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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国师之道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第10节

    那天她和石霂去找了巫溪,可五明扇已经被穗穗带走了。这事儿又不能跟渠迪说,楚离只好瞒着她。

    渠迪那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腰间的扇套,楚离眼尖一眼看到她的动作,故作不经意地问,“你那把扇子这么重要啊。”

    “自然。”渠迪握紧了五明扇,“扇在人在,扇亡我也差不多要亡了。”这把五明扇不仅是皇帝御赐给她的宝贝,更是她的护身符。毕竟公主一人在外行走,遇到个好歹总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她远在天边,不知道会跟楚离跑到哪里去,也许会到什么十分偏僻的地方也说不定。而且又不是人人都认得上谷公主,实际上没几个人认得她。她能凭借的只有这把五明扇,作为信物可以在危急时分调兵。皇帝已经暗下密旨,见此扇如见皇上,五明扇的重要可见一斑。

    楚离听得心惊胆战,“扇子亡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御赐之物,丢了是大不敬之罪。”说完意识到不妥,然而看楚离似乎并未发觉这一点,渠迪才松了口气,只说这扇子是寻找灵药的利器。

    但是楚离其实听进去了,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御赐之物——也就是说,是皇帝给的。听渠迪那语气,这五明扇是为了寻找灵药才给她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渠迪就是奉了皇命出来的,何以当初是逃出来的呢?

    楚离心中怀疑,却又不能决断。如果渠迪是奉皇命,那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从旁督促她,何必搞得那么狼狈。不至于为了骗她,弄这么大一个谎言说是逃出来的,不合理。

    她没有想到渠迪和皇帝更深的用意。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切都是为了飞鸟尽时藏良弓做铺垫。石霂告诉她,想不通的就不要怀疑。楚离也就放下了这怀疑。所以还是觉得愧对渠迪,待她较以往有十二分的好。

    让渠迪觉得国师好像爱心泛滥,对谁都一脸慈爱——噢,除了对石霂。

    跟着楚离这么久,渠迪都不想回宫了。那座宫殿里着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在这宫外,石霂待她亲厚,楚离又爱心泛滥。渠迪不用耍心机不用过度伪装,也可以随意跟石霂聊聊天,偶尔逗逗珠儿。这种日子着实是十分惬意。她喜欢与楚离等人在一起的日子。

    这会儿听楚离说石霂生辰的事情,她有些惊讶。石霂和她竟然是同一天生辰。看楚离兴致勃勃地要给石霂准备生辰惊喜,渠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小到大的生辰就没人用心给她过过。宫里每逢皇子公主生辰时,都会按例送长寿面和御赐礼物,年年陪她过生日的都是这些。实际上,这只是宫廷内侍处的惯例,毕竟皇子公主的生辰都记载在册,然而年年都毫无人气。甚至也许除了内侍的册子,根本没人记得她生辰。后来有了左昭仪,她的生辰才不那么冷清。

    她当然没办法开口跟楚离说这些。楚离跃跃欲试,想给石霂过个热闹的生辰,便来找渠迪想法子。她一心扑在两天后的生辰上,也没注意到渠迪情绪不对。

    渠迪说,“只有三天的时间,你来得及吗?”

    楚离笑嘻嘻地回答她,“我早就准备的差不多啦,就是需要你们配合。”

    “怎么配合?”

    “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就是选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有山有水的,我来做碗长寿面,备了些素酒小菜,大家一起饮酒玩乐,听曲儿看舞吧。”

    渠迪默默听着,又问,“谁唱曲儿,谁来舞?”

    “嘿嘿嘿,”楚离一把抓住了渠迪的手臂,“公主大人,好公主,我知道你善于使剑,剑舞一定很棒吧?”

    “……”渠迪黑了脸,“你让我堂堂大魏公主,在荒山野岭的舞剑?”

    “忘记你是公主嘛!就当你是石霂的妹妹啊,你看你自己也叫她姐姐来着。而且,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你的舞姿能够让别人快乐,还能得到欣赏,这不是很好吗?”楚离循循善诱,“公主,你肯定没试过对不对?而且为自己的朋友舞剑祝寿,怎么会丢人呢?”

    “不行。”渠迪断然拒绝。本来就是她的生辰,竟然还让她给别人舞剑庆生,简直欺人太甚。

    楚离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幽幽地望着她说,“亏师姐还对你那么好,让你为她庆生你都不肯。”言下之意就是你好没良心啊!

    渠迪怎么会听不出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那好吧,不为难你。”楚离无奈,只好问,“那你要不要给师姐庆生?”

    渠迪扭过脸去,“要。”

    “怎么庆生呢?”楚离皱眉说,“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渠迪愤而起身,“我舞剑!”

    楚离连忙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吐舌。又道,“其实要不是我鞭子学的不好,我就不让你来了。”

    渠迪不理她。

    楚离又好言好语的劝着哄着,渠迪才渐渐平静下来,但到底也没给楚离好脸色,“我是为了石姐姐,可不是为了你。”

    “知道知道知道!”楚离点头如捣蒜。

    然后又去找公输定。公输定一个大男人,楚离主要让他做苦力。用他那辆木车装铁锅陶罐之类的,运到楚离选的地方。公输定心疼的不行,一路上不时地说小心小心,楚离“嗯”了声,“就是得小心,不然把瓦罐打碎了就不好了。”

    “……”公输定也黑了脸,拒绝跟楚离说话。

    最后一个就是珠儿啦。小珠儿任务很简单,就是缠着石霂,不让她发现端倪。

    偷偷摸摸地做着这些,楚离这两天见天的不见人影,卯时就拉着渠迪出去了,亥时才回来。一回来沐浴完就直接爬床上抱着石霂睡了,一句话都没跟石霂说过。

    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石霂每天看她视自己如无物,只会亲昵地拉着渠迪出去,脸色是越来越阴沉。三月三这晚,楚离刚爬上床,就被石霂一脚踹下去了。

    “哎呦!”楚离没防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摔得不轻。可石霂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些日子以来,石霂靠着千年红参调养身子,寒气依然严重,她们同榻而眠,每晚楚离都会用自己给她取暖。楚离不知道的是,每次石霂看着她冻得发抖却还是执意抱着自己不松时,心里既软成一片,又心疼不已。可是,这并不能阻止石霂打翻醋坛子。

    即便对楚离十分放心,即便不认为楚离会真对渠迪上心,可她眼看着楚离每日那些恼人的行为,心里还是汩汩冒酸水。尤其是在确定楚离着实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愫之后,石霂对楚离这种行为的容忍度低了许多。她恨不能将楚离拴在身边,免得这丫头粗神经地四处招蜂引蝶。

    楚离不知道石霂在想什么,不然只怕能喊冤喊一天。她看石霂毫无动静,还以为是石霂睡着了动作不好,于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又往床上去。可这次她还没刚摸到床沿,石霂雪白的玉足就抵在了她心口,“睡地上!”

    “凭什么!”楚离抓住她脚腕,顺势就往上爬箍住了她,“我可累呢。”

    石霂气急,“你又耍赖!”

    她哪里挣得开怪力的国师大人。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楚离哑了声音,“你别动了……”

    石霂还想发火,忽然意识到楚离心跳不对劲,她登时也僵住了。

    只听楚离埋头在她背后说,“我都不敢碰你了……过一阵子等你身子好些,咱们就分开睡吧。不然……”

    她没说出口,石霂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然——不然只怕楚离会吃掉她。

    石霂红着脸也不敢再动了。闷了会儿问,“你这两天干嘛了?”

    楚离不答,“睡吧,我好累。”

    对国师大人来说,再没有比学唱曲儿更累的事情了。以前她都是听石霂唱,石霂声音婉转,唱起曲子来让人心神荡漾。可楚离却是个不爱唱曲儿的,这会儿学曲子,她虽然没有累哑声音,可是精神上着实受到了打击——好,难,啊。那些咿咿呀呀抑扬顿挫,比炼丹算经还要难上一百倍!

    这答案让石霂十分地不快,她翻身面对着楚离,正要说话,却发现楚离已经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

    石霂望着她半晌,幽幽一声叹,敛了敛她的头发,有些心疼地低声道,“这是做了什么啊,累成这样。”她话音落,楚离就又往她怀里钻了钻,双手自觉地搭在她腰上,睡得可香了。

    石霂目光流转,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气不得爱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脸,也就睡了。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楚离仍旧起床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溜了。

    石霂睁开眼睛,眼神莫测地望着她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

    ☆、第45章 ||||家|发|表|

    生辰这日,楚离毫无动静。

    石霂抿抿唇,却对她说,“离儿,我有些事要先出去一下。”楚离刚回来,石霂就与她擦肩而过。

    “去做什么?”楚离拉住了她,“我跟你一起啊。”

    石霂摇头拒绝。竟是十分执意的模样。

    楚离心中奇怪,却也不好拦她。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直到傍晚时分才回来。楚离等得焦急,也顾不上别的了,石霂刚回来就被她拉着去了那山明水秀的曲水流觞处。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映得那瀑布也显出柔和的光色来。

    渠迪正和公输定在那摆开了宴席,她们席地而坐,远迎青山背靠流水,又有天公作美投下明媚光色,在那树影斑驳间只让人觉得不似在人间。

    石霂被楚离拉着坐了下来,只看一眼瞬间明白了这么久以来楚离到底在做什么。

    她惊喜不已,看向楚离时,眸子里便染了晶莹。

    楚离和渠迪使了个眼色,渠迪盈盈起身,临河而立。石霂却看见公输定给楚离搬来了一架古琴,待得一声琴动,渠迪剑随琴起,衣袂飘飘飒然生风。

    楚离琴声急缓有度,渠迪便剑顺琴音,一时剑光辉辉,一时又曲直有序。没过一会儿,楚离琴声变得柔和欢快,渠迪长剑也变得轻逸灵动起来。

    这本已是美景,然而就在这时,楚离的歌声悠悠荡荡扬起来。楚离声音不比石霂清媚,她唱起曲子来有一股端庄地厚重感,声音略显低沉,却字字清晰铿锵有力。正配上了渠迪的剑。

    听得石霂目不转睛地望向了她。楚离却不好意思看她,只好盯着舞剑的渠迪。

    直到曲毕舞歇,渠迪收了剑,楚离按下弦,她二人同时起身,公输定和珠儿也朝石霂举起了杯,“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石霂一时恍惚,竟好像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那时候每到她生辰,也是那么多人举杯同祝,为她庆生。她一时眼中带了泪光,却拉过了渠迪的手,对楚离说,“离儿,也给上谷公主唱一首庆生曲。”

    渠迪一怔,惊讶地望向石霂。石霂却只是眉目含笑,神色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楚离虽然不知为何,但难得上谷公主肯为石霂舞剑,遂起身道,“渠迪以剑舞为师姐庆生,我便以鞭舞回报渠迪吧。”她取出草鞭,对渠迪笑笑,“班门弄斧,但求公主大人一乐。”

    遂一边低吟着庆生曲,一遍缓缓耍弄起了那草鞭。不仅不似渠迪的剑舞那样优美,反倒因为其滑稽之态惹得渠迪大笑,几乎要笑倒在石霂怀里。

    楚离摸摸头,很是不好意思。虽然本就是想逗她们一乐,可没想到渠迪笑那么厉害,连石霂都笑弯了眼睛。甚至公输定都笑喷了,珠儿更是咯咯笑个不停。楚离忍不住开口,“有那么差劲吗?”

    回答她的是几人更放肆的笑声。

    楚离佯怒,“喂!我要生气了!”

    最后还是石霂朝她招招手,楚离正好顺台阶下,哪料还没刚坐到石霂身边,就听石霂语带笑意地道,“怎么办,还是要惹你生气。”话音未落,石霂就已经趴在了楚离怀里,笑出声来。

    楚离:……

    她们欢声笑语,说说闹闹,几杯素酒作伴,就着夕阳美景小饮,端地是一派欢乐。许是兴致颇高,几人都多喝了几杯,脸上皆染了红晕。待得日落,收拾回客栈,却仍似不够尽兴。只是珠儿年小,已去休息。便剩下四人把酒言欢。她们落坐院中,说些趣事笑谈,很快便夜幕降临,正好赏月。

    渠迪从未如此畅快,便觉素酒不够过瘾,便招来小二换了上好的汾酒来,与公输定共饮。楚离和石霂是不饮这些酒的。欢乐时最易过,楚离和石霂坐在一处,看渠迪和公输定二人痴迷于那上等汾酒,不是很理解。渠迪道,“国师和姐姐不妨也来一试?”

    楚离蠢蠢欲动,石霂却摇了头,“酒最误事。你们尽兴就好。”

    打量着楚离神情,渠迪笑笑,脚步有些不稳地拎着酒壶过来,“国师可要尝尝?”

    楚离眼珠转了转,看一眼石霂。石霂见她那神情,无奈道,“尝尝也无妨。”

    楚离大喜,连忙斟满酒杯,自己小呷一口,便觉入口馨香然而辛辣不去,她口味清淡头一次受这等刺激,登时吐出了舌头,模样十分可笑。石霂连忙扶住她,嗔道,“先沾沾口呀。”

    楚离吐着舌头,脸上起了红晕。渠迪大笑,“国师如此不胜酒力,可别浪费了我的美酒。”遂起身走开,又与公输定畅饮去了。

    石霂看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哭笑不得。楚离眼睛迷蒙,望着她,举起了酒杯,“你喝。”

    那剩下的大半盏,便被楚离端着送入了石霂口中。石霂也是不胜酒力,脸上也起了红云。楚离呵呵傻乐,“你也一样嘛。”

    石霂扶额,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该去歇着了。”

    楚离跟在她身后走,踏着月色,亦步亦趋。石霂回头看她,“你好好走,又胡闹。”

    楚离上前搂住她的腰,“不赏月吗?”她歪了头,“难得今日天公作美,不然总是阴雨不休。”

    三月开始,便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断断续续地,没几个晴日。

    石霂抬头看了看那明晃晃的月亮,“着实难得。”她便仰头望着那月,楚离却望着她。于是两人在窗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那白玉盘。

    不多时,石霂困倦起来,以手支额闭目小憩。楚离的目光却早已从月亮处移到她身上,见月光照在石霂身上,让她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色中,平添了些许妩媚。楚离不由得到她面前,凝眉相望。石霂在她心里,变得越来越重要,越来越重要,重要到楚离终于也开始意识到她的不同。她望着她,目光移到石霂唇上,没来由地心头一跳。只觉得那红润樱唇仿佛带了巨大魔力,引着她着魔地弯下腰去,偷偷地一记浅吻落在石霂唇边。

    她神情渐渐变得肃穆起来,庄重而深沉。贴着石霂的唇角,嗅着她的香气,楚离有些迷失。

    她几乎离不开了。

    石霂睫毛轻颤,没有睁眼。直到楚离怅怅低叹,将她抱起置于床榻,石霂才忍着心中悸动睁开眼睛。

    楚离浅笑,声音轻柔,“睡吧。”又亲手给她插上了那从皇宫里得来的白玉簪,打量一番才收下来,“生辰礼物。”

    石霂握着那玉簪刚要开口,忽然听得外面一声凄厉的惨叫,她们面色一变,相视一望,楚离道,“我出去看看。”

    石霂也要起,楚离拦住了她,“眼见着就到子时了,你不要动。我一会儿回来。”

    她匆匆而去。就见渠迪和公输定也神色严肃,显然是被那声音惊到了。

    “怎么回事?”

    客栈里的人被惊醒了大半,楚离三人就闻声而去。

    那惨叫声断断续续,待楚离等人赶到时,便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似乎躲着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边惨叫一边逃跑。

    “何事惊慌?”渠迪率先上前,拦住了那女人。女子一见渠迪,便慌乱道,“你快走你快走!”

    楚离随即也赶了上来,那女子见到楚离,也大叫,“快走!快走!”

    “怎么回事?”公输定刚出口,那女子竟然惊恐地往外奔逃,楚离心思一动,连忙让公输定后退,自己上去扶住了那女子,“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渠迪也道,“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女子却惶然摇头,“救不了,你们救不了……快走,快走!”

    楚离和渠迪对视一眼,“你先说发生了什么事?”

    “妖怪……妖怪吃人……炉鼎……”女子显然受惊过度,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渠迪道,“你先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便和楚离一起将女子带回了客栈。

    一回去就见石霂也在门口站着,她怀里抱着受到惊吓的珠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楚离道,“先进房间。”遂带着那女子回房。

    谁知道女子一看见房间里的人,忽然放声大哭,“你们快走快走!不然也会被抓走的!快走啊!”

    “好好好,我们这就走。”楚离安抚着她,“你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我们带你一起走,好不好?”

    女子颤抖着望向楚离,“真的?”

    楚离重重点头。

    “妖怪!专吃女人的妖怪!”女子一脸惊恐,“已经抓了很多女人,做炉鼎!吃人!”

    “炉鼎?”楚离已经听到第二次了。

    却没发现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身后的石霂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刷白,面无血色。

    楚离问,“有妖怪?”

    女子道,“对对对,妖怪!吃人!专吃女人!做炉鼎,采阴补阳!”

    她们都是不懂这个的,楚离听她说出来,只觉得新奇,没听说过。她看看渠迪,渠迪也是一脸疑惑。再看向公输定,却见公输定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转身时才看到身后的石霂,见石霂面无血色,她顿时一惊,“师姐,你怎么了?寒症又犯了?”

    石霂勉力摇摇头,“没事。”声音都虚了几分。

    却听公输定思索着道,“我好像听过。”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原本是道门修炼的法子,就像黄帝内经的房|中|术一样。可是后来有邪魔外道走捷径,专门修炼至阳至刚的功夫,然后采取女子阴血调和,以求速成。好像还把炉鼎分为好几个等级……我记不清了。”

    楚离变了脸色,“房|中|术?”

    “对,”公输定答,“但是邪祟只把女子当成修炼的器皿,尽采其阴而后弃之。”

    “……”渠迪也沉了声音,“禽兽!”

    “妖道。”楚离脸色阴沉,“罪该万死。”她问那女子,“你可知道那妖怪在何处?”

    女子不答,只说,“你们打不过他的,他会妖法,快逃吧。你们不逃,我要逃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她起身时,楚离便看到她一身青紫,踉跄不已。楚离抓住了她,“我也会妖法。”

    她从穗穗那里学了些戏法,便随手变了个,女子大惊,才道,“妖怪去了三绝顶。”

    ☆、第46章 |·|

    那妇人自称巧娘,原是此地娼门中人。据她说,那恶人专挑处子下手,所以像巧娘这样的青楼女子才得以寻着间隙逃了出来。待细问如何逃出,便说也是有造化的,正巧遇见那恶贼与人交战,巧娘才趁机逃脱。可不料被恶贼爪牙发现,这才一路惨呼奔走。

    楚离有些奇怪,她们一行人来到并州也有些时日了,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便是市井酒家人来客往处,也没有半点端倪。可是按照巧娘所说,那妖人应该掳掠了不少女子,怎的一点动静都没?

    巧娘也不知道,只说听那妖人说了一句半句,原不是并州人士,不过途经此地,适逢月夜才捉了人去。却没想到巧娘心思活泛,竟逮着机会溜了。

    然而却让巧娘发现了妖人秘密,说妖人所居处有女子四五人,皆衣衫尽碎,满身青紫,被妖人强采阴血,奄奄一息。看着只让人觉得生不如死。

    她们一行人乘着马车边走边听巧娘说这些,一时都不再言语。

    巧娘受惊过度,半月光景才恢复过来,言语流畅了,神智也恢正常了。

    楚离递了水给她,让她不要怕,想让巧娘跟她们去鲁地认那妖人。巧娘一听登时要跳下马车,渠迪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干什么!”

    巧娘哭的可怜,“几位姑娘,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神通,只是我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可不敢再见他了。”

    “你若不帮这个忙,日后难保他不会还捉了你去,”楚离说,“妖人既已知道你探地他虚实,又岂会容你。”

    “这……”巧娘道,“我隐姓埋名,远远逃了去,总没事了。”

    楚离轻笑,正要开口劝时,忽然听石霂开了口,“逃不了。他识得你的气味。”

    这还是石霂第一次开口跟巧娘说话,楚离只听她声音冷冰冰的,让人听着好像生生灌了一捧雪似的,很不舒服。不由握了握她的手,“师姐,你怎么了?”

    石霂抿了抿唇,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没事。”待歇息时,渠迪嫌车里太挤下了马车,车上便只余三人。

    然而楚离打量石霂神情,却总有些不安。自从客栈那晚开始,石霂就变得极为沉默,面上笑容都少了。甚至身上的寒气也越来越重,可能也不是寒气,就是石霂变得冷冰冰的。就像小时候那样。

    她看不得石霂这模样,满心担忧。盼着石霂笑一笑,便岔开话题轻声问,“对了师姐,生辰那天,你去做什么了?我等了你一天呢。”

    石霂一怔,转过脸去不看楚离,“见个熟人。”

    “熟人?”楚离有些惊讶,“你在并州还有熟人?怎的我不知道。也不带我去见见。”她有意撒娇,便捏了捏石霂手心,依偎过去道,“好师姐,你见了什么熟人?竟还瞒着我。”

    石霂咬了咬唇,看她讨巧的模样,到底还是笑了笑,“这熟人你也认的,只怕你不肯见。”

    “哎——”楚离想了想,自己不肯见的熟人——“巫溪?”见石霂轻轻点了头,楚离脸色不好看了,“难怪那晚之后,你越来越冷了。我就说巫溪的体质伤你,你偏不信。”

    石霂无奈低叹,“跟她没关系。”

    楚离还是一脸不高兴。石霂看着,只得握着她的手,轻声哄道,“她是给我送红参来的,不过受了点伤,不便走动。人家可是一片好心——”

    楚离噘着嘴巴,哼了一声。石霂捏了捏她嘴唇,“能挂油壶了。”

    把楚离逗得扑哧一笑,羞恼道,“你才挂油壶呢。”

    石霂眉眼含笑,“好了,国师大人,莫生气莫生气,小女子这厢给你赔罪了,可好?”

    楚离本也就没当真动气,正要说话,忽然听巧娘说,“国师?你就是小国师?”

    脸上竟是一副惊恐模样。

    楚离看她神情奇怪,便轻轻点了头,想看她什么反应。

    “你就是那个天杀的小国师!”巧娘一下扑了过来,要掐她,“我要给郎君报仇!”

    石霂下意识地迅速把楚离拉过来护在怀里,巧娘便抓在了石霂脸上,登时抓出几道血痕来。

    “石霂!”楚离大恼,一指戳在巧娘肩头定住了她,“你干什么!”

    巧娘动弹不得,破口大骂,“天杀的国师,让你不得好死!弄权作势,欺上瞒下,迷惑了皇上不说,还勾引了公主,什么国师,我看你就是那妖道!”

    楚离没心思理她,只心疼不已地看着石霂脸上的血痕,“别动。”她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给石霂沾了沾血,又将随身携带的伤药给石霂脸上涂了涂。可到底心中怒意难平,伤人不伤脸,尤其还是女人的脸。石霂为了护着她,被巧娘抓伤,楚离气的发抖。

    石霂安抚着她,“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眼看着楚离红了眼眶,石霂心疼,便把她拉进怀里,柔声道,“没事啊,过两天就好了。”

    “是我不好。”楚离声音低沉。

    巧娘还在骂个不休。

    他们一行人只雇了一辆马车,便是楚离、石霂和巧娘一处。渠迪和珠儿贪新鲜好玩,都去蹭了公输定木车。原本那木车只能坐两人,公输定没办法,只好又强行给珠儿加了个位子,幸好珠儿年纪小,随便添张小凳子固定下来改装一下就能盛得下她。

    原是念着巧娘身子不好,不宜乘坐木车,这才让巧娘跟了马车。谁知道她突然来这么一出,楚离怎能不恼。

    没等楚离说话,石霂就声音沁凉的问,“你在骂什么?”

    “骂什么,就骂她这国师妖言惑众残害百姓!”巧娘骂个不停,还一口唾沫吐到楚离脸上,“让你这妖道不得好死!”

    楚离没躲过去,倒是惹恼了石霂,“啪”一巴掌重重落在巧娘脸上,打得巧娘晕头转向。却听石霂道,“有话好好说,再如此作风,我便让你命丧此处。”

    那声音极为阴沉,听得楚离一抖,擦唾沫的手都一颤,不由得去看石霂。石霂面无异色,只夺去她手帕,轻轻给她擦着,沉声道,“有什么怨言,你且好好说。国师就在你面前,若当真是她的错,我不饶她。”

    楚离怯怯地望了石霂一眼,石霂却只作看不见。

    巧娘打量楚离神情,看她确实是惧怕石霂的模样,又实在畏惧石霂冷冰冰的威压,顿时捂着脸声音弱了下来,“一看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我才没有那么傻,会相信你。”

    石霂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你有选择吗?”

    巧娘只觉得那一眼看得自己遍体生寒,也不敢大声叫嚷了,只恨恨道,“我郎君原本在庙里为僧,每月下山与我一聚,我们不愁吃不缺穿,日子纵然清苦些,可好歹夫妻团圆。就是这国师——”她咬牙切齿地指着楚离,“非不让人出家,还把郎君强到了战场上去,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郎君哟,苦命的我哟,没了郎君,我一个妇人无处可去,竟沦为娼|妓,我们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这妖道拆散了,她难道不可恨!”

    楚离听得怔怔地,“出家为僧,还与你一月一聚,这是出的什么家?”

    巧娘一愣,顿时恼羞起来,“不过谋个生路罢了,谁真爱去做那清汤寡水的和尚了!可我们见我们的,爱做什么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这妖道!”又要呸她,然而目光掠过石霂,那唾沫到了舌尖又给咽下去了。

    “你们都要出家,都爱庙里投机做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田地无人耕种,百姓食不果腹,不仅脏了佛门,也荒废了民生,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战乱再起,你们又何处去得?而且,我并没有强令僧人还俗,那是皇帝的命令。”

    楚离心中滋味难言。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如此直接地面对这些政令带来的后果。原以为即便自己背负了这恶名,但好歹是给百姓带去了好处,与民休养难道不是好事?皇帝也下令免了还俗僧侣的赋税,还令开垦荒地者免税,只要肯下功夫干,吃饱喝足还是可以的。她从不知道百姓竟好逸恶劳到这种地步,都贪着庙里的那点好处。

    “什么脏了佛门!”巧娘道,“佛主慈悲,愿意收留我们,那便是我们的归处。有庙里营生,凭什么还叫我们去种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收的粮食还不够征税的,自己都吃不上,傻子才去给大财主种地。”

    又说,“这会儿撇得干净,谁不知道皇帝对你言听计从,你这妖道迷惑君上,还把要出嫁的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勾了我们的上谷公主私自跟你出宫,可见你迷惑人心上本事不小。没见过你这么恶心的妖道,你比那妖人好不到哪里去!好歹人家是只祸害女人,你却是祸害全天下!”

    楚离心头一震,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百姓里名声竟然这么差。

    石霂目光幽深,只望着楚离不说话。她虽然心疼,可有些话还是得让楚离听见。不然,以楚离的心性,永远不会把人往坏了想。永远不会知道,这世上根本看不见人心好与坏,看到的只是能不能给他们带来眼前的利益。

    “我……我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为了百姓……”楚离声音艰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一腔热血处处为民生计,结果竟落得如此。

    “呸!少假惺惺了!漂亮话谁不会说!你这妖道,哪里配当什么国师,说不定就是你暗害了寇天师,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皇上和公主,噢,对,”巧娘愤恨地盯着她,“你就是会妖法!我可亲眼见着了。”

    每一个字和那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声音语气,都好似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狠狠插在楚离心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明明一心为了百姓,想让百姓开悟,想让他们吃饱喝足,想让他们不被迷惑,可结果……结果竟然是她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师姐……”楚离带了哭腔,躲进石霂怀里,“我……我错了吗?”

    “唉!”石霂一声长叹,把她抱进怀里,“你没错,只是被人利用了。哪怕你做的是好事,可被人有心引导百姓,也就都变成了坏事。”

    巧娘看着她们,哼了声,“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她说着,突然眼珠一转,看向石霂,“你……你不会就是被迷惑的公主吧?”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巧娘一拍大腿,“可见这国师是个妖道,把一个公主迷成这样,哎呦,好好的一个公主啊!”

    “闭嘴。”石霂声音不大,没甚感情的一句话,却顿时止住了巧娘的口,让她吞下了唇齿间的话。

    楚离不再说话,她趴在石霂肩头,眼泪止不住。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一颗心一点点往下沉,越来越沉,她想,也许自己明白了,为什么上谷公主拿着皇帝御赐的五明扇,结果却是从皇宫里逃出来的了。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的……是非不分,人心叵测。

    她沉默着,却听石霂在耳边轻声说,“渠迪有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她对你有用。”

    楚离一僵,心思百转,只不做声。又听石霂说,“巧娘,想要活命,从此刻起管好你的嘴,胆敢再多说一个字,”石霂眼中皆是杀气,“你好自为之。”

    ☆、第47章 钗头凤37

    楚离一路出神,心事重重满腹忧思,那面上就再没见欢畅的表情。待再下马车落脚歇息时,石霂拉住了她,“离儿,万事记得一个忍字。”

    楚离抿唇,默默看了她一眼。

    石霂心中一叹,低声道,“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咱们行事不能意气用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嗯。”楚离点点头,握住石霂的手牵她下了马车。

    渠迪和珠儿已经在驿站处等着她们了。楚离招来驿站小吏,让他把巧娘先安置了。渠迪怪道,“不问她那妖道的事情了?”

    “妖道”二字让楚离僵了僵,她抬眸望向渠迪,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幽幽深深,让渠迪心头一颤,“国师?”

    楚离垂眸,敛去情绪对她笑笑,“巧娘受惊过度,不肯与咱们一同前往,便也不好勉强。”

    “那我们怎么找那妖道?”

    “所以先让巧娘好生休息,养好精神后,咱们找个画师来,画出妖人相貌即可。”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渠迪点了点头,又看了楚离一眼,她怎么觉得楚离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呢?然而也没什么端倪。楚国师依旧是目光澄澈,笑容可亲。

    她们便在驿站歇息了一日。

    次日渠迪正张罗着要找画师呢,楚离道,“不必了,昨晚师姐已经画了。”

    “石姐姐?”

    “嗯。”楚离道,“只不过巧娘语焉不详,说并未见得那人真面目,只记得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

    “身量几何?高矮胖瘦?”

    “没说。”

    渠迪皱眉,“这些该问问,我去找巧娘。”

    “她已经连夜走了。”楚离没什么表情,“因为惧怕跟我们一起去鲁地,要不是昨晚师姐去找她,只怕她早就溜了。”

    渠迪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怪怪的。

    楚离不置可否地笑笑,便踱步出去溜达。刚好遇见兴冲冲跑出去玩的公输定,“国师,我带你去个地方,有趣得紧。”

    楚离也不推辞,待出了门才似不经意地说,“咱们这一路过来倒也安在,再没见那些个明杀暗杀的杀手了。”

    “可不是,我也觉得稀奇呢。”公输定道,“有好几次我见着形迹可疑之人,但是转眼功夫那些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楚离听他不知道,便笑道,“这是好事。”

    “就是不知道帮咱们的是敌是友,”公输定看她一眼,“国师你树敌可还真不少。”

    楚离无奈一笑。

    她心中怀疑之门已经打开,如今不仅确定了渠迪是有目的地利用她,甚至连石霂,她都开始不信任起来。毕竟,石霂一开始就一直让她相信渠迪,那天被巧娘揭露马脚时,石霂虽然偏帮了她,但显然也有意护着渠迪。

    但是,为什么要护着渠迪呢?楚离想,难道对于石霂来说,渠迪更自己一样重要——或者比自己还重要吗?可怎么可能呢?石霂才认识渠迪多久。

    她那么信任石霂,石霂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可是现在楚离发现,石霂也不是全然可信的。这种感觉比发现被渠迪利用,要更加难以承受千倍百倍。这天下谁都可以利用她,谁都可以欺骗她,唯独石霂不行,一点都不行。她可以对、全天下的唾弃一笑而过,可无法对石霂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释怀。

    楚离整理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事情,从她发现公输定是石霂找来帮她的开始,一直到昨晚石霂放走了巧娘。楚离发现这期间有种种疑问,石霂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她跟墨庄什么关系?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墨庄,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石霂?她为什么能差使动公输定?巫溪和穗穗又何以千里迢迢不辞辛劳为救治她殚精竭虑?还有南朝皇帝,她为什么拼命去救南朝皇帝?现在楚离知道当初遇上的南朝太子是为了石霂而来,可她问的时候石霂一个字都没提。再比如昨晚,石霂自行去找巧娘,夜半时分才回来,只说巧娘不记得那妖人容貌要逃走就放她走了。

    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让人想不通的。石霂还说要忍,说人心叵测,她在马车上那模样掌掴巧娘时的样子又是那么陌生。

    楚离早就从被渠迪利用的难过里缓过神来,她并没有那么在乎渠迪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原本她也就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渠迪,而且渠迪对她的背叛让她觉得情理之中,顿时也不再为自己诳了渠迪五明扇的事情而内疚了。

    可她深深地陷入了对石霂的怀疑中。也谈不上怀疑,而是突然发现,她对石霂根本不了解。

    说是师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石霂对她的事情向来一清二楚,包括没有被师父收留之前的事。可她对石霂呢?除了两人在一起的这十多年,除了知道她就叫石霂,和自己朝夕相处之外,别的一概不知。

    楚离摸了摸脖子里那棵红心菩提,那是她第一次过生辰时,石霂给她的礼物。那应该是石霂第一次为别人庆生,显然手忙脚乱,什么都没准备,便从自己颈间摘下了那红心菩提,说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送给了楚离。

    楚离一带就是快十年。

    已经十年了啊,自己竟然对石霂的交际一无所知。不知是石霂有意隐瞒,还是自己根本没在意。楚离心里生了疙瘩,越长越烈,磨得她一颗心烈烈发疼。

    至于问公输定的事情,楚离思前想后,觉得不是没有杀手,而是杀手被人提前灭了。她一路上也不少次感到杀气浓浓,然而从未遇到过任何截杀。想想吧,原来的路上,她和渠迪、珠儿、公输定,一直不断被暗杀。可这会儿,自从石霂一起过来之后,再没有发生过暗杀事件。

    如果是石霂暗中灭了这些人,那石霂背后到底有什么?楚离那双澄澈的眸子此刻宛如墨潭般幽深不见底,她想,如果不是石霂,那么这些人又是为什么救她们?不管是不是石霂的意思,这些背后的力量绝对和石霂脱不了干系。

    她对石霂不想说的事情从来不问,可当这些事情都跟她息息相关时,楚离就好像将心放在了火上烤。她无法忍受自己对石霂的事情一无所知。楚离咬了咬牙,压住眸子里的情绪。石霂说得对,小不忍则乱大谋。过去是她自己太天真了,对谁都付满腔真情,愿意倾心相待,可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她这份赤诚和真挚。更何况这世上之事,用真意诚信对待也并不见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心中无比煎熬,却要忍住所有情绪,装出安然无事的样子来。虽然对石霂充满了怀疑,但有一点楚离坚信,无论石霂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做什么事,都不会伤害到她。楚离有这份自信,就算全天下人都伤害她,可石霂不会。退一万步说,就算石霂会负了全天下,也一定不会负了她。

    她只是恼恨自己太过坦诚,让人一眼看到底。就像一个毫无防御能力的孩子,所以才不会让石霂放心,不能分担石霂承受的东西。

    楚离愁肠成结,暗自下了决心。她还是一个字都不会问石霂,总有一天,她要让石霂心甘情愿地告诉她一切。

    公输定说,“到了。”原来他说的极有趣的地方竟是一个摆小摊的戏班,耍了些会动的小木偶。楚离笑了笑,果然是会令公输定觉得有趣的地方。

    那摊儿上正唱着一出木偶戏,唱的是什么故事楚离也不知道,但是有一句唱词楚离听了进去,“莫说郎君胸怀天下,便要舍了奴家,奴不知何为郎君天下。”

    公输定只顾看那木偶巧动,哪里有心思听曲儿。只是楚离忽然听到身旁一个清脆的女声语带讽刺地说,“嗬,天下。自救尚且不能,妻儿也未能护,何敢空谈天下。”

    楚离抬头去看,见是一个柔弱似水的姑娘,身旁跟着一个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也是一身风流。只那句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显得颇为别扭。

    “姑娘,咱们回吧。”小丫头从旁跟随,“再晚些,鸨母要骂了。”

    那姑娘睨她一眼,“怕什么,看她敢骂。”话说的有气势,那丫头怕是也经常见她耍脾气,再不敢多言语。楚离望着她,她也看向楚离,两人一句话没说,楚离皱了皱眉。

    忽然听那姑娘说,“好生面熟。”

    楚离正惊讶,那姑娘“哦”了一声似是恍然,却不再多言语,只带着小丫头走了。楚离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她确定自己不认识那姑娘。可听人家语气,好像是认识她的?

    她神思恍恍,便问了公输定,“刚刚那姑娘是何人?”

    “青楼女子,跟巧娘一样。”公输定毕竟是男人,无论原先再全神贯注于那木偶,见了美人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楚离一听“青楼”二字,顿时觉得脸上好像又被巧娘吐了一口唾沫似的,她摸了摸脸颊,自语道,“我何曾认识过青楼的姑娘。”

    “青楼里多的是恩客,她们知道的消息是最多的。”公输定说,“说不定倒是可以去打听打听那妖道的消息。”

    楚离看他一眼,公输定连忙道,“只是为了打探消息,绝无他意。”

    “那你便去就是。”楚离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出来也有一会儿了,我再自己逛会儿,你自便吧。”

    言语中暗示公输定不必不好意思,尽管去他想去的地方,登时让公输定闹了个大红脸。

    看他窘迫模样,楚离心情才稍得舒展,然而仍旧心底压着巨石,沉甸甸的。自己漫无目的地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到了何处,只是眼前闪过一个人影,让楚离一惊。

    ——巫溪?

    她拧紧眉头,快步跟上去。见巫溪进了一处脂粉院落,抬头一看,上写三个大字,“入仙阁。”

    门两旁悬挂了两盏大红灯笼,宛如指路明灯,宣告着此处的热闹。竟然就是青楼。

    ☆、第48章 钗头凤38

    她刚到门口就被两个衣衫透薄纤腰如蛇的姑娘拦住了,“这位姑娘来此处有何贵干?”

    说话的两人一红一粉,皆是领口半敞,身着薄纱,映在火红的灯笼下显得那曼妙身姿若隐若现,更添诱惑。她们举手投足也尽是妩媚,朝楚离伸出软嫩的玉臂时,便裹挟着一阵脂粉温香,不经意间皆是诱人之姿。

    惊地楚离连忙后退一步,扫一眼二人便再不敢正眼去看,面上一热道,“我来找人。”

    “来这里都是找人,不知道姑娘要找什么人?”红衣姑娘笑语盈盈,朝楚离又走了一步,“奴家能帮上忙吗?”

    楚离又退了一步,侧身避开红衣姑娘,“就找刚刚进去的那个人。”

    “找她?”红衣姑娘眸中闪过暧昧之色,掩嘴笑道,“姑娘,这可就不能放你进去了。”

    “为什么?”楚离皱眉,“她能进,我为什么不能进?”

    “刚刚那位客人可是司音姑娘的座上宾,姑娘你是什么人呢?”她低笑一声,“我可不敢放你进去打扰司音姑娘会客。”

    “司音是谁?我也找司音好了。”

    红衣姑娘娇笑两声,“司音姑娘是我们这里的艺妓,卖艺不卖身,凭着一身好本领在入仙阁为姐妹们作曲谱词,教大家弹唱,方圆百里都有名,比我们头牌姑娘还受欢迎,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楚离被噎了一下,那红衣姑娘打量她一眼,轻叹一声,“走吧,这里可不是你这样的女子该来的地方。”言语中竟有几分无奈和凄凉。

    楚离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想说话,另一个一直倚着门框看戏的粉衣姑娘走了过来,“红莲姐姐,你今儿话可说多了。”又看看楚离,“恩客是来找姑娘,还是找郎官?我们入仙阁应有尽有呢。”就要拉楚离的手臂往里拽,慌得她连忙缩回手,“不不不,姑娘请松手。我不找了。”

    粉衣姑娘见状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不敢来就不要在我入仙阁门前晃,耽误我们做生意。”

    “藕儿,何苦为难一个姑娘。”红莲上前看了看楚离,“你快走吧。”便拉着藕儿重又站回到了门前招徕客人。

    楚离冷汗涟涟,不明白自己为何心虚成这样,那两个姑娘一靠过来,她就浑身不自在。见自己实在进不去了,只好先离开。远远地还听到藕儿的声音,“红莲姐姐今儿也是稀奇,竟跟一生人说了这么会子话,让鸨母知道,只怕喜得多给你几个恩客。”

    红莲笑声柔媚,“有多少我收多少,男人嘛!没有我红莲收不住的。”

    “可见姐姐身子骨好,我一晚上一个男人也就到头了。碰见脾气好的还好,遇见不好的,真真让人生不如死。”

    红莲冷笑,“一个跟十个有什么区别,到了还不都是任他们搓扁揉圆。权当自己死了就是。”

    她们还在说着什么,声音不太清楚了。楚离听进耳中,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一时想起巧娘的话,只觉得巧娘在这种地方过活,恨自己也是应该的。又想起傍晚那个姑娘说的话,自语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凭什么想去拯救天下人,真是可笑,可笑。”

    她忽然顿住脚步,转身望着入仙阁的方向,“难道就这样走了吗?我想做的事情,总是不能如我意愿顺利达成,难道不是因为我不肯动脑子,只一味意气用事吗?师姐说,凡是须得一个忍字,依我看,还当有一个变字。”

    深呼吸一口气,楚离又朝入仙阁走去。

    红莲看见她还没说话,藕儿道,“你怎么又来了?”

    楚离笑笑,“我来找人。”

    “都说了不能让你进去。”藕儿不耐烦地摆手,红莲却打量着她道,“姑娘这回找谁?”

    “你。”楚离望着红莲,“既来此地,焉能空手而回。女儿多娇,我未曾领略。不知红莲姑娘可否赏脸入内作陪?”

    红莲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媚笑起来,过来身若无骨地倚在楚离身上,勾住她脖颈道,“承蒙姑娘看得起,红莲哪能驳了姑娘美意?”

    楚离倒是一僵,红莲有所察觉故意更加靠近了她,“客人,走吧。”

    藕儿在后面气的跳脚,“知不知道规矩啊!今儿是红莲迎门,不该接客!”

    但其实只要客人钦点,就没有不能变通的规矩。她只是懊恼就剩下自己一个在这门前灌冷风。

    红莲牵着楚离入了客房,身子一转就坐入楚离怀里,“冤家,可是看上奴家了?”

    楚离身子绷的笔直,脸色涨的通红,“红莲姑娘,请你……请你下来说话。”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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