱乐项目比起来确实显得陈旧而古板，但此刻颜彬和穆其风却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两人站在那高耸冲浪架下观望了许久，随后默契对望了一眼。
颜彬双手插兜，一边砸着嘴一边朝那边挑了挑下巴：“怎么样。”
穆其风顺着对方视线，淡淡点了点头：“不容易，居然还在。”
“所以——”废力地伸手揽过穆其风肩膀，颜彬爽快开口，“咱去玩玩么？”跟展示广告牌一样扯了扯自己那身运动服，他把眉毛挑得像没克制的弹簧，“跟小时候一样。”
“——玩这个？”侧眸望着颜彬，穆其风有点诧异，“咱这年龄的能玩么？”
“能。”颜彬打桩一样坚定，“放心，为了追忆咱的光辉岁月，怎么的也得能。”
“……”穆其风哧笑出声。
十几分钟后，两人付了钱登上高台坐进一台木质冲浪船时，穆其风就意识到果然会遇到麻烦。
小时候他俩玩的时候，因为身材瘦小，还跟了个大人才完成的。
而现在，他们已然长大成人，原先能撑下3个人的冲浪船狭小的空间，此刻对俩大男人来说必须挤一挤才能坐进去。
颜彬毫不客气地选择了前座，而穆其风则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他身后。
工作人员帮他俩固定安全带时，穆其风必须完全岔开腿，胸膛和前面颜彬紧紧贴合在一起才能塞下。
本来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颜彬也因为两人能回顾小时候的经历感到新鲜不已，但冲浪船真开始运行时，穆其风终于意识到从刚才开始自己心下频繁的不自在是怎么回事了。
“波涛汹涌”中，冲浪船上上下下不断颠簸。
而胸口和颜彬紧贴的穆其风却感觉浑身筋肉都结结实实绷了起来。
倒不是因为这经历有多恐怖，而是——
自己就那么抱着颜彬，鼻腔充斥着对方身上那抹让他神思游荡的味道，船身还动荡不断产生不必要的肢体摩擦，让他莫名感到身下某处有了感觉。
双臂把前方颜彬单薄身躯圈在胸口，穆其风下颌几乎抵在对方发顶。
那种抱着对方的满足感，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就好像此刻两人是你情我愿的情侣般。
对于后方思绪翻飞的穆其风，颜彬自然没什么察觉。
但随着冲浪颠簸幅度渐大，穆其风感觉这特么简直是在地狱间游走。
一路上得拼命转移注意力驱散下方不断聚集的热度，不然他真担心自己克制不住直接把前方瘦削的男人扑倒在船板上狠狠噬吻。
硬着头皮抱着颜彬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两人冲浪结束从高台上下来时，穆其风已然双腿发软。
——结结实实的双腿发软。
意志力已经不能用一个强字形容。
颜彬倒是一脸的神清气爽，为重温小时候的经历感到怀念。
穆其风只是白着张脸，勉强露着笑。
往公园外走的时候颜彬注意到他虚软脚步忍不住询问了两声，穆其风也只是以“自己有点恐高还没缓过来”这种扯淡理由敷衍过去。
他当然明白不能劈头盖脸一句“我特么想上你想得快虚脱”来强调自己挫败心情。
接下来两人又随便在小时候常去的某些路边摊小街逛了逛，一边感慨时间飞逝一边调侃着物是人非。
结果折腾到快晚上，本来颜彬还想跟穆其风去蹭一顿好吃的，却突然接到邹敏一个让他去接她的电话。
脸上带着歉意望着穆其风，颜彬挂电话后耸了耸肩，调笑着哼哼：“哎，女人啊，就是不省心。”
“……”看着对方脸上带着宠溺的责备表情，穆其风视线渐转幽深。
沉默了许久，他才淡淡呼出一口气，点头沉声：“嗯。”
两人双手插兜一直溜达到公车站。
下班的时间，人潮正盛。
之前还谈天侃地的两人突然沉默下来。
并肩站在车站，任周遭人群挤来挤去，双方谁都没再开口。
对面人行道的红绿灯不断交替着。
马路上车流声喧嚣混合着人声嘈杂。
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望着车站站牌，颜彬没看穆其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喂，其风。”
“……”穆其风视线盯着马路上栏杆，静默聆听着。
“我明天就走了。”插着兜的两个手不自在地动了动，颜彬低头望向地面。
过了好一会儿，穆其风才浅浅回应：“我知道。”
“那个、”伸手探上发梢挠了挠，颜彬哧叹，“我这人吧，不太知道该怎么告别。”
“……”穆其风闭上眼，苦笑。
侧眸望向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颜彬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到了a城，我就跟你联系。”
沉默了一会儿，穆其风才对上他爽快视线，没什么表情起伏：“按你方便的来就好。”
“好。”颜彬答应。
两人正会话间，不远处突然驶来颜彬要等的那班车。
瞅了眼车，颜彬还想说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哧了一声，他摇了摇头，冲穆其风开口：“今儿应该请你去喝一杯。”
“……”穆其风回望着他，无言。
“喂。”车子进站，颜彬冲穆其风笑了笑，“好哥们儿，我走了。”
“……”穆其风认真盯着他，表情十分复杂。
“操。”颜彬侧开眼，伸手撸了把脸，自嘲着跟穆其风挫败，“我就说我特么最不擅长这种告别的东西。”长长呼了口气，他伸手狠狠打了下穆其风肩膀，“行了，我撤了，到a城就给你打电话——你回头别不接。”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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