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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鼠猫]红衣白影 作者:幽若雪

    第10节

    一时寂静无声。

    白玉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白玉堂从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只是想知道如若挑明真相被西夏作为把柄后果严重到什么程度。”

    公孙摇头,“元昊要的就是我大宋挑衅的借口,眼下看来倒是推波助澜。”

    “让开,让开!”

    循声看去,方芷诺娇俏的身影一袭粉衫挤进来,“展昭,你醒了?喝药!”

    浓浓的药汁推到近前。

    令人屏息的药草味道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白玉堂皱眉——这药下了多少分量?

    四护卫皱眉——展大人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展昭也皱眉,可碗却已经抵上他的鼻子。

    白玉堂顺手拎过方芷诺,“方丫头,你这是要逼那只猫就范?”

    方芷诺不屑的翻眼,“白玉堂,我在你身上戳个窟窿再锁起来不吃不喝饿上几天试试?”

    白玉堂笑了,被方芷诺气笑的。

    这丫头的没头没脑自己在公孙策替展昭处理伤口的时候便领教了,丝毫没有个丫头样子,展昭裸着上身她毫不避嫌,一路喊着自己医术超群死活不知羞的往上冲,拦都拦不住,还好公孙策借以煎药的“重任”支走她。

    白玉堂暗自偷笑,要是这薄脸皮的猫知道了不得以身相许?

    那怎么行,猫儿是我的!

    斜睨过去,却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因为他惊见展昭皱着眉在乖乖喝药,药奇苦,他却是一口一口的在喝。

    像一只温顺的猫!

    猫儿当真好脾气,这场景白玉堂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词儿——斯文!

    继而摇头,“猫儿,你当那是陈年竹叶青?”

    展昭苦笑。

    方芷诺连推带拥把这些人赶出去,当然她没本事赶走白玉堂。

    白玉堂乐得抱肩倚栏,看热闹。

    “展昭,你是不是喜欢公主?”方芷诺一副咄咄逼人气势。

    展昭无从回答只得求助,用目光求助白玉堂。

    白玉堂侧过身去假装没看到,啃着指甲讪讪的笑。

    “展昭我在问你话,你看他干什么吗,你喜欢谁不用经他同意吧,她又不是你娘?”

    方芷诺一口气说完,倒不那么憋闷了,一旁白玉堂却憋的相当辛苦。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狠狠的白了一眼。

    白玉堂好不容易缓过气,“我说丫头,你这是过堂审问?猫儿喜欢谁莫非要经你经允,难不成,你是他娘?”

    “白兄。”展昭瞪大眼苦不堪言,不帮忙也就算了,还陪着戏弄。

    “白玉堂!”方芷诺“啪”的一拍桌子,“我喜欢的是展昭!不是你!要你管!”

    白玉堂愣了愣,突然转身走出去。带门时不忘探头交代:“展昭有伤在身需要休息,姑娘手下留情!”

    方芷诺指着门,“展昭,他什么意思!”

    展昭无奈道:“没什么意思。”

    他自是了解,白玉堂其实有些不悦却不便表露在脸上。

    方芷诺嘟着嘴坐在对面,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展昭,展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方姑娘,展某身为四品护卫理应护公主周全。”

    方芷诺道:“是啊,同被戴苛梦抓了你也是先救我的。”她毫不遮掩的炫耀。转念一考量,叹道:“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才救也说不准哦…”

    展昭听她话音吃味的拖着长尾巴,也无心争吵,只加了一句:“不论是谁,展某都会这样做!”

    她弯起的得意一点点垮下来。

    展昭歉然的低下头。

    屋内一时间安静的让展昭十分想逃。

    面对女孩子,他的性格倒真不如白玉堂的直接来得得心应手。

    “展昭。”方芷诺解嘲的笑笑,“我有事情告诉你。”

    ☆、人\皮\面\具

    展昭点头,他在听,很多事他确也一直想找她问个明白。

    “我去胡记茶坊是去找人的,找一个面带刀疤的人。”

    “面带刀疤?”原来她并不是去找玉玺,那夜鹰示意跟上她的理由难道只是解药“天星”这么简单……

    方芷诺点头,笑意满满,这样无心的姑娘倒使得展昭心中的歉意少了些许。

    “那个人姑娘认识?”

    方芷诺笑了,弯弯眉眼,确实像赵翎。

    展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与赵翎结拜一事只有朝中几个倚靠的人知道,当时赵翎逃婚自己奉命请回,万般无奈下才结下这违和之义,万岁虽未明言态度却也有意并未张扬,甚至连太后都未必知情,戴苛梦又是从哪里得知?难道朝中最为亲信的人中会有西夏的细作?

    稍加回忆,当时在场无外乎万岁,八贤王,包大人,公主还有自己……

    任谁也不像。

    正思量间,方芷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那道疤可是十二年前‘关东第一刀’赛雪风的手笔,当时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刀险些要了他的命,幸好遇见我师傅,神医出手人自然是死不了啦。”

    展昭微微一笑,“十二年前,姑娘确是懂事了……”

    方芷诺杏目一横,“展昭,你是不是跟着白玉堂学坏了!敢笑话我?”

    “跟白玉堂……?”展昭摇头,这姑娘口无遮拦,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门外径自倚剑而立的白五爷倒是为这独到真的的见解喝了一声彩!随后离开。

    展昭听见他步子,侧首温文一笑。

    方芷诺的话还没有说完。

    展昭知道如果她没有说完你便不用问,因为她自己会说下去。

    否则她会憋死。

    “十二年前我七岁,都不懂什么是死人!”她嘿嘿的笑,“但是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师傅为他做了一张逼真的人皮面具!”

    展昭微讶,“人皮面具?”

    方芷诺点头,“怎么样,没听过吧?”

    展昭老实的笑笑,又老实的摇了摇头。

    方芷诺接着道:“疤痕还有,却是换了一张脸,当时我还扯着师傅的衣襟要同样的。现在想来将别人的皮肉植在脸上,好可怕。”

    展昭锁眉思量,“那人的脸是假的,那笑也便是假的,他的真正面目又是谁?”

    方芷诺似知晓他心思,“他叫钟馗!不过这名字确实也不怎么样。”

    展昭接道:“‘铁血刀’钟馗?”

    方芷诺道:“可能是这个名号,但自那之后,钟馗便死了,只有今天默默无闻的刀疤脸。”

    展昭道:“他没有名字?”

    方芷诺道:“就算是没有。”

    展昭抬眸,“你可知‘胡记茶坊’的真正主人是谁?”

    方芷诺笑笑,“就是刀疤脸,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叫胡子,因为他最讨厌胡子。”

    “讨厌胡子?”最讨厌胡子却为自己起名叫胡子的人恐怕不多。

    “对,因为植入的时候那处没成功,所以他不会长胡子。”

    展昭凝神不语,听方芷诺说下去。

    “他的刀疤当时是师傅用我的头发缝合的,算来他还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所以他答应要为我做七件事。”

    “七件事?因为你当年七岁?”

    方芷诺拍手笑道:“展昭好聪明。”

    展昭笑笑。

    方芷诺又笑了,因为展昭笑起来很好看。

    “我让他喝光师傅酒窖里的酒。”

    展昭摇头但笑不语。

    方芷诺道:“我让他去花街柳巷呆了三天?”

    展昭笑问道:“他照做了?”

    方芷诺道:“是!”

    展昭道:“看来他是个重信诺的人。”

    方芷诺笑了,“我是为他好,让他找回没有胡子损失掉的自信。”

    展昭道:“你让他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多大?”

    方芷诺很是自豪的脱口而出:“九岁!”

    展昭摇头苦笑,这“好”未免设想的太过周到。

    “我还让他教了我一些本事,也算是我半个师傅;让他帮我去剪了我师傅心爱的胡子;还让他狠狠的教训欺负过我的男孩子……”

    展昭叹道:“你可知道,七件事就这样被你挥霍掉了五件。”展昭无奈,要知道让“铁血刀”去做这些事简直不是用大材小用得以形容的愚蠢。

    但这丫头却这样做了,钟馗也真的都答应了。

    方芷诺托着腮,“还有一件事,我其实有些后悔了,我让他去偷得意钱庄的银子,那时候得意钱庄还没有锦绣第一钱庄的招牌,却也是小有名气,他真的为我去偷了,可这一偷就没再回来。”

    展昭冷静的听着,神色未变,心里却在斟酌。

    方芷诺叹了口气,“我以为他是怕了我才不肯回去,后来知道他被得意钱庄的人抓了,这次来我就是要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算圆满这七件事。谁知道人没见到,小命差点送了。”

    展昭道:“当年江湖上能捉桩铁血刀’的人并不多……他确实在胡纪茶坊,我见过他。”

    “你见过他?他还好?”

    展昭苦笑:“看起来还算好。”

    “什么叫看起来,还算好?”

    “这次公主被挟持除了‘毒娘子’,还有他,姑娘希望展某怎么说?”

    “他劫持公主?怎么可能?他人很好。”

    展昭道:“他也许只对方姑娘好。”

    方芷诺道:“改天我还会去找他。”

    展昭道:“如果展某侥幸能脱的开身,就陪同姑娘一起去。”

    “当真?”

    展昭含笑点头,“自是当真,即便姑娘不提及,展某也是要去找他的。”

    “好,你休息。我出去。”这姑娘当真快人快语,说完了,人也就不见了。

    屋子里剩下展昭一个人。

    安静下来的展昭不再笑,他闭上眼睛享受这种惬意的熟悉,从来不知道开封府的床原来这样舒适温暖,这种温暖不知自己还可以享受多久。

    这棘手的案子可大可小,怕是元昊及一些有心人已闹到朝野尽知,庞太师一干与包拯对立的当朝重臣定会咬住把柄将前前后后宿怨一概而论,皇上纵是有心袒护怕是也无计可施,朝中虽有王丞相及八王千岁等可以倚重,可是这案子不论怎么了结势必令包大人煎心,无论是豁出展昭还是交出白玉堂都不是包大人想要看到的,弄虚作假匆匆结案包拯万万不屑为之,更何况答应了元昊随堂听审。

    这分明就是一个死结。

    死结的解结方式最快捷的便是持一剪刀,一刀两断。

    那正是元昊想要看到的,却有人舍不得。

    想不到的事还有,此次给包拯施加压力的不是万岁,不是庞太师,不是庞妃……

    而是共事多年公正廉明的八王千岁。

    不但包拯不解,甚至太后皇上公主都不解。

    然而他偏偏这样做了。

    不得不说,这次八贤王的行迳有些可疑。

    升堂过审。

    展昭一身囚服跪在堂下,八王、元昊随堂听审。

    威武声起,两旁衙役肃然直立。

    包拯端坐堂上,四大侍卫侍立两旁,公孙策执笔待墨,唯独少了那一身耀艳明晃的红衣……

    惊堂木一震,“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展昭。”不急不徐,不卑不亢。这个人即便跪着也要比太多站着的人坦荡高大,仿佛他身上与生俱来便是一股宁折不弯的凛然正义。

    元昊看着他,深深的目光停留在他青松一样挺直的腰背上,这个人的风骨不在于健硕,不在于俊朗,而是由内而外的真实。八贤王也看着他,眼中却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忘形得意。是他,却全然不像他。

    包拯原本炭黑的脸色黯了几分,“展昭,西夏使臣于驿馆被人刺杀死于快剑之下,当时有人亲眼所见你持血剑晕厥在驿馆庭廊,你可有解释!”

    展昭垂首,很多事他不能说,包拯例行审案却必有此一问。

    去暗查胡纪茶坊不能说,被元昊折辱不能说,公主被人劫持滋事体大亦不能说,他更不能说杀人的真正元凶是白玉堂……

    一旁的公孙策暗自叫苦,什都不能说,这案情怎么审。

    八王按耐不住开口:“展昭你不欲做答分明是事实面前无话可说,你身为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却知法犯法行刺西夏世子,你可知罪!包大人,这案明摆着展昭狡言申辩,你莫不会因为展昭是你开封府的人就徇私舞弊因私害公吧,本王与西夏世子在此,你今天务须要给个交代!”

    八贤王的官威仍在,矛头对准的却是往昔倾心维护的包拯!

    包拯依礼一揖,“王爷言重了,此案看上去似乎水到渠成,实则漏洞百出。当时展护卫重伤之下如何杀人行凶,展护卫又是如何到得驿馆,如何受伤?那人与展护卫无冤无怨又何以至他于死地?此事尚有隐情待查,断不能草草结案诬了贤良。”

    展昭跪在堂下,一语不发,目光却已模糊,他知道包拯在极力维护,可最后能否真正维护得下却未可知,这件事自己深陷其中便罢了,莫要再连累了他……

    八贤王冷笑,“包大人袒护属下之心本王可以理解,可展护卫若真对包大人的袒护之心铭感五内怕也不会做出这越俎代庖之事陷包大人于不义了,分明是江湖草莽不可教也,展昭!我看你是仗着人在开封有恃无恐,本王现就赏你五十大板看你招是不招!来人!”

    包拯霍的起身,“且慢!”

    八贤王一惊,“包拯,你就是如此同本王说话?!”

    包拯的声音平静下来,“王爷,包拯审案从来有凭有据断无屈打成招之理,展昭虽有杀人嫌疑,可罪名尚未坐实之前品级仍在,王爷此举未免有损明镜高悬之本意。”

    元昊冷笑,看向展昭。

    他在看戏。

    展昭沉默不语却已指节泛白,他在忍,元昊感兴趣的是他可以忍到什么程度,于是落井下石的添了一句:“包大人明显的袒护本世子不服,展护卫如有冤屈大可道出缘由,包大人明镜高悬是非曲直自会受理,可眼下既然咬死不开口,却又是证据确凿,这其中隐情怕是有见不得人之处吧,还是他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最后的几个字元昊微笑着说下去,展昭即使垂首不见也知道他欲要置之死地的本意。

    八贤王点头,“确实应该给展昭点颜色看看,否则宋夏修好何等大事在他这江湖草莽眼中竟是如此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惊堂木怒极拍案,“王爷千岁!此处乃是开封府衙,这大堂之上是本府审案还是王爷审案!”声间极尽压抑,凛然迎上八贤王的挺身而起怒发冲冠,“包拯,你大胆!念你有青天之誉展昭才交由你开封府审理,却不料你一再护短,既然如此本王这就奏禀万岁,你包拯大可避嫌,案子移交刑部,我不相信他展昭还可以如此嚣张!”说罢一怒之下拂袖而走。

    元昊看了眼包拯,又扫向展昭,勾了勾唇角,也不行礼,施施然跟了出去。

    包拯行至跟前,抬手欲扶,“展护卫,你有伤在身,起来说话。”

    展昭迎上包拯两难的目光,心中一股暗潮冲撞直至眼底,强行隐忍方才压抑,万般言语化成一句哽咽,“大人……展昭让您为难了。”

    包拯面上无异心却百味俱陈,“展护卫,本府尽了力却不知能否护得下你,只怕此时八贤王正欲进奏途中,若真的将你交由刑部……”一声慨叹不再多言。

    展昭复又欲跪,被包拯拦下,“展护卫,你跟随本府多年,时至今日,本府却护你不下,本府有愧。”

    展昭释然一笑,“大人,展昭一心追随是尊大人公忠体国廉明刚正.敬大人爱民如子断案无私,能得大人护之信之,展昭已知足。八王爷此番咄咄逼人倒是让我想明白一件事。”

    包拯神色俱黯,“展护卫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展昭一揖,“之前方姑娘曾对展某提及人皮面具一法,与易容术异曲同工却是更加匪夷所思,便是在真人的皮肤上动手脚将之完全改变成另外一人,展昭只是怀疑,怕只怕真正的八贤王已不在宫中。”

    公孙策点头,“大人,展护卫所言正是学生心中所虑,那八贤王处处与之为难,一反常态,实在不合情理。”

    包拯无声的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他确实不是真正的八贤王,气度颜色皆可以假乱真,语气神态亦可以修为,只是那细微之处却无可描摹,此人便是吃准了八王爷位高权重,牵一发以动全身即使是万岁亦不便轻举妄动的短处,才敢如此猖獗。”

    展昭苦笑,“为了置展某于死地,他竟不惜露出狐狸尾巴,当真是展昭之幸,如若万岁已有觉查大可将展昭移交刑部,引得他们下一步动作。”

    公孙惊道:“展护卫?”

    包拯沉声道:“万岁英明岂会不知,眼下只忌惮八贤王在其手上,不敢轻率,也许,白五侠可以担此重任……”

    声落,于展昭目光汇于一处,无声点头。

    ☆、万岁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二分。

    亲,

    你只需轻动小手,对我却至关重要……

    谢谢,谢谢!

    御书房中,赵祯一身明黄稳坐御案之前,雍容高贵,亲和而不失威严。

    陈林看不出自家主子眼中藏着怎样跌宕潮涌的思绪,只知道他虽手执奏折,思绪却全然未在奏折之上。

    伺候了他二十几年,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便可猜得通透,可有些事主子不说,做奴才的就不便开口。

    “陈林,”皇上终是按捺不下,目色深深凝注在参奏包拯的折子上。

    “皇上,老奴在。”

    赵祯紧锁眉头,“这件事倒真叫朕为难……”

    陈林敛了神色,低声道:“老奴却也想不明白。”

    赵祯抬眼,对上他的迟疑,“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陈林道:“皇上,八王千岁深谋远虑,心思意念岂是奴才能揣测得明白的。”

    赵祯冷笑,“如此朝令夕改,莫不是真的当朕是个傻子!”目色不寒而栗,起身抬手竟至御案上奏折砰然散落一地。

    陈林不再多言,躬身伏地将折子一一拾起。

    “陈林,这‘八贤王’竟执意逼着朕将展护卫行刺使节一案移交刑部,你怎么看?”

    “万岁,展护卫借调开封府,包大人确实应该避嫌,”陈林扫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展护卫的处事为人老奴不曾疑惑,虽出身于江湖却也知法守礼进退有度,只是风闻那刑部左坤跋扈专横狠辣独断,又是经宠太师一手提拔……太师与包大人的梁子朝中人尽皆知,倘若真的迁怒于他严刑加身,恐有失公允。”

    赵祯神情漾出些许波澜,眼底却是一片异静,“朕自然信得过展昭,”稍作停顿缓缓开口,“朕为难的却是人证物证面前要如何替他开脱。那‘八贤王’宁可暴露假冒的身份依然要将展护卫置于死地,朕便顺了他的意,倒要看看元昊下一步棋究竟怎么走!”

    “可是皇上……”一语即出,方觉不妥,嘘声作罢。

    赵祯斜睨陈林一眼,沉声道:“说下去。”

    陈林抬头,自家主子的目色竟是深沉如夜,看不见其中波澜,“老奴斗胆,禁卫军统领派出去的人已有时日,至今却音讯全无,奴才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老奴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加派足可信赖且武艺高强之人营救八王千岁才是上策。”

    赵祯自嘲的笑,“可信之人,可信之人现在牢中……朕是一国之君,却处处受制于人,竟然连个忠义之士都保不下!”

    “皇上……”陈林心中亦是一片黯然,这嫁祸之举何其明显,却吃定了展昭!“皇上,此时西夏辽国皆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两国交兵水深火热的却是两国无辜百姓,元昊此番名为进贡真正用意亦是呼之欲出,展护卫仁心侠义,皇上的为难想必他会懂的。”陈林躬身上前,“皇上,白玉堂等人先前曾救助太子还朝,皇上以为‘五鼠’可否取信?”

    赵祯眯起眼睛思量,“‘锦毛鼠’白玉堂……如包卿所言,此人性子刚烈难驯,万不得已之下才应下这四品封号,不过从“五鼠”义举救太子和他此番违心就任来看倒也不失为性情中人,况且与展护卫相交匪浅,武艺亦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陈林道:“可依包大人所言那白玉堂性子刚烈难驯恐怕此事还需展护卫帮忙,只是不知他肯不肯……”

    赵祯神色一暖,目光微微晕染上一丝柔和,“展护卫会答应!”

    望见自家主子陷入了深思,便识相的敛了话音,不再多言。

    良久……

    赵祯将情绪暗暗压抑,“陈林,传朕旨意,展昭一案移交刑部审理!”言罢起身,拂袖转身之际身形微顿,“暗中告之左坤,倘若他敢严刑加身,联便让他哪来哪去!”

    陈林一惊,“皇上?”

    抬头已是那明黄背影,不甘却孤寂。

    对于牢房而言,哪里的都是一样。

    牢房对于展昭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这种举步维艰的两难。

    白衣动处,一抹恣意入眼,少了往日洒脱,倒显得稳静沉重了许多。

    紧跟在后的狱卒打开牢门,白玉堂一步踱入,展昭起身,身上镣铐声异常突兀,二人久久凝视,白玉堂却转了目光凝注在镣铐之上……

    展昭清澈深邃的眼,仿若初春乍寒还暖的天气,深沉的眸光中隐隐一抹笑意,似安慰,似感激,“白兄,是大人让你来的?”

    白玉堂摇头:“是我自己要来的,”顿了一顿不改戏谑的口气:“猫儿,别忘了,五爷现在也是官居四品。”

    展昭望着他轻轻浅浅的笑,“看来白五爷是甘愿屈就了。””

    白玉堂不屑,“这四品官位,五爷我还真不如你这猫儿上心,只是有的时候确实要比‘锦毛鼠’的名号有用得多,”他扫了眼不远处侍卫,神色微变,“猫儿,我若执意带你离开,你可会跟我走……”

    展昭的眼神依旧坦荡清澈,“白兄,展某要走,这囚牢焉能留得下我?”

    白玉堂笑了,他早知道他会这样说。

    “白兄笑什么?”展昭问道。

    白玉堂依然在笑,呈现在面上的潇洒弧度却有些不自然,“我笑你蠢,甘心在这里作待宰羔羊!”

    展昭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脚上的镣铐,凉而沉重,迎合着这囚牢里阴暗潮湿死寂的气氛,倒显得白玉堂一身白衣恣意耀眼,“白兄,你不该来这儿。”

    白玉堂深深的看了一眼,“展昭你什么意思,我白玉堂除非心让狗吃了眼睁睁见你代受这份罪而无动于衷。”

    展昭抬头,对上他毫无遮掩的愠色,郑重的言语一字不落砸在白玉堂心头,目光却是一如往昔的笃定柔和,“能与白兄生死相惜,展某了无遗憾,此番能代你受过,展昭甘之如饴,可说到走,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我不能那么自私,更不想累及开封府。”

    “猫儿……”白玉堂面上甘苦杂糅,“你可知道包大人从昨天夜里一直踱步到天亮……”

    展昭胸中泛苦,“展昭让大人为难了。”

    白玉堂怒意已显,“展昭,你可知刑部尚书是个怎样狠辣的角色,跟宠太师又是什么关系?”

    展昭低下头,声音依旧平静,“他逼供的手段展某早有耳闻,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年若不是宠太师举荐,他也不会轻而易举攀上今天这个位置。”

    白玉堂已忍无可忍,一把握住他手腕,“迂腐!”力道之大让展昭瞠目,“你这蠢猫,什么都知道还在这等死?”

    展昭迎上他的愤怒,缓缓低下头,眼睫微扇,手指动了动想要反握,终控制在理智之中,“玉堂,展某有事相求。”

    展昭静静的注视,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诚然,这一声“玉堂”唤得虽略显生涩,可展昭的口吻,展昭的音色,足以在白玉堂胸中撞起惊涛骇浪。

    纵是飞蛾扑火般的堕落,白玉堂认了。

    声音不自控的喑哑了几分,“要五爷做什么?说!”

    展昭敛了方才温润神色,语气压低,满心的信任一字字碾转成只有两人耳目可闻的言语,“玉堂,如果当朝的八贤王是假的,真正的八贤王很可能已被困禁或者境遇更加凶险,我身在刑部已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威胁,所以他们一定会伺机而动……”

    白玉堂笑了,笑容却无半丝温度,“展昭,我听懂了,这就是那日皇帝微服见你的真正用意吧,把你困在这不问死活来成全他稳江山平叛乱的私心?”

    展昭沉喝一声:“白玉堂!”

    白玉堂没有继续说下去,声音黯然,“展昭,你可想过自身处境?”

    展昭负气道:“展某自认孰轻孰重还分得清楚!”

    白玉堂望着他,想要全力将他望个通透,却终看不穿。

    展昭就像一片海,日光下平静柔和,可当他要努力的去埋藏一片污秽的时候,那力量白玉堂自知无法撼动。

    白玉堂静静的看着他,静的仿佛呼吸都停止,在你展昭心里,任何的深情厚意都不及天下大义,白玉堂,也只是三个字而已吧,又算得了什么……

    白玉堂无力的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恢复清明,“好!” 他竟发觉自已要用浑身力气才能控稳声线,“展昭!八贤王我会去救,他是个贤臣,不该死!可我白玉堂要你知道一件事,你心中装的满满的是家国天下、苍生福祉,而我白玉堂没你那么伟大,告诉你!在你还没有爱上我以前,我以经爱上你了,在你还在考虑怎么样为我牺牲的时候,我已经愿意为你去死了!你知道吗! ”他用力的戳着自己的心,“白玉堂心中独独只有你,比起天下之大,没有你展昭,于我毫无意义!”声音极力的压抑到最低,只有展昭听得到那声音中的不甘和委屈,也只有展昭看得懂那目光中的悲悯与深情厚义。

    “不要说了!已经到了这个关头,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玉堂已转身,“猫儿,我还会再来,倘若左坤敢为难,我白玉堂定叫他挫骨扬灰!”

    望着那负气决然的亮白背影,竟是无以形容的黯淡孤零,“玉堂,是展昭对你不起……”

    耳边犹自徘徊不去的是那日佯作昏迷时白玉堂深情真挚的言语。

    如若梦境。

    同样的话,不同的时境,达到展昭心底却已天渊之别。

    情深与决绝,两种截然不同的音域附加,无情的揉碾磨砺着展昭隐忍的底线,拷问着本已无力承担的负重。

    更鼓二作,展昭丝毫没有睡的意思,身体明明早已抗议,他却依然执拗的盘膝坐在墙角,仿佛在怄气。

    是跟白玉堂还是跟自己,他不愿意去想。

    白玉堂的不忍他怎会不懂?

    易地而处,自己又何尝不是毅然决然选择担起所有,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对方忍痛受辱。

    太多事,展昭忍得,白玉堂忍不得……

    刑部的人生性专横,又是庞太师的人,展昭苦笑,明日的提审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更鼓三作。

    展昭听到外面起风了,风很大并扬起尘沙。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是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虽方才别离,展昭却很想白玉堂。

    垂首凝注在手脚镣铐之上,一抹苦笑,为了困住自己刑部倒是下了大力气。

    他不担心自己,刀头舔血的日子走过,风里浪里经过,没什么不能捱不能忍。

    他也不担心白玉堂,每个人都觉得锦毛鼠任性独断、狠绝嚣张,展昭却懂他骨子里的细腻和纯粹,凛然与真性情。白玉堂深深吸引着他的两种笑,一种单纯的像孩子,纯粹的无半分杂质,一种魅惑如罂粟,夹杂太多展昭欲罢不能的迁就与宠溺。

    他真正担心的是八贤王,身在帝王家,锦衣玉食,几时经历过攸关生死?愤以挣扎之际只盼他们能看在他的利用价值不要予以加害……

    展昭的心一点点下沉。

    沉沉深深的牢狱,一眼望去重重灯影形同夜魅,一间间牢房分别以铁栏格开,幽深的像饥饿的口,等待着吞食沦陷的良知。

    这里却又不同于一般的府衙,不是每个案犯都有“资格”被关进这里,而关进这里的人,恐怕也别想轻而易举的全身而退。

    对于这种“殊荣”,展昭唯有苦笑。

    环视四周,静的落针可闻。值夜的狱卒怕也都歇了,静的有些特别,以至于轻轻的脚步声犹显清明,“展大人,您还没睡?”眼神微醉,目色游离。

    展昭缓缓抬眼打量,便见一面色嫣赤身形壮憨的中年狱卒,擎着一个酒瓶。

    报以亲和一笑,“这么晚了,兄台还未休息?”

    狱卒摇了摇头,叹道:“事事多变,展大人辅佐包大人办理多少案件告慰多少苦,这汴京城内谁人不知几人不晓?如今展大人却关押在这里,让我怎么睡得着……”

    展昭微微一笑起身,“兄台不必如此,生死等闲展某尚未放在心上。”

    狱卒趋身上前,酒气微熏,他自铁栏间隙将酒瓶递进,“展大人若不嫌我的酒劣,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夜,确实凉。

    所以,酒有时候不失为好东西……

    假面进退的朝堂,戴罪之身还能有人持真以待,他说的认真,竟令展昭心头无端一暖,道谢接过。

    擎起就饮的时候,酒瓶挡住视线,狱卒面上是深不可测的狡黠。

    酒如肝肠,辛辣之意顿散,却无法隐盖辛辣之后的灼窒异样,蓦地警觉抬头,狱卒已滑身三步之距,森然笑道:“展大人,您太大意了……”

    展昭筋脉自封却已然不及,真气四散难聚自体内东撞西窜无力控制,暗道一声,“不好。”

    牢房内狱卒惊慌失措的参见声抖得空气都跟着窒息。

    展昭没有动,目光伸向牢房的入口方向,只听得脚步声,目力尚不可及……

    ☆、过堂

    作者有话要说:  爱五爷。

    爱猫儿。

    爱九四七五……

    脚步嘈杂,急急逼近。

    展昭再抬起眼的时候,一干人已到牢门之前,开锁的“哗啷”声犹为狰狞,打破夜的宁静,一个冷漠却芒锋在际的声音逼的展昭胸腔一窒,“展大人,别来无恙!

    展昭目光讳莫如深,在这暗魅的囚牢中犹为卓灼,“左大人!”

    两名冷面狱卒一前一后步入牢房,势要押解的动作在展昭电目扫过处一僵,展昭冷冷的声音,黯然的神色,“左大人这是何意?”

    左坤面色不善,敦实的身形未动,眼角却唳了一唳,“耀武楼御前献艺,左某有幸一睹展大人风采卓绝,左某还算有自知之明,凭展大人的伸手若想要离开,左某这刑部断乎无力挽留,所以,只能委屈展大人了。”

    展昭唇角抿起一丝嘲讽,“左大人不必提醒,展某既然甘心就范便不会做那越狱违法之事。”

    左坤冷笑,“展大人,左某人一向只信得过自己。”言罢一个眼色,两名狱卒便欲上前押解,展昭强行施力,面上不动声色,振臂掸开两人,冷言道:“展昭自己会走,”厉目如寒星扫过,“就凭他们,还不配押解展某!”

    左坤被那眼色扫的身形一震,却终是久经官场八面玲珑,瞬间恢复泰然,冷笑数声:“展大人果然好气魄,却不知这‘化功散’入腹,展大人能刚硬到几时!”

    展昭沉声喝问:“左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怎会这光明正大的江湖人都不屑为之的把戏?莫要误信他言火中取栗,为他人做嫁。”

    左坤神色微烁,面上却看不出表情,冷冷对两名衙役摆手,示意他们退后,继而对展昭微微一笑,“展大人,‘化功散’不过化去你武学修为,却是不影响走路,请吧!”

    早有人行在前面引路,展昭从方才那中年狱卒身旁经过时,顿了顿步子,继续前行。

    此人身上有股淡淡幽香,方才混了酒气不甚清楚,此时擦肩而过,此香若有若无,沾染之人怕是久已成习所以全然不知,展昭心思清明,此香与送入开封府的巨阙剑穗上所沾染的香粉气如出一辙,正是遍布京城“闻香阁”独售的“胭脂醉”。

    公堂之上。

    “明镜高悬”的匾额醒目庄肃,却只是平添些许讽刺而已。

    惊堂木拍案,力道之大,耳鼓嗡鸣。

    威武声起,余音不绝。

    展昭依礼跪在堂下,一语不发,暗自运力调息却惊觉劲气四散之势较之刚才更甚,展昭的眸光暗下去,隐隐的无力感如根茎藤蔓,沿四肢百骇缓缓上攀。

    腹背受制于人,庞太师到底是公报私仇遭人利用,还是卖主求荣投身西夏?

    怕只怕被丧子之痛蒙了心窍,所作所为厉害关系早已忽略不计……

    公堂上方之人冰冷的喝着自己的名字。

    展昭抬头。

    “展昭,你出身江湖视人命于草芥,仗着自身武艺擅闯驿馆刺杀党项进贡使节,视万岁圣命于无形,视宋夏修好于无物,目无法纪,形同叛逆,你可知罪?”

    展昭强行压下周身异样的酸麻,“左大人,事发之日展昭确身在驿管,但这其中隐情还望左大人明查。”

    左坤冷笑,“明查?恐怕是查不明白吧!”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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