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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嘉年——左篱(167)

    中黄门越读声音越小,却足以让群臣听的一清二楚。还未等他们有何反应,就见刘协疾步走上前,把冕冠往曹『操』一摔,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还演什么君臣和睦的戏!不如今日当着百官的面,直接废了朕,换你当这个皇帝!
    中黄门脸『色』煞白拉着刘协的袖子:陛下,忍一时
    忍?!刘协怒极反笑,你们从来都让朕忍忍的结果,就是朕眼睁睁看着皇后丧命,看着忠臣见戮,看着汉室江山一点点被这『奸』贼蚕食!忍,好一个忍。朕都忍了快二十年了,现在还忍什么?!
    完了。
    所有官员的心中都冒出这两个字。之前皇后之事也好,今日册封大典也好,终究还是蒙着一层君臣大义的纱,大家都心知肚明却闭口不宣,总归还能起到些许威慑作用。而这封信和刘协的话,却打破了所有虚假的和平,『逼』得对立双方要鱼死网破。
    可如今的皇帝,何来鱼死网破的资本啊。
    对汉室尚怀有矛盾心理的大臣,神情越来越晦暗。而那些巴不得曹『操』尽快改朝换代的人,在紧张与惊惧过后,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虽然眼下不是最好的机会,但错过却可能导致最差的局势,不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结了苟延残喘的汉室。只是谁当这个出头鸟,他们还在互相递眼『色』,推三阻四又暗怀鬼胎。一时间肃穆的大殿前,满是纷扰『骚』『乱』之声,对比之下,反倒让之前册封时的一丝不苟显得可笑起来。
    也真的有人在此时,哈哈大笑。
    交头接耳声渐渐弱了下来,百官都想找到是谁那么大胆,竟然在这个时候敢笑得如此嚣张。然而他们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了和自己一样困『惑』的同僚,接着才意识到这笑声,竟是传自高台。
    只见曹『操』边笑,边掂量了几下手中那张薄薄的竹简:陛下以为臣是无故发笑。这孙权的信,让臣想起件事情。他声音如雷,显然既说给刘协,更说给百官。
    今日封公仪之前,自冀南来了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引经据典恳请臣在今日,定要依三公服制,才算符合古义。他劝臣时,引了句《诗》里的词。
    他不由又轻笑了一下,转向前,俯视百官。
    《诗》有讽兴比喻。彼其之子,不称其服。彼其之子,不遂其媾。他的意思臣明白,无非讽臣要有自知之明,估量一下自己配不配得上这身衣裳。服之不衷,身之灾也啊。他不仅是讽臣不配,还威胁臣若有僭越之心,必要身受大殃。诸君猜猜,这位通经大儒,下场几何啊?
    百官自然不敢应答,然下场二字,已让不少人心中有了数。
    孤把他放了。见到有人脸上的惊愕之『色』,曹『操』眉眼间笑意更浓,孤不仅放了他,还赠了他黄金百两,布帛千匹,让他带弟子回乡,继续着学立说。因为孤知道,他和你们中有些人一样,什么服制舆礼,你们不就是劝说、讽刺、要挟,让孤当陛下一辈子的臣子吗?这孤要是杀了那老儒,就还得杀你们当中不少人,一个一个,哪杀的完啊。
    他说的似乎是个玩笑,但众人,尤其是被他说中的那些人,哪敢『露』出一点笑意。唯恐曹『操』记起了他,直接把他就地问斩。
    要孤说,你们既然有这些想法,就不必成日躲躲闪闪,引经据典拐着弯说话。曹『操』继续道,今日在这大殿前,当着陛下与诸君的面,我曹『操』,就明明确确的告诉你们他转过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向刘协,刘协本能的如惊弓之鸟一般躲了一步,却发现曹『操』弯膝跪在他面前。
    臣曹『操』,祖孙三世,蒙负圣恩。只要臣在世一日,必保汉室绵延无殃!
    魏公!
    这次终于有人忍不住高声叫了出来,还不止一人。若说刘协说那些话是下下之策,那曹『操』现在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昏了头一般。这样的情境下说出这样的话,等于彻底封死了他代汉自立之路。这怎么能行?!曹『操』不称帝,手中的兵权、府中的幕僚都该怎么安排?最重要的是他们与家族的从龙之功
    可覆水难收。话既说出,就一个字也不能再收回。
    从一开始的惊恐,到仇恨再到此时的困『惑』,刘协看着眼前的曹『操』,目光越来越复杂。他的本能既要他往后退,又怂恿他上前将曹『操』从地上扶起,好言安抚,如此则可以彻底堵住曹『操』食言的退路。在他做出抉择前,曹『操』却已徒自站起了身。
    一瞬间,刘协突然觉得,虽然曹『操』向他下跪,自称臣子,可一点都不像所谓的真正的臣子一样,毕恭毕敬,卑躬屈膝,将君王奉为一切。
    自始自终,曹『操』跪的都是自己。
    曹『操』走上前,将方才扔过来的冕冠,一旒一旒的理顺,然后走上前,为眼前的这位皇帝重新戴到头上。
    刘协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开口。用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无论你怎么巧言令『色』,在朕眼里,你仍旧是个狼子野心的『奸』臣。
    臣知道。
    天下仍旧有的是忠肝义胆之士会骂你为国贼,恨不得食你肝肉,饮你喉血。
    臣知道。
    后世之人只会记得你是如何弑后篡权,只会说你阴险狡诈口蜜腹剑,你还是会被当作小人,遭万古唾骂。
    臣知道。
    那你为何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落了下来,曹『操』,你迟早会后悔的。
    陛下,曹『操』一边系着刘协颚下的带子,一边平缓道,『操』做的所有事,既不在乎你如何看,也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更不在乎身死之后千百年后的人。人生在世,俯仰无愧天地,内省无愧己心,不必说与千万人,一人知己,足矣。
    系好带子,曹『操』为刘协扶正冕冠,接着后退了一步。在迈出脚步时,他不自觉地向阶下望了一眼,纵使相隔甚远,纵使穿着相近的冕服,他还是能一眼于百官中,寻到那人,然后想象到人微微扬起的唇角,还有比日光还明媚的双眸,正坚定的同样望着自己。
    斯人在侧,余何悔有之?
    臣曹『操』,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在他身后,群臣百官,无论心怀何意,情愿与否,都只能弯膝下拜。大殿之前,百官俯首,独君王一人高立,睥睨众生,纵汉极盛之时,亦如此时之景。
    臣等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礼毕宴终,皇帝前往宗庙祠告,曹『操』却禀退了所有人,独自登上宫墙的一隅。这里的宫室十分偏僻,宫墙下连驻守的侍卫都没有,只有那一人,摘了冕冠披散开头发,坐在高高的宫墙边上。
    一见到他,曹『操』的目光就柔和了许多,也如他一样去了冕冠散了头发,贴着人坐到宫墙之上。
    那个中黄门已经处置了。郭嘉轻描淡写的说道,看来还是让江东□□逸了。等公达正式接手了那边的事务,倒要看看孙仲谋还有没有闲情逸致来搅混水。
    奉孝觉得,那封信真的是孙权送来的?
    反其道行之罢了。真出了事,反倒没人信是他点的火。不过论理说,一层宫卫一层暗卫,那个中黄门早该在外面就死了。他顿了顿,看向曹『操』,所以只可能,是你故意放他进来的。
    曹『操』笑笑,算是默认。他的奉孝只会比他预想的更聪明。
    靠这么紧做什么?
    这宫墙几十丈之高,靠近点,孤怕你摔下去。
    摔下去就摔下去呗,重来一次就好了。
    奉孝,曹『操』无奈叹了口气,这么久了,还在生孤的气?
    没有啊。郭嘉道,明公不是一直想知道嘉瞒着你什么事吗?就是这件事。
    曹『操』一愣。四目相对,他终于确信,郭嘉没有在开玩笑。
    将日暮时的阳光渐渐敛去过盛的光芒,郭嘉歪头靠在曹『操』肩上,半阖起双目,感受着温暖洒在身上。
    他缓缓地开口,像在说一个兜兜转转了百余年的老故事:
    曾经,嘉真的很希望明公能当皇帝。因为在嘉眼中,只有那个位置才配得上明公这些年筚路蓝缕、戎马征战为天下人为汉室所作的一切。或许明公从不在意天下人怎么看你,可嘉在意。太在意了。什么天命如此,英雄垂暮,嘉一个字都不想理。嘉就希望明公能永远百战百胜,所向披靡,希望天下人都理解明公的良苦用心,赞颂你、叩拜你,让你不必蒙受任何的委屈。
    然后,一切就开始了。
    人心啊,从来都是模棱两可的东西。见一个人死,第一次会心生不忍,但次数多了,就如同见这太阳东升西落,春秋四时更替,变得越来越麻木。嘉从不在乎这朝廷是死是活,反正不是汉室,就是其他;也越来越不在意死了多少的人,反正朝升夕替,死去再多的人,也死不掉所有的人。至于苍生大义,忠孝礼节,更都无所谓,无非是旧人画地为牢编造的东西。既然万物都可变化,都会消亡,自然万物都没有什么意义,既不用在意,也不会被他们困住。可后来,嘉才发现,原来对许多人而言,失去束缚,反而会比之前更痛苦。
    但嘉还有在意的事情,所以还能靠着执念一次一次的走下去。可或许命运本身无论嘉信与不信,都始终喜欢开恶劣的玩笑。无论多少次,成功失败与否,明公从来都没有登上帝位。该输的战役,会死的人,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
    感觉到搂在他肩上的手臂更紧了些,郭嘉轻笑了笑。或许就是这样,就像他总替曹『操』不平一样,曹『操』也会为他心疼,尽管他早就不在意那些事。
    可直到最近几个月,嘉看着明公任『性』妄为,要不顾一切将大权交给汉室,听到历经千帆,今日明公还会坦然的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嘉居然没有任何的不快,更没有生过气,只觉得欣喜,无比的欣喜。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消亡,所有人都会为命运颠簸所左右,但那不重要,在你这里都不重要了。你永远都会听从你自己的意志,坎坷辗转,你都会坚持最初的路。所以苍生有了意义,天下有了意义,山川树木,天地皆有了灵。
    这是最后一次了。
    前路如何,结局是好是坏,他都不会再逃避。
    于夕阳赤『色』的余晖中,他拨开斑驳的垂鬓,吻上人的唇。
    孟德,你就是我在这须臾世间,唯一的绝对与永恒。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该是结局的可在强迫症不断卡文的纠结过程中,我突然觉得,这个故事到这里没有办法结束。
    但说实话,很多故事之所以能是he,是因为它在最适时的地方停了下来。如果继续依照惯『性』走下去,或许连我自己也无法预测他们会选择何种结局。
    所以亲爱的们,(如果你们还没有因为我的更新速度放弃我的话orz),故事的最后一卷,你们觉得应该写下去吗?
    第173章 第173章
    月黑风高,白狐啸野。
    行路人脚步匆匆。
    她一个『妇』人,本不该在深夜出门,更不该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可她没有选择。
    会追上来的。她不趁夜逃跑,一定会追上来的。
    风吹起布的一角,突然,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她吓得赶紧捂住婴儿的嘴,警惕的环顾四周。
    除了草被风吹过的沙沙声,万籁俱寂,连婴儿也闭着眼睛,似乎睡得香甜。
    她长舒一口气,手慢慢垂了下去。
    狐狸叫,狐狸叫。
    把孩子往怀里裹得紧了些,她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几里处,有一个小村庄。
    沙沙。
    她后背一凉,脚步加快了许多。
    沙沙。
    可声音没有停止。半人高的草摇晃的越来越剧烈。
    沙沙。
    在靠近,有很多东西在靠近。
    沙沙。
    不远了,不远了。到了家,她就安全了。
    沙沙。
    就在身后。
    她不敢跑了。这么近的距离,跑只等于死。
    别无他法,她只能壮着胆子回头,心中算计着如何让这些人饶她一命。
    可没有人。
    草只有半人高。如果有人,夜『色』再暗,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看不见。
    她的身子绷得像一根快断的弦,四下张望,寻找着异常的源头。
    然后她找到了一只眼。
    鬼火忽明忽暗。
    更多的眼,一动不动,在漆黑的草丛中。
    它们在注视着她。
    呜哇!
    弦断了。
    她向前狂奔,身后是它们紧追不舍。
    狐狸叫了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终于,在它们马上就要追上的最后一刻,她冲进了村子,疯也似的拍着一间屋子的门。
    快开门!有鬼!有鬼!
    门开了。
    内外的人都愣住了,倒是屋里传来一声询问。
    怎么了?
    没,没,来了个人。高大的汉子连声回答着,而后对她道,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她狐疑的看了眼这个陌生人,又想到方才在村外的遭遇,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屋中。
    砰。
    她吓了一跳,惊恐的瞪大眼睛。
    关门,关门,没使好劲儿。
    手离开门,高大的汉子呵呵笑着,手里提着的灯摇晃,只照到他半张脸。
    走到里屋,她才发现这屋中除了为他开门的大汉,还有四个人。其中一男一女是男人的弟弟和妹妹,而另外两个人都是男子,经他们介绍,他们本是要到琅琊郡去,但见天『色』渐晚,又赶了好几天的路,便打算在此借宿一晚。
    她注意到,这两人身上穿的的衣服,一个玄『色』一个青『色』,虽然没有刺绣,但都是拿好料子做的。再结合他们的言谈举止间隐隐的气度,绝不是普通人。
    你呢?那大汉问道。许是里屋灯光亮了许多,那张带着一道疤的脸也没有显得多么恐怖,反而有些憨厚。
    我,今天我家孩子生了急病,我带他去看大夫,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些事耽搁到了天黑我,我也是路过这,想借宿一休。
    你刚刚在屋外似乎是在喊,有鬼?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心头一紧,警觉起来。可见问出这话的那个青衫人,只是平静而好奇的看着她。她不禁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于是,她心有余悸的,把方才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现在想来,可能是我自己吓自己。就是群野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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