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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GL)——一天八杯水(95)

    她眸光冷冰冰的,一双金目动也不动,好似上古时觅食的凶兽,要将所见之物全圈入自己的领地之中,不容得旁人染指。
    渚幽怔住了,本如静水一般的心倏然狂跳。
    手腕里侧不见水渍,可那并不平滑的龙舌从上边一刮而过时,舌上的倒刺扎得她腕子又刺又痒,就好似上边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水痕。
    她周身知觉在那一瞬好似全聚在了那处,不光挺直的腰背软得一塌糊涂,就连指尖酥麻得不成样子。
    她垂下头,唇微微分开,吐出的气息炙热无比,迎上了长应那冰冷又霸道的眸光。
    先前在见香轩时,祸鼠说的一番话还犹在耳畔,用口舌便是如这般么。除此以外,还能如何?
    大人,那虎妖难不成听命于那一位?水妖压低了声音道。
    她战战兢兢的将这屋子的角角落落看了一遍,生怕虎妖就躲在暗处。
    说不准渚幽陡然回神,眼梢陡然泛红,微张的唇又死死抿了起来,连忙将缠在她手腕上的龙扒了下来。
    她捏着这龙,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眼梢,这一窘迫起来,她双耳和眼尾就热得厉害,想来定是已经泛了红。
    长应被捏着脖颈,直条条地垂着,和麻绳没有什么两样。
    渚幽觉得烫手,忙不迭将这龙扔了出去。
    长应近乎要砸到墙上的时候,倏然变作人形,反手朝后撑住了这落灰的墙。
    她面色依旧冷淡,眉心微微皱着,甚是不解地微微歪着头。
    渚幽随即觉得,莫不是她多想了,兴许长应并未是在践行祸鼠先前所说的种种。
    长应抬手摸向自己的唇,舌尖不由得抵在了牙上,想着下回是不是还要再轻一些。
    她走了过去,望着这已不愿正眼看她的朱凰说:观商三魂已入躯壳?他是如何逃走的。
    迟些便同你说。渚幽按着自己泛红的眼梢,语气不自然地道。
    祸鼠是看见渚幽抛物了的,她还愣了一瞬,双眼清清楚楚看见大人手中空无一物,也不知扔的是什么。
    她紧张问道:大人扔了什么,莫非抓到了什么东西?
    尘渚幽紧抿的唇一张,吐出了一个字音。她将手腕里侧往绸裙上蹭了蹭,装作不以为意道:那虎妖和观商脱不了干系,如今事态有变,不知他两日后还会不会回来。
    她说完便将这窗棱上的禁制补了回去,转身出了门后,又道:这宅子想来不过是个障眼法,虎妖看着不像是曾在这久住的。
    被当作「尘」的长应面色黑沉沉的,不知自己怎的又从四足虫变成尘埃了,这地位可当真是一落千丈。
    渚幽轻咳了一声,用心音道:我并非说你是尘。
    长应姑且信她。
    大人,那我们要守在此处么?祸鼠问道。
    你将这地方盯牢了,两日后若是虎妖出现,便去找我。
    渚幽待这三只妖都出了门后,才施出一缕灵力潜入了门缝中,将落在地上的木栓勾了起来,令其咔哒一声物归原位。
    门上禁制继而也恢复如初,又被那硕大的茧子一般的屏障裹了起来。
    这宅子不算太大,也就一间主屋,两间侧房,院子里那干涸的池边还有一口井,井中连丁点水也打不出来,似乎已经干涸了,抑或是这口井压根没有挖到下边,只是撘了些砖做做样子。
    渚幽回头见那三只妖还跟着她,无奈道:不必跟我,我说过了,若是出了事,我不会保你们。
    她本只是想看长应满心不悦,好似吃了醋的样子,没想到这三只妖跟得倒是紧。
    三只妖脚步一顿,不好再跟,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只能在院子里干站着。
    渚幽将主屋和侧卧也看了一遍,依旧无甚发现,不过主屋里倒是放了张床,那床上却未铺床褥,连草席也未见。
    她站在主屋里,回头朝长应看了一眼,说道:我在无渊里时,确实将观商的躯壳取了出来,还亲自将他的魂摁入了识海之中。
    她顿了一下,又眸光晦暗地道:我下手重了一些,将他的颅顶震碎了,正要看其识海,他却忽地割破了掌心,朝我脸面挨近。
    长应面上无甚表情,可周身却似是煞气沉沉一般,身侧噌一声嗡鸣,似是长剑破空,想来是那柄魔剑觉察到她心绪有变,那好战嗜血的性子又按捺不住了。
    他可有将你伤着?她苍白的唇一动,冷声道。
    我避开了,但只一闭目,他竟同那千万魔兵消失得连影也不剩。
    渚幽紧皱眉头,故而我才想在城中找出他的踪迹。
    无渊里究竟有什么?长应金目一抬。
    空无一物渚幽细细回想,且我寻不到其边际,好似宽广无边。
    长应神色不愉地皱眉,将他引出来便是。
    正有此意渚幽道。
    出了主屋,渚幽径自朝那口井走去,她将双臂撑在井口上,探头朝里看了许久。
    可井里太暗,看得不太真切,她手一抬,掌心登时燃了一簇火。
    她手腕一转,掌心上跃动的火登时跌进了井里,一瞬便及了底。
    三只妖虽然好奇,可哪敢探头看,唯恐冒犯了大人。
    井里被那火光照得一片通明,里边还堆着不少碎石,果真连丁点水也没有,这挖的哪是井,分明是个地洞。
    大人,这井?祸鼠站在后边小声开口。
    你下去看看。渚幽道。
    祸鼠还未回过神,她已被朱凰的威压给逼得现出了原形,轻易便被捏住了脖子上的软肉。
    她身一轻,低头时瞧见自己已经悬在了井上,还未来得及叫唤,那捏在她皮肉上的手已经松开。
    井里扑通一声,祸鼠跌在了那簇火边上,险些就被燎到了尾巴。
    听见这声音,余下两只妖心都提至了嗓子眼。
    渚幽屈起食指在井沿上叩了叩,说道:如何?
    长应垂目往下看,漆黑的发垂至身前,额前的金饰微微晃了晃。
    井里传出祸鼠悠远的声音:大人,底下似乎埋了什么东西,待我钻入土里看看。
    半晌,她又道:大人,是两具骸骨,一大一小。
    里面可有暗门?渚幽又问。
    祸鼠在里面转了一圈,连忙道:似乎没有
    那骸骨莫要动,你上来。渚幽这才道。
    祸鼠攀着井壁出来,在及地的那一瞬变回了人形。
    渚幽亲自分了一缕神识,潜入泥下探了个究竟,还真是两具尸骸,一长一幼,那年纪大些的应当是女子,躯壳格外纤细矮小。
    虎妖的妻长应冷不丁开口。
    渚幽轻哂,用心音道:你还知「妻」是什么了?
    长应侧目看她,先前读过的书册里,曾有提及。
    渚幽当真怕了她这勤学的模样,回头朝那三只妖看去,虎妖先前有妻有子?
    三只妖面露难色,没人能答得上来。
    祸鼠眼眸一转,连忙道:明日我便亲自去问问。
    渚幽颔首,仰头看天幕漆黑,连半颗星也瞧不见,俨然有点失望,别在此处逗留太久,走。
    三只妖连忙跟着出了宅门,一刻也不敢耽搁。
    反观长应走得慢吞吞的,似在琢磨什么。
    祸鼠沉思了好一阵,小声开口:大人也没个去处,要不上我那小住几日?大人若还想知道那档子事儿,我找些、找些书册给大人看看。
    渚幽面色骤边,脸又蓦地热了起来,不必
    她转身就走,刚走几步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回头时竟瞧见那墨发黑裳的龙竟跟在了祸鼠身后。
    这龙!
    渚幽脚步一顿,足下好似生了根,半晌挪不开步。她将牙关一咬,双眸猛地一闭,转身便走了回去。
    祸鼠愣了一瞬,讪讪问道:大人可是改变主意了?
    带路渚幽心如撞鹿地盯着那面色不改的龙,一字一顿地说。
    第91章
    祸鼠连连颔首, 哪料到这位大人如此反复无常,是因自己身侧站了只龙。
    她哆嗦了一下,硬是挤出笑, 隐约觉得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凉飕飕的,好似想将她盯出洞来。
    身后宅门上悬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骤然黯淡, 火光一隐, 那扇大门登时被黑暗侵吞。
    渚幽将屋宅中的火光又收了回来,那一簇火聚在她的掌心上,正徐徐燃着,火光映在她的脸庞上,如玉的脸染上了绯色。
    那火想必就是凤凰火, 若是沾在身上,定会被烧个尸骨无存。
    祸鼠自知不该多说话,故而悄悄将纸扇展开, 举起遮在了嘴前。
    渚幽将掌中的火光收起, 双目似乎也随即黯了下来,她警告般微微眯起眼朝长应睨去, 眸光似刀。
    祸鼠浑身一僵,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大人怎么又瞪她。
    她修行了数百年,自然不是吃素的, 灵光一现道:大人若不喜欢书册,那、那画卷也是有的。
    你先前不说话装哑巴的样子,还怪讨喜的。渚幽佯装镇定。
    闻言,祸鼠将展开的折扇往涂了胭脂的唇上扇了过去, 赶忙又装起哑巴。她低头看向水妖, 挤眉弄眼的。
    水妖从地上爬了起来, 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好似天上的纸鸢,只有个支架撑着。
    她见祸鼠对着她眉来眼去,不解道:你看我作甚。
    祸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后看,看看那朱凰。
    可水妖仍是不解,你的眼怎眨个不停,要瞎了还是怎的,我成日泡在水里都没见瞎。
    祸鼠只好作罢,收敛了目光大步往前走,她身后不出十尺之处,长应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不是不想去么,怎还跟上了。长应话中不带分毫讥诮揶揄。
    渚幽面色窘迫,却不得不稳住心神,传出心音道:你可知那见香轩中都有些什么妖什么魔?一只好好的龙,别莫要学这些歪门邪道,若是走岔了路子,怕是没人能将你拉回来。
    她轻咳了一声,又道:况且现下上禧城是我护着的,你神识在此城中,我自然该管。
    长应眸光放柔和了些许,淡声道:若不亲眼看上一看,又怎能确认那当真是歪门邪道?
    世人的七情六欲,本不是一个仙该有的。渚幽词严义正道,偏偏她眼梢绯红一片,心绪暴露无遗。
    长应双眸微敛,那双金目原本冰冷得好似冻了百八十丈的坚冰,可现下却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面色依旧薄凉,抿成一线的唇角竟略微扬起了点儿。
    她道:仙神亦有七情六欲,只是因权责在身,故而不能轻易受这七情六欲所摆布。
    那你如今?渚幽听愣了,没想到有一日竟能从这不善言辞的龙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
    长应久久没有回答,似在思索要怎么开口一般。
    渚幽等了许久没等到她应声,当这龙是忽然又变哑巴了,啧了一声道:方才不是挺会说的么?
    长应放慢了脚步,因是神识的缘故,一张脸更显苍白,好似遥不可及的星河。
    她沉默了许久,这不苟言笑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九天神尊该有的风范。
    然而她开口却道:我深思熟虑过的,并非轻易就受了它的摆布。
    渚幽猝然止息。
    长应顿下脚步,她见渚幽止步不前,抬步便朝她走去,将那细瘦的手腕子牵了起来。
    她神色沉沉地斟酌了一番,谨慎道:况且如今我的七情六欲就在此处,与其看它久抑成病,不如将它掘出,以心作药。
    渚幽愕然抬眼,那瞳仁久久未动,久到双眼干涩,她才蓦地眨了一下眼,仓皇想将手抽出来,可腕子却被握得紧紧的。
    她早知长应对她并不一般,而她心绪也早就能因这龙的一举一动而翻涌得不易平复,然而亲耳听到长应这么说,她仍是讶异的。
    天地未开之前,众神不会轻易谈及心中所欲所求,他们薄凉无情,甚至连交好之人也没有,而她亦是这般。
    就在此处?此处是何处?渚幽抽不出手,索性任她牵着,半敛的眼倏然一抬,似是审问一般将这黑发墨裳的龙紧紧盯着。
    长应握着她的手腕,说道:是你
    我之七情六欲,是你。
    渚幽哪还能装傻,你当真?
    当真长应一板一眼回答,她见祸鼠走远了,便握着渚幽的手腕跟了上去。
    渚幽被带着走快了几步,她皱眉看长应的侧颜,心如打翻的味碟一般,百般滋味乱作一团。
    她两百年前入魔,入魔后仍如在九天时一般不近??,这是为何?还不是因未遇到能令她心血沸热之人。
    如今,却好像遇着了。
    她就像是一株花,将心底那不愿触及的念头都包裹在花苞之中,不愿展露分毫,连自己也不想一窥究竟。
    而如今,长应这番话直白得好似用一双洗净擦干的手,将她那紧裹的花叶一层层一片片地剥了下来。
    长应那么直白,她虽是不善言辞,可向来不会将欲求憋死在胸口之中,就如稚儿时一般,能直言不讳地道出「要你」二字。
    这确实确实是长应说得出的话。
    渚幽不知道凡人妖魔互表心意之时,是不是会挑上一个良辰吉日,现下在这上禧城中即便是见不到炎日,也望不见月轮,天穹上更无繁星,她也觉得这日子是极好的。
    好似听了长应这一番话后,即便是不好也变好了。
    祸鼠走在前边,察觉跟在后边的朱凰走走停停,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冷不丁瞧见这朱凰愣愣地看着某一处,好似心不在焉一般。
    她定睛再一瞧,这朱凰怎像是被人拖着往前走的,可哪有人拖她,有也只能是风。
    水妖一摇一晃地跟在后边,见这祸鼠慢了半步,险些踩上了她的脚后跟,倒呵了一口气道:别慢下来,我若是撞上你的背,这一张烂脸可要糊到你这身华贵的衣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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